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外的天色是一片漆黑,夾帶大量雨水、陣陣響雷與呼嘯狂風的夜,顯
得有些不尋常,雖然此刻她安然無恙地在堅固的城堡中躲避風雨,但那股不知名
的恐慌卻一直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緊閉的門扉被人由外頭奮力捶打著,魏舒雲游移的心神讓這個聲音喚了回來,
由椅子上站起並走過去開門,她的心中疑惑著——這種天氣,會是誰上門來呢?
門打開後,只見一個濕透衣裳、滿身泥濘的小男孩落魄地跌了進來,魏舒雲
心下一驚,不假思索地將他帶進大廳,隨即把門重重地闔上,將狂肆的風雨阻絕
在外頭。
「弟弟,你怎麼了,是不是迷路找不到方向回家?」魏舒雲擔心地望著小男
孩,快速月兌掉他那身髒兮兮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披肩拿下來、包住他渾身發顫
的小身體。
「救命……媽媽……快死了……」淚水從他童稚的臉頰流下,他滿含期望的
眼神正對她放出強烈的求救訊息。
「別急,慢慢說,你媽媽發生什麼事了?」她不由得緊張起來,這座島上幾
乎沒有現代化設備,就連醫療也簡陋得嚇人,萬一罹患什麼嚴重病癥,很可能就
此長眠于地下。
「媽媽流了好多血,而且一直說她好痛……媽媽說小女圭女圭出不來……她要到
天上去了……」舊淚未干又添新淚,讓淚痕狼藉的小臉,益發顯得楚楚可憐,魏
舒雲的心跟著擰疼,眼兒也開始發酸。
「快點告訴我,你媽媽在哪里,我盡量想辦法救她。」雖然一點把握都沒有,
但她曾經在山地村擔任助產士的左右手,希望憑著這點微薄的知識,可以救回一
條人命,總之她絕對無法坐視不管,她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帶你去。」小男孩抹了抹臉,牽著魏舒雲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你留在這里,只要告訴我你家在什麼地方就好,我可以自己過去。」
小男孩一副快撐不下去的模樣,她怎麼忍心讓他再度身陷狂風暴雨中?
「從城堡右邊一直一直走下去就能看見很多房子,你可以問辛吉爾家在什麼
地方,他們會跟你說。」小男孩拉著她的手,以充滿感激的眼神瞧她。
「好!我知道了,不論我能不能幫上忙,我都一定會全力以赴的!」魏舒雲
用力抱緊小男孩,隨即松開手,往門口方向沖了過去。不巧的是早上閻裂天帶領
手下往南巡視領地,這會兒留在堡里的人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實在幫不上什麼
忙,而堡外崗哨的巡邏人員,沒有閻裂天的命令絕對不能擅自離開崗位,否則會
被砍頭的,因此她只能靠自己了。
外頭狂風驟雨更加肆無忌憚地呼嘯著,這種天氣就算撐傘也無濟于事,她干
脆省了這道麻煩,一點遮蔽都沒有就置身在戶外猛烈的風雨中,小男孩趕得來,
表示距離應該不太遠,好歹她也算是個成年人,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孩子?
城堡的右邊……城堡的右邊……魏舒雲重復念著這五個字,在幾乎無法辨出
方向的阻礙中困難萬分地前進,藉著崗哨站點著的燈火,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城門
邊一個足以讓她閃身而過的鐵柵門,她不想驚動任何人,萬一守衛堅持不放行,
反倒增加她的困擾。
承載著小男孩殷切的期盼,她不想讓他失望,所以,就算拼了這條命她也要
趕到城堡右邊的小村莊,並找出辛吉爾家確切的方位,當魏舒雲置身堡外,走向
小男孩告訴她的路,她在心中如此堅決地要求著自己。
兩條珍貴的生命危在旦夕,她的腳步千萬不能稍做停留,可是……為什麼她
的頭愈來愈昏、四肢愈來愈無力?狂風吹著她的身子節節後退,而她卻怎麼樣也
無法再向前踏一步,不行啊!她一定要撐下去,魏舒雲咬緊牙根強打起精神,勉
強前進兩小步後又退了一大步。
城堡右方是崎嶇的山路,惡劣的天候再加上辨不清的方向和差勁的路況,魏
舒雲在風雨中走得格外艱辛,但她還是不斷地掙扎、不斷同自己昏沉的意識搏斗,
直到筋疲力盡身體再也不堪負荷,這時候她才明白,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
太薄弱了。
身體像是破碎的布女圭女圭,無力地、虛軟地往後栽倒,跌落在嶙絢的山石上,
腦海中最後一絲清醒的神智是——玄會不會來救她?而後她昏迷了過去,任由雨
