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瑕艱難地睜開雙眼,明媚的陽光撒了一地,照得她眼楮澀澀地痛,她重新閉上眼。鼻子里傳來一股若有似無地幽香,清清地,淡淡地。她貪婪地吸著鼻子,好久沒有聞到這股熟悉的花香了。她記得很清楚,樂雲房間的窗外有一株寒梅,在大雪紛飛里怒放的那株寒梅就有著這麼一股清淡的幽香。
她猛地睜開眼坐起來。這不是在做夢吧?或許,是到了仙境?戶外的陽光一點一點淡出,屋里的景色逐漸清晰。好熟悉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和慧景宮里的擺設一模一樣。
然後,她看出來了,這里就是慧景宮。她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她從圍城的混亂中潛進宮來,想勸樂雲離開皇宮;夢見她孤獨地行走在大道上,為一封密函何去何從而傷透腦筋;還夢見自己在最無助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玩世不恭的男子。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嗎?她只是在慧景宮里盹著了?樂雲和紅袖依然在院子里堆雪人?
她搖了搖疼痛欲裂的頭,為什麼她這麼虛弱?她想強撐起身子來卻是力不從心。她頹然坐倒在床上,噩夢並沒有過去。她想起來了,想起來昨夜的惡戰,想起來她現在處境的危險。
可是,她為什麼會好好地呆在慧景宮里呢?為什麼她還沒有死,至少她也該被下到大牢里去呀。難道,是樂雲的在天之靈庇佑了她?
這麼一想,她激動地叫起來︰「樂雲,樂雲。」
「冷姐姐,你醒了?」隨著她的喊叫聲,果然從外面跑進來一個黃衫女子,那正是她可親可敬的小妹樂雲公主。
樂雲看見她,激動,興奮,委屈,一股腦兒涌上心頭。這麼久的孤立無助,這麼久的強作歡顏,在乍見親人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樂雲,你好嗎?」一聲輕輕地問候,足以勾起滿月復辛酸。
「我不好,冷姐姐,我一點也不好。」
「不要哭,慢慢說,姐姐以後會保護你的,再不讓別人欺負你。」冷無瑕萬般憐愛的呵護著她。她只是一個頑皮的小泵娘呵,可世事的殘忍依然落定到她的肩頭。
「冷姐姐,你也受苦了,都是我不好。」看著冷無瑕虛弱的樣子,樂雲的眼楮又紅了。自從救回冷無瑕後,她已經哭了好幾場了。冷姐姐冒死進宮還不是為了自己?昨天晚上,她听見宮里沸沸揚揚地鬧著捉刺客,她就想很有可能是冷無瑕。她小心地溜出去一看,正好撞進駱風中了巫昭辰的奸計。她只好在暗中將他們先帶回來,以後再慢慢想法子送出宮去。幸好昨晚蕭衍不在宮中,巫昭辰不敢貿然搜宮,否則,是斷斷藏不住兩個昏迷的大活人的。
「傻孩子,姐姐有功夫的,休息休息就好了。」這雖然是一句實話,但是在危險重重的皇宮又如何能讓她有機會好好休息呢?
樂雲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對了,是你救我來這里的嗎?」冷無瑕疑惑不解。依樂雲的功夫絕對沒本事將自己救出來。
「不是我,是駱將軍救的你。」
「駱風?他現在人呢?」冷無瑕想起來了,她在暈過去之前,曾看見西宮冒起沖天的火焰。那一定是駱風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他,」樂雲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對冷姐姐說出實情。
「他到底怎麼了?」事情似乎有些蹊蹺,既然駱風救了她,斷無將她仍丟在皇宮不管的道理。這里雖然有樂雲照顧她,但此時的樂雲早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她還等著他們來救呢。
「他受了重傷,現在還昏迷不醒。我雖然給他吃了千年人參,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他的毒不是我能夠解的。」反正是瞞不了冷姐姐了,還是早說出實情來好。
「他中了什麼毒?」冷無瑕焦急地問道。
「冰蟾蜍。」
「啊?」冷無瑕驚得幾乎跌坐在地上。須知這種冰蟾蜍是一種奇毒之物,中了此毒的人,五髒六腑氣血翻涌,直至七孔出血而亡,在這個世上幾乎沒有解藥。
「他在哪?帶我去見他。」冷無瑕憑著一股意念,居然強自站了起來。
樂雲連忙扶住她,將她帶到相連的那間房里。
整個屋子里,低低地拉著簾幔,將陽光阻隔在窗外,駱風就睡在床里那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乍一見他,冷無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有一天呀,他僅僅只離開了她一天,怎麼象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呢?
