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微微驚訝地轉過身,回莊七日,這是他一次來見她。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他本來面目,但在眸光接觸的瞬間,芝蘭仍覺得震驚。
左側臉頰上的蛇紋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與右側臉頰相同的完美肌膚,如玉雕般的絕世容貌,復雜深邃的雙眸,冷漠中又帶著一絲溫存,雖是昂然挺拔的男子形象,芝蘭卻覺得他的相貌,詭異中透著一股特殊的妖艷,看久了便會沉湎其中無法自拔。
芝蘭側過頭,避開他的目光。
金乾坤走過去,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拉到桌前坐下,好似他的身份還是趙賢文一樣,「再多吃一些,算是陪我了。」邊說著邊往芝蘭碗里夾菜。
芝蘭沉默不語。
金乾坤嘆了口氣,站起身,「只要將孩子平安生下,我便會放你自由。」
芝蘭夾起一口飯放進嘴里。
金乾坤笑了,又坐到芝蘭身側,為她夾菜,「我知你平日愛吃素食,但你現在身體不同往日,還是多吃一些肉為好。」說著夾了一塊瘦肉放進芝蘭的碗里。
芝蘭仍是沉靜不語,慢慢地將肉夾起放進嘴里。
見她如此,金乾坤顯然非常高興,突然對著門外大叫道︰「黑岩,去拿壺酒來。」
稍刻功夫,黑岩拎著一壇酒走了進來,「公子,這壇女兒紅怎麼樣?」
芝蘭靜坐一旁,見兩人忙活著將酒壇打開,倒滿。一舉一動與凡人無異。一開始知道真相時,想象著陪在身側的乃是兩條巨大的蟒蛇,便覺得不寒而栗,嫌惡,恐懼,卻要強裝若無其事,如今真相大白了,恐懼反倒沒了,嫌惡?芝蘭微微蹙起眉,眼中流露出一絲茫然,她也弄不清楚了。
金乾坤斟滿一小杯,放到芝蘭面前,「你也喝一些,酒飲多了雖傷身,但你小酌一些,對身體卻是有益。」
芝蘭靜靜地端起酒杯,杯子竟是熱的。金乾坤是將酒溫熱了才遞給芝蘭。
慢慢地抿了一小口,並不是很辣,由食道滑入胃里,熱烘烘的,嘴里反倒升起了一股甜意,芝蘭只喝過一次酒,與趙賢文成婚時喝的交杯酒,很辣,剛入喉嚨便嗆得她咳嗽不止,臉龐是紅的,說不清是酒醉,還是咳嗽的。趙賢文說了四個字,艷若桃李。那時,她想,她是醉的。嘴畔微微揚起笑,陷入回憶。
「嘔……」
「怎麼了?」金乾坤放下酒壇,扶住芝蘭的肩膀。
芝蘭撫住胸口,剛想開口說沒事,「嘔……」剛剛吃下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好些沒有?」金乾坤輕撫她的後背,絲毫不嫌髒。
芝蘭微微搖了搖頭,「水……」
「快點拿水來。」金乾坤左右看了看,吼道。
黑岩嚇得一激靈,急忙將水遞了過去。
芝蘭漱了漱口,直起身子,臉色仍舊蒼白。「我……我想去休息一會兒。」說著掙開金乾坤的攙扶,慢慢地走進內室。
金乾坤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坐在桌前,接著一揮手,「把這些都撤下去吧!」
「是。」黑岩點了點頭,「公子,你這是去……」見公子起身往外走,他問道。
「走走。」
「公子,你的衣服……」黑岩急忙說道。
金乾坤低頭一看,原來還粘著芝蘭吐出的穢物呢,輕笑一聲,揮手間,原來髒污的外衫已變成嶄新。
看公子看似瀟灑離去的背影,黑岩卻只感到了蒼涼,接著一陣怒氣由心頭涌上。一轉身,也進了內室。
「你……」
倚坐在床沿,正陷入沉思中的芝蘭嚇了一跳,「你進來做什麼?出去。」要知道,男女有別,內室一般男子是不能入內的,唯一進去過的金乾坤,也已經許久不曾踏入了。
黑岩卻是冷笑一聲,反而走到芝蘭近前,「別以為懷了身孕就有恃無恐,我家公子待你不薄,你以為鶴兒有那老和尚守著就安全了,我黑岩要殺一個人還沒有不成功的,對了,還有你那遠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的相公,我若取他首級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好自為之。」說完,轉身大步走出。
黑岩走出去後,芝蘭表情依然呆滯,許久,無神的雙眸滑下淚來,眼一閉,順勢倒在了床上,不想看,不想听,不去想,也許這樣就好了吧!突然感到小骯一陣針扎的痛,芝蘭咬緊牙關,忍著痛,漸漸失去了知覺。再次睜開眼楮時,發現天已經黑了。
「夫人醒了。」昏暗的屋子瞬間被點亮,白衣手持著蠟燭,站在床頭。
芝蘭慢慢坐起,小骯已經不再痛了。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白衣,「又是吃飯嗎?」這些天,每到吃飯的時間,白衣便會出現在她面前。
白衣看著她的臉,「你哭了?」
芝蘭急忙以手撫臉,發現臉頰上的淚早干了,卻仍被白衣看出來了。
白衣冷漠地道︰「凡間的女子真是脆弱,總是不停的痛哭。是覺得受了委屈嗎?那為什麼不去反抗?」
「你從沒有哭過嗎?」
