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颜 第六章
作者:寒漓

冷无瑕艰难地睁开双眼,明媚的阳光撒了一地,照得她眼睛涩涩地痛,她重新闭上眼。鼻子里传来一股若有似无地幽香,清清地,淡淡地。她贪婪地吸着鼻子,好久没有闻到这股熟悉的花香了。她记得很清楚,乐云房间的窗外有一株寒梅,在大雪纷飞里怒放的那株寒梅就有着这么一股清淡的幽香。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这不是在做梦吧?或许,是到了仙境?户外的阳光一点一点淡出,屋里的景色逐渐清晰。好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和慧景宫里的摆设一模一样。

然后,她看出来了,这里就是慧景宫。她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她从围城的混乱中潜进宫来,想劝乐云离开皇宫;梦见她孤独地行走在大道上,为一封密函何去何从而伤透脑筋;还梦见自己在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男子。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吗?她只是在慧景宫里盹着了?乐云和红袖依然在院子里堆雪人?

她摇了摇疼痛欲裂的头,为什么她这么虚弱?她想强撑起身子来却是力不从心。她颓然坐倒在床上,噩梦并没有过去。她想起来了,想起来昨夜的恶战,想起来她现在处境的危险。

可是,她为什么会好好地呆在慧景宫里呢?为什么她还没有死,至少她也该被下到大牢里去呀。难道,是乐云的在天之灵庇佑了她?

这么一想,她激动地叫起来:“乐云,乐云。”

“冷姐姐,你醒了?”随着她的喊叫声,果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黄衫女子,那正是她可亲可敬的小妹乐云公主。

乐云看见她,激动,兴奋,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这么久的孤立无助,这么久的强作欢颜,在乍见亲人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乐云,你好吗?”一声轻轻地问候,足以勾起满月复辛酸。

“我不好,冷姐姐,我一点也不好。”

“不要哭,慢慢说,姐姐以后会保护你的,再不让别人欺负你。”冷无瑕万般怜爱的呵护着她。她只是一个顽皮的小泵娘呵,可世事的残忍依然落定到她的肩头。

“冷姐姐,你也受苦了,都是我不好。”看着冷无瑕虚弱的样子,乐云的眼睛又红了。自从救回冷无瑕后,她已经哭了好几场了。冷姐姐冒死进宫还不是为了自己?昨天晚上,她听见宫里沸沸扬扬地闹着捉刺客,她就想很有可能是冷无瑕。她小心地溜出去一看,正好撞进骆风中了巫昭辰的奸计。她只好在暗中将他们先带回来,以后再慢慢想法子送出宫去。幸好昨晚萧衍不在宫中,巫昭辰不敢贸然搜宫,否则,是断断藏不住两个昏迷的大活人的。

“傻孩子,姐姐有功夫的,休息休息就好了。”这虽然是一句实话,但是在危险重重的皇宫又如何能让她有机会好好休息呢?

乐云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对了,是你救我来这里的吗?”冷无瑕疑惑不解。依乐云的功夫绝对没本事将自己救出来。

“不是我,是骆将军救的你。”

“骆风?他现在人呢?”冷无瑕想起来了,她在晕过去之前,曾看见西宫冒起冲天的火焰。那一定是骆风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他,”乐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对冷姐姐说出实情。

“他到底怎么了?”事情似乎有些蹊跷,既然骆风救了她,断无将她仍丢在皇宫不管的道理。这里虽然有乐云照顾她,但此时的乐云早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她还等着他们来救呢。

“他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我虽然给他吃了千年人参,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的毒不是我能够解的。”反正是瞒不了冷姐姐了,还是早说出实情来好。

“他中了什么毒?”冷无瑕焦急地问道。

“冰蟾蜍。”

“啊?”冷无瑕惊得几乎跌坐在地上。须知这种冰蟾蜍是一种奇毒之物,中了此毒的人,五脏六腑气血翻涌,直至七孔出血而亡,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解药。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冷无瑕凭着一股意念,居然强自站了起来。

乐云连忙扶住她,将她带到相连的那间房里。

整个屋子里,低低地拉着帘幔,将阳光阻隔在窗外,骆风就睡在床里那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乍一见他,冷无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一天呀,他仅仅只离开了她一天,怎么象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呢?

