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公司的第一個周末夜晚,高遠輝被眾人拉去以往熟悉得無以復加的PUB,整夜狂歡。這種夜生活曾經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此除了飲酒歡樂外,憑他出眾的外貌自然可以勾搭上不少飛蛾撲火的女人。所以同事們愛找他一同前來,因為他的容貌是吸引女伴的重要條件。然而,最近他對這類「活動」卻愈來愈興致索然。現在一大堆妖嬈的身材、容顏在他眼前來來去去,他只覺煩躁。不像以前,他總會睜大眼,如野獸捕捉獵物般警敏,仔細把握任何一個可能降臨的機會,然後度過每個滿足的夜晚。他清楚改變自己的因素為何,可惜那卻是他窮盡一生力量也無法抹滅的因素。他不可能強迫同性戀愛上異性。
「遠輝,你今天怎麼搞的?一句話都不吭。」
「對啊!最近你老是這副德行,誰惹到你啦?放著到手的女人不理,不是暴球天物嗎?」身邊的同事開始不滿了。高遠輝「嗯」了一聲,三分酒意在腦里醞釀,令他不怎麼想睬理他們的抱怨。旁邊不知何時又坐上一名陌生女子,使出他看慣得不能再看慣的招數,在他耳際蠱媚呢語,試圖引起他的注意。難道就沒有一點創意嗎?為什麼這些女人都一樣?
不對,該質疑的是他自己,他以前怎麼能夠忍受如此千篇一律而自以為樂?「喂!你們看,吧台前那個長發美女。」
「哇塞!身材看起來真不錯。」
「該不會轉過頭來,結果是只恐龍吧?」
「不會啦!前幾天我也看過她,臉蛋標致的很,十足的美女!」
同事們不曉得為了什麼在起哄,高遠輝壓根兒無心理會,撐著倦怠的身子想先行離去。「遠輝,你比較吃香,你上啊!」
「什麼?」高遠輝蹙眉看著這群饑渴的男人。「上什麼?」
「哎呀!那個美女啊!瞧,她好像是一個人,你快去搭訕,你出馬的話,鐵定沒問題。」高遠輝循同事所指方向望去,一個皎好但孤寂的背影映入眼簾,帶著幾分熟稔。「我沒興趣,我累了,想先回家休息。」管她什麼美女,他現在只想睡覺。「怎麼可以?要不然你先將她把到手,再讓給我們不就得了。」
斑遠輝翻翻白眼,他就知道他們的目的。
「我沒空。」他還是拒絕。
「拜托啦!行行好……啊!那個小姐好像有麻煩了……」
一個穿著時髦亮眼的男人突然粗魯地抓住她的手腕,下流邪婬的笑容掛在他臉上,清清楚楚看在高遠輝一行人眼里。「遠輝,趕緊去幫忙,英雄救美的機會絕不可失。」
斑遠輝實在受不了這些同事,不過基于保護女子的心態,他快步向前。
然而,他話尚未啟口,男人手臂忽地被她一反,高跟鞋朝他背部一踢,他狼狽跪于地,輕輕松松的擒拿手表演完畢,男人痛叫出聲,意來眾多注目。
「我說過我不願意,你耳朵聾了嗎?」女人冷冷的口吻蹦出。
斑遠輝當場僵住。這個聲音……
「快滾!」女人再免費贈送一踹,男人跌跌撞撞拼了命逃開。
女人被這麼一鬧,似乎失了興趣,拿起包包轉身欲離去周遭所有的喧嘈宛如在瞬間全然無影無蹤,對望的兩人眼里僅剩彼此。
好半晌,高遠輝才吞吞吐吐,不太敢肯定地叫道︰「阿央!」
陸央庭剛開始稍稍旁徨,連手都不知該放哪好。不過,自尊心基強的她硬將這感覺咽下,佯若自得回了話。「好看嗎?」其實心頭盡是不安與害怕,她不敢想象高遠輝的反應。
「你……你為什麼這個打扮呢?」長發飄逸、憐人遐想!一襲細肩灰色長裙,幫襯出她高姚婀娜的身材;臉上的妝濃淡適宜,顯得清麗可人……同事說得沒錯,確實是美人一位,但這一點都不令他欣喜。與其說是驚詫,她倒覺得他的表情攙雜著不悅。
不悅什麼?她就這麼不適合打扮嗎?
