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章柏威靠著墊高的枕頭半躺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攤開的書卻視而不見,眼楮的焦距完全不在書本上。自音響輕緩流瀉出韋瓦第的四季協奏曲,也是自左耳進從右耳出,因為他的心思完全被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所佔據。
這是他三十年來所度過最令他驚奇的情人節了。
誰想到沈美玲竟然會成為他的女友?
他一開始因好奇和關心而刺探她時,只覺得對她的缺乏經驗感到驚訝與惋惜,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中學時代的沈美玲和其它初、高中生並無不同,一頭清爽的短發,戴著一副近視眼鏡,在沉重的升學壓力下勉力生存。因為兩家父母關系良好,所以她常常到他家玩,有時也會帶著作業、考卷來請教他。他有時候會覺得,比起沈美玲在南部讀大學的親哥哥,他還比較像她的兄長呢!
沈美玲,他的鄰居,他的學妹,他的朋友,加上他爸媽只有他一個獨生子膝下無女,常常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因此他對她從來沒有非分之想,她就像是他的妹妹一般,受他照顧、受他保護。
可現在她成了他的女友。這是她親口要求的,而他也答應了。
他喜歡她,這是毋庸置疑的,她一直是個認真有禮貌的女孩,很守本分又尊敬長上,但是有時候會有點小迷糊、心不在焉,不過那倒也無傷大雅,有時他還覺得滿可愛的--只要不是發生在他辛苦仔細講解作業給她听之後。他的嘴角彎起,想到她的確常常如此。
在他出外之後雖然兩人見面機會減少,感覺得出彼此的關系不再像以前一樣親近,但是在他心目中的沈美玲還是維持中學時代的形象,見了面他也一直認為她還是以前的沈美玲,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已經長大了。
顯然變化並不完全,她的心有一半還是女孩,但是正逐漸蛻變成女人。而身軀早巳經完全轉變成女人了。
章柏威忍不住低吟出聲,以手臂擋在緊閉的雙眼上,仿佛這樣就可以抹去她已經深印在他腦海中的身影。
沈美玲的臉孔正如他先前告訴她的,並不屬于美艷型,但是她的五官端正,十分清秀有氣質,也非常的女性化。他不禁又想到她的嘴唇和在他密切的注視下那無意識的挑逗動作,他極不情願地對自己承認,那是他僅見未經修飾便讓他產生掠奪沖動的雙唇。
她紅通粉女敕的雙頰也非常可愛,雖然只有在羞澀尷尬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不過和她原本白皙的膚色一對照,那有如小寶寶般的皮膚讓人想輕輕撫過,以雙手,以雙唇……
他不敢相信她身邊的男人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還有她的身材……今天在厚重冬衣的遮掩下看不太出來,不過前幾年他有模糊地注意到,她的身材不是像現今眾人一窩蜂追求崇拜的模特兒般的骨感,而是凹凸有致,縴合度的腰身,胸部和臀部稍微豐滿,整體曲線有著女性的豐潤。只是即使在夏天,她都以寬大T恤或稍大號的襯衫遮掩住,有時還稍稍駝背,仿佛不欲引人注目,可是他還是注意到了。
是的,他初次對自己承認,他以往都刻意忽略她的女性特質。也許是他一直不準自己去察覺,他希望她一直都是那個拿著功課來請教他,和他天南地北無所不聊的初中女生,永遠不要長大。
因為若是她長大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將她當成一個女人來對待。
女人是用來送禮討好的,用來誘哄遷就的,用來調情誘惑的,用來--他忍不住輕笑出聲,想到沈美玲的保守用語--「那個」的。
因為章柏威出色的外貌與身高,加上成績也相當不錯,使得他在女性同學之間一直是如魚得水,從高中開始,就收到過不少情書和告白。
上了大學之後,性對他而言不再是個神秘的領域。在性觀念開放的環境下,他學到了只要雙方都有意願與采取適當的保護措施,性是種可以令他和女伴都獲得滿足、各取所需的愉快活動。他也學到了該如何對待女性,讓她們覺得受到尊重和珍視而芳心大悅的對他死心塌地,過一陣子便好聚好散、毫無牽掛。
然而在一開始的新鮮感消退之後,他發現沒有情感基礎的性只會使他事後覺得骯髒而空虛。之後他的對象大多是交往中的女友,或是他覺得還滿討人喜歡,並且也有意和他發展一段關系的女性。不過有女友時他絕對會對女友忠實的,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與之違背的事。
他突然想到,在和前任女友分手後到現在的五個月間,因為工作上有幾個企劃擠在一起同時進行,讓他忙得焦頭爛額,所以他都沒有機會也沒有閑情逸致發展新的關系。
他不禁苦笑,現在他有一段新的關系了,可是他要怎麼對待現在這個女友?