颧骨凹陷,眉头紧锁,脸颊苍白,双唇青绿,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冷无瑕默默地坐在床沿看着他。此刻,她多么希望他能突然跳起来,调笑她的眼泪呀。然而,他始终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

“冷姐姐。”乐云担忧地抚着她的肩,她从来没看见冷姐姐这么悲痛过。

“我没事,我们出去说话。”冷无瑕收起眼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们还没有逃离险境。要想救骆风,必须先离开皇宫。

“乐云,我听骆风说你和潘娘娘被赐饮鸠自尽,这是怎么回事?”冷无瑕最先要知道的就是乐云究竟有没有能力帮助他们?有多少能力?

乐云沉痛地将潘娘娘护卫她,红袖代替她死的经过说了一遍。冷无瑕叹息着,她早就看出红袖是个刚烈的女子,所以,当德公公说红袖要被皇上纳为妃子时,她始终不相信。

“这么说,德公公口中的红袖是你了?”冷无瑕似乎有些明白了。

“是的。”说到这里,乐云的神色改变了,没有凄惶,没有无助,有的是一抹拼死一搏的决绝。

冷无瑕看着她的变化,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看得出来,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她明白了,为了复仇,乐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乐云,答应我,和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冷无瑕捉住她的手,恳切地说。她没有把握能说动乐云,就象上次她无法带走她一样,乐云的骨子里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坚决。但是,她仍然要试一试。

“不,我飞不走了,我的整个生命为仇恨而活,你让我飞到哪里去?飞到哪里我都不会安心。”乐云凄然说道。从看着亲人一个个在她身边倒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想过报仇以外的事情。离了报仇,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仇恨的力量怎么有这么大?”冷无瑕喃喃说道。江湖仇杀,她看得多了,也厌倦了那种你杀我我杀你的方式。退一步海阔天空,然而,谁能令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乐云退一步呢?

“可是,乐云,你快乐吗?你做这些的时候,你是否很不快乐?”

“不知道,我从建康城破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快乐过。”乐云淡淡的说。有多久了?她已经忘记了快乐的感觉。

“我知道,乐云,你很不快乐。”冷无瑕诚恳地说,“你不快乐,是因为你的心里充满的都是仇恨和愤怒。它们蒙蔽了你,让你无法平静,不得安宁。我告诉你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必须先问问自己的心,这样做你能得到内心的平静吗?那么,你就会感受到许多的快乐了。”

乐云咬咬牙,她的人生信条不是这样的,她要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从来不问自己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结果会怎样,她只知道她要报复!

“乐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一点。佛家说得好,人的贪,嗔,思,慕,都只是一念之间,犯罪,杀人也都是一念之间,能够看得开,悟得透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冷无瑕静静地说。说起来虽容易,做起来也是很难的。不过,能真正做到的人,那才能真正领略人生最美丽的风景。

“如果一个人活着没有丝毫欲念,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乐云并不同意冷无瑕的看法。

“乐云,我很担心你,我知道那种仇恨的感觉已经根植到你的内心深处了,我只愿你能时时记住,这个世界是有神灵的,它在冥冥之中控制着世上的一切,它安排着人的生死宿命,荣辱遇合,一切都遵循着它的轨道来运行,你不可强求!”

“冷姐姐,不要说我了,我还能再见到你一面,我的心就满足了。以后,你不要再管我,一个在江湖上行走要多加小心了。”即使再不舍,也有分开的一刻,乐云强抑住想哭的冲动。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她的只有冷无瑕一个人了。

“如果这次能保住性命,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只要乐云在这里一天,她就会冒死来见她。

冷无瑕回头看看骆风的那间睡房,忽然想起了骆风曾经说过的,他是皇上御赐的驸马爷。只是现在,她怎么能开口问乐云这件事呢?

“别担心了,骆将军一定会好起来的。”乐云见冷无瑕心事重重地望着骆风,安慰着说道。

“骆大哥是个好人!”冷无瑕别有用意地对乐云说。她是想告诉乐云,不要辜负了骆风的一片情意。

“我知道,只可惜我们已经亡国丧家了,否则,我一定会好好报答骆将军的。”乐云叹息着。冷姐姐和骆将军对她的恩情,她只有来世再报了!