水不斷澆淋在身上,成了這片風雨中,唯一的寧靜……
「你做得很好。」魏舒雲出門後,衛琳兒帶著邪詭的笑容由轉角處走了出
來。
「夫人,您答應給我的錢呢?我是不是可以現在就拿到?」抹干眼淚鼻涕的
小男孩,眼中不再有慌亂的神色,取而代之是期盼的光彩,衛琳兒找他演了這出
戲,報酬是足夠他們一家溫飽的十兩黃金,他們家窮到連最基本的生活都出問題,
好不容易天上掉下夾這個賺錢的好機會,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的。為了得到
那筆黃金,他拼命狠掐自己的大腿,以逼真的眼淚讓魏舒雲慌了手腳。
「那當然。」衛琳兒由背後拿出一個小木盒,里頭裝著說好的酬勞,交給他
之後,臉上的笑更顯詭異了,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錢的小男孩,當然沒有察覺衛琳
兒眼中的冰寒,接過木盒之後就迫不及待想拿回家讓父母瞧瞧。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樁陰謀,趁著閻裂天外出巡視,狂風暴雨一時間還停不了,
衛琳兒當機立斷地差人從附近村子里找來最窮人家的孩子,要他配合演出這麼一
場戲。魏舒雲那同情心泛濫的白痴果然不出所料地上當了,早在晚餐時刻,她就
已經偷偷在濃湯里加入適量安眠藥,這會兒恐怕藥性發作,在路中央睡得不省人
事,加上故意引她走上最奇險的惡鬼峰,說不定這時候她已經跌下山崖,變成惡
鬼窟里一縷新魂。
要魏舒雲的命其實一點都不困難,隨便找個殺手或在飲食中下毒,都可以讓
她徹底消失在地球上,但是這麼一來必定會驚動閻裂天,對于這個兒子,她多多
少少是有點顧忌的,她不會忘記他是多麼的精明,也不會忘記他是多麼地冷酷無
情,為確保自己能夠安穩立于第一夫人的寶座,她可千萬不能得罪他。
因此,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這天衣無縫的計謀,沒有中毒跡象,也沒有他殺嫌
疑,閻裂天就算再行也無法追察出魏舒雲真正的死因,只能當她是因為貪玩好動
不小心跌下山谷而喪生,完全依意外死亡的方式處理。唯一比較值得擔心的,是
小男孩知道這樁謀殺案的策劃者是她,所以她必須斬草除根,因為死人的嘴巴才
是最牢靠,最不可能將秘密泄漏出去。
看著辛吉爾將大門關上,衛琳兒臉上那詭異的笑容更加肆無忌憚地顯露出來,
當他走出這座城的時候,也就是他喪命的時候,像這樣一條卑賤低下的人命,就
算死了一百個、一千個,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炳……哈……凡是阻礙她的人,下場都只有——死路一條!
早上出門的時候天氣還好得很,沒想到中
午過後就下起一場豪雨,刮起一陣強風,而且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趨勢,閻裂
天皺緊雙眉,不悅地看著整片灰?NFDAB?的天空,原先想下令扎營暫時停住一
行人的腳步,卻又臨時改變主意打道回府。
這不是他一貫的行為模式,通常只要一出門,他必定會等到達成目的再往回
走,但是這次卻反常地要眾人沿著來時路到堡內度過這場暴風雨。
會這麼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擔心魏舒雲會被這突來的風暴嚇著了,很想
早點回去陪著她,加上從一出門後他就開始想她到現在,倒不如等風雨過後再帶
著她一起往南邊巡視,如此一來非但可以免去相思之苦,路上有她為伴也比較不
無聊。
閻裂天的命令對兵士們來說就像聖旨一樣,即使他們心中都覺得困惑,也沒
有人膽敢質疑他的話,沒多久的時間就整頓完畢準備踏上歸途。這項命令,他們
其實都非常樂意遵從,尤其對家有妻室的那些人來說,這次的風雨來得如此猛烈,
如果不回去看看,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訓練有素的隊伍加緊步伐,在呼嘯的狂風、剌人的雨水中毫不畏懼地前進,
晚餐時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已經返回城堡外,集合後所有人各自分散,趕回家
去看看有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災情。
解散之後,閻裂天立刻就往堡里沖,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將她摟進懷里好好溫