他無法再以小時候對待沈美玲的方式度過這一個月,這也不是她所想要的。
不用說,對她絕對是不同于對待以往的任何一個女友。身為一個從以前就一直關心她的朋友,他是真的想引導她。沈美玲是一塊未經琢磨的璞玉,等到她的女性自覺完全蘇醒之後,她會是個讓男人無法抗拒的女子,而以她的聰慧和內涵,她也會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
章柏威倏然皺起眉頭,不願想到結婚的事,尤其是沈美玲結婚。那會是好幾年後的事,她應該要先享受這個花花世界,等找到真心喜愛的人再定下來,正如他的理想一般。
他打算帶她一窺戀愛較純潔的一面,並幫她建立一些自信,也許她會開始明了自己的價值,積極尋求自己的幸福。
這應該也是她在開口要求他時所想要的,而他會盡力為她做到。
沈美玲將熟睡中的露露從冰箱旁抱到床上,露露一開始不悅地喵嗚了幾聲,抗議好眠被打斷,但在一接觸到溫暖柔軟的棉被之後它馬上蜷成一團毛球,繼續呼嚕嚕地熟睡。
沈美玲躺在露露的旁邊,無意識地撫弄著它背部的毛,暗暗羨慕露露迅速人眠的本事,因為她現在心亂得根本毫無睡意。
她有一個男朋友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
可悲的是,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戲。一個月後,舞台和布景便會拆得一干二淨,演員也將各自卸妝,回復原本的生活。
她不知道不曾擁有比較好,還是擁有一個虛假的幸福回憶比較好。她沒想到自己因為一時的軟弱與沖動,將她的疑慮對章柏威傾吐,而他竟然不可思議地答應陪她演出這出戲,因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反正只有一個月,不是嗎?章柏威都不介意了,她一定也可以的。
至于章柏威為什麼會答應,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憐憫。憐憫一個到了二十七歲仍小泵獨處、乏人間津的可悲女子,又苦于找不到適當的理由在不傷害到她的情況下拒絕。
淚水從她的眼角溢出,她對他感到抱歉,抱歉將他拖入這無聊的鬧劇,抱歉害他必須違背自己的意願假裝成為她的男友,可是她還是有點高興他接受了。
她從小就有點喜歡他,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類似對哥哥的孺慕與崇拜。他很聰明,外貌與體格也都相當特出,學生時代一直很受歡迎,他有時也會將女同學們送給他的禮物轉送給她,如果他看到她對那禮物有顯露出興趣的話,不過她後來才發現他的行為似乎是不對的。當然她也吃了不少女生送給他的點心和巧克力,也許因此她的少女時代才會一直都有點微胖吧!幸好現在有瘦一點了,要不然他大概就不會答應她的無理要求。
雖然經過十多年與半個地球的時空疏遠,她對他的感情不再像以前那般深刻,可是還是滿喜歡他--一個不常見面的朋友。就和她住在加拿大的哥哥一樣,雖然身隔兩地,可是她知道他對她的關心沒有改變,剛剛的事不正是最好的證明?他甚至願意犧牲一個月中的假日,花費心思扮演她的男朋友,只因她一時沖動提出的要求。
她想到剛剛被他按在胸前的感覺……她不禁臉紅,除了父母和哥哥嫂嫂之外沒有人這樣擁抱過她。還有他在她太陽穴印下的輕輕一吻,令她既驚訝又感動,久久不能平復。
她想到之前章柏威還擔心她必須忍受他的踫觸,看來她的接受度比他預想的好太多了。
不過他的舉動也令她產生一種錯覺,似乎他是真的有點喜歡她,不是朋友,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想敲掉這無稽的錯覺。
別傻了!她告訴自己,親吻和擁抱在外國只是一般禮儀罷了,只有她這種連吻別都不知道該吻哪里的人才會對此事大驚小敝。
可是她還是覺得好溫暖,有被呵護的安全感,還有一股想緊緊回抱他的沖動。
然而在他的臂彎中,她也驚覺到自己以往從未察覺的孤單寂寞。
一個人獨居久了,對外界情感的感受力變低,逐漸變得漠不關心,和朋友同事間相處也不如以往熱絡。有部分原因是大家都忙于工作,或是沒有時間常常見面聯絡感情,而她也不自覺地滿足于孤獨的狀態,盡力享受一個人的自由,盡力忽視一個人的孤寂。