然而,冷无瑕却是错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说现在皇兄不在了,没有人为他们做主,否则,他们的婚事早就办了,到如今,也没有办法报答骆将军的一片深情。

冷无瑕怔怔地,上天让她遇见了骆风,却偏偏又不让她拥有他。如果他是别人未婚夫,自己还可以恬不知耻地去抢上一抢,但如今,他却是乐云的人,自己怎么能去和乐云争呢?她已经是够孤苦的了。也罢,也罢,等一切事情了结以后,她还是一个人去浪荡江湖好了。

乐云看冷无瑕的样子,仿佛是累了,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道:“好了,冷姐姐先去休息,我出去探听一下消息,天黑之后,送你们出宫。”说完这些,乐云将冷无瑕扶回床上休息,她急急地跑了出去。听说皇上今天要回宫,宫中的戒备一定更森严了,一定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才好。

***********

“统领,就是这里了。”巫昭辰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错,一点一滴殷红的血落在泥土地上,化成褐黄色,但是仍躲不过这些刻意追寻的眼睛。

“血迹在慧景宫门前消失。”侍卫继续报道。

“慧景宫?听说现在是一个丫头住在那里?”巫昭辰想得到确信。如果是这样,自己搜索起来就要方便得多了。

“是原先打扫勤政殿的一个小侍女。”侍卫肯定地说。

“好!我们进去抓人!”巫昭辰得意洋洋,小小一个宫女还挡不住侍卫统领的脚步。

看着大批侍卫气势汹汹地擂着门,禄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红袖不在,她该怎么办呢?如果被他们搜出来红袖带回来的那两个人,整个慧景宫的人就全都月兑不了干系了。

她急急地去向冷无瑕报告。听了她的话,冷无瑕果断地说:“将我们移到院子里的假山中去吧。”乐云喜欢石山,她就是在石林认识乐云的。以前,乐云每次出宫都会带回来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石头,然后在院子里堆积。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座假山了。

这座假山从外面看来是没有什么希奇的,乾坤却是在内里。假山中空,藏三五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禄儿一听,连忙照办。刚刚将冷无瑕和骆风藏好,宫门就被撞开了。

“为什么这么久不来开门?”巫昭辰恶狠狠地说。这小丫头贼眉鼠眼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定有什么事情想掩瞒。

“禀报大人,因为红袖姐姐不在,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所以。”禄儿欺欺艾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红袖去哪了?”巫昭辰直视着她。

“她,她”

“怎么?统领大人找我有事?”还好,还好,红袖终于回来了,禄儿小心地抹了一把汗。

“你就是红袖?”巫昭辰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地女子,由衷地赞叹着。难怪她跟冷无瑕是表亲呢,一样的美人胚子。因为她是皇上看中的人,巫昭辰也不敢太过放肆。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朝得宠,傲视天下呢?

“我只不过是问问。因为,昨天晚上宫内进了刺客,皇上命我四处查查,别让刺客躲进皇宫内苑里吓坏了娘娘们。”巫昭辰暂时先不说是跟踪刺客的血迹来这里的,他想看看红袖的反应,看她到底是有意私藏还是全不知情。

“哦,原来统领大人是例行公事,那你现在看过了?这里除了我和禄儿,就是几个打杂的宫女太监,统领大人竟可以说说谁是刺客?”乐云指着慧景宫里一众人等说。

“这个,刺客是受了伤的,量他此刻还没能力站起来。”巫昭辰皮笑肉不笑。小蹄子,给你脸你不要脸,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么说,统领是说刺客在我床上了?”乐云不动声色的说。她一回宫,看见这架势就知道冷无瑕和骆风已经被藏起来了,要不然巫昭辰可没这么好心情在这里磨蹭。

“这话可是姑娘说的,我没说。不过,既然姑娘说了,我就不防四处看看,也好让弟兄们证明一下姑娘的清白。”巫昭辰贼贼地说。话音刚落,巫昭辰就命令手下动手搜园。

“慢!这里可是由得你说搜就搜的?虽然慧景宫没有住上一位娘娘,但好歹也是皇宫内苑。你要搜,起码也要有圣谕在手吧?”乐云一闪身,拦住巫昭辰的去路。

“难道有皇上的口谕还不行吗?”巫昭辰恼羞成怒。今天如果让一个小丫头给挡在门外了,自己在下属面前且不是颜面尽失。

“不行。除非你和我一起到皇上面前去对质。”只要现在阻住了他,晚上自己就有办法送走冷无瑕和骆风。到时候,他再想怎么搜都可以。为了拖延时间,她不得不拿出皇上来当挡箭牌。

“哼!你以为你什么身份?就想挡得住我?”巫昭辰大力一推,将乐云推到一边。乐云顺势倒在地上,假装不支晕了过去。

禄儿一看,吓呆了。这还得了,她哭喊着:“快去请皇上!快去请皇上!巫统领打死人了!”