「我高興啊!我想做什麼打扮是我的自由。」她餃恙沖口道,邁開步伐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但高遠輝卻一把捉住她的手。陸央庭訝異地凝視他,心跳,漏了幾拍。
被握著的手腕像灼燒般,熱度遽爾間傳達全身。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疑問盈滿心頭。這幾日數不清男人借故搭訕、親近她,她與以前一樣,不是覺得惡就是想吐。可是為什麼每當阿輝接觸她時,她卻未曾有過相同的感覺,反而有種樂意的期待……她愈來愈不懂自己究竟是Bi還是Lesblan?到頭來,精心的妝扮仍然沒有得到她要的解答。
「這算哪門子的自由?引來一堆蒼蠅蚊蟲,你真高興?」高遠輝不曉得哪來的憤怒,嗓門蓋過PUB的音樂,讓原本就受人注目的兩人招來更多好奇的眼神。「這里是公共場合,音量請放低點。」陸央庭盡量保持理性,雖然怒氣也快沖破她的底限。「OK,咱們外面談。」高遠輝不由分說直拉著她走出店外。
頓時沉寂的PUB一下子又恢復熱鬧。
「你對別的女人有沒有這麼粗暴?」被高遠輝拉到大街的陸央庭,憤憤甩開他的手。高遠輝握牢拳頭,某種熟似的情愫教他喪失冷靜。
「你到底在想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由我問你,我在里面喝酒喝得好好的,你干嗎無緣無故拉我出來?」「你瘋了?那里頭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喔!這麼說來也包括你!」陸央庭挑起諷刺的眼梢,心房因情緒起伏過大,令她忘了理性分析高遠輝言語中的深層涵義。高遠輝一時辭窮,搔首踟踢的模樣即時呈現。
他不明白為何阿央突然有此轉變,但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除他以外的男人看見她的美麗。已經拼不過眾家女子,他可不要屆時又冒出一堆男人。
「你!你賺女人玩膩了,所以換個花招來勾引男人嗎?」話一出口,高遠輝已在心底罵死自己,這不是他的真心話啊!陸央庭杏眼圓睜,萬萬料想不到他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言語。
她是以什麼心情踏出這一步,他難道沒有思考過嗎?
笨蛋!她怎麼會笨到相信他有思考的能力、相信他會懂她的心情?二十幾年的友誼也不過爾爾!「你嘴巴放干淨點!別把每個人都與你同等視之。」
「你向來只化淡妝,沒有必要絕不穿女裝。怎麼?今晚吹什麼風,你連假發都戴上,難不成你打算用這副德行找個女伴嗎?」明明知道自己的口氣不該如此蠻不講理,像個吃酸的丈夫,可他就是控制不了。「你不是不愛男人嗎?」「對,我是同性戀,我愛女人,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能找男人當我的性伴侶,我底子里畢竟還是個女人,我有。」她氣話說得義無反顧。高遠輝神色倏地愀然,雙手攫取她的細肩。「你怎麼可以……你不是這樣的人……」他的天地幾乎在旋轉,曼眩了他的視線。阿央不該是這種女人,縱然身邊女人換過一個又一個,他清楚她依然潔身自愛,她不會為了這該死的目的尋找男人才對!「你驚訝什麼?你也沒有比我好到哪兒去……」謊話一層層編織,她不想回頭,也回頭不了,因為接下來淬然而及的猜測將她推入黑暗的深淵。「喔……我懂了,你不甘願對不對?因為我和男人的第一次不是給你?」「你說什麼啊?我在乎這個干嗎?」他根本沒有思索到這方面,他只是不希望阿央受到任何傷害。「你如果不在乎,你生氣什麼?我睡過多少女人,你怎麼就不生氣?」
他氣啊!甚至嫉妒至極!可是他忍住沒有回答。
「不一樣……你愛女人是你天生的傾向,但你找男人卻純粹是滿足你的生理需求,你這叫做糟蹋自己,你懂不懂?」陸央庭斂起唇畔,面無表情地鎖緊高遠輝。
「就算我糟蹋自己,也犯不著你多管閑事。」峻厲的漠然已將她團團包圍,然而錯愛的悲哀她卻無力制止。「我是你二十幾年的朋友,我不能不管。」她的冷漠令他胸膛環聚著痛楚。「朋友?」她不免慘然一笑。「我們交情若真如此深厚,為什麼你不明了我?為什麼不懂我這些舉動背後的意義?」高遠輝怔忡,陸央庭愴然轉身,被著夜色的投音此時竟格外清晰,令人痛徹心扉……
手中的打火機跟他作對似的,老是點不著,高遠輝一氣之下索性把它扔進垃圾筒。「輝哥,怎麼了?你這幾天情緒都不太穩定喔!」公司新進的女同事借故來到他面前,矯揉之後的嗓音、頻送秋波的雙眼,在他煩悶的思索間,根本看不在眼里。
「沒事。」他拿起茶杯,發覺里頭空無一物。
他按著額頭,嘆了口氣,起身步至茶水間。打開置物櫃,咖啡喜的罐子空空如也。「媽的!」他低聲咒罵。
人在走霉運時,什麼事都遇得到。
那日和阿央分開後已經一個星期,他卻什麼答案也沒找到。他們至親至密,她卻說他不懂她。舉動背後的意義?他實在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他不禁軟手,茶杯應聲碎于地。
「遠輝,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妮貞恰巧進們,趕緊叫高遠輝挪到別處。「你走開,我幫你處理。」
他愣愣地移動腳步,如石化的人像。突如其來的答案,將他全人擊潰。
會讓一個女同性戀徹底改變形象,成為全新的女人,不是只有一種可能嗎?她有喜歡的男人!
