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急著找廁所的那個糗樣,可不可以麻煩你假裝沒看見啊?」事後想起來,那真是一件困窘到令她頭皮發麻的糗事。
見她嘟嘍提議的同時,幾乎羞愧的要將臉蛋埋入還在冒著白煙的面碗里,他急忙以指頂住她尖細的下顎,阻止她燙毀了這張美麗小臉。
「其實我覺得你剛剛那個樣子一點都不糗,而且還挺可愛的。」
回想剛才的一陣慌亂,他竟好心情地忍不住笑了出聲。
「可愛?」她震驚抬頭,立即瞧見他正眉眼含笑地直盯著她。
嗯……大便的樣子,居然是可愛?是她耳邊有問題,還是他想法太特別?
那對她而言,可是形象盡毀的慘痛事件耶。
而她慕痴心多年以來,就是靠著夢幻純真的完美形象讓所有人寄予無限想望的閃耀之星啊!試想有哪一位粉絲會希望自己心儀的偶像為了拉肚子而不顧形象地大叫跳腳還口不擇言。那簡直會夢碎吧。
「是啊,很可愛。」因為她實在太震驚,導致他因過于著迷指下所感受的細膩觸感而放肆地多留戀徘徊片刻而未遭她發覺。「老實說,一開始我很驚訝也很錯愕,畢竟我從沒有想過我的夢中情人也會……呃……拉肚子這件事。」
看吧……他絕對夢碎了……不知為何,一陣莫名沮喪油然而生,讓她本來就不是很好的胃口更加糟糕透頂,索性將拉面擺回桌上。頹著雙肩窩回沙發。「所以我就說要你忘記嘛……」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大家喜歡的是電視劇上的心心,而不是她本人慕痴心,她一直知道……
可是,要一直維持形象真的是件好累人的事啊。
「我只是和所有人一樣始終把你當成高不可攀的天使,卻忘了你不過也是個平凡人。」他端起被她遺棄在桌上的面碗,蹙眉盯著碗里。「但是這樣很好。這只是提醒了我,你和我都只是平凡人,都會吃喝拉撒睡。這讓我覺得和你之間的距離又更近了一些,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
所以,沒有夢碎?他沒有?「你……」耳根發燙著。
「我也會大便。」他字字鏗鏘地說著。
沒意料到他會突如其來說這句話,她愣了半秒後立即止不住笑意,癱坐在沙發上再次顫笑到眼角滾淚,只不過這次卻是真正滿心歡喜的愉悅。
「你不用為了安慰我就把自己拖下水啦!你真的……很不適合說出這句話耶,噗哧……」見他俊臉倏地爆紅,她嘴角笑彎,再度揚高,再也難以平復。
也被她感染笑意的他垂首掩飾雙頰一時半刻褪不去的燥熱,視線在一接觸到捧在手中根本沒吃幾口的拉面後眉心再度皺起。
她的胃口,一直都很不好嗎?目光下意識溜過她巴掌大的鵝蛋臉、過分縴細的肩頸與可能二十二寸都不到的腰,她好瘦……整個人看起來好嬌小又好脆弱,仿佛稍微一個不小心或使力過當,她就會像玻璃女圭女圭一般被弄碎?
以前她也是這麼瘦這麼小嗎?
「你有看過櫻桃小丸子嗎?」慕痴心一雙水晶瞳眸笑得閃閃發亮,整個人在大大松了一口氣後神情萬般柔美。
「有啊。」心思還放在擔憂她可能會營養不良的問題上,他回應得敷衍。
「你也有看過啊!」她的口吻中充滿驚喜。「我家四妹每次回家的時候我都會陪她一起看,她總愛調侃說我和櫻桃小丸子里面的山根同學一樣腸胃不好,那是我第一次不那麼討厭自己的脆弱,覺得原來自己的腸胃不好也是可以用很詼諧卡通的角度來看。」
「你知道嗎……」她眼兒彎彎,嘴兒也彎彎,吃吃笑起。「我剛才也覺得你很認真的告訴我‘你也會大便’的時候,和我四妹為了讓我忘記因為腸胃不適所發生的一切不愉快與難堪,有異曲同工之妙喔。」
當然,除了讓她不再感到窘迫地想像鴕鳥一樣將頭埋在沙里之外,她似乎可以稍稍松懈強撐起的偽裝,那種不用再為了必須顧慮形象問題而偽裝完美地神經緊繃。
「原來如此啊,山根同學。」看見她又捂起嘴咯咯笑開,他再次跟著微笑。「那……你要把面吃完嗎?」
盯著他手中捧著的拉面,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竟感到饑腸轆轆,胃口大開了起來。「嗯,為了謝謝你特別幫我煮拉面,我一定要吃完。」當她感覺所有害怕、顧忌的枷鎖竟瞬間不再沉重,她將自己想要在這一刻以真心回應他的原因歸究于不想白白浪費掉這碗美味拉面。
「咦?」她怎麼會知道是他煮的?