顴骨凹陷,眉頭緊鎖,臉頰蒼白,雙唇青綠,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冷無瑕默默地坐在床沿看著他。此刻,她多麼希望他能突然跳起來,調笑她的眼淚呀。然而,他始終那麼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毫無生氣。
「冷姐姐。」樂雲擔憂地撫著她的肩,她從來沒看見冷姐姐這麼悲痛過。
「我沒事,我們出去說話。」冷無瑕收起眼淚,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他們還沒有逃離險境。要想救駱風,必須先離開皇宮。
「樂雲,我听駱風說你和潘娘娘被賜飲鳩自盡,這是怎麼回事?」冷無瑕最先要知道的就是樂雲究竟有沒有能力幫助他們?有多少能力?
樂雲沉痛地將潘娘娘護衛她,紅袖代替她死的經過說了一遍。冷無瑕嘆息著,她早就看出紅袖是個剛烈的女子,所以,當德公公說紅袖要被皇上納為妃子時,她始終不相信。
「這麼說,德公公口中的紅袖是你了?」冷無瑕似乎有些明白了。
「是的。」說到這里,樂雲的神色改變了,沒有淒惶,沒有無助,有的是一抹拼死一搏的決絕。
冷無瑕看著她的變化,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看得出來,那是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她明白了,為了復仇,樂雲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樂雲,答應我,和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冷無瑕捉住她的手,懇切地說。她沒有把握能說動樂雲,就象上次她無法帶走她一樣,樂雲的骨子里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堅決。但是,她仍然要試一試。
「不,我飛不走了,我的整個生命為仇恨而活,你讓我飛到哪里去?飛到哪里我都不會安心。」樂雲淒然說道。從看著親人一個個在她身邊倒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想過報仇以外的事情。離了報仇,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仇恨的力量怎麼有這麼大?」冷無瑕喃喃說道。江湖仇殺,她看得多了,也厭倦了那種你殺我我殺你的方式。退一步海闊天空,然而,誰能令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樂雲退一步呢?
「可是,樂雲,你快樂嗎?你做這些的時候,你是否很不快樂?」
「不知道,我從建康城破的那天開始,就沒有快樂過。」樂雲淡淡的說。有多久了?她已經忘記了快樂的感覺。
「我知道,樂雲,你很不快樂。」冷無瑕誠懇地說,「你不快樂,是因為你的心里充滿的都是仇恨和憤怒。它們蒙蔽了你,讓你無法平靜,不得安寧。我告訴你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無論做什麼事情,你都必須先問問自己的心,這樣做你能得到內心的平靜嗎?那麼,你就會感受到許多的快樂了。」
樂雲咬咬牙,她的人生信條不是這樣的,她要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從來不問自己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麼,結果會怎樣,她只知道她要報復!
「樂雲,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快樂一點。佛家說得好,人的貪,嗔,思,慕,都只是一念之間,犯罪,殺人也都是一念之間,能夠看得開,悟得透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冷無瑕靜靜地說。說起來雖容易,做起來也是很難的。不過,能真正做到的人,那才能真正領略人生最美麗的風景。
「如果一個人活著沒有絲毫欲念,那麼,他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樂雲並不同意冷無瑕的看法。
「樂雲,我很擔心你,我知道那種仇恨的感覺已經根植到你的內心深處了,我只願你能時時記住,這個世界是有神靈的,它在冥冥之中控制著世上的一切,它安排著人的生死宿命,榮辱遇合,一切都遵循著它的軌道來運行,你不可強求!」
「冷姐姐,不要說我了,我還能再見到你一面,我的心就滿足了。以後,你不要再管我,一個在江湖上行走要多加小心了。」即使再不舍,也有分開的一刻,樂雲強抑住想哭的沖動。這個世界上,真正關心她的只有冷無瑕一個人了。
「如果這次能保住性命,以後,我還會來看你的。」只要樂雲在這里一天,她就會冒死來見她。
冷無瑕回頭看看駱風的那間睡房,忽然想起了駱風曾經說過的,他是皇上御賜的駙馬爺。只是現在,她怎麼能開口問樂雲這件事呢?
