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祈原本已經沉沉入睡,但半夜驟然響起的轟隆雷聲像是萬鼓齊鳴一樣,硬是把他好夢中吵醒。
瞪著屋梁發呆好一會兒,接著听見嘩啦啦的兩聲,他索性拉起棉被蒙頭蓋上,可卻仍掩不住這雷雨交加的聲響。
然而,就在這轟隆聲中,他仿佛听見了敲門聲。
現在是半夜,照理說不可能有人來找他,更何況外頭還下著大雨,可是他掀被一看,門外隱約的人影卻證實了他的听力正確無誤。
「誰?」
「是我——」
好微弱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回答,但他卻立刻听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並馬上將房門打開。
「凝湄!」
看她身著單衣卻未著鞋,全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地出現在他的房們前,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發生什麼事了?」他握著她雙肩問。
「我——啊!」
她才剛開口,一記響雷正好在近處發出巨響,嚇得她撲進他懷中直發著抖。
「喂!你該不是被雷給嚇得從你的房間一路逃到我這兒來吧?」她實在大膽小、也太夸張了。
「雷聲好響,好恐怖嘛!」她承認自己的膽小。
听見她的答案,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雖然她害怕的模樣實在有點好笑,不過一想到她要來尋求他的保護的心情,心里不禁有些高興。
「啊!糟了!」柳凝湄突然跳離他身邊,「我把你的衣穿弄濕了——」
「沒關系,待會兒換下來就行了。」他牽著她的手進房間,「快進來,你全身濕透,很容易著涼的。」
柳凝湄乖乖地跟著他進屋,渾身冷得直打顫。
「你先將濕衣服月兌下,暫時用這披風里身,我去拿幾條干毛巾給你,順便看看還有沒有熱水可以讓你擦身。」
「好。」
楚洛祈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便去廚房和儲物間找熱水和毛巾,就怕縴弱的她禁不起雨淋而生病。
廚房里已經沒有熱水,不過倒有一大壺溫開水,于是他提著大水壺,又端著里面放了兩條大毛巾的木盆走回房間。他邊走邊想,明早白嬸進廚房發現一大壺的開水沒了,大概又要為自己前晚到底有沒有燒開水而想破頭吧?
「哈瞅!」
他走回自己房前,正想用腳把門踢開,就听到柳凝湄在打噴嚏。
「你還好吧?」
一進房間,他便瞧見她里著他的朱雀披風朝他勉強露出微笑。
「嗯!還好——哈瞅!」她說著又打了一個大噴嚏。
他把木盆放在她腳旁,再拿起毛巾擱在桌上,並在木盆內倒水。
「好了,我去拿我的衣服。」
雖說非禮勿視,但楚洛祈不想去看放在她身後椅子上的衣物都不行。
他像是不小心舀了一大瓢辣醬人口,一股熱氣直往他頭頂沖,將他整張瞼都染紅了,滿腦子想像的全是披風下,她那一絲不掛的嬌女敕玉體。
他是叫她將濕衣服全月兌下,但是他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听話,將全身的遮蔽物全月兌了。
她會不會對他太過放心了?好歹他也是一個有「需要」的正常男人嘛!
由此可知,她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對他除了全然的信任之外,根本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心。如果再來幾次這種無心的誘惑,恐怕他等不及她長大就要「教」她圓房了。
「祈哥哥,你要一直待在房里嗎?」
柳凝湄有些害躁地問他,真要她當著他的面擦身體,總是有些別扭的。
「呢!沒有。」他由怔忡中回神,連忙從衣櫃里取出一件輕薄的長袍擱在桌上。「我在門外守著,好了就喊我一聲。
他退出屋外,冰涼的夜風正好降低他體內的熱度。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已經不再如初見她時一樣,把她當成小妹妹。
她既乖巧又善良,十分惹人憐愛,只是,她似乎刻意在隱瞞什麼,偶爾她還會不經意的流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樣,仿佛是在害怕什麼,問她,她卻又不說。
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反正他倆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了解對方,而且她實在太可愛了,他就是毫無道理地喜歡她。
「祈哥哥,我好了喔!」
屋里的呼喚把楚洛祈游走的神思拉回來,他推開門看見她,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是不是很難看?」
只見她披散著發,穿著過長的男人長袍站在椅子上。
楚洛祈搖頭走向她,瞼上仍有笑意。「不難看,我覺得挺可愛的。」
「可愛?」她拉一拉衣服,低頭看看自己。「會嗎?」
就是這個模樣可愛!
