皇城靜謚的夏夜里,有一頂軟轎在明亮的月光下疾行。一位如花似玉的麗人坐在軟轎內,皇帝的寵幸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在這位麗人的眼中,卻沒有多少喜色。
「萬歲爺,淑妃娘娘到了。」小喜子提醒正在批閱奏折的擎天。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擎天頭也沒抬地繼續批閱。
「是。」小喜子領著隨侍的幾位太監迅速離去。
不同于金芷蘭的艷麗,淑妃秋萍是一位清麗的佳人,同時亦是一位才女。其衣著雖不十分華貴,但卻更顯出其清雅本色。
「臣妾給陛下請安」秋萍飄然下拜。
「你來了,起來吧,書架上有書,你挑兩本,自己慢慢看吧。」軒轅擎天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就當地不存在似的不再理會她。
而秋萍更是輕車熟路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上次沒看完的書,坐在一旁仔細翻閱。
這就是叫其它宮妃妒恨的寵幸,她自嘲地一笑,而她自知不善權謀的自己能爬到淑妃這個位置,就是因為她從不曾試圖勾引皇上,每次都老老實實地看書。
「淑妃呀,朕有件事想告訴你。太後要朕封後,你說朕封你們中的哪一個,更加合適呢?」過了好一會兒,好似終于發現到她的存在,擎天放下朱筆,閑話家常般地說道。
秋萍像是被針刺到一般將手中的書掉在地上,怪不得最近宮中氣氛如此緊張,始作甬者竟是皇帝。
「您終于出手了,皇後的位子,像是一塊肉骨頭,而我們這些人便是一群餓狗,為一塊肉骨頭自相殘殺。可是這塊肉骨頭,永遠不會屬于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淑妃站起身來,臉上充滿哀淒,她為自己感到悲哀,為那些沉醉于鏡花水月中的宮妃感到悲哀。
擎天一愣,他用嶄新的眼光看著這位被自己忽視的女子,「你是一個聰明人,」他的語氣是絕對的贊賞,「但壞也是個大膽的人,你知不知道,朕隨時可以處死你?」
「臣妾明白,只是死在皇上手中和死在其它人手中又有什麼差別?」不屑于與其它人爭寵玩手段,她自知在爭後位的斗爭中,難逃一死。
「有勇有謀,巾幗不讓須眉。你若生為男兒,定是國之棟梁。」他倒有些後悔,將這奇女子卷人這場游戲中了。
「陛下若是真的可憐臣妾,就請皇上準臣妾削發為尼,或者將臣妾打人冷宮。」這是她惟一的活路,從擎天的態度里看到了一絲曙光的她,跪地哀求。
「你是個有才干的女人,不該就此埋沒。這樣吧,你替朕做一件事,事成後,朕放你自由。」
「謝皇上恩典。」秋萍的眼中發出光芒。
仲秋佳節,京城中一派熱鬧景象,皇宮中爭奪後位的戰斗如火如茶地展開。
原本希望最大的金芷蘭,因父親獲罪被皇上削官罷職,地位因此一落干丈。宮中也從一枝獨秀,變成了「群雌爭霸。
昔日賓客如雲,巴結送禮者無數的鳳翎宮,如今卻是門庭冷落。
一向驕蠻又愛面子的金芷蘭經此大變,一團火氣全都散在了隨侍的宮女身上。又一次大發脾氣的金芷蘭將宮女打罵一通後,坐在床邊哭泣。
「娘娘,淑妃娘娘來了。」一位宮女小心地說道。
「她來干什麼?」金芷蘭與秋萍素無往來,在這種敏感的時刻,一向深居簡出埋頭苦讀的秋萍所為何來?
心中雖然疑雲重重,但芷蘭仍擦干眼淚,坐在妝台前迅速補妝,她可不想狼狽地見「敵人」。
「姐姐萬安。」淑妃秋萍曲膝見禮。
「妹妹快請坐。」金芷蘭甜笑著請她入坐。
「唉,家貧出孝子,國難顯忠臣。在這種時候妹妹能來看我,我實在是……」金芷蘭用絹帕擦了擦眼角的淚。
「快別說了,姐姐,平日里姐姐對妹妹那麼好,妹妹來看您也是應當的,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同病相憐呢。」秋萍說著說著竟也流下淚來。
「妹妹,你這是怎麼啦?」金芷蘭被她哭得一頭霧水,宮妃之中現在受寵幸最多的便是她了。自己還沒哭呢,她怎麼先哭起來了?