因為若是無法滿足于孤獨,她要如何生活下去?她只有一個人,沒有人陪在她身邊,只有不會說話的露露。
現在她堅固的堡壘被打破了,她再次知道被擁抱的溫暖,被安慰的甜蜜,她害怕她再也無法回復到過去享受孤獨的她了。
看來這出戲的代價比她所預期的來得龐大許多。
沈美玲看向床邊的鬧鐘,時針指向十一點五十分,情人節--或者該說是情人節癥候群--即將告一段落,托這急性怪病的福,她度過了今生最不平凡的一個情人節,第一個有男友的情人節,雖然只有最後幾個小時。
明天開始,她即將嘗試不同的人生模式,將她的假日空閑時間和另一個人分享,也許後來也會和他分享一些她不曾對朋友傾吐的心底話,說不定最後他也會讓她分享他的心事。
突然之間,這戲不再顯得荒謬,她對自己沖動言行的後悔也頓時減輕了不少。她開始期待著能夠更加了解這個願意委屈自己來配合她的體貼男人,這個在她的少女時代便對她照顧有加的人。
在這一個月間,她希望自己能扮演一個不讓他失望的女友,傾听他工作上的苦水,陪他逛街購物或去任何他想要她陪他去的地方,在他心情愉快時陪他歡笑,在他心情沮喪時給予鼓勵。
她努力思索著女友還能做些什麼,可是似乎差不多就是這些了。也許她要學的還有很多,不過她相信章柏威會將那些都教給她。
想到明天的初次約會,她的臉上掛著期待的微笑,沈入了夢鄉。
沈美玲苦惱地看著眼前平躺在床上的白色羽絨外套,章柏威不是說要穿得暖和一點嗎?這是她最保暖的一件外套,擋風效果也非常好,很適合穿到冬季冰冷海風吹拂的淡水。
這是前年春天在百貨公司換季最後四折的優惠下,她未經考慮沖動買下的。當時只覺得滿好看的,穿上也很舒服,價錢更是便宜誘人。也許還會有人說她賺到了,畢竟這件外套料子很高級又實在,物超所值,非常保暖。
可是!第二次穿時她就後悔了。
第二年冬天,她趁著寒流來襲時興匆匆地拿出來穿,卻發現穿上冬天的保暖衣物之後,不算縴瘦的她再裹上這件外套,看起來活月兌月兌像是個米淇淋輪胎人。
既然已經來不及退貨,她悔恨地將之收進衣櫃的最邊邊,直到今天才再度重見天日。
听到門鈴響起時她嚇了一跳,急忙看向床邊的鬧鐘。已經十一點,章柏威來接她了!現在已經來不及再翻箱倒櫃找外套,她急忙抓起羽絨外套,沖到客廳去幫他開公寓樓下的鐵門,再打開門等在門邊。
一看到他,她對自己昨晚沖動提議的後悔又少了一點。眼前的章柏威穿著黑色襯衫與西裝褲,加上一件灰色羊毛背心,還有長及膝下的黑色長風衣--想必是從美國帶回來的,因為在台灣很少看到有人穿這麼長的大衣,完美地襯托出他的寬厚雙肩,也讓他的身形顯得更加高大修長。
她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羽絨外套,完全無法想象他身邊站著一個米淇淋輪胎人的情景。
「準備好要走了嗎?」他愉快地說道。
看著眼前的沈美玲,長發和昨天一樣以發夾束在頸後,身著橘紅色高領羊毛上衣,下半身穿著合身的直筒牛仔褲,女性曲線顯露無遺。他突然覺得自己昨天似乎走了好運,對未來這一個月和她的相處時光更是充滿了期待。
「嗯,我去拿皮包。」她對他微微一笑,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穿上靴子,便和他一起出門。而羽絨外套還拿在手中,不到最後關頭絕不穿上。
走出公寓大門,她看到三年前章柏威幫他父親買的BMW停在門口。他快步向前幫她拉開車門,等她坐進去,低喃了一聲:「謝謝。」之後,他才坐進駕駛座開始發動汽車,並伸手開啟暖氣與CD音響,優美的古典音樂流瀉而出,填滿了安靜的車內空間。
一路上兩人交談的並不多,車內的氣氛舒適安靜。她看著窗外的風景,听著音樂,原本有點緊張的心情也稍微得以舒緩。
事隔多年,兩人都已經成長改變,現在和他單獨相處在同一個空間,她真的有點不太習慣,可是她期待著過不久可以回復成以往的友好,期待著假裝身為他的女友所能享受到的體貼和關注。
到了淡水漁人碼頭,章柏威在停車場停好車,她也自己開門下車。習慣了車里暖氣的溫度,突然接觸到外面的冰冷空氣時,沈美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在心里暗自決定虛榮不如身體健康重要,于是不情願地穿上了手中的米淇淋輪胎外套。