存一番。雨水斜斜打在他臉上,視線變得非常模糊,閻裂天沒看見一名小男孩正
朝他所在的地方沖過來,直到辛吉爾被他撞倒,忍不住吃痛地低叫了聲,他才發
現自己撞到人了。
「啊!我的錢!」小男孩慌張地喊著,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著把好不容易
賺來、方才受到撞擊而翻倒的十兩黃金重新裝進木盒子里。
听見小男孩的叫聲,閻裂天下意識地低頭看看他到底掉了什麼貴重物品,一
看之下,居然是為數不少、亮澄澄的黃金!一個穿著破爛的小男孩,怎麼會擁有
這種貴重的金屬?實在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會有這些金子?」八成是偷
來的,真是好大的膽子。
「夫人給我的,我有幫她做事,不是偷來的喔!」他們家雖窮,卻從來不做
偷雞模狗的事,因此他才會如此珍惜這些得來不易的黃金,迫不及待想帶回去給
父母一個驚喜。
這更奇怪了,衛琳兒干麼沒事找來一個小乞兒打扮似的男孩?他幫得了她什
麼忙嗎?不過這是她的事,他不想干涉,再說他相信小男孩絕對不是來偷東西的,
辛吉爾家雖窮,卻窮得很有骨氣。于是閻裂天撇下小男孩,自個兒往城堡主屋的
方向走,現下最重要的,是將魏舒雲緊緊摟在懷中,告訴她,他非常想念她。
推開大門,原以為可以看見魏舒雲坐在廳堂里,做著精巧的裝飾品為新落成
的教堂多添一些色彩,沒想到卻不見人影。閻裂天不疑有他,心想她八成被大風
大雨嚇得躲進棉被里,于是立刻上樓,走向他們倆共同的房間,自從那日在湖邊
有了親密關系,他似乎已經離不開她,抱著她睡總是能讓他感覺到無比的安心,
也就漸漸習慣甚至依賴魏舒雲暖暖的體溫。
「膽小表,我回來嘍!」閻裂天隨意敲了下門板,隨即推門而入。床上的被
單摺疊得非常整齊,看起來不像有人睡過,閻裂天疑惑地在寬敞的臥房里搜尋她
的身影,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他開始有些發急,在最短時間之內集合堡里所有的人幫他找魏舒雲,結果—
—
徒勞無功。他的心寵上一層不祥的陰影,這麼晚的天色又是這麼差勁的天氣,
她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據說晚餐時候還有人看見她,用餐完畢眾人忙著收拾善
後及檢視每一扇門窗,也就沒人注意她的動向。
這下怎麼辦才好?閻裂天焦急地在大廳里踱著步,就在這時候,外頭有人不
斷地敲門,他立刻大跨步向前,一把拉開那扇厚重的實心木門。
「主人,我這孩子不知道做了什麼事,突然帶回來一盒金子,我們夫婦不敢
獨佔,特地來請主人裁示。」強森.辛吉爾帶著妻兒惶恐地站在門口,他手中那
一盒金子正是衛琳兒交給小男孩的那一盒。
他都已經快急瘋了,哪有時間管這等閑事?閻裂天不悅地皺起濃眉,正想將
他們一家三口轟出去,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這件事似乎有點可疑,也許……同
魏舒雲的失蹤有或多或少的關聯。
「先進來再說。」他強迫自己必須維持冷靜的頭腦,繼續像只無頭蒼蠅橫沖
直撞,非但不能對事件的調查有所助益,反而會壞了事。
「這盒金子對我們來說太貴重了,村子里能有這些東西的人也不多,所以我
想,八成是這孩子從城堡里偷出去的,現在特地拿來歸還,希望主人能夠從輕發
落,今後我們會嚴加管教的。」強森帶著一家人跪在閻裂天面前,懇求他能網開
一面。
「這不是偷來的,真的不是!」小男孩再一次聲明自己的清白,他已經說了
好多次,偏偏父母不肯相信,還硬把他拖進城里來。
「既然不是偷的,那你說,為什麼會有這些金子?」辛吉雨太太無力地再一
次追問,這個孩子真是愈大愈難管教,居然連父母說的話都不听了。
「我就告訴你們不能說嘛!那個人叫我不能告訴爸爸媽媽,我已經答應了,
所以絕對不能說。」平常爸媽就教導他,做人必須守信用,他可是謹記在心哩!
「你這孩子!」強森氣得一巴掌就要揮過去,但是看見兒子那張無愧于心的
倔強小臉,他實在狠不下心打他。「主人,您也看到了,小人實在拿這孩子沒轍,
請您做最英明的截斷吧!」
「小子,你那盒金子不是夫人給你的嗎?為什麼不能說?」閻裂天心頭的疑
惑更甚,他母親到底打什麼鬼主意,給一個小孩子那麼貴重的黃金就已經令人匪
夷所思,居然還要求他不可以對父母提起,如果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何
必以這麼秘密的方式進行?