「容妃和賢妃太欺負人了,她們兩個聯起手來排擠我。說是只要除了我,您現在又……她們兩人日後一個做皇後,一個做皇貴妃。」從巾帕的縫隙中偷偷瞥了一眼臉色大變的金芷蘭,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昨晚萬歲爺對我說,罪不及子女。姐姐一向深得他心,只是……只是劉大人上折子說……說您是罪臣之女,難伴君側,要皇上罷了您。」秋萍見金芷蘭還是不開口,又加了一把火,這次金芷蘭氣得幾乎把銀牙咬碎。
「誰不知道劉大人是容妃的親娘舅,她這是想趕盡殺絕!我金芷蘭沒那麼好欺負!」
「萬歲也說劉大人動機可疑。唉,我出身低微,當個淑妃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是姐姐,就憑您人品才干,封後當然不成問題。」
金芷蘭的臉色漸漸轉好,心中的郁氣散了些許,「妹妹,姐姐若有出頭之日,絕忘不了妹妹今天的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不過想借我的手除掉容妃她們,我姑且先放過你這個小賤人。待我除掉了那兩個人,再拿你開刀。
金芷蘭笑得幾乎快滲出蜜來,淑妃也一臉笑容。兩人「一團和氣」,你一句姐姐,我一句妹妹地談起心來了。
與秦茯苓在清涼閣賞月,擎天的眼光始終未曾從茯苓身上移開。距離上次會面,他們已經有十幾天未見了。
這也是他急于掃清宮妃釣原因,他知道茯苓是不想看她們妒恨的嘴臉才不肯時常人宮見他的。
用宮妃使她相信自己不會再對她有非分之想,更或者可以引發她的妒意,讓她認清自己感情的計劃。如今看來效果不彰,弊端也顯露了出來,他決定放棄此計,重新擬定計劃。
「你不賞月,看我干什麼?」發現他的注視,茯苓移了移位子,她有些不自在。
「朕三十五了,你也不小了吧?可你怎麼一點兒都沒變老,而朕卻越釆越老了。」
「我才二十四歲,還不算老。再說我本來長得就不怎麼樣,若是二十四歲就早衰,我就完了。」提起女人最在意的年齡,秦茯苓也未能免俗地計較起來。
「不對呀,我記得秋楓和倚天同齡,而你又是秋楓的師姐,你應該比他們大上幾歲才是。」與她相交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
「我們江湖上的門派,是以入門先後論大小的。秋楓入門比我晚,自然是我的師妹。無情是男弟子里最小的,可是排名卻是老二,僅次于師父的兒子柳無心。」茯苓向他講解江湖門派的規矩。
「哦,不過女人一過了三十就難找到婆家了。這樣吧,你若是過了三十還沒有找到可以忍受的男人,就進宮陪著朕,咱們兩人湊和著過吧。」擎天說的雖是玩笑話,但心里還是不免有些忐忑。
「我可不敢,你的那些妃子搞不好會把我吃了。」秦茯苓一陣哆嗦,一副小女子怕悄的模樣。
「原來你那麼膽小。」擎天失筏,「來,乖,別怕,到時朕會保護你的。」擎天玩笑似的想摟過她,卻被她機警地躲開了。
「好啊,過了三十,我若是還沒找到可以忍受踫觸的男人,我就進宮陪你。茯苓半真半假地笑著道。
擎天難掩欣喜,君子一諾千金,茯苓就算現在是在開玩笑,他也當真的听了,到時她想耍賴也不成了。
一想到只要再等六年,他便可以與茯苓朝夕相伴,他的嘴角就忍不住要往上彎。
「皇上,皇上,唐大人派人從山東送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小喜子手捧著密封的折子,快速跑了進來。
擎天劍眉微皺,茯苓也放下手中的月餅,「我告辭了。」她知道密折的重要,事關國家機密,不是她能听的,起身打算避開。
「等等,小喜子,念給朕听。」舍不得茯苓又一次離去,他拉住了茯苓的手。幾年下來,茯苓已經不排斥他短暫的接觸了。
「是。」動作利落地撕開火漆的信皮,小喜子打開奏折低聲宣讀:「臣唐子敬啟奏陛下,山東饑荒已解,但……有幾個縣已經開始有瘟疫橫行,至臣上奏之時起,已有兩縣全境爆發鼠疫……」
茯苓的身子開始打晃,沒有淮比她更清楚鼠疫的可怕了。鼠疫一旦蔓延,死幾千人甚至上萬人都不足為奇。
「茯苓。」擎天用力握緊她的手,他後悔讓她听到了這一切。「喧太醫院院正來見朕,宣各部大臣三品以上官員,到勤政殿。」
「遵旨。」
「對了,把康親王也一同叫到這里來見朕。」
「是。」
小喜子離去後,茯苓跌坐在地上,童年的夢魘又一次降臨在她的心頭,瘟神又來了嗎?它為什麼不讓人們過幾年安穩的日子呢?