「別擔心了,駱將軍一定會好起來的。」樂雲見冷無瑕心事重重地望著駱風,安慰著說道。
「駱大哥是個好人!」冷無瑕別有用意地對樂雲說。她是想告訴樂雲,不要辜負了駱風的一片情意。
「我知道,只可惜我們已經亡國喪家了,否則,我一定會好好報答駱將軍的。」樂雲嘆息著。冷姐姐和駱將軍對她的恩情,她只有來世再報了!
然而,冷無瑕卻是錯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說現在皇兄不在了,沒有人為他們做主,否則,他們的婚事早就辦了,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報答駱將軍的一片深情。
冷無瑕怔怔地,上天讓她遇見了駱風,卻偏偏又不讓她擁有他。如果他是別人未婚夫,自己還可以恬不知恥地去搶上一搶,但如今,他卻是樂雲的人,自己怎麼能去和樂雲爭呢?她已經是夠孤苦的了。也罷,也罷,等一切事情了結以後,她還是一個人去浪蕩江湖好了。
樂雲看冷無瑕的樣子,仿佛是累了,也不好多說些什麼,只道︰「好了,冷姐姐先去休息,我出去探听一下消息,天黑之後,送你們出宮。」說完這些,樂雲將冷無瑕扶回床上休息,她急急地跑了出去。听說皇上今天要回宮,宮中的戒備一定更森嚴了,一定要想一個妥善的辦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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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領,就是這里了。」巫昭辰順著侍衛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錯,一點一滴殷紅的血落在泥土地上,化成褐黃色,但是仍躲不過這些刻意追尋的眼楮。
「血跡在慧景宮門前消失。」侍衛繼續報道。
「慧景宮?听說現在是一個丫頭住在那里?」巫昭辰想得到確信。如果是這樣,自己搜索起來就要方便得多了。
「是原先打掃勤政殿的一個小侍女。」侍衛肯定地說。
「好!我們進去抓人!」巫昭辰得意洋洋,小小一個宮女還擋不住侍衛統領的腳步。
看著大批侍衛氣勢洶洶地擂著門,祿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紅袖不在,她該怎麼辦呢?如果被他們搜出來紅袖帶回來的那兩個人,整個慧景宮的人就全都月兌不了干系了。
她急急地去向冷無瑕報告。听了她的話,冷無瑕果斷地說︰「將我們移到院子里的假山中去吧。」樂雲喜歡石山,她就是在石林認識樂雲的。以前,樂雲每次出宮都會帶回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石頭,然後在院子里堆積。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座假山了。
這座假山從外面看來是沒有什麼希奇的,乾坤卻是在內里。假山中空,藏三五個人絕對不成問題。
祿兒一听,連忙照辦。剛剛將冷無瑕和駱風藏好,宮門就被撞開了。
「為什麼這麼久不來開門?」巫昭辰惡狠狠地說。這小丫頭賊眉鼠眼的,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一定有什麼事情想掩瞞。
「稟報大人,因為紅袖姐姐不在,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所以。」祿兒欺欺艾艾地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紅袖去哪了?」巫昭辰直視著她。
「她,她」
「怎麼?統領大人找我有事?」還好,還好,紅袖終于回來了,祿兒小心地抹了一把汗。
「你就是紅袖?」巫昭辰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不卑不亢地女子,由衷地贊嘆著。難怪她跟冷無瑕是表親呢,一樣的美人胚子。因為她是皇上看中的人,巫昭辰也不敢太過放肆。誰知道她會不會一朝得寵,傲視天下呢?