他突然好想抱緊她,而他也果真走過去,將她由椅子上抱下來。
「你要抱我回房嗎?」
她並不介意被他抱在懷中,相反地,跟他越是靠近,听見他的心跳,她就越是感到安心,她不想在這雷電交加的雨夜里,一個入睡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那會讓她聯想起和母親在大雨滂沱的夜里亡命天涯的往事。
「祈哥哥,讓我留下來奸不好?」她在他懷中撒嬌,「我真的很怕雷聲,讓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行嗎?」他微笑抱著她走向床鋪,「萬一待會兒又打雷,你又淋著雨、光著腳丫子跑過來找我,我又得端水伺候你了!」」對不起——」她吐吐舌,模樣煞是可愛。「不過,我知道你最疼我、對我最好,不會生我的氣。」
他皺一皺鼻子,「你就會灌我迷湯!」
一躺上軟軟的床鋪,柳凝湄馬上鑽進暖暖的被窩里,而楚洛祈才總算得空將自己的濕衣服換下,然後跟著上床。
為了當「正人君子」,他像僵尸般躺得筆直,動也不動,但他身旁的小丫頭可就沒那麼安分,一聲雷響,她將身子挪近他些;第二聲雷,她硬是把他收在肚上的有手拉下來握著;第三聲雷,她干脆翻身抱著他。
「祈哥哥,我可以一直這樣抱著你睡嗎?」她抱了之後才問。
「嗯!」他覺得口干舌燥,欲火中燒。
「祈哥哥,我什麼時候才能搬來跟你一起住?」她開始「得寸進尺」,「如果可以天天跟你一起睡,那就太好了!」
「哦?跟我睡很好嗎?」他挑玩著她的長發問。
「因為你說過你會保護我,那我就可以安心睡覺,什麼都不用怕,而且,我最喜歡待在你身邊了廠她的話真是太順耳、太貼心了。
「那——你明天就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沒辦法,誰教他也被她纏上癮了。
「真的?」她開心地微撐起身子俯視他,想得到他的承諾。
「真的,我——」
楚洛祈干咽了一口氣,突然,話硬在喉間。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視線偏偏就是落在他不該看到的地方。
柳凝湄撐起的身子,露出她胸前未著寸縷的旖旎春光,看得他兩眼發直,一顆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
「你怎麼樣?」她對于自己散發出的危險誘惑倒是渾然未覺。
「嗯——」他硬逼自己將視線由她響前移開,有些結巴地說︰「明天我會差人將你的胸——不!我是說,我會叫人把你的東西全搬過來,以後你就跟我一起住。」
「真的?我最喜歡祈哥哥了!」
因為太開心,她想也沒想地便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她只是單純的示好,怛楚洛祈可禁不住她三番兩次的無心誘惑。
他一個翻身,將原本居于上位的柳凝湄反壓于身下,他雙手制住她的雙掌,輕柔地由地的額間、眉心、鼻尖,一路吻上她的唇,繼而滑下她的頸。
「嗯——好癢喔——」
被舌忝吮的感覺又酥又麻又癢,她承受不住的開始笑著閃躲,根本不知道她的身子磨蹭著楚洛祈的身體,簡直是在強逼君子變「禽獸」。
不過,楚洛祈怎麼也想不到,她的兩只小手月兌離掌握後,竟然竄入他的胳肢窩里「偷襲」,害得他癢得只記得笑,最後,原先他忍不住想做的「事」沒做,倒跟她玩了起來,兩入又叫又笑的,把屋外嚇人的雷雨聲拋到一邊去。
娶了這麼一個不解情事的小媳婦,他也只好先跟著她「變小」,再慢慢陪著她「長大」羅!
***
「少爺、少爺,不好了,出事了!」
門僮阿豪掄起拳頭猛敲門,急著趕來通報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焦躁得直想干脆把門端開箅了!