這一場瘟疫又將奪走多少人的生命?又將讓多少像她一樣的人陷于恐懼之中,一生無法自拔?
一粒粒的雞皮疙瘩在她的手臂上泛起,她掙開擎天的手,只覺得渾身發冷。
「茯苓,朕派人送你回家。」擎天充滿了憂慮,茯苓不知又要因這場瘟疫而封閉自己多久。茯苓呆呆地點了點頭,就連擎天抱起了她,將她送上馬車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場風波一直持續到了九月,雖然軒轅擎天數次派遣御醫前往疫區,但是疫情仍然沒有得到控制,而且還有向周邊蔓延之勢。
這一日事態更加惡化,朝廷派去的欽差唐子敬在一次視察疫區之後,跟著發病。山東頓時群龍無首,亂上加亂。
而消息傳回京城,太後立刻憂思成疾一病不起,這一切都讓軒轅擎天焦頭爛額無法可想。
本來他還想著到萬不得已時派倚天前去山東主持大局,如今太後這一病,倚天根本分不開身。
軒轅擎天一個人在上書房中苦思對策,從小他就姿質魯鈍,不及大皇兄果斷,不及三弟機敏、不及四弟聰慧。
如今這最費心神的皇位落在了他手里,他即位初時,全賴父皇打下的根基和大皇兄的幫助,再加上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才一路把皇位安穩地坐到了今天。
可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能做的他都做了,可偏偏上天沒有給他足夠的智慧可以把事情圓滿地處理完。一思及此,他真的有退位的念頭。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東方無情一路大呼小叫地闖了進來。
「怎麼啦?是不是母後的病情又加重了?」擎天站起身來,難掩焦急之色。
「不……不是,是茯令……」
東方無情一提到茯苓,他的臉色更加的難看,「茯苓怎麼啦?」這些日子他實在是太忙了,一直沒顧得上茯苓。
「她……她帶著善堂召慕的民間郎中,一起押著草藥往山東了。」無情也隱約知道茯苓的過去,所以一听說個消息息就趕緊來找擎天。
「什麼?!來人,備馬!」擎天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惟一的念頭就是要把茯苓找回來,而無情也跟在他的後面一起追了上去。
「軒轅擎天,你干什麼?還不快放我出去!」茯苓被人推人一間屋子後,不停地拍著門板,「軒轅擎大,你沒有權力關我,快放我出去!東方無情,你還有沒有同門之誼,竟幫著他抓人!」
可是無論她怎樣喊叫,外面的人像是鐵了心一樣,就是不放她出去。泄恨似的踢了兩下門板,她坐到屋中的椅子上。
本來她正跟著善堂的車隊往山東去,沒想到剛剛出了京城就被人攔了下來,攔路打劫的還不是別人。
一個是當朝天子,一個是安樂侯。這兩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擄了回來,不管她怎麼喊叫撕打,仍是把她關進了這里。
擎天站在門口,听見里面沒了聲音,這才開始說明自己把她攔回來的原因,「茯苓,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知道。如果你到了山東,別說救人,恐怕連自己都要搭上去。」
「那你要我怎麼樣?山東的事情那麼急,你知道的,我是全軒轅國最好的郎中。如果我不去,那里不知要死多少人,身為一國之君,你連這都想不到嗎?」茯苓站在門的另一側,也開始和他講理。
「朕知道你是最好的郎中,所以你可以出方子,朕叫他們按方抓藥替災民診治。」這是他想出來的折衷方案。
「不行,醫學講的是因人而治,一人一方。況且我還沒到疫區,沒見過病人,怎麼知道哪個方子有效?鼠疫也不是完全一樣的,尤其是這次,怕是更加險惡,不然朝中的太醫又怎麼會束手無策?」
「你也說過,這次的疫情不同以往、唐子敬已經發病了,宮中派出的御醫也有不少都染了病,我不能冒險讓你進疫區。」
「我為什麼不能進疫區?朝中不是發出文告廣征各地名醫嗎?為什麼我就不行了呢?」
「朕說過,不許你去,就算是你怨朕也好、恨朕也罷,事情傳出去被別人說朕自私自利也行,反正朕絕不會讓你去冒險!」說完這句話後,他拂袖而去。
「軒轅擎天你還在不在?軒轅擎天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茯苓不停地喊叫著,可是這一次外面卻沒有一個人理睬她。