「我只不過是問問。因為,昨天晚上宮內進了刺客,皇上命我四處查查,別讓刺客躲進皇宮內苑里嚇壞了娘娘們。」巫昭辰暫時先不說是跟蹤刺客的血跡來這里的,他想看看紅袖的反應,看她到底是有意私藏還是全不知情。
「哦,原來統領大人是例行公事,那你現在看過了?這里除了我和祿兒,就是幾個打雜的宮女太監,統領大人竟可以說說誰是刺客?」樂雲指著慧景宮里一眾人等說。
「這個,刺客是受了傷的,量他此刻還沒能力站起來。」巫昭辰皮笑肉不笑。小蹄子,給你臉你不要臉,可別怪我翻臉無情。
「這麼說,統領是說刺客在我床上了?」樂雲不動聲色的說。她一回宮,看見這架勢就知道冷無瑕和駱風已經被藏起來了,要不然巫昭辰可沒這麼好心情在這里磨蹭。
「這話可是姑娘說的,我沒說。不過,既然姑娘說了,我就不防四處看看,也好讓弟兄們證明一下姑娘的清白。」巫昭辰賊賊地說。話音剛落,巫昭辰就命令手下動手搜園。
「慢!這里可是由得你說搜就搜的?雖然慧景宮沒有住上一位娘娘,但好歹也是皇宮內苑。你要搜,起碼也要有聖諭在手吧?」樂雲一閃身,攔住巫昭辰的去路。
「難道有皇上的口諭還不行嗎?」巫昭辰惱羞成怒。今天如果讓一個小丫頭給擋在門外了,自己在下屬面前且不是顏面盡失。
「不行。除非你和我一起到皇上面前去對質。」只要現在阻住了他,晚上自己就有辦法送走冷無瑕和駱風。到時候,他再想怎麼搜都可以。為了拖延時間,她不得不拿出皇上來當擋箭牌。
「哼!你以為你什麼身份?就想擋得住我?」巫昭辰大力一推,將樂雲推到一邊。樂雲順勢倒在地上,假裝不支暈了過去。
祿兒一看,嚇呆了。這還得了,她哭喊著︰「快去請皇上!快去請皇上!巫統領打死人了!」
早有慧景宮的下人急沖沖地跑了出去。巫昭辰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只不過是稍微加了一點力,怎麼就會暈過去呢?如果不是她太嬌弱,就是事情有詐。
他快速掃視了一下四周,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但是,越無懈可擊就越是說明有問題。血跡到慧景宮門口就沒有了,證明刺客一定是進了慧景宮,但是在宮里卻又為什麼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呢?這正是有人毀去了證據。這個毀掉證據的人除了紅袖還會是誰呢?
想通這些,巫昭辰到也不急著找出刺客了,他要看看紅袖到底玩什麼把戲?有了這些蛛絲馬跡,說不定今天一舉就能將藏在宮中的反賊抓個干干淨淨。
「皇上駕到!」隨著劉公公尖銳的嗓音,蕭衍虎步熊熊地走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暈倒在地的樂雲,心痛加愛憐一股腦兒涌上來。
他一把抱起她,一疊連聲地喊著︰「傳太醫,傳太醫!」
他抱著她往她的閨房走去,懷中的人兒雙眼緊閉,輕若飄鴻。他心痛地將她放在床上,一股強烈的保護緊緊攫住他的心。
巫昭辰一看見皇上的態度,他就嚇壞了。千算萬算就是算掉了一點,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點,這丫頭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自己怎麼就把這個給忘了呢?真是該死!
把樂雲交給太醫,蕭衍就走了出來,陰沉著一張臉,對巫昭辰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到朕的內宮里來打人?」
「不,不是的,我沒有,我」在三九嚴寒里,怎麼還這麼熱呢?巫昭辰大汗淋灕。
「滾出去。」巫昭辰如蒙大赦,他也不及向皇上解釋了,現在不論他說什麼皇上都不會听的,還是等捉到刺客再說吧。
不一會兒,太醫就出來了。蕭衍仔細看了看,覺得太醫的神色有些古怪,他的心緊縮了一下,不會是她的傷勢太嚴重了吧?