早有慧景宫的下人急冲冲地跑了出去。巫昭辰不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只不过是稍微加了一点力,怎么就会晕过去呢?如果不是她太娇弱,就是事情有诈。

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但是,越无懈可击就越是说明有问题。血迹到慧景宫门口就没有了,证明刺客一定是进了慧景宫,但是在宫里却又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呢?这正是有人毁去了证据。这个毁掉证据的人除了红袖还会是谁呢?

想通这些,巫昭辰到也不急着找出刺客了,他要看看红袖到底玩什么把戏?有了这些蛛丝马迹,说不定今天一举就能将藏在宫中的反贼抓个干干净净。

“皇上驾到!”随着刘公公尖锐的嗓音,萧衍虎步熊熊地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晕倒在地的乐云,心痛加爱怜一股脑儿涌上来。

他一把抱起她,一叠连声地喊着:“传太医,传太医!”

他抱着她往她的闺房走去,怀中的人儿双眼紧闭,轻若飘鸿。他心痛地将她放在床上,一股强烈的保护紧紧攫住他的心。

巫昭辰一看见皇上的态度,他就吓坏了。千算万算就是算掉了一点,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丫头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自己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真是该死!

把乐云交给太医,萧衍就走了出来,阴沉着一张脸,对巫昭辰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朕的内宫里来打人?”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在三九严寒里,怎么还这么热呢?巫昭辰大汗淋漓。

“滚出去。”巫昭辰如蒙大赦,他也不及向皇上解释了,现在不论他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听的,还是等捉到刺客再说吧。

不一会儿,太医就出来了。萧衍仔细看了看,觉得太医的神色有些古怪,他的心紧缩了一下,不会是她的伤势太严重了吧?

“怎么样?”他努力压低声音,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没什么,红袖姑娘就是受了一点惊吓。”太医斟酌着字句。什么晕倒,根本就是假装的嘛。只是,这些到是不必他去说破的。在皇宫里他见得多了,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哪个妃子不耍点小手段呢?

“哦。”萧衍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他自己也有些失笑起来,战场上得到的天下,他什么阵仗没见过,也没见他皱一皱眉头,惟独事情牵涉到这个女人,就乱了分寸。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这个红袖对他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令他既想见她,又怕见她。而且,他一直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急切地想知道,她心里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罢才看巫昭辰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就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她的秘密。那么,自己还是先去问问巫昭辰,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冲突吧。

打定主意,他索性不进去了,招手嘱咐禄儿小心服侍,再遇上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禀告。然后,他才急急离开。

“他走了?”萧衍刚离开,乐云就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探问。

禄儿轻手轻脚地向大门外张望了一下,就关起了沉重的铁门。

“快!快!”乐云招着手,和禄儿一起拉出了假山石中的冷无瑕和骆风。冷无瑕本来就没有受什么伤,经过一天的休息,她的精神也比初来时好多了,最令人担心的就是一直昏睡不醒的骆风。

“天快黑了,你们先换上两套小太监的衣服。”乐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打扮妥当。乐云拿出一个草席将骆风包好,对冷无瑕说:“你就拖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说是这个小太监发了急瘟,死了。大太监命你扔出去的。”

嘱咐好这些,乐云交给冷无瑕一个令牌,这是她刚刚去内务府讨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皇上的红人,谁还会买她的帐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只是,今此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会。思及此,二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禄儿催促道:“快点,再迟怕巫昭辰又来搅和。”

冷无瑕收起眼泪,别了乐云。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来不及说了,没想到她们的相聚是如此短暂。

**********

“皇上,看见了吧。那两个人就是刺客,他们果然是藏在慧景宫中。”隐在暗影中的巫昭辰得意洋洋地对萧衍说。

萧衍看着红袖和那个装扮成太监模样的人挥泪告别,心理百般难受。她可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过呵。

“奇怪,那人我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啊。”巫昭辰左看右看,总觉得那刺客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及至他的眼光落到草席里的骆风身上,他才恍然大悟。

难怪看起来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呢,她是女扳男装。冷无瑕果然是反贼!难怪她一心想要进皇宫找红袖呢,原来她们是一伙的,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帮助她。

明白了她的身份,巫昭辰吓出一身冷汗。为了以示清白,他忙将冷无瑕的身份说了出来。

“你说他是个女的?”萧衍吁了好长一口气。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小小的窃喜。原来他竟然一直是妒忌他的,现在,知道他是一个女的,他的心由衷地高兴起来,还管什么刺客不刺客呢?