「別吵了,我馬上開門!」
門內,好夢方酣的楚洛祈硬是被這催人命的呼喊聲給吵醒,但柳凝湄卻像是老僧入定般,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楚洛祈快步走出門外,並將房門再度掩上。「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說,不要急。」
相對于他的從容不迫,阿豪的棋樣簡直就像是天快塌下來一樣。
「大事不好了!剛剛丫鬃小燕端著洗瞼水要送去給如夫人,卻發現房門大敞,夫人的繡鞋好好地擺在床下,外袍還擱在屋里,但人卻不見了!」阿豪焦急地說︰「這家里前前後後全找遍了,就是不見如夫人蹤影,員外要我趕緊來通知少爺一聲,只怕如夫人是被堿人給綁了,請你立刻到大廳。」
「凝湄在我房里。」楚洛祈打了一個呵欠,「她怕雷聲,所以昨夜跑來我房里睡,事情就是這樣,請你去跟我爹說一聲,我要回去睡了。」
說完,他將膛目結舌的阿豪留在原地,自己則回房補眠,昨晚跟凝湄玩到四更天才睡,現在的他可困極了。
「嗯!」
他小心翼翼地掀被上床,看著身旁的她無邪的睡顏,而她似乎有些半夢半醒,吃語般地發出一些微弱聲音後,微微地張開眼楮看他,然後就像只小貓一樣,蜷縮著身子挨進他懷中繼續睡。
楚洛祈伸出手輕摟著她,帶著滿足的笑容入睡,但此時一個念頭卻突然閃進他的腦海,一旦爹娘知道他昨晚和凝湄同床共寢,那他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大家一定可以為他和凝湄已經——
「祈哥哥。」
懷中的小佳人突然喚他,大概是在夢中見著他吧?
他淺淺一笑,將下巴輕抵在她的頭項上,心里有股無法言喻的溫馨感受。算了,隨便大家去想吧!反正他和凝湄本來就是同床夫妻嘛!
***
大家好像有點怪怪的耶!是昨晚被雷嚇到嗎?
柳凝湄夾了一塊醬瓜進碗,一抬頭,正好跟楚女乃女乃四目相對,楚女乃女乃朝她笑了笑,她連忙也羞澀一笑,然後又埋頭吃粥。
太奇怪了!
今天她和祈哥哥起晚了,原以為飯廳里已經沒有人在吃早飯,哪曉得爹、娘、女乃女乃三人全都還在飯廳里。
而且,大家猛朝她笑,害她只好跟著笑,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凝湄,你昨晚跑去找你的祈哥哥睡,他有沒有不高興,還是對你發脾氣呀?」楚員外突然問。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祈哥哥從來不對我發脾氣,他很疼我的,而昨天晚上我吵醒他,他也沒生氣,而且還端水讓我洗腳,又陪我玩到很晚呢!」
「哦?那他陪你玩些什麼?「老夫人立刻接口問。
「女乃女乃!」楚洛祈知道大伙想套出什麼,「我什麼事也沒對她做,你們的好奇心可以收起來了。」
楚員外冒出一句,「我可不相信你是柳下惠。」
「爹!」他怎麼會長在這種家庭?
楚夫人則是擔心自己的寶貝兒子「不正常」,干脆直接問柳凝湄。「凝湄,娘問你,昨晚祈兒有沒有親你,或是幫你月兌衣服?」
楚洛祈听見,被一口飯給噎住,雖然他的爹、娘平日就十分開通,但是對自己的兒媳婦問起閨房之事——天哪!這未免也「開通」得過火了!