不過章柏威並沒有對她的肥厚外套下任何評論,事實上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穿上這衣服的樣子是多麼的可笑。
正如同他們所預想的,目光所及游客寥寥無幾,商店與餐廳也都門可羅雀。風勢稍大,但是不至于令人不舒服,不過夾帶海風的空氣比起市區來得冰冷得多。
兩人走到可以眺望海洋的人工走道上,她輕輕靠著欄桿,看著前方的山與遠方波濤洶涌的海平面,正等著他走到她身邊,但是卻感覺到他停在她身後,自她身後伸出雙手扶看欄桿,將她困在他的臂彎中。
雖然他的位置沒辦法幫她遮擋海風,可是卻帶給她更多溫暖。她听到他的聲音自她頭頂附近發出。
「你來過淡水嗎?」
「嗯,大學時和同學一起來過一次。你呢?」
「我也是大學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是大二暑假,我回台灣來,剛好接到高中同學會的通知,同學會結束後我們一群比較熟的同學就來這邊吃海鮮,還有聊天看海。」他嘆口氣。」可惜之後的高中同學會舉辦時我都不在國內,就只有參加過這麼一次。」
「我們班高中畢業之後也辦過同學會,可是後來去的人愈來愈少,辦過三、四次之後,就沒有人再費事策劃聯絡了。」
「你都有去參加同學會嗎?」
「嗯,只要有空我都會參加,這份維持三年的緣份,要是輕易放棄就太可惜了。」她想抬頭看他,頭頂卻踫到他的胸膛,她急忙將上半身向前傾。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喜歡你的想法。」
听到他以低沈渾厚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說話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奇怪的影響,她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不是因為寒意。全身的力氣也似乎被他稍帶慵懶的聲音給吸走了,她差點忍不住向身後的堅實身軀靠去,幸好雙手及時抓住身前的欄桿來支撐。
他注意到她的搖晃。「你站累了嗎?還是風太大了?我們坐下來聊好了。」
她看著他坐到她旁邊的地面上,背部靠著欄桿柱子,膝蓋自然地弓起,一只手臂輕松地靠在彎起的膝蓋上,黑色長大衣在他腿下散成扇形,有如地毯一般。她正打算要坐在他旁邊時,他向她伸出一只手。「來,坐在我前面。」
她仿佛被催眠似地盯著他的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到海風的惡作劇。坐在他前面?他是說?不,一定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樣太……
正當她呆愣在原地不動時,他決定幫她個忙。他伸出雙手握住她羽絨外套下的腰身,輕輕一帶便令她失去了平衡,被這出其不意的動作嚇到的她驚訝地輕叫出聲。他則巧妙地使力讓她的臀部正好降落在他身前的長大衣之上,小心並未讓她摔痛,然後順勢收緊雙臂環抱住她的腰,讓她完全緊密地靠在他的懷中。
他邪惡地在她耳邊低聲詢問:「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掉落在溫暖安全的天堂中。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如果這是夢的話,她希望鬧鐘永遠不要響,她寧願犧牲一天的薪水與這個月的全勤獎金,繼續留在這夢境里。
「美玲?」
她感覺到章柏威的嘴唇似乎踫到了她的耳朵,或者那是他呼出的氣息?她心亂如麻,因而無法分辨。「嗯?」
「有我幫你擋風,這樣比較不冷吧?」
她完全感覺不到寒風,只覺得他的體熱似乎穿透層層冬衣,一路燒炙到她的肌膚。「不,不冷。」反而覺得好熱。
他低聲輕笑,緊靠著他胸膛的她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
「那就好。我們繼續聊天。」