誰?會是誰?!他猛然想起那間髒亂的地下室。
會是他?
「遠輝!遠輝!」妮貞見他沒有反應,干脆拍拍他的臉頰。
他倏地回神,兩眼呆滯直視妮貞。
她的模樣雖然模糊,卻漸漸在他心中凝聚成一股自欺欺人的力量。
他到底在干什麼?他是高遠輝啊!憑他的條件,想要什麼女人隨時都有,何苦把自己逼進這個背水涯,朝思暮想一個女同性戀?陸央庭算什麼?不過也是女人罷了。他又不是非得要她!
沒有把握的吶喊在內心喊了無數次,硬要求自己接受。然後他深呼吸,擺出最迷人的笑容。「妮貞,今晚有空嗎?」
嘩啦嘩啦的水聲傾泄,熱氣迷蒙了浴室的毛玻璃,隱約顯現其後婀娜多姿的身材。賓館的大圓床上,躺著個赤果半身的男人,雙手置于腦後,嘴角揚著淺笑。對,這才叫生活、才叫樂趣。他高遠輝合該如此享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一輩子!想要女人就有女人,想上床就上床,想談情說愛就談情說愛,哪個女人不入他的甕?何必老是想著那女人!她既沒女人味、又粗魯的要命,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從小到大,只會威嚇他,一不順她的意,什麼手段全都會出現。總是和他搶女人,總是靠她外表和大腦瞞騙眾人,她……唇畔的弧度抿直了,往事歷歷如繪,眼前浮現的盡是她的影子。
浴室的門此刻正好開啟,妮貞含著甜美的微笑,僅里著一條毛巾步出。
「遠輝,讓你久等了……」
「對不起,妮貞。」高遠輝跳下床,急忙穿起上衣。「我得走了。」
「什麼?!」她瞪大眼楮,不敢置信。
「我突然記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還沒處理,所以……抱歉,房間的錢我會付。」他抓起外套,歉然地低頭說道。「你開什麼玩笑?是你找我來的耶!」妮貞刷白了臉色。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和你上床,我……」一和她,恐怕他會喊錯名字,況且,現今他的已經系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混賬!」感覺受辱的妮貞,狠狠摑了他一巴掌。
斑遠輝自嘲地模模左頰。「你罵的沒錯,我確實混賬!」
語畢,黯然離去,只留下們後不斷叫罵的妮貞。
頂著夜空,漫步街頭,高遠輝不住地看著手機按鍵,遲疑了會,最後還是決定按下。「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他落寞地結束通話。
阿央大概把手機關了。
他再試著打到她家里,也沒有人接听。
會去店里嗎?
一想到「WAKE9」,他心情Down到谷底。
懸著不安,他仍然邁出步伐,朝人聲依舊鼎沸的世界前進。
唉踏入店門,一雙雙欣羨外加贊嘆的眼光不由自主聚集他身。然而他渾然不覺,只急著在五彩燈光與混亂人群蹂雜里梭巡他思念的身影。很快的,失望進駐他心房,但在別見某人後,他隨即被另一種情緒佔據。他肩後以手指掛著外套,跛跛的德行像在加強薄弱的自信,步向吧台前。「喂!」他不客氣地喊道,但專注與其他客人談話的阿鐵,並沒有發覺他的存在。這使得高遠輝更不高興,于是手拍桌面,昂聲再次叫道︰「喂!你這家伙!」阿鐵無辜地望著他,仿佛搜尋記憶似的,隨即恍然大悟。
「你是……高先生!」
不被尊重與假設下的嫉妒,兩者頓時,在高遠輝胸口燃起熊熊烈火。「沒錯,我就是。」他口氣出奇地差,臉色難看的很。
阿鐵沒有慍色,只覺疑惑,但並沒多問,因為他似乎嗅到一股有趣的氣味——收關老板與這個男人的。他想他待會兒應該會自動全盤托出。
「想喝點什麼?」
斑遠輝托著腮幫子,嘴角嘟高的跟什麼似的,冷冷答道︰「馬丁尼。」
阿鐵笑了下。「你跟老板的愛好一樣。」
「有什麼好奇怪的?」
「沒有。我是想你和老板之間一定還有很多方面非常契合。」阿鐵加強了‘非常’二字。「那又如何?」情敵講的話,他只感覺刺耳譏諷。一想到這家伙和阿央……他咬著牙,像泄恨般,一杯馬丁尼不到三秒鐘已灌入他肚里。阿鐵瞠目結舌。他打算拿馬丁尼當水喝嗎?