「怎麼樣?」他努力壓低聲音,使自己的嗓音听起來不那麼顫抖。
「沒什麼,紅袖姑娘就是受了一點驚嚇。」太醫斟酌著字句。什麼暈倒,根本就是假裝的嘛。只是,這些到是不必他去說破的。在皇宮里他見得多了,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哪個妃子不耍點小手段呢?
「哦。」蕭衍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接著他自己也有些失笑起來,戰場上得到的天下,他什麼陣仗沒見過,也沒見他皺一皺眉頭,惟獨事情牽涉到這個女人,就亂了分寸。
他在門口徘徊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進去。這個紅袖對他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令他既想見她,又怕見她。而且,他一直覺得她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他急切地想知道,她心里隱藏著的究竟是什麼秘密。
罷才看巫昭辰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就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她的秘密。那麼,自己還是先去問問巫昭辰,為什麼會起這樣的沖突吧。
打定主意,他索性不進去了,招手囑咐祿兒小心服侍,再遇上什麼情況一定要及時稟告。然後,他才急急離開。
「他走了?」蕭衍剛離開,樂雲就小心翼翼地伸出頭來探問。
祿兒輕手輕腳地向大門外張望了一下,就關起了沉重的鐵門。
「快!快!」樂雲招著手,和祿兒一起拉出了假山石中的冷無瑕和駱風。冷無瑕本來就沒有受什麼傷,經過一天的休息,她的精神也比初來時好多了,最令人擔心的就是一直昏睡不醒的駱風。
「天快黑了,你們先換上兩套小太監的衣服。」樂雲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眾人。
不一會兒,兩個人就打扮妥當。樂雲拿出一個草席將駱風包好,對冷無瑕說︰「你就拖著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說是這個小太監發了急瘟,死了。大太監命你扔出去的。」
囑咐好這些,樂雲交給冷無瑕一個令牌,這是她剛剛去內務府討的。如果不是因為她現在是皇上的紅人,誰還會買她的帳呢?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只是,今此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會。思及此,二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祿兒催促道︰「快點,再遲怕巫昭辰又來攪和。」
冷無瑕收起眼淚,別了樂雲。縱使有千言萬語也來不及說了,沒想到她們的相聚是如此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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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見了吧。那兩個人就是刺客,他們果然是藏在慧景宮中。」隱在暗影中的巫昭辰得意洋洋地對蕭衍說。
蕭衍看著紅袖和那個裝扮成太監模樣的人揮淚告別,心理百般難受。她可從來沒有對自己這樣過呵。
「奇怪,那人我怎麼看著這麼面熟啊。」巫昭辰左看右看,總覺得那刺客面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了。及至他的眼光落到草席里的駱風身上,他才恍然大悟。
難怪看起來面熟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呢,她是女扳男裝。冷無瑕果然是反賊!難怪她一心想要進皇宮找紅袖呢,原來她們是一伙的,幸虧自己當時沒有幫助她。
明白了她的身份,巫昭辰嚇出一身冷汗。為了以示清白,他忙將冷無瑕的身份說了出來。
「你說他是個女的?」蕭衍吁了好長一口氣。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小小的竊喜。原來他竟然一直是妒忌他的,現在,知道他是一個女的,他的心由衷地高興起來,還管什麼刺客不刺客呢?
