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駿馬之上,逸心侯趙新雨顧盼之間的英挺模樣,可是令得夾道歡迎的黎民百姓們,個個興高采烈地爭相稱道。
可不是,這回岳飛岳將軍之所以會大破金兵,這位逸心候的功勞可得大大的記上一筆。在岳家軍節節逼退金兵,進而追打到江北五十里之地時,若非這位通曉金國風俗民情的趙新雨獻策,教岳家軍避開金人圈套,今日又哪來這勝利的甜美果實?
雖然領受到群眾這種英雄式的喝采,但新雨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偷悅之色。任馬緩緩地走過夾道迓迎的街頭,新雨的心卻是更加的沉重。
「蒲」……這塊紫玉究竟是誰的?為什麼會在我身上?而我的青雁玉呢?在我自金國的行刑場被劫走,到重回大宋間的這段空白,我又在哪里?跟什麼人在一起?
這些問題在他官復原爵之後,一直纏繞在他腦海之中。但問及那四名自幼即隨侍身畔的紅衣女子,她們個個莫測高深的推說不知;但新雨卻不只一次的捕捉到她們彼此間交換的怪異眼神。
蒲……將那塊紫艷得教人不敢逼視的玉,重新納進腰帶之內,新雨強打起精神的望向已然在眼前的宮門。
乍進到高廣深厚的宮殿大門,突然的黑暗使新雨不自覺地瞇起眼。突地,一道雪白的人影在眼前一閃,這令得新雨連連眨著眼,想端詳個究竟。但每當他凝神的結果,一如平常,眼前除高大巍峨的連綿宮牆、簪紅戴綠的宮女妃嬪、及吆喝清道的太監差役們,哪里還有那位溫婉女子的蹤影?
在將馬交由侍馬僮牽了下去之後,新雨伸手整整衣冠,在兩側成排--依品爵官位,由外殿、中殿直排至內殿--的官員們的艷羨眼光中,神清氣定地走入大殿。
也難怪這文武百官要如此的欽羨.因為這皇居大內是何等戒備森嚴,規矩繁多之所。別說是一般朝臣,即便是官至上品的公侯伯卿之流,在初入宮禁之時,便得下馬徒步,沒有人可以如此大剌剌的策馬長驅直入,除了這位在伐金戰役中立下顯赫功勞的逸心侯,誰人還能受此寵遇?
筆直地朝金鑾殿中端坐的龍顏走去,握住拿在手中的那塊紫玉,新雨在心里悄悄地做了個決定。
「臣趙新雨叩見皇上。」垂手而立的退居在台階之下,新雨不卑不亢的掃視台階前的那列粉妝金雕女子,眼神是一徑的冷漠。
「嗯,好,很好。新雨,寡人就知你必不會有負寡人的囑托,這些時日來辛苦你了。寡人也依你所奏,將皇宮內的所有宮女全都聚集于此。以愛鄉的蓋天功勞而言,即便是要聘娶我大宋公主都不為過,寡人不明白,何以愛卿只願索這區區一名宮女?」捋著花白的胡鬢,高宗端坐在龍椅上,頻頻地點著頭望向這位人中俊杰。
眾所周知,蒲煙郡主的送嫁隊伍,在送新娘到逸心侯府而遇劫,郡主至今下落不明,京師和全國各處出入要道、城門牌樓前,都貼滿了告示,懸賞捉拿那劫走了郡主的要犯。
表面上,全國是熱鬧滾滾的要緝拿歹人,但流傳在民間的卻是︰郡主早在皇宮內即已被心懷不軌的丞相秦檜所劫殺;因這秦相國的器量狹窄和奸狡狠詐是出了名的!當初在早朝之中,他曾再三的乞旨將郡主下嫁給他顢頇駑鈍的兒子,但幸好老天有眼,教皇上降旨將郡主賜婚至逸心侯府。而眼見到口的肥肉就這樣飛了,一般人尚且要不甘心,更何況是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秦檜。向來權勢傾天、獨攬朝政的他,怎受得了這種跌股的打擊,是以他干脆劫殺郡主,他那愚痴的兒子得不到跟皇室結親的機會,別人也休想分一杯羹。
雖然沒有人真確的見到秦檜有所行動,但百姓們在對他恨之入骨的情況下,對任何關于他的道听途說,都不打折扣的照單全收。況且這轎子未到逸心侯府,就被他秦相國所派的殺手追殺,連身著大紅喜裳的郡主都被傷得血流滿地,若說郡主的失蹤跟他秦檜沒有關連,那是任誰都不會相信的。
而這逸心侯建功直達天听,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提出什麼特殊要求之際,孰料他卻只是要求︰在宮內服侍的小爆女中挑個他要的侍妾。這可就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雙手拱為禮,迎向皇上的詫異眼神,新雨坦然道︰「皇上,洛水三千,有緣只織一瓢。臣蒙皇上寵賜,皇恩浩蕩,自應心懷感恩。但臣前些日子在御花園,曾見過一位宮女……臣斗膽,因皇上賜宴新科狀元,臣不勝酒力而誤闖御花園,在御膳房外遇到位小宮女,一直懸念至今……」