但是,在柳凝湄听來,卻不覺得婆婆的問話有什麼不對。
她老實的微笑說︰「有啊!昨大晚上祈哥哥學小狽對我又親、又舌忝的,害人家好癢喔!不過他沒有幫我月兌衣服,他只是——」
「可以了!」這時候要挖個地洞來鑽已經來不及了,楚洛祈只能阻止天真的小妻子繼續往下說。「凝湄,過來。」
「嗯!」
她將碗筷往桌上一擱,立刻來到他身邊,而他也起身牽著她往外走。
「祈兒,你不吃啦?」楚女乃女乃在後頭問著。
「我帶凝湄出去。」他回頭看著父母,「我招架不住你們的逼供啦!我承認我喜歡凝湄,也知道你們急著抱孫子,不過她年紀還小,生兒育女的事,一、兩年之後再說吧!」
「看來祈兒是真的喜歡上凝湄那孩子了。」老夫人看著他倆手牽手離去的背影,有些感慨地說︰「但是還得等上一、兩年,我才有機會看到我的曾孫子出世,想起來就覺得好久。」
楚員外說︰「沒辦法了,凝湄的年紀的確是小了些。」
「但洛祈可不小啦!不如幫他娶妻吧!」楚夫人想到一個主意,「羽依已經十六歲了,想當年我也這個年紀嫁人楚家,先前我大哥舍不得將唯一的女兒嫁來咱們家沖喜,現在再談婚事應該就沒問題了。」
「你大哥不介意洛祈已經納妾一事嗎?」楚員外對性情有些驕縱的羽依其實並不怎麼滿意。
「介意又如何?誰教他當時不答應沖喜!」楚女乃女乃有把握地說︰「論家世、論人品,咱們祈兒可是頂尖的,看在彼此是親家,。兩個孩子又是青梅竹馬的份上,總想著親上加親也不錯,否則要挑比羽依還好的姑娘,是輕而易舉的。」
楚夫人則順著婆婆的話接著說︰「是啊!我大哥能體諒的,更何況羽依那孩子自小就錘悄于祈兒,上回我大哥不準她嫁過來沖喜,她很傷心,這件事由我去說,包管成功的!「
楚夫人胸有成竹地說,卻沒想過自己的寶貝兒子不再昏迷,可難再受其擺布羅!
***
獨自去參加同窗好友的兒子的彌月酒宴,結束後,楚洛祈感覺就像上衙門接受審訊,好不容易才「無罪釋放」。
拜家里那些長舌的佣僕所賜,他納妾沖喜一事已是遠近皆知。
楚家在地方上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加上祖上幾代皆曾在朝為官,就算他沒有任何作為,頂著楚家大少爺的頭餃,還是讓他的一舉一動備受矚目。
所以,他納了一個未成年的小泵娘為妾,不只是爹、娘關心他的「閨房之事」,就連那些熟識的友人也好奇不已,還一個個逼問他。何時能喝到他請兒子的滿月酒?
太尷尬了!
雖然他外表風流倜儻,像是個風流種,可是真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個痴情種,談感情還是個生手哩!
只因為他向往的是爹、娘那種恩愛相守、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所以他多年來謹慎尋覓那位與自己綁著同一條紅線的佳人,不肯輕許婚事。
怎曉得,人算不如天算,他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到現實生活就平空冒出一個妾,而他更沒料到自己會喜歡上她,恨不能將她捧在手心叼護著,從白晝到黑夜都守著她,寸步不離。
就像此刻,他一回到家便急著想見她,勿促的腳步只為了早一點看見她的笑臉。
但推開房門的那一刻,他失望了,柳凝湄並沒有在房里等他。
「跑到哪兒去了?」
他坐在房里喝了一杯茶,等了一會兒,終于耐不任等候,干脆去妹妹房里找人。
「哇,好漂亮喔!」
楚洛祈站在妹妹房門前,手才舉起準備敲門,就听見房里傳來妹妹的贊嘆聲。
「采戀,凝湄在不在你這兒?」
「在!」應聲的是柳凝湄,而她也立刻前來開門。
「祈哥哥,你回來啦!」她甜甜的問候。
「嗯!我回來了。」如果不是有妹妹在場,他還真想親她一口。
「哥,給你看一件寶貝。」楚采戀指著桌上攤開的一張畫紙,」凝湄畫的‘紅梅圖’,很傳種喔!」
「凝湄畫的?」
他完全不曉得她會作畫,吃驚之余,也連忙移動腳步想去瞧一瞧。
「我只是隨便畫畫。」柳凝湄攔著他,不好意思讓他看。「不好看的,你不要看嘛!」
「無論好不好看,總得讓我先看過再說。」她根本攔不住楚洛祈,只見他伸臂環過她的腰,反倒將她控制住。
「這是——」
畫里是後院的殷紅花海,朵朵似火焰般值目,一名懷春少女在樹下仰望著紅花,小白狗則在地腳邊磨蹭著。
太美了!