「……是啊!」小男孩吞吞吐吐地說著,方才和閻裂天對撞的時候,他不小
心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可是夫人並沒說過不能告訴主人,這樣也不算不守信用吧?
「你們夫婦倆先下去,由我單獨來問他。」閻裂天揮手要辛吉爾夫婦退下,
既然他堅持不讓父母知道這件事,那就不要讓他們知道吧!
辛吉爾夫婦心里雖然不太安心,但還是照命令退了下去。
「現在你可以把一切經過告訴我,如果你還是不肯說,那我只好把你父母關
起來。」他實在懶得循循善誘,直接用威脅的比較省事。
「我……」這下完蛋了,非但不能讓家人過好一點的生活,反而要被關在牢
房里,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還是不肯說嗎?來人啊!把辛吉爾夫婦給我帶上來。」閻裂天冷漠地開口
喚人,小男孩登時一張小臉嚇白了。
「不要!不要!我把夫人叫我做的事都告訴您,不要把爸爸媽媽關起來!」
小男孩急得淚如雨下,比起夫人,主人更是可怕多了,他絕對相信閻裂天不是唬
人,說不定還會殺了他父母。
于是小男孩將衛琳兒要他做的事全部抖出來,閻裂天愈听臉色愈難看,那個
該死的老巫婆,分明存心害死魏舒雲,他心愛的人兒要真有個萬一,看他要怎麼
對付她!「來人啊!把衛琳兒給我關進最骯髒的地牢,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放
她出來!」
閻裂天氣憤地交代,隨即一陣風似地飄出城堡,他必須盡快找到魏舒雲,遲
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險,至于衛琳兒那個老怪物,他會讓她知道得罪他是什麼下場。
先人們的智慧一向讓他非常引以為傲,在山勢險峻的惡鬼峰屏障之下,整個
城堡固若金湯,右側幾乎不需要多余的人力防守,但此刻他卻感覺非常憤怒,恨
恨地咒罵祖宗十八代,見鬼的干麼選這種地方安身立命,簡直病態加三級!
如果城堡四周是平原,魏舒雲安然無恙的機率也就愈大,但依目前的情況看
來,要找出她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天殺的!她怎麼會笨到被人引向這座專收孤
魂野鬼的尖山來!
「舒雲,你听得見我嗎?如果听見就快回答我!」他用盡力氣在呼嘯的狂風
中吶喊,希望能讓她听見他焦灼的心情,但是,強風刮走了他的聲音、豪雨打掉
了他的篤定,站在風雨中,他首次感到人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微渺!
不行!就算拼了老命,他也要找到她。閻裂天立定在風雨中強迫自己收攝心
神,在精神情緒都不穩定的情況下使用異能力,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可他不在
乎,就算今夜以後他會變成廢人也不管了!
閻裂天立在風雨中的身影,突然間變得好堅定,就像是這座山石中的一部分,
任憑風吹雨打都動搖不了他,接著,四周風雨漸漸沒了聲息,在嶙絢的惡鬼峰上
形成一股凝滯的空氣。閻裂天突地睜開眼楮,趁著短暫的寧靜開始搜尋她的身影,
他必須把握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舒雲!」閻裂天狂吼一聲,以驚人的速度接近左前方癱在山石上一動也不
動的魏舒雲,終于找到她了,但是看這情形,似乎非常不樂觀。
在焦灼的心境下使用異能力原就非常傷身,加上魏舒雲不省人事的模樣讓他
整個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閻裂天再也忍不住翻涌的血氣,一大口鮮血噴在魏
舒雲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上。
他正遭逢前所未有的危機,要是弄不好,說不定今夜在惡鬼峰上就要多添兩
條冤魂,但是現在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就算自身處境險惡,也要將她平安帶下山,
帶回能夠守護她的堅固城堡。抱起昏迷的魏舒雲,閻裂天集中精神走下崎嶇不平
的山路,此時此刻他只能祈禱,祈求上蒼多給他一點時間,讓暫時抑制的狂風暴
雨,不要這麼快就重臨天地……
闃靜無聲的城堡,只有守衛還在自己的崗
位上候著,閻裂天在經過崗哨站的時候什麼話都沒交代,逕自走向主屋的方
位,即使已經快撐不住,即使意識已經逐漸模糊,他抱著魏舒雲的手依然是那麼
地堅定,仿佛和平常時候的他沒有兩樣。
艱難地騰出一只手開門,他沒料到門只是虛掩著,一個重心不穩帶著魏舒雲
跌了進去,無法止住跌勢,他只能傾身護著懷中人,盡量避免撞擊所帶給她的傷
害,當兩人置身于室內,戶外狂暴肆虐的風雨又開始席卷大地,並且有越演越烈
的趨勢,閻裂天松了好大一口氣,雖然此刻他正狼狽地躺在地上,但至少已經安
全地將她帶回足以遮風避雨的城堡里。
「我的天!到底出了什麼事!」愛麗絲驚呼一聲,連忙趕過來察看情形,打
從閻裂天奔出門找人,她就一直在大廳里等他們,原以為他會平安無事將魏舒雲
帶回來,沒想到人雖找著了情況卻不太妙,擁有異能力的閻裂天居然會不支倒地,
看樣子他也受了不輕的傷。
「快救她!」說出這三個字之後,他又吐了一大口血,嚇得愛麗絲臉色發白,
連忙呼叫堡里駐守的人員過來幫忙。
今夜,真是個不平靜的夜,而這場風雨,突竟到什麼時候才會平息?