「臣稟皇上,這逸心侯雖立有大功,但這深宮後苑是何等森嚴之地,即便是皇親國戚亦不可譖越。況且這御花園所連接的後宮,是皇上妻妾駐居之地,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即便是兄弟之內室亦不可擅入。臣啟奏皇上,請治這逸心侯不敬之罪,以儆效尤!」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秦檜滿臉戾氣的直視著台階下的新雨。
「唉,這新雨是寡人的子佷輩,他怎會對寡人的後宮有所企圖?況且這醉酒失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關系。新雨,你盡避說,那宮女川什麼名字,只要你提得出名氏,寡人沒有不依你之理。」揮手將秦檜斥退,高宗臉上堆滿笑意的湊近新雨。對這位俊秀的青年,他可是越看越欣賞。
天曉得他坐在這皇帝的寶座上有多緊張,金遼連年寇邊,打得他這個九五之尊常如過街鼠般的匆促逃遁。而今一切都不一樣了,有了岳飛這員猛將和其它擅戰武官,再加上這堪稱文膽的趙新雨合謀為國,看樣子他想安安樂樂的當他的太平皇帝的美夢,應是不遠了。既然如此,區區一個小爆女又算得了什麼?即使他要百個、千個兒的,他偌大的後宮,還怕湊不出個數嗎?
「臣謝皇上,當初臣並未看清那位宮人面貌,只是撿拾到一方魚型玉佩,這紫玉之上鐫有個 蒲 字,但不知是哪位宮人所遺失之物?」將魚型紫玉交由內侍轉呈到皇上面前,新雨緩緩地將視線移往佇立在台階前的粉白黛綠。在她們充滿期待眼光中,很快地溜過一遍,但很失望地搖了搖頭。
「咦?這蒲字……我說小明子,寡人這後宮內苑之中,可有人的名氏為蒲的?」轉向最寵信的宦臣小明子,高宗瞇起眼楮問道。
「這……皇上,後宮的宮人全是奴才親自挑選入宮,這其中並沒有名喚蒲的宮人,會不會是侯爺記岔了地方?」長長的蓮花指拈起那枚紫璧,小明子蒼白斯文的臉上堆滿疑惑。
「不,臣沒有記錯,這方紫玉確實是臣于那位宮人匆促離去後撿到的。」面對公公的暗示,新雨堅決地搖著頭。雖說他趙新雨慣于流連花街柳巷、倚紅偎綠的沉醉溫柔鄉內,但那是為了掩飾他真正動機的偽裝,雖然狂狷不群的宿娼狎妓,可也是重要的情報交換,他向來都能將正事和私事分得非常清楚。
「這就奇怪了,這例行的選秀大會,皆是由各州府郡編具名冊呈入宮中,由老奴才我一一點名選秀,若說有人名為蒲者,老奴我是萬萬不可能不知道……」抬頭看看亦同樣陷入沉思里的皇上和侯爺,小明子公公微微地彎折他略顯佝僂的背脊骨。「皇上,奴才年歲已大,或許記性胡涂了,現在宮內人事帳冊都由小安子公公掌理。」
「唔,宣小安子到前殿來。」
在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之後,那位衣著光鮮的小安子,滿頭大汗的沖進內殿,忙不迭地跪在高宗面前。
「奴才小安子叩見皇上……」漫不經心地,往在旁的心明子公公手中的紫璧瞄了一眼,他突然發出了大大的驚呼,「難道蒲煙郡主已找到了嗎?」
「你說什麼?!」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即全聚集向他。
「這不就是蒲煙郡主身上的紫璧嗎?」將紫璧放在手中反復觀看,小安子毫不遲疑的說道︰「這紫璧是郡主自幼即佩系在身的信物,她小時候,我跟她鬧著玩他搶她的紫璧,這小妮子尚且跟我賭氣好半天哩!我不會記錯的,這上頭又鐫了個蒲字,更是錯不了。」
在小安子侃侃而談之後,眾人表情各異。高宗詫異得抱著頭發愁︰這回戰勝金國的大功臣趙新雨,要的就只是自己曾為他婚配的蒲煙郡主,對國庫虛乏的他而言,這可是個好消息,起碼不必再愁封賞上哪兒找的老問題,但教他頭大的是--上哪兒去找出那個已失踩多時的蒲煙?