接過他手中的碗,她舉筷用力吸了口微溫的面條。「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的食指應該是被燙紅的吧。」雖然沒有特別留意時間,但她有注意到他離去後又折回來的時間至少有十來分鐘,足以煮上一碗拉面了。
「你的觀察力真是細微。」連他自己都遺忘了食指上的燙傷,只顧著擔心她餓壞了肚子。
「謝謝。」含糊道謝著,她再吃了口面,喝了口湯。
孟儒翹腳托腮,心滿意足地偏首凝視著她細細品嘗拉面的可愛模樣。
從來沒有想過,夢中的她會在生活中與他靠的如此之近,如此真實。
「好吃嗎?」滿懷期待的問話在得到她贊許的大力點頭回應後,一顆本就暖熱的心忽地燙熱非常,慢慢無法言喻的感動充塞著胸臆,他多麼希望老天能將這一刻延長到沒有盡頭的永遠。
讓她就此永遠在他的身邊,永遠永遠。
***
「你一定是三餐不正常,腸胃才會不好。」
自從抵達京都的第一晚後,孟儒十分感慨的下了這個結論,並且在她沒有反駁的默認之下直接得到證實。本來以為那僅僅是他個人的感想,卻沒想到往後的每一天,他卻認真嚴肅地固定盯著她按時吃下三餐。
「醫生建議你的用餐方式應該是要少量多餐吧?」
他在說完這句話的後來,她就開始發現他像是會變魔術似的,隨時在她恍神之時神奇地搬出一袋蘇打餅干、生菜沙拉、拳頭大小的白米飯團等等不勝枚舉的小零嘴塞入她的嘴中不停喂食。
「你真的太瘦了。」
當听著他有感而發地嘆息說著這句話後,她猛然驚覺自己最近嘴巴真是閑不下來,除了忙碌的吃,還是吃,還是不斷的吃。
偶爾她會出聲抗議她必須維持良好體態,對飲食必須要節制,然後他會說——
「你吃過的食物我都幫你算好卡路里了,你不會過胖。」
由于在听見他這句話時實在太過錯愕地嘴巴微張,緊接著他又將已削好的隻果片塞入她嘴里。
直到某日察覺她已來到京都兩個星期,興匆匆秤起體重後發現自己的飲食在他嚴謹規律的監控下竟難能可貴地胖上一公斤後,她除了感覺到神奇之外,又萬分訝異地想起自己竟在這段期間內腦袋里再也沒浮現過凌勁風或是盧雪兒的事情。
因為孟儒將她這十幾天的時間安排得十分充實。
除了她必須按時用餐之外,其余時間當他開始在工作室編寫劇本時,他會時不時開口要求——
「痴心,請幫我沏壺薰衣草茶,謝謝。」
「痴心,請幫我上網查一下資料,我需要知道台灣各地的旅游景點以及特色。」
「痴心,請幫我看一下第一集劇本我有沒有打錯字。」
「痴心,請幫我收一下電子郵件,順便寫封信給孟導演告訴他我母親大人甚念,有空回信或來電。」
種種諸如此類的公事私事交雜,讓她幾乎片刻不得閑,即使真正空閑下來,她也會十分感興趣地專注看著劇本,關心《如夢》的劇情發展。
然後,她發現他很認真地在觀察她,更將他所觀察下的她寫入了劇本之中,構築成女主角的基本輪廓。
有一次她忍不住指著劇本里的某段落發問——
她可以很純真、可以很可愛、可以很含蓄、更可以很不安的像個膽小表般畏懼被愛地我見猶憐,但這一切都不是以構成人們會不由自主瘋狂愛上她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她擁有渾然天成的性感魅力,那樣風情萬種的慵懶,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媚,僅此一點,她可以是夢中情人的最佳代言,更當之無愧。
「性感?為什麼會是性感?」重點是,她從來只听過大家說她漂亮、美麗、夢幻、純潔無瑕,但性感?她們家四姐妹當中,唯一能夠用上這詞匯的,也只有她那艷麗到舉世無雙的二妹慕痴情夠資格了。
但是,喔,當她躲不過那雙巧克力瞳眸的深炙凝視下,她真的、真的很後悔自己開口問了這問題。她記得當時氣氛詭譎得令她渾身發毛,就在她不斷在心里嘀咕自己似乎太自作多情,也許他根本就不是拿她當範本來寫這段文字時,他卻輕咳了幾聲,溫柔語音不可思議地暗啞回道︰「嗯……其實是那天在你家,你的房間時所浮現的靈感。」
那天在她家她的房間?是哪天?困惑沒持續太久,她立即憶及渾渾噩噩的那一天,那時她還全心全意沉湎在被背叛的傷痛之中無法自發,根本不在意房間里或生活中又多了哪一個無關緊要的誰。
反正無論是誰都沒差,對那時的她來說都沒差。
那段男主角的獨白,經由他回答時熾熱眼神的傳遞,剎那令她覺得口干舌燥,並借口說要上洗手間後逃離現場整整半小時以上。
就算是凌勁風,也不曾讓她有過如此不安又發慌的感覺啊……
「女人呀,總是會不小心將前男友拿來和現任的男友比較評分耶。」
不知為何,二妹經常掛在嘴上的那句話硬生生烙印在腦海里,任憑她再怎麼努力也抹不掉擦不去。
她沒有在比較,沒有。沒有……更何況孟儒也不是她的現任男友。
她真的沒有拿凌勁風和孟儒相互比較。
但是,盡避她再如何否認,卻管不住自己一再比較起凌勁風與孟儒的不同。然後發現,孟儒百般的好、千般的好、萬般的好。
就連身處在演藝圈里,早已對美麗、英俊的臉孔已經麻痹的她,竟也開始懂得打從心底欣賞起孟儒漂亮又尊貴的俊美;每當他習慣性地對她投以微笑,她就會忍不住苞著感到溫暖喜悅;禁不住想再回以更燦爛的笑容;矛盾的心情又在惶恐著他喜歡她,是件開始令她日日夜夜擔憂著會再舊事重演的恐怖訊息後,讓她不得不每分每秒叮嚀囑咐自己並不值得被愛。
當心情像乘坐雲霄飛車,每天膽顫心驚又驚險刺激的體驗過後,她發現自己的心竟糟糕得再也難以克制,開始——疾速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