鳳棲宮,整個寢宮里都彌漫著一股中藥的味道,寬大的鳳床上不時傳來輕咳之聲,太監宮女都在小心地伺侯著。
心情郁結的軒轅擎天走進了這里,他才一進門,就發現倚天一臉不贊同地看著他。他在一愣之後,才想起倚天怕是知道了茯苓的事,正在替她打抱不平。
「是皇上來了嗎?快請他進來。」風床上傳來太後虛弱的呼喚。
「是兒臣來了。」擎天應了一聲之後,走進內室,可眼前的母親卻讓他愣住了。
他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看見過洗盡鉛華、蛻去錦衣的母親。在他的記憶里,母親一直是美麗而高高在上的,可是今天的母親,卻蒼老憔悴得嚇人。
躺在床上的太後東方儀一雙無神的風日,因為兒子的到來而煥發出了神采。自從上次徹底鬧翻之後,她和兒子的關系就降到了冰點,就算是見了面也只是禮貌性地交談幾句而已。
「您這是因為他嗎?」擎天坐到了宮女為他準備的椅子上,有些冷淡地說道。他原本不想這樣對母親說話的,但一想到她生病的原因,口氣就不由得冷硬了起來。
「是。」她並不想在兒子面前再隱瞞她和唐子敬的事了。
「您上次生病是為了父皇的死,這次生病又是為了唐子敬,朕真的不知道在您的心里到底愛的是誰?」他忍不住為父皇和唐子敬不值,這兩個人都是人中龍鳳,也一直是他誠心尊敬的人。
「擎天,有許多事,你並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你知道。可是今天我想對你說,我不爰你父皇,你父皇也不愛我,我們從一開始就是盟約關系……」
「當年你父皇雖是真龍天子,但是他還有一個才智野心不下于他的弟弟軒轅勝。我們東方家是世家大族,在朝中樹大根深,為了能讓你父皇順利繼位,太上皇欽點了我為太子妃。而那時,我已經和唐子敬相戀多年了。」
「我本來想抗旨不嫁,可你父皇找上了我。我們長談了一夜,他有他的抱負,我有我的理想,我們一拍既合。于是我們成了盟友,我嫁入宮闈成了軒轅家的太子妃。半個月後,我就成了皇後。」
「我不否認我有野心,我喜歡權力,在政治上的野心我並不在你父皇之下。後來為了確保我的地位,我有了你,從那以後,我和你的父皇就只是君子之交了。」
「後來唐子敬中了狀元,我們又重逢了。我沒想到那麼多年後,他還在等著我。我是一個幸運的人,在經歷過這一切之後,他還愛我還要我。于是我們在你父皇的默許下,又走到了一起。」
「原來我不過是您穩定地位的踏腳石,怪不得您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更沒有愛過我。」听完了這些之後,他只有更深的悲哀。他的出生從來都沒有愛的成分,他只是父皇與母後盟約下的產物罷了。
「不,我愛你,你是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當初有人向我密報,說你和阮靈芝干下了苟且之事,而且阮靈芝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而您連查證也沒有就相信了,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您默許了韓貴妃害死阮姨的行動?」原來在母後的眼里,他是一個不知廉恥的畜牲,「您不愛我,您只是愛您的權力,您的面子。」
「不,我只是想保護你,我只是想不惜一切地保護你呀!」東方儀想拉過兒子的手,卻被擎天無情地揮開。
「所以你的第一場大病不是為了我父皇,而是為了愧疚,而第二次病倒是因為你的奸夫唐子敬。」他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擎天你听我解釋,擎天,咳咳……」東方儀急切地想對他解釋。
「兒臣告退。」擎天知道他不能再待在這里了,再待下去,他一定會對母親說出更殘忍的話。他幾乎足落荒而逃地離開了這里。
房間里滿是清掃過後的清新味道,就連床褥上也滿是剛剛暴曬過而留下的陽光清香。茯苓在吵鬧過一陣後,才發現這里原來軒轅擎天為自己準備的住所。
這間房差不多已經存在了四五年了,可是她大概只住餅幾次而已。房間布置得很雅致,全無宮中的浮華之氣。可以看得出布置的人很了解她,也很用心。
與軒轅擎天糾纏了這麼多年,不管她承不承認,她已經越來越離不開他了,也慢慢地對他撤除了心防,可是他不該把她強押在這里!