台階前臉色青白不定的,則是權重位高的秦相國。他為兒子三番兩次向皇上請婚,皆沒有消息,好不容易相中了皇上寵渥有加的蒲煙郡主,卻不料被這逸心侯捷足先登,直到听說大婚之日失蹤的蒲煙郡主壓根兒不在花轎上,這使得秦檜心里還暗自歡喜了好一陣子,想是皇上不舍將明艷動人的蒲煙出嫁,故同意他的奏請,在成親之日以叛國罪將這逸心侯逮捕。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派出不少探子在宮中、宮外搜尋,務求快些找到郡主。
誰知這趙新雨手里竟有那蒲煙郡主的信物!看來即便是尋著郡主,只怕皇上仍是要將她許配給這趙新雨吧!
最受打擊的莫過于滿懷希望而來的新雨,對于皇上所賜婚的蒲煙郡主,他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搭理她。在他小里,早已裝滿這位遺失紫璧的神秘女子的身影。加以先前自馬僮口里得知的,對這驕蠻逸縱的女子更是沒啥好感;大婚之日又演出了驚心動魄的血腥捉捕,新雨幾乎已將他那個投緣見上一面的郡主嬌妻,給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這小安子公公卻親口證實,原來那位令他念茲在茲的玲瓏佳人,即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蒲煙郡主……這……他對那個窈窕背影和清脆歌聲,幾已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沉溺之中,卻不料命運弄人,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然與那俏儷人失之交臂,這使他不但為之惆悵,更是懊惱不已。
悶悶不樂地自早朝歸返侯王府,憶起這大半輩子都以國事為重的生活,新雨突然感到非常疲憊。自幼他即被父執輩送到關外養育,令得他通曉異族語言風俗,未及弱冠被迎回承繼逸心侯封誥,成為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國勢衰微、連年征戰未歇,為了掩飾他搜集情報的工作,只得縱情酒色,當個人人傳誦的風流公子,但他的心卻是未曾有過一日平靜,總像是一只腳踩在半空中般的不踏實。
這回由北地因身分暴露而輾轉南返,他卻察覺出自己有些不同了。多了些寧靜平和,尤其在他獨處之際,不再像以往般的,想找盡所有的熱鬧填滿生命的空隙,而是悠游的過日子,這也是他二十七年生命中,開始過得比較像個人。每每在他靜心品茗或觀星時,總有個素靜的人影,不請自來的溜進他思緒之中。
溫柔的沏茶剪菊、笑意盈盈的掬水洗衣,她……像是活在他腦海中的精靈,時時刻刻的撫慰新雨思念她的急切,卻也似飲鶴止渴般的,更加難以抹滅他對她的渴望。原以為只要找到那名遺落紫璧的宮女,便可一解他滿心已被那倩影糾纏得幾喘不過氣的煩躁,誰知,那位素衣儷人卻是蒲煙郡主……接連幾道紅影掠飛由窗口而來。新雨對這幾位武功高強的神秘高人已經習慣,不再大為小敝了。從小他就明白這四位紅衣女子的神秘來歷,但他也明白人生有太多事是沒有辦法去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譬如這四位異人,他從長上留下的家訓中得知︰這四位紅衣人在他家族中已存在十余代,反正問也問不出原因,所以歷任的子孫們也就無需大驚小敝,盡量與之和乎相處就是了。
看到新雨仍是面無表情的盯著桌上開著的書冊,四位紅衣人中的一個使著眼色,立即有人出去將一個五花大綁的人給拎了進來,將之扔到新雨面前。
「侯爺,這家伙就是去向金國皇後密報,使侯爺身分曝光的歹人。她也是秦檜派出的奸細。」伸腿往地上那個被反綁雙手的人一踹,那位為首的紅衣女說道。
聞言這才將視線往那個人一瞄,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後,新雨忍不住地咦了一聲,「 他 ?……她不是巴羅?」