白衣搖頭,「以前沒有眼淚,後來修成了人身,也沒有。如若可以,我倒想哭一次呢,嘗嘗眼淚的味道。」白衣說得一本正經,自然不是開玩笑。
芝蘭輕輕嘆氣。
白衣道︰「真不明白,你委屈什麼?公子傷勢剛好,便趕過來看你,你卻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樣子,怪不得我的主人黑岩要發脾氣呢!」
芝蘭苦笑,自嘲地道︰「我還要如何?他騙我心,辱我身,拿鶴兒與相公的生命要挾我,讓我吃,我便吃,讓我喝,我便喝,我已軟弱至此,他還有何不滿意?如若他真心對我,我,我也不會……」
「公子是真心抑或假意,對夫人來說應該無區別才是,以白衣看,若有機會,夫人會恨不得殺死公子。」
芝蘭選擇沉默。
白衣一聳肩,「夫人請用飯吧。」
晚上,芝蘭做起了噩夢,全身被一只蟒蛇纏住,掙月兌不開,眼見著巨蟒張開血盆大口,逼向其喉嚨,芝蘭尖叫著掙開眼楮,終于醒了。
「怎麼了?」
听到聲音,芝蘭這才發覺,身側躺個人,是金乾坤。而自己的身子正被他的腿與胳膊壓住,怪不得會做此噩夢。
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額頭,「做噩夢了?出了一頭的汗。」
芝蘭全身僵直,「還好。」萬萬沒有想到,金乾坤會出現,以前真相沒有挑明,芝蘭虛與委蛇,忍著與他共處一室,而且他那時畢竟還是趙賢文的相貌,但是現在,身側卻躺著個妖艷至極的男人。芝蘭咬了咬唇,身體想往內側挪一下,「啊!」輕呼一聲,身體被金乾坤抱得越緊了。
沒等芝蘭反應過來,熾熱的呼吸撲向頰面,心一驚,想側頭避過,「別……我,我……嗚……唔……」嘴巴被對方的舌尖擒住,同時,金乾坤翻身壓了上去。
芝蘭使勁全身力氣掙扎,然而渾身的力氣好似被抽干了似的……
金乾坤的嘴唇移向脖間,芝蘭大喊︰「你放開我,放開……」
掙扎的雙手被金乾坤按在兩側,耳畔傳來他略顯低沉的聲音,「別反抗,我不想傷你……等孩子生下,我會放你自由,但現在……你是我的……」說著撕開芝蘭的肚兜與褻褲,欺身而上……
他本是修煉千年的蛇精,因法力高深,在妖界高高在上,肆意灑月兌,雖有,卻是一心修煉,從不為任何事物駐足留連。芝蘭是唯一讓他有與之做一世夫妻念頭的人。一世只有短短數十年,對他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即使一眨間的時間,對他來說也是首次,他雖法力深厚,對對象卻從不用強,向來溫柔體貼。
千年來,也曾與人類女子歡好過。對方知其真實身份也未曾厭惡,反而想與之天長地久的生活在一起。最初兩年恩愛過後,情愛消失,他便選擇離去,為怕其傷心,幫其抹去與他有關的記憶。
而芝蘭卻是千年以來唯一對他有嫌惡感的女子,他化身成人在世間也生活多年,自然知曉世間的倫理道德,女子看重貞德。但,在他看來,芝蘭與趙賢文之間卻是兄妹之情,成婚不久,趙賢文便被征兵入伍。又長時間分離。男女之情應該少之又少才對。
他與芝蘭歡好,卻感覺她在房事上猶若處子,若非早就確定,還真難相信,她是分娩過的婦人。金乾坤是妖,對女子是否完璧自然不會在乎,更多的則是彼此之間的歡愉程度。
但對芝蘭他卻有一種強烈的佔有,究其原因已經說不清楚,只是在日常相處,一點一滴中,金乾坤發現自己越來越受她的吸引。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無不牽動他的心。繼而有了以前不曾對其他女子有過的念頭。
本以為對她只是一時貪歡,察覺出芝蘭對他的防備時,是有過抹去她記憶的念頭,但卻心有不甘,他金乾坤肆意多年,卻從沒有為了得到一個女子而去抹其記憶的。
其後,他便討其歡心,體貼入微,想著早晚她會心甘情願地投入他的懷抱。卻不想,芝蘭為了逃離,竟狠心讓他喝下帶有靈氣的茶水,險些毀了他修煉多年的法力。當時他真是心冷至極點。
他金乾坤也是性情高傲之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非芝蘭懷其骨肉,他當真會將其拋下,生死由天。
芝蘭懷其骨肉是別有目的,金乾坤自然知曉。自己天劫將至,掐算出是情劫後,金乾坤便一直不安,若說他會為了芝蘭而丟掉性命,他是萬萬想象不出的,但天意不可違。芝蘭現在既是害他之人也是唯一能救他之人。
或許,他該听黑岩的話,將芝蘭除去,這劫自然就解了。可如今芝蘭懷了骨肉,他是萬萬不舍。這莫非就是天意?
金乾坤心有不甘,愛她不得,又動她不得。千年以來,還能未有過這般不從掌控的情況,加上芝蘭一直對他厭惡,恨不得他早早死去一般。
金乾坤擁著芝蘭,便覺得渾身舒暢,貪戀著望著她的睡顏,想著或許真的會為這個女子丟棄生命也不一定,卻突然听到,芝蘭睡夢中,大罵他滾開。
他心里一冷,卻強忍著沒表現出來,哪知芝蘭醒後,拼命地想躲開他。金乾坤一氣之下便用了強……
芝蘭的反抗意識,在金乾坤說出孩子兩個字時,便陡然崩潰,孩子都有了,抗拒何用?這身子早就是他的了!無可奈何之下閉上眼楮,任由眼角的淚滑落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