一想到這兒,剛剛平靜下來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卻沒想到他竟是這樣自私。明知道她是山東災民最後的希望,卻仍一意孤行地將她困在這里。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的門被入推開,是軒轅擎天。茯苓站起身來正要和他再爭辯一番,但他臉上明顯的哀淒之色讓她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茯苓,朕是不是一個很差勁的人,所以才沒有人愛朕?」擎天低喃著。連最該愛他的生身父母都不愛他,那在這個世上誰還會真的關心他?
雖然他已經是三十凡歲的成年人了,但是幼時的陰影仍然伴隨著他,在他的心里仍然住著那個期盼父母疼愛的小男孩。
「擎天,你怎麼啦?」茯苓不由自主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沒有喝酒,也沒有生病,但是卻像是大病了一場的人一樣,仿佛沒有一絲的力氣。
「沒什麼。你終于肯主動親近我了。」擎天扯出一個笑容,可心里卻沒有多少喜悅、原來她比較喜歡軟弱的男人,他自嘲地想道。
「擎天,你到底怎麼了?」被他一提醒,她才發現自己主動靠近了他。而如影隨形的惡心感也並沒有出現。
「朕什麼事都沒有,朕又能有什麼事呢?」他推開了她,語無倫次地低喃著,「我知道了,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不愛我了。一個連自己親生父母的愛都沒得到過的人,怎麼能奢望別人的愛呢?」
「擎天,擎天你別這樣!」茯苓真的慌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擎天。他一直以來都是沉穩而內斂的,像這樣的反常還是第一次。
慌亂中她主動抱住了他,一雙細瘦的手臂將他摟得緊緊的。
「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擎天想再次推開她,可是她雖然比常人低些,但仍溫暖的體溫卻叫他依戀。他最長久的渴盼吶,將頭埋入她的發問,他深深吸進一口她身上的藥香。
「你是這世上最尊貴最有權力的人,怎麼會需要旁人可憐?」茯苓的聲音悶悶的,他心里的苦悶與悲傷,她感同身受。與其說是同情,毋寧說是同病相憐。
「你是這個世上最好的醫者,還有一份自己的事業,所以你也不需要人可憐。」可他們卻偏偏是兩個可憐的人。
用有力的臂膀擁住自己朝恩暮想的女人,他在這一刻才真的有了擁有她的感覺。
「朕是四兄弟中最差的一個,可是朕卻做了皇帝、現在災情這麼緊急,可是朕卻無能為力,朕常常在想,如果是由大皇兄當皇帝,或者是由其它的兄弟當皇帝,這次的事情是不是早就解決了?」
「不會的,如果他們真的有主意的話,也不會不說出來而站在一旁袖手旁觀,你已經盡力了。」茯苓的聲音明顯地放柔了,臉上也充滿了柔和之色。
「可我就算是盡力了,也解決不了什麼。我實在不是一個好皇帝,如果是由兄弟中的任何一個來做皇帝的話,都會比我做得好。」這種自卑感一直深埋于他的心中。
「你惟一的缺點就是希望每件事都十全十美,讓方方面面的人都滿意。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你是人不是神,別把自己逼得那麼緊,問心無愧就行了。」
「可是我心里有愧,我一直想做一個好兒子,可是父皇因我而死,我又一直在傷母後的心,我想做一個好皇帝,可是卻因為我想讓你解除對我的戒心而立了那麼多妃子,讓小人有機可趁,所以山東的事才會等到不可收拾時才爆發出來。
「還有,我一直想處理好災情,可是一想到惟一的法子就是讓你去冒險,我就又裹足不前,只想著要好好地保護妳,根本沒有想到山東的災民正等著你救命。」
「你想到了,可是在你的眼里,千百條生命還不如一個女人!」茯苓既感動于他的深情,又怨恨于他的自私。她放開了緊抱著他的手,神情又冷漠了起來。
「對!在我的眼里那千百條人命確實不及你重要,山東鬧瘟疫死了人,朕頂多只會難過一陣子。可是若是你就此一去不回,朕會傷心致死的!」
他任她離開他的懷抱,眼里滿是矛盾。身為人君的責任感和身為男人的自私一直在他的心里交戰,讓他坐臥不寧。
「可是你這樣做卻會讓我傷心!你過去曾說過,只要是我想做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替我完成,為什麼你現在卻言而無信?!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恨你!」站在離他有一步遠的地方,她緊盯著他的眼楮說道。
「茯苓,你給朕一點兒時間好不好,讓朕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他又一次抱住了她,口中不住地呢喃著。
茯苓並沒有再說話,在他再一次擁她入懷時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已經不再排斥他了,甚至有些喜歡和他相擁的感覺。這讓她有些慌亂,也有些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