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沉著聲,耿震喚來了長孫。
「爺爺,有什麼吩咐?」
畢恭畢敬地站在嚴厲的老人面前,耿雲垂首。
自從雋堂弟離去,自己在耿氏的地位就大大提升,畢竟是身為長孫,未來耿氏企業的繼承權在少了雋堂弟之後,幾乎可認定會落到他手中了,這讓多年來忍氣吞聲的耿雲心情大好。
「你去替我查查耿雋身邊那女孩的來歷。」
冷酷地下達指令,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般手下而非孫兒,耿家大長老怎麼也不願放棄他最看好的孫子耿雋。
「爺爺……」
錯愕的眼神直望向眼前老人,耿雲不敢相信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後,爺爺仍一心想著雋堂弟。「怎麼?你還有什麼問題?陳家人說了,若你雋堂弟肯回心轉意,他們不會介意那天發生的小插曲,還是願意和耿氏結為親家。耿氏企業在你們這些庸才手下被搞得烏煙瘴氣,國際任宇集團打算出面收購,再撐也撐不過半年,現在全業界都等著看我們耿氏的笑話,除了靠商業聯姻厚實底子,讓雋回來接手耿氏,你難道有其他辦法嗎?哼!」耿震重重地哼了聲,教跟前的耿雲不敢說話。
那個冷傲目中無人的堂弟究竟有什麼好?居然讓人人都想與他攀關系!
雹雲心底忿恨著,反觀身為耿氏長孫的自己,卻是人前人後都不受重視,枉費他這些年來在耿氏企業下做牛做馬,那個遠在國外什麼商業企劃都不懂的堂弟卻能集萬千寵愛在一身,現在老頭居然還打算讓他回來接掌耿氏!
「爺爺,我會去調查的。」
眸中閃過怨恨的暗光,耿雲心口不一地謹遵命令,腦海中卻升起了不同的反叛念頭。
哼!不論怎麼說,這老頭的眼中都只有耿雋那家伙的存在嗎?
既然如此,也別怪他心狠!
他在耿氏企業底下做牛做馬了那麼多年,為了家族利益,還不惜與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生活在一團混亂之中,而今不但不受重視,還什麼也得不到,他不會就此甘心的!等著瞧好了,這老頭想讓耿雋回來接掌企業嗎?
好!他就留個空殼讓耿雋那家伙去接掌,看他還得意不得意的起來!
緩緩地,耿雲為自己腦中浮現的計劃,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
「雋,你這樣和爺爺吵開了……不好吧?」回到家,耿雋攬著她共坐在沙發上,童項芯有些擔憂地問著。
看著面色深沉的耿雋,童項芯明白他心底不好過,也因他的情緒而感到傷心難過。
「這樣……也好!反正只是遲早的事……」
他沉痛地閉上眼,緊擁她在懷,仿佛想借著她身上的體溫熱度,來溫暖自己寒冷的心。
「雋……」
她任由他緊摟著自己,釋放他少見的脆弱,縴細的臂膀像是要給予他力量般,也緊緊地回擁著他。
「對了,雋,方才听爺爺說,你是有打算在台灣也舉辦一場和‘提琴戀人’合作的演奏會嗎?」
為了讓他拋開那些不愉快,童項芯很努力地找話題來聊。
而這個,也是她方才一直放在心底的疑問。
她實在好喜歡雋今年夏季在德國跨刀,與「提琴戀人」花逸合作的那場音樂會,有別于其他正統古典風格,那場演出不但曲風華麗中不失典雅,也讓向來听到古典音樂就會想睡覺的她,都能沉醉在那樣多變的曲調,從頭到尾不斷期待著下一曲的上演。
童項芯覺得,那真是她看過、听過有史以來最完美的表演了!