聊天?他以為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正常思考嗎?她所能感覺的只有他的懷抱是多麼緊密安全,他所釋放出的體熱是多麼溫暖舒適。而他身上散發著森林般清香的淡淡古龍水氣味,和她昨晚被他短暫抱在懷中時聞到的一樣,誘惑著她更加埋進他的懷抱。
老天哪,她一定生病了。她以為情人節一過,那詭異的急性情人節癥候群也會隨之消散,也許等到明年的西洋情人節,或是七夕時才會再度復發。
她沒想到她感染上的這個怪病是慢性的,而她無藥可治,因為沒有人有解藥。
最最可怕的是,她並不想要治好,如果章柏威繼續這樣抱著她的話。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她的理智殘酷地大聲提醒她,一個月後他就會回美國去了,你會變回他的朋友,一年頂多見個一次面。
她的姿勢不自覺地變得僵硬,強迫自己挺起背脊,在他箍緊的手臂範圍內,和他的胸膛保持一些些的距離。
不要投入太多,結束時受的傷就不會太重,不是嗎?
章柏威感覺到她的退縮,但是沒有將她拉回。「告訴我,你的高中生活如何?你考上了我的母校,對吧?」
她暫時將苦澀的現實撇到腦中的最深處,以輕松的語氣說道:「嗯,而且我們高一的導師就是你們以前的數學老師,真的跟你說的一樣,超嚴厲的。」
他仰頭哈哈大笑。「那你可真是倒霉,不過她雖嚴厲,功課也出得很多,教學卻很認真,你的數學應該不會像初中一樣,課後還需要特別指導了吧?」
「這倒是真的……」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依偎著彼此,挖掘著長久以來未能及時和對方分享的記憶,迫不及待地向對方傾吐。
談話開始不久,原本僵硬的她在章柏威溫暖的懷中也逐漸軟化,向後舒適地靠著他的胸膛,枕著他的頸窩,而他的臉頰也輕靠著她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著他想要與她分享的往事。最後當兩人都不得不因口渴而暫停交談時,他已對她的高中、大學生活勾勒出了具體的概念,而她也對他繪聲繪影講述的大學軼事與外國的風俗奇景听得津津有味。
話聲稍歇,經過約一分鐘沉默的休息之後,章柏威看看手腕上的勞力士表。「已經兩點多了,要不要去吃午餐?這附近有不少賣吃的。」
「好啊,不過我想先買杯飲料。」她皺皺鼻子,「總覺得剛剛好像不小心吃進了不少海風里的鹽,口渴得不得了。」
他呵呵笑著。「是不是因為吃進鹽才口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因為說太多話了。」他最後一次環緊她的腰,聞著她耳後帶有洗發精的芳香與海風味道的頭發,片刻之後松開了雙臂,輕輕推一推她的後背。你先站起來,不然我的大衣被你壓著……」
「哦!」她急忙起身離開他的大衣與懷抱,因為坐太久而有點步履不穩。「抱歉,沒有壓壞吧?」她焦慮地看著他站起身,拍拍臀後的衣擺。
他有點好笑地看著她。「當然沒有,我這麼重都可以坐在上面了,更何況是這麼嬌小的你。」
她不禁雙頰微紅。「可是我很重……」
「再怎麼重也比我少二、三十公斤吧?再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重。」他仔細打量著她。「我覺得剛剛好,再瘦一點就少了些女人味了。」
她因他大膽坦白的言詞而窘困不已,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在迎合她。女人味?穿著這件米淇淋輪胎裝,這個詞是與她毫無關聯的。基本上即使月兌掉這件外套,這個詞和她也互不相識。
無論如何,她真想趕快擺月兌這件外套。
「我改變主意了,我們買杯飲料在車上喝好不好?我想趕快回家。」她急忙說道,請求地看著他,希望他不會覺得她太善變,或是追問原因。
他沒有追究,只是走到她身旁攬住她的腰,帶著她走向停車場。「OK,等一下開車經過商店街時再下車買飲料。你還想去哪里逛嗎?」
她忍不住靶激地微微靠近他一些。「沒有,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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