提起這個他在金國時的管家,新雨訝異極了。
「侯爺,我姊妹明察暗訪,總算將這廝給逮到了,她甘為秦檜走狗,不只一次的陷害侯爺。這回在絕情嶺,她又想將懷有身孕的夫人推落崖底,幸好我姊妹及時趕到,才未讓她得逞的危害侯爺子嗣。」
听得是一頭霧水,新雨放下剛端起的釅茗,「妳說什麼?我的子嗣?我尚未有妻室……」
「侯爺,事既已至此,我姊妹也不好再隱瞞侯爺。」和另三位紅衣女用新雨所听不懂的語言短暫的交談之後,那位為首的紅衣女輕聲地說道︰「侯爺夫人蒲煙郡主,現正在絕情嶺中隱居。」
「蒲煙?」神情像是被急雷打到,新雨渾然不覺自己已然打翻了茶杯,褐色液體正在桌面上蔓延。
肯定地點點頭,那位紅衣女將手按放在新雨腦門之上。瞬間,有道灼燙的熱流,很快的竄流在新雨的體內。
「侯爺,本來我姊妹之所以將侯爺的記憶鎖住,為的是要襄助侯爺完成霸業。
依我姊妹所領受任務,侯爺應可完成霸業,于這年內登基為帝,但侯爺卻沒有此等野心,所以我們也打算結束任務,回到家邦。」
「登基為帝?妳們何以認為我有此等野心?」
「侯爺命中應是貴不可言的人上人,但侯爺卻為了心系夫人,故無心逐鹿天下,既然無意鹿鼎中原,我們也沒有意見。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漸漸加重手勁兒,那紅衣女的喘氣聲也越來越大聲。
恍若茅塞頓開,眼前一幕幕的展開了那些時時刻刻困惑著他的畫面。不再像以前般點綴著片段的跑馬燈影像,那些若隱若現、時常困擾他的倩影,終于有了明確的輪廓。是她,溫婉可人的女子,她……她是誰呢?
「蒲煙夫人已懷有侯爺子嗣,我姊妹已為她布置好足夠的武力防衛,既然侯爺已無心于政事,我姊妹也將離去。」舉起手往巴羅的頸背砸下去,在喀啦一聲之後,巴羅的身子隨即軟柔柔的往一旁倒了下去。
「既然我已無意在仕途求進,妳又何需取她性命?」
「侯爺,這是我姊妹的規矩,況且這里亦需借她的尸首一周,否則旁人又怎會相信侯爺已葬生火窟?」伸手將桌上的燭台撥倒,紅衣女仍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葬生火窟?」
「侯爺應已憶起蒲煙夫人所在之方位。我姊妹時間已到,就此告辭。」朝新雨揮揮手,四位紅衣女在新雨瞠目結舌中縱身往外一跳,隨即失去了蹤影。
望著豪華奢侈、飾金抹朱的侯王府,在熊熊火光中逐漸頹圮,坐在遠遠的大樹上,新雨突然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輕松,逐漸地由心底某個角落升起,很快地遍布全身。
也罷,逸心侯只能有一位,但趙新雨卻是可有無數個的!現在我只想快些趕到蒲煙身畔,首個有嬌妻憨子的耕讀村夫……意念既定,望著急急喊著打火、救火的那些家丁僕役們,新雨露出輕松的笑容,很快地混跡在人群中,而後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消失了蹤影。
坐在被風拂弄出沙沙聲響的松林之中,晚風飄送來濃濃的晚炊味兒,拉緊侍女剛為她披上的夾襖,蒲煙抬頭望向天邊的絢燦晚霞,忍不住蹙緊眉心。
還要多久呢?月復中孩兒已會拳打腳踢的宣示他的存在了,離那四位紅衣女子所說的不過年前……眼看秋楓落盡、冬梅早綻,初雪已過的薄冬時節,更教她沒來由的感到焦慮不已。
當初眼見新雨被那四位紅衣女攫走,她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找到新雨,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將他救回來。就這樣她哭得天昏地暗,不顧一切的在山里行走,為的只是要找到新雨;找到她這輩子已經離不開的男人。
艱困地在山區因為迷途而一再繞著圈子,也曾受到野獸騷擾,幸而遇到成群到山中采蕈及伐木的山村人家,在問清緣由之後,他們好心的將蒲煙安置在一間破舊的山神廟之內,由附近的人家接濟。