「心情不好?」他試探問道。
「阿央在哪里?」牛頭不對馬嘴,高遠輝不管他想問什麼或他問了什麼。「我該知道嗎!」阿鐵鎖緊眉頭,高遠輝的敵意他領受到些微了。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
「你和她感情那麼好,沒道理她跑去哪里你不知道。」話中的酸味濃得阿鐵險些嗆鼻,由此他更加肯定這位偉俊老兄搞錯某些環節,而且錯的離譜。「我和她感情確實深厚,但比不上你吧?」逮著捉弄的機會,阿鐵舍不得快速放棄,明白解開他的誤會。說者無心,听者有意,高遠輝當阿鐵故意嘲諷。
「少廢話,你說是不說!」高遠輝火了,目露凶光,口吻凜冽迫人。
阿鐵不會自討苦吃,他雙手投降狀,好整以暇地結束本想繼續的捉弄。
「高先生,我們老板已經快一個星期沒來店里,手機、家里電話至沒人接。你想找她,我們更想找到她呢!」「真的?」高遠輝眯眼思索他話語的真實性。「你一個禮拜都沒見到她?」「這種事有什麼好說謊的?不過這間店即使老板幾個星期沒來,還是可以運作得很好。」敵意正在消褪,阿鐵慶幸地拍拍胸口。如此說來,阿央的裝扮就不是為了這個人?那……那到底是誰?
子向先生,你似乎很擔心我們老板!」阿鐵不懷好意地問道。
「當然,她……」驚覺回答得太快,他稍稍頓了頓。「沒有,只是一直聯絡不到她,有些奇怪而已。」「也許她正跟哪位漂亮的小妞風流快活去了,所以連家都忘了回。不過,凡事難預料,你別看老板只愛女人,其實也有好多男人在追求她,搞不好哪天她轉性,身旁就多出位‘男朋友’。」阿鐵惟恐天下不亂地加油添醋道,雖然說的大半都是事實。高遠輝神色遽變,半晌,心神不靈地掏出千元大鈔置于桌上,腳步不穩地走出「WAKE9」。阿鐵望著他的背影吃吃笑著。
可惜啊!這麼一個好男人!
請了幾天假,高遠輝試圖冷卻情感,卻怎麼也辦不到。
撥電話的動作沒有停過,而阿央的蹤跡依然沒有消息,仿佛她就這麼無聲無息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的心房空虛得厲害,宛如被剝奪掉賴以生存的重要憑借。
在台北街頭邊無目的地飄蕩,不知不覺停在熟悉的咖啡店。突然,一線曙光自他心底升起。他趕緊推門,風鈴如往常一般輕脆響起。
「歡迎光臨……」老板和藹的笑容在觸及高遠輝的面容時,降地停止。「阿輝,你……你的樣子……」下巴還殘留胡碴,頭發不若平日吹整得有形有體,如此憔悴的樣子,他敢出門?他認識的高遠輝不是這個家伙吧?外貌不是他的生命嗎?「老板,阿央最近一個多禮拜有沒有到過這里?」高遠輝無心理會自己的模樣,他只想知道阿央的去處。老板一愣,猜疑的眼神上下巡視了好幾遍。
導致他這副德行的主因是阿央?