景物描繪得栩栩如生,畫風清新、自然,無絲豪匠氣,更無生手的拙劣筆觸。
畫的右上方還提了一首詩,雖然談不上是曠世佳作,倒也韻合意切,值得一提的是,那娟秀的字跡連他都自嘆不如。
柳凝湄仔細盯著他的神情,見他眉心突然皺起,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我說過我畫得不好——」其實,她本來覺得自己畫得還不錯。
「不,你畫得太好了,連書法都寫得極妙!」就是這樣他才訝異,「這詩也是你自己作的嗎?」
「嗯!」
有了他的夸贊,她應的這聲可是自信滿滿。
采戀在一旁補充,「哥,凝湄不但精于刺繡,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我的程度可遠不及她呢!這麼十全十美的姑娘配你這個浪蕩子,實在是太可惜了廠
「喂!你少用女乃女乃嘮叨的話來說。」每次他遠行歸來,女乃女乃總會斥責他是個浪蕩子。
「不說就不說嘛!」采戀頑皮地吐吐舌。
他瞪了妹妹一眼,才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凝湄,你不是出生于普通人家吧?」
突然被這麼問,柳凝調在心里暗叫不妙。「你為什麼這麼問?什麼樣才不叫做‘普通人家’?」
這次她是故意裝傻,她發覺自己一時得意忘形,力求表現,卻讓他起了疑心。
「意思就是,你必定是出身富賈或官宦之家,所以才有機會被栽培成如此多才多藝。其實我老早就覺得你的談吐與氣質不俗,必定不是出生于尋常百姓家,以往我問你,你總是避而不答,現在你總該將你的來歷說清楚、講明白了吧?」
這個要求令柳凝湄十分為難。
她曾答應母親,絕對不會說出自己是御史大夫之女。因為,一旦身分曝光,有可能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但是,如果不說,他一定會因此而生氣。
「凝湄?」
「我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我只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她被逼急了,「為什麼你總是要問我的出身來歷?那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我是你的相公,可是卻對你的過去一無所知。你說,我怎麼可能不在乎?」
「你在乎的是我的身分究竟配不配得上你吧?你如果這麼介意,不如休了我,省得煩心!」
這些活不該說的。可她被逼急,還來不及思考就月兌口而出,要收也收不回來了。
丙然,楚洛祈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可是,他一句話也沒說,神色黯然地離開妹妹的房間。
「糟糕,哥哥好像生氣了!」
采戀正愁著自己應該怎麼扮演和事佬,一回頭,小嫂子已先掉起淚來。
***
三更天。
柳凝湄悄悄地由采戀的身旁下床,像是做賊似的,躡手躡腳地溜出門,往她和楚洛祈的居處前進。
既然鬧翻了,她當然沒有回去與他共寢,只好求小泵「收留」她一夜。
但是,她怎麼也睡不著。
已經習慣有人相擁入眠,沒有規律的呼吸聲與熟悉的體溫,仿佛是一個人躺在無邊際的荒原中,既孤獨又無助。
奈何她說錯了話,已經惹他討厭了。
她的步伐有些沉重,因為輾轉思考許久,她決定離開楚家。
輕輕推了推門,房門果然沒鎖,她極小心地將門推開一條縫,看見楚洛祈已經上床就寢,這才放心的挪步進入屋內。
悄悄地打開衣櫃底層抽屜,她拿起藏在衣服下的一個小小的布包袱。
布包袱里是她逃離御史府前所穿的那套衣穿,上頭有母親吐血所噴濺的血漬,還有她由母親頭上所取下的一束發,是她心中的無價之寶。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她想帶走的東西。
她打開上層放了繡腺與針、剪刀的抽屜,用剪刀剪了一段水晶紫的繡線,對折再對折,然後輕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挑起他的一小撮發剪下,用繡線綁成一束,再以于絹包著。
「對不起,祈哥哥——」她的聲音細微,「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再見了。」
在淚水滴落他的臉頰上之前,柳凝湄連忙後退,不舍地再看他最後一眼,才絕然地轉身離開。
「為什麼不可能?我也想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呀廠
低沉而又微帶怒意的聲音在柳凝湄身後響起,可已打開房門的她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抱著包袱往後門的方向跑。
「該死!」
楚洛祈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反應,暗咒一聲便下床穿上靴子,拎起棉袍邊穿邊迫出去。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
柳凝湄邊跑邊哭,腦子里全是方才楚洛祈所說的話,「我也想要一輩子跟你在—起。」
還好,她的祈哥哥並沒有討厭她。
那她更應該走,她應該在他真正討厭她之前離開!想是這麼想,可是不舍的心卻讓她的腳步逐漸遲疑。
「不準走!」
一聲低吼自她身後傳來,她的腳掌像是被釘住般,霎時無法動彈。
一雙強健的手臂由後將地抱住,無須言語,便令她心緒大亂。
「你真的舍得離開我?真的舍得?」
連楚洛祈也被自己心痛的感覺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在乎她。
那已經不只是喜歡,而是愛了,他是徹徹底底地愛上了她!