「皇上,要不要上前去拆穿他們?」巫昭辰試探著問。如果皇上能將冷無瑕交給自己處置,那就太好了。
「算了,讓他們去吧。」因為是紅袖的朋友,連帶著蕭衍對他們的印象也好起來,反正自己也沒受什麼損失。再說那個男的,看起來奄奄一息的,也不知道還治不治得好,至于另外一個女的,他到是一點也不在乎,他從來沒有把女子看在眼里過。
「你去吩咐侍衛,不要為難他們。」索性好人做到底,就放他們出宮好了。以後紅袖知道了,說不定還會感激不盡呢。
「是!」得了這句話,巫昭辰象得了什麼寶貝似的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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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等著祿兒的消息的樂雲一點也沒想到皇上會這麼晚來。她看著蕭衍,戰戰兢兢地說不出話來。難道他看穿了她的陰謀?難道冷姐姐和駱將軍已落在他手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刻讓她這麼深刻地體會到皇上的威嚴。
「你剛剛才好,不要站著了,坐下說話吧。」看著紅袖終于沒用冷臉對他,他的心里高興極了,一點也沒有看出她的忐忑不安。
「這麼晚了?皇上有什麼事情嗎?」還是單刀直入問個明白的好。
「一定要有事,朕才可以來找你嗎?」蕭衍好玩地看著她。
霎時,紅霞染上了樂雲白皙的雙頰。我的天哪,自己這是想到哪兒去了?她背過身去,掩飾著激動的情緒。
「來,過來,說說你的情況給朕听。你是幾歲進宮的?」蕭衍拍拍身邊的椅子,他不是非要知道這些瑣事不可,而是他希望能和「紅袖」和平地相處一會,說說閑話,拉拉家常。
樂雲心里又驚又懼,「我是六歲進宮的。」
「哦,家里還有些什麼人?」
「沒有,一個都沒有了。」樂雲黯然地說。
「不要傷心,以後,皇宮就是你的家。」
這里本來就是我的家。然而,這句話樂雲是不敢現在說出口的。
「你宮中那個發瘟身亡的小太監,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叫守衛都別攔他。我想,現在他應該已經出宮了吧,你可以安心了,瘟疫不會再蔓延開來。」蕭衍眯縫著眼楮,仔細觀察著樂雲的反應。
樂雲听了這話,是驚疑又擔心,皇上說的可是反話?他覺察出什麼來了?
蕭衍話音一轉,卻再不提冷無瑕和駱風的情況了,他微笑著問︰「我寄放在你那里的鏈子還在不在?」
樂雲想起第一次見到蕭衍時自己義正嚴詞地要和他分贓的畫面,不禁羞紅了臉頰。她從衣襟里掏出那根鏈子遞到蕭衍面前,小聲地說︰「還給你。」
蕭衍接過項鏈,他把樂雲拉到他懷里,輕輕挽起她後頸上披散的頭發。他的手溫熱而沉穩,觸著樂雲雪白的肌膚。樂雲驚怔著,恍恍惚惚,她覺得她不能說話,不能呼吸了。那種感覺軟綿綿,麻酥酥,讓她只想沉睡過去。
緊接著,她感覺到脖子上沁涼一片,她驚醒過來,只見蕭衍已經將那根鏈子掛到了她胸前。她慌亂著,迷惑著,想拒絕,卻又沒有半分氣力。
蕭衍捉住她試圖拉下鏈子的手。他看著她的眼楮,說︰「這根鏈子是我們蕭家的傳家之寶,由每一代的長子長媳保管。我哥哥死了,它就由你保管。」
他的話在樂雲心中引起了一陣巨大的震動,他的眼楮離她那麼近,那麼近,使她無法呼吸。
突然,蕭衍吻住了她,他的嘴唇緊貼著她的。她感覺到有一股熱流直沖進了她的頭腦和身體里,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起來,腦子中一片混亂。什麼齊國公主,什麼梁國皇帝,什麼冤,什麼仇,一切的一切統統都放下吧,此時此刻,只有深深相愛著的兩個人。
蕭衍的手緊緊地抱著她,他的身子貼著她的,令她心慌意亂,她覺得她就快要窒息在這種壓迫里了。她听到他的心跳,那麼沉重,那麼猛烈,那麼狂野。她願意就這麼永遠永遠陷溺在這份狂野的溫柔里,哪怕窒息而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放開了她,她的思緒從一個遙遠的不可知的世界拉回到現實中來,她看清了,眼前,是他那含情帶笑的眼楮,深深地,牢牢地望定著她。
她的眼神閃爍著,她不明白自己剛才是怎麼了,一股屈辱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掩著臉快步沖進了房間,「砰」一聲關上了房門,任蕭衍如何焦急地叫喚,她就是不理。
她把自己拋進枕頭里,痛苦失聲。她滿腔滿腔的恨意呢?她身負的血海深仇呢?它們跑哪里去了?不,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不應該向一個仇人祈求溫暖,她要堅強起來,蕭衍曾負她的,她一定要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