他眉一挑,瞬間了然。呵、呵,他終于等到了。「我記得沒有。」
斑遠輝旋即黯然。
「不過,有幾天上午我不在店里,所以也不是很確定。你等等,我問一下我佷女。小瑤,過來。」正在廚房洗盤子的少女,聞聲探出頭來。「什麼事?」她戴著沾滿泡沫的手套走出。
「你最近有看到阿央嗎?」高遠輝搶先急問道。少女偏著頭想了會兒,直點著下顎。
「有、有……大約一個星期前,她拿著行李袋來這里找叔叔,可是剛好他不在,事後我就忘記告訴他了。」少女傻傻笑道。「她有沒有說她要去哪里?」
「她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雖然仍是笑笑的,但感覺很勉強。她好像說她要回老家,要去相親什麼的,還說她也許就會這樣嫁人了呢!我想她應該是在開玩笑,她不是喜歡女人嗎?」高遠輝的腦袋像忽地被重物砸到一樣,整個人呆若木雞。
蠢……他實在蠢的可以,無怪乎阿央老是說他笨、說他不懂變通。他怎麼沒想到陸家呢?阿央的確討厭回老家,可是那里畢竟是她的生長之所,她回去是天經地義啊!等一下,相親?不會吧!她生日還沒到,莫非她的改變是……不行,無論事實如何,他都要阻止,如果她真的可以愛男人,那他應該也有機會!「謝謝你們。」匆匆忙忙道完謝,他飛也似的拉門離去,僅剩風鈴聲晃蕩于空氣中。「我第一次看到輝哥這麼著急,難不成央姐出了什麼大事?」少女覺得古怪不已,而老板則是不停地挽嘴笑著。「叔叔,你干嗎笑得這麼詭異!我都快寒毛直豎了。」「你是小孩子,當然不懂啦!打從認識他們兩個開始,我盼這天不曉得盼了多久,終于給我等到,我能不開心嗎?」「怎麼你的口氣好像在娶媳婦、嫁女兒似的?好奇怪,堂哥堂姐他們不是都結婚了嗎?」老板模模她的頭,敷衍解釋。「總而言之,以後你就會懂了。」
這絕對、絕對不應該是她陸央庭會做的事,可是,她就是做了。
什麼時候她也成了任沖動啃蝕理性的一群?她明明最不屑這類人的……
即使對阿慧死心蹋地的那段日子,她也從未完全喪失理智。為什麼遇上她的老弟,她竟然變成傻瓜一個?愛情會隨著年齡增長產生不同的思考路線嗎?假若如此,她應該變得更具理性才對,但結果卻全然相反。「陸小姐有心事嗎?怎麼都不用飯呢?」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將陸央庭拉回現實。對呀!她現在可是身處豪華飯店,做著她選之惟恐不及的工作相親。
「怎麼會有心事呢!」她嫣然微笑,一語帶過,心里卻為自己的造作感到惡心。很前的男人好像是某某大企業的獨子,適才在介紹時她分了下心,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楚。其實管他是誰,反正都與她無關。
不過,她還是稍微觀察了他。斯文有禮、大方得體,容貌也生得俊俏,這類型的男人應該不乏女人拱擁吧!但她覺得他似乎在壓抑什麼,不像是個表里如一的家伙。如果是阿輝就不一樣,雖然看似花心、吊兒郎當,可他待人接物,總是誠摯以對,他……怎麼搞的,又想起他?
那晚決意轉身離去時,她的情感早該也跟著埋葬才是,因為她了解阿輝,他花盡一生都不會明白她臨走前的話中之意。他就是這樣的男人,偏偏她誰不愛,單單愛上他。是她玩弄過太多女人的感情,所以上天如此懲罰她嗎?她上輩子肯定虧欠高氏姐弟許多,今世才得到如此下場。
「陸小姐的興趣是什麼?」對面男人的聲音又喚醒思緒飄游的她。
「興……興趣啊!」抽煙、喝酒、打架啊!她真想這樣回答,那麼對方鐵定打死也不會要她這種媳婦。可惜她兩旁各坐著老爸與大哥,她如果還想活著出飯店門,最好少說些害人害己的言語。「就是插花、彈彈鋼琴、參加各類文藝活動,大多屬于靜態的。」讓她死了吧!這種謊話她居然不慚口?「難怪陸小姐看起來這麼有氣質。」對方母親說話了,似乎對陸央庭的回答相當滿意。「哪里。」她咧嘴笑得頗不自然,感覺好像扛著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小姐,請恕我冒昧,你怎麼會想來相這種無聊的現呢?」對方莫測高深的一問,令其余五人有些錯愕。「亞轍,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對方母親急忙低聲叱喝。
「沒關系。」陸央庭此時才發覺他有一雙非常好看的眸子,不過,似乎藏著許多秘密與無奈,使得它失去本該有的活力。「我之所以來相親,是因為我在生一個人的氣,而那個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曉得我為什麼生氣。」
她的坦然將飯桌上的氣氛帶入更為尷尬的境界,推獨她對面的當事者唇畔泛起認同的微笑。「我們……同病相憐。」
聞言,陸央庭終于露出進飯店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