其實地一直都醒著,沒有她在身旁,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所以,她進房後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掌控中,當她剪下他一束發要帶走時,他心中那股感動簡直無法言喻。
「凝湄,你寧願帶走沒有生命的頭發」也不要有血有淚的我嗎?」
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言語中的深切情意觸動了柳凝湄未曾有過的心靈悸動。
「不是的,我——」
翻過身來面對他,柳凝湄看見他微泛血絲的雙眸寫著哀傷,也揪疼了她的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一天會討厭我——」她低頭啜泣,眼淚怎麼也拭不干。
他輕擁著她,「傻瓜,我怎麼可能討厭你?」
「會的!」她肯定地說︰「我今晚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世,你不就氣得扭頭離開?下一次、下下一次,如果你一遍又一遍的追問,而我還是沒說,你一定會被我氣瘋,恨不得把我趕出楚家!」
「我怎麼可能舍得把你趕出去?」他以拇指及食指扣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懂不懂,我不是生氣,而是覺得挫敗。」
「挫敗?」她不懂。
「因為,夫妻之間是不該有任何秘密的。」他的手由下巴移到她的女敕頰上。「我不是在意你配不配得上我,我在乎的是我無法分擔你心里的苦。只因為你不信任我,不肯把困擾你的噩夢告訴我。」
她垂睫抿唇,一眨眼又催落梨花淚。「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在我娘面前發過誓,十六歲之前不準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出身。」
楚洛祈被搞糊涂了,「為什麼?」
「說出來我會死的廠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紀叔身中數刀的摻狀,「如果被別人听見了,如果有人去向壞人通風報信,他們會殺了我的!」
柔弱的身軀在地懷中不由自主地打哆嗦,楚洛祈知道那絕不是她編出來的謊言。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到恐懼。
「告訴我,壞人是誰?誰想要殺你?有仇家在追殺她的事實令他情緒緊繃。
「我不知道。」這次她說的是實話,「我只知道那個壞人手下有好多好多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如果被他們找到,他們會像殺紀叔一樣的殺死我,在我身上插上一劍又一劍——」
那幕每每讓她由噩夢中驚醒的畫面又浮現,柳凝湄仿佛听見那一夜不斷傳入她耳中的淒厲哀鳴。
「別逼我了廠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搖著頭想用掉腦中的畫面。「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他拉下她的雙手,一手接著她的腰、一手接著她的背,將她往自己胸前一按,吻住她微顫而蒼白的唇瓣。
當他的舌輕啟她的唇瓣,毫無防備的她輕易降服,讓他滑溜的舌尖長驅直入。
一種酥酥麻麻,前所未有的感覺自她體內升起,她察覺自己的心跳快如奔馬,渾身直發燙,手心也冒出汗來,可她卻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可是,她喜歡。
她喜歡他的手在她背後隔著衣料揉撫她的感覺;她喜歡地溫熱的鼻息拂在她臉上的感覺;她喜歡他的親吻。
她心中的恐懼點點飛散,逐漸破甜蜜的滋味所替代。
而楚洛祈原只是想穩住她的心神,卻在不知不覺中戀上她的唇。
終于,柳凝湄喘著氣貼靠在他胸前,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激情。
「還好我們現在不是在房里。」楚洛祈滿是愛憐地輕擁著她,「否則我肯定停不下來,非跟你圓房不可了。」
縱使不曉得他口中所謂的「圓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知道方才兩入所做的是十分親密的事。
她不敢抬頭看他,偷偷模一模自己的肚子,懷疑是不是已經有小寶寶在里頭?
楚洛祈當然沒想到她的小惱袋瓜子已經想到生兒育女這件事上,他以為她沉默不語是因為她又想到方才身世的話題。
「關于你的身業,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我再也不逼你了。」但他提出一個交換條件,「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不可以再不告而別。」
「好!」
柳凝湄抬頭看他,巧笑情今,柔媚的模樣猶如一朵芙蓉,悄悄在他心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