幾個小時過後,又是全新的一天,除了地
面上幾許殘敗的屋瓦及頹倒的樹枝,晶瑩島上幾乎看不見風雨肆虐過的痕跡,
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就連風也顯得格外溫柔,讓人不由得懷疑,昨夜的情景是
不是出于夢境?
魏舒雲的只是皮肉傷,略微包扎過後就不礙事了,比較麻煩的是閻裂天,雖
然從外表看來沒有明顯的傷口,但是由他灰敗的臉色可知,他的情況比起魏舒雲
是嚴重多了。幸好他的恢復能力一向驚人,加上心里惦著魏舒雲的情況,他在天
際微明時分就已經恢復了意識。
「啊,主人您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一直守在床邊的愛麗絲激動
地喊著,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的強悍,還以為他是刀槍不入的哩!所以當閻裂天
陷入昏迷,她簡直嚇壞了。
「舒雲呢?她在什麼地方?」完全不理會自己疼痛的胸口,他只想確定她平
安無事。
「她很好,你別亂動啊!」愛麗絲像個緊張的母親,急忙阻止傷重未愈的閻
裂天起身。
「我要看見她。」他才不理會愛麗絲,被子一掀人就已經下了床。「她在哪
一個房間?」
愛麗絲嘆了口氣,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只得乖乖攙扶著他到隔壁房間。
「她怎麼了?」閻裂天擔心地皺緊眉頭,生怕她有個萬一。
「我的好主人,她只是還沒醒過來,沒事的啦!倒是你的臉色簡直比床單還
白,看起來比舒雲小姐更糟!我拜托你躺著休息一會兒好不好?反正這張床夠大,
你們兩個就躺在一起好了。」其實一開始就該這麼安排,反正他們之間的關系早
就非比尋常,堡里每個人都知道的。
他的確氣力未復,也就沒有拒絕愛麗絲的提議,在她身邊的空位上躺著,與
她置身在同一張床。閻裂天輕輕摟過她,仔細觀察她平穩的呼吸,溫柔大掌輕輕
擱在她胸口上,感受她的心髒一如往常跳動著,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她是
如此真實地在他懷中沉睡。
唇畔不自覺綻開一抹好溫柔好溫柔的笑,他帶著滿滿的憐惜與輕柔的呵護更
貼進她一些,完全對身周的人視而不見。愛麗絲簡直傻眼了,從小看著他長大,
卻從來不曾見他笑得如此心滿意足,眼前這個人當真是那個憤世嫉俗、殺人不眨
眼的鬼王閻裂天嗎?她不管是橫著看豎著看,都覺得他實在像極了熱戀中的痴傻
男人,與冷酷、無情、殘忍……等字眼完全沾不上邊。
一直期盼著有朝一日,他能敞開心胸學著愛人與被愛,而今這個願望達成了,
她竟忍不住潸然淚下,大概是太感動了吧!畢竟她一直把閻裂天當成自己的孩子,
他能獲得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應該退場了,留下這個靜謐的空間讓他們好好獨處,在關上房門之前,她忍
不住又看了相擁的兩人一眼,這畫面實在太協調、太完美了,如果她是畫家,絕
對會忍不住把他們畫下來。
就在愛麗絲離開沒多久,門口出現三名金發碧眼的女子,她是琪芬,從小住
在城堡里幫忙愛麗絲處理雜事,從她懂事以來,閻裂天就是她眼中的唯一,而今
他卻擁著別的女人入眠,在閻裂天心中,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唯一……
眼淚不由自主滑下雙頰,她能割舍這份長久以來深埋心中的情感嗎?如果無
法遺忘,她該如何平衡自己傷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