“皇上,要不要上前去拆穿他们?”巫昭辰试探着问。如果皇上能将冷无瑕交给自己处置,那就太好了。

“算了,让他们去吧。”因为是红袖的朋友,连带着萧衍对他们的印象也好起来,反正自己也没受什么损失。再说那个男的,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也不知道还治不治得好,至于另外一个女的,他到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从来没有把女子看在眼里过。

“你去吩咐侍卫,不要为难他们。”索性好人做到底,就放他们出宫好了。以后红袖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感激不尽呢。

“是!”得了这句话,巫昭辰象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领命而去。

*********

正等着禄儿的消息的乐云一点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晚来。她看着萧衍,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难道他看穿了她的阴谋?难道冷姐姐和骆将军已落在他手中?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让她这么深刻地体会到皇上的威严。

“你刚刚才好,不要站着了,坐下说话吧。”看着红袖终于没用冷脸对他,他的心里高兴极了,一点也没有看出她的忐忑不安。

“这么晚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单刀直入问个明白的好。

“一定要有事,朕才可以来找你吗?”萧衍好玩地看着她。

霎时,红霞染上了乐云白皙的双颊。我的天哪,自己这是想到哪儿去了?她背过身去,掩饰着激动的情绪。

“来,过来,说说你的情况给朕听。你是几岁进宫的?”萧衍拍拍身边的椅子,他不是非要知道这些琐事不可,而是他希望能和“红袖”和平地相处一会,说说闲话,拉拉家常。

乐云心里又惊又惧,“我是六岁进宫的。”

“哦,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了。”乐云黯然地说。

“不要伤心,以后,皇宫就是你的家。”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然而,这句话乐云是不敢现在说出口的。

“你宫中那个发瘟身亡的小太监,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叫守卫都别拦他。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出宫了吧,你可以安心了,瘟疫不会再蔓延开来。”萧衍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着乐云的反应。

乐云听了这话,是惊疑又担心,皇上说的可是反话?他觉察出什么来了?

萧衍话音一转,却再不提冷无瑕和骆风的情况了,他微笑着问:“我寄放在你那里的链子还在不在?”

乐云想起第一次见到萧衍时自己义正严词地要和他分赃的画面,不禁羞红了脸颊。她从衣襟里掏出那根链子递到萧衍面前,小声地说:“还给你。”

萧衍接过项链,他把乐云拉到他怀里,轻轻挽起她后颈上披散的头发。他的手温热而沉稳,触着乐云雪白的肌肤。乐云惊怔着,恍恍惚惚,她觉得她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了。那种感觉软绵绵,麻酥酥,让她只想沉睡过去。

紧接着,她感觉到脖子上沁凉一片,她惊醒过来,只见萧衍已经将那根链子挂到了她胸前。她慌乱着,迷惑着,想拒绝,却又没有半分气力。

萧衍捉住她试图拉下链子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根链子是我们萧家的传家之宝,由每一代的长子长媳保管。我哥哥死了,它就由你保管。”

他的话在乐云心中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震动,他的眼睛离她那么近,那么近,使她无法呼吸。

突然,萧衍吻住了她,他的嘴唇紧贴着她的。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流直冲进了她的头脑和身体里,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脑子中一片混乱。什么齐国公主,什么梁国皇帝,什么冤,什么仇,一切的一切统统都放下吧,此时此刻,只有深深相爱着的两个人。

萧衍的手紧紧地抱着她,他的身子贴着她的,令她心慌意乱,她觉得她就快要窒息在这种压迫里了。她听到他的心跳,那么沉重,那么猛烈,那么狂野。她愿意就这么永远永远陷溺在这份狂野的温柔里,哪怕窒息而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她的思绪从一个遥远的不可知的世界拉回到现实中来,她看清了,眼前,是他那含情带笑的眼睛,深深地,牢牢地望定着她。

她的眼神闪烁着,她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一股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掩着脸快步冲进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房门,任萧衍如何焦急地叫唤,她就是不理。

她把自己抛进枕头里,痛苦失声。她满腔满腔的恨意呢?她身负的血海深仇呢?它们跑哪里去了?不,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向一个仇人祈求温暖,她要坚强起来,萧衍曾负她的,她一定要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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