但蒲煙仍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去找新雨。在無所依靠的漂蕩這麼多年後,總算她找到了個可以倚靠的人,說什麼她也不能就此任他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在蒲煙三番兩吹的執意出走去尋找新雨之後,某次暴風雨突至的午後,她被洪水沖至山溝中的岩塊上,那些焦急的村民們在岸邊干著急,卻是任誰也沒辦法渡過湍急的水勢,解救被困在節節高漲中的蒲煙。
隨著水位的上升,眼看攀附著一枝比胳臂壯不了多少的樹枝的蒲煙,隨時都有被肆虐狂濤卷走的可能,驀然,空中飛竄出四道鮮紅身影,在村民錯愕驚呼中,如蜻蜒點水凌波而成人煉,很快地即將蒲煙給救回岸上。
乍見那四個把新雨劫走的怪異女子,蒲煙唯一的念頭就是求她們將新雨的行蹤告訴她,但她們總以時機未到搪塞蒲煙。但在另一方面,卻拿出大筆銀兩,斥資在這僻野山區搭蓋了棟巨大豪邸。
「侯爺尚有天命未成,妳在此安心住下,待機緣一到,我們自然將妳帶回侯爺身畔。」
「天命未成?新雨他……」
「天機不可泄漏,妳……」看到蒲煙兩眉間隱隱約約所現的指頭般大小紅點,那為首的紅衣女突然欺身向前,二話不說即翻起蒲煙手腕,叩著她的脈好半晌。
「原來如此,看來這雁迎紫玉之說已然應允,既然如此,那紫玉依雁之期也必然不遠。」
莫名其妙地听著那四名紅衣女說的話,可真教蒲煙如墜五里雲霧之內,越听越感到迷糊。但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雨呢?前些時日,照顧她的大嬸看她連連為嚴重的惡心和暈睡所苦,特意請來大夫把脈之後,很明確的宣布蒲煙已懷身孕的消息。在這人跡稀少的山村間,任何一個新生命都是被歡迎的,更何況他們看蒲煙舉止談吐處處流露出大家風範,更是爭相照顧這位落難的無依少婦。
「大姊,如果是尋死島的心咒,那表示硫瓦陰球……」捧住蒲煙的臉再三端詳,其中一位紅衣女如此說道。
「是啊,大姊,我們苦尋這麼多年的硫瓦陰球已經重現于世,這……這表示我們回家的時日不遠了。」
「太好了,幾百年的搜尋,總算……」
伸手制止那三位紅衣女再說下去,那為首的一位微傾身子湊近蒲煙,「夫人,可曾見過一方雁型青玉?」
訝異得連嘴型都成了大大的圓圈,蒲煙連忙的自懷里拿出那塊青雁玉。
「果然,這雁玉果真是在妳身上,心蠱必隨青雁玉和紫璧而行,才能發揮它的效力。可見這硫瓦陰球已重現于世。」沉思地將青雁玉貼放在額頭之間。那四位紅衣女輪流地做著相同的重復動作,最後才把青雁玉又放回蒲煙手里,只是此時雁玉的青碧已變成淺了些的翠綠。
聘雇了不少身懷絕技的武師,為這偌大宅邸的護衛之後,紅衣女便興起離去的念頭。在這棟七日之內即建妥的大宅院外,她們手牽著手地念念有詞,而後轉向蒲煙,「我們已在這府邸周圍設下迷障,若非有侯爺和夫人應允,將永續存在。任何心懷不軌之人,將無法見到此府邸。夫人盡避寬心,下一個年前,侯爺即會歸來團聚。」
不待蒲煙有再詢問的機會,她們縱身一躍即融入蒼郁的林木之間。說也奇怪,每每蒲煙一起意想溜出去找尋新雨,她的腳便如生了根般的無法動彈,而額間的紅點卻更加殷艷,全身熱呼呼得如同烈焰焚身,此時,唯有拿起那方青雁玉貼放額上紅點,才可以使她稍微減緩不適之感。
坐在松樹香柏環繞的後院之內,蒲煙沒來由地感到陣陣心悸,她陡然坐正身子,動作之大引得遠遠忙碌搬移曝曬臘肉野脯的佣役們,全都停下手邊的動作,訝異地盯著她猛瞧。
又來了,是那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像是遠方有人正在呼喚著她般,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響應。緩緩地將那方青雁玉貼放在額際,她不安地坐在高高隆起的小丘上,不解地凝視後出飄搖生姿的滿目綠盈,猜測著任何可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