而且雋似乎也很投入其中,雖然她只是由紀錄片上看見他的表演,但當他手執指揮棒,整個人融入樂曲中舞動著雙臂,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是那樣的專注狂熱,仿佛這世間在那一刻,除了音樂外,再無其他事物能夠束縛他,他是如此的自由無羈,沉醉在純音樂的領域中……
她喜歡看雋哥哥這樣的神情,尤其是當樂曲結束時,他倏然為整場表演畫下休止符,那時,他臉上閃過的神情,充滿了絕對的自信與純粹的笑意,深深地撼動了她,也讓她衷心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隨時露出那樣自在無拘的笑容,不單單只在音樂會場上。
「的確,我這些日子都在忙這件事,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耿雋淡淡地說,心中對爺爺探察自己的事感到不快。
「原來你是在忙這個啊!怎麼不早說呢?」她微鼓起粉頰,怪他怎麼連她也瞞。
「你不是對這類音樂沒興趣嗎?所以我就沒跟你提起了。」他帶笑地捏捏她女敕女敕的臉頰,對這樣的觸感很是著迷。
還記得從前,他首次彈琴給她听,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一點也不賞臉,就這麼听著听著,在他的身旁睡著了,害他還一度以為是自己的琴藝出問題,枯燥乏味的讓人想睡覺,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小丫頭一听到這類正統古典音樂,眼皮就會自動垂下,整個人陷入昏迷狀態,真是屢試不爽,讓他從原本的不滿逐漸變為無奈,最終放棄了教她這個不上道的小听眾。
「這、這不一樣嘛!我很喜歡听你在德國的那場音樂會啊!」她為自己從前丟臉的事辯駁著,心中還是很期待他即將在台的表演。
「哦?你听過?」他有些訝異。
「不止听過,而且還很喜歡,沒睡著喔!」她得意洋洋地說著,仿佛是做了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嗯?竟沒睡著?真是不簡單,難不成是我功力減弱了?」他佯裝正經地輕撫著下巴,故意虧她。
「雋,你怎麼這麼說!太過分了!」她紅著臉兒抬手捶他,雖是微惱地嬌嗔著,但小臉上卻滿是笑意。
當他俯身單手制住了她時,兩個人早已形影曖昧地雙雙倒入長沙發椅中,身形相疊、氣息交融……
「童……」他嗓音喑啞低沉地在她耳畔輕響,惹得她全身竄過一陣輕顫。
看著他深沉闃暗的雙眸,童項芯不覺輕聲嗔怪著。
「你、你真該早點告訴我的……害我這些日子還以為、以為……」以為你是偷偷跑去跟別的女人約會了!
下面這句話她可沒好意思說出來讓他知道,只在口中小小聲地咕噥著。
「以為什麼呢?」
帶著邪邪的笑意眯起眼,他可沒錯過身下這小女人細微的抱怨。
「唔……沒、沒啊……」難耐地感受著男人不安分的大掌開始在自己身上游走,童項芯小腦袋有些昏沉地應著。
「你這小女人,竟以為我會去跟別的女人約會?真枉費了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情意……」
「啊……雋!你……」她羞紅了臉推拒著他的肩,卻怎麼也推不開在自己身上惡意調戲的男人。
「童,你該不會……這些日子都在為這事吃醋吧?」
難怪這小女人近來老愛鬧性子,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我哪有!」羞紅著臉囁嚅地辯駁,童項芯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徒惹他笑意更猖狂。
「童,看樣子,你還真是個小醋酵子呢!未來我可累了!」他很是自怨自嘆地說著,教童項芯听了好不服氣。
「可惡!你就會取笑我!」
上次還不知是哪個男人硬指她在外頭交男朋友呢!現下倒有心情調侃她了,真是惡劣的男人!
嘟著紅灩灩的唇瓣,她微嗔的模樣惹來他著迷的嘆息,忍不住癌,吞噬那一直引誘著自己的香女敕紅唇,兩人間的親昵氣息愈見濃烈,為即將上演的一出火辣戲碼揭開序幕……
***
距離耿雋正式在台音樂會開演的日子已不到十天,為了正式演出時的完美所做的彩排就定在今日,而這場音樂會的贊助商——國際任宇集團的少東,據說也將在今日親臨會場檢定成果,引來不少媒體記者,這在藝文界算是少見的盛況,畢竟,今日還稱不上是正式的演出,居然就已吸引了如此多人,對耿雋來說,該算是個重要的日子。
早先來台與耿雋會合練習的另一位主要音樂家——「提琴戀人」花逸,此刻正摟著新婚小妻子在後台休息室內卿卿我我,絲毫不理會其他「閑雜人等」的好奇目光。
「逸,你有看到童嗎?」
走遍了音樂廳後台,耿雋怎麼看,就是不見今日硬拗著自己來音樂廳做「參觀游覽」的童項芯,這讓耿雋有些焦急了,怕那小女人在曲折迂回的後台迷了路。
「沒啊。」心不在焉地回應著,花逸張口吃下新婚小妻子柔紫芹朝他遞來的愛心甜點。
「小芹,我的眼中除了你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他深情款款兼放電的桃花眼直望向自己的愛妻,根本沒把耿雋的問話放心上。
而他這調情的語調,果真讓依偎在他懷中的桑紫芹紅透小臉,低垂著頭不好意思望向他。
「吱!」
受不了地搖搖頭,耿雋有些嫌惡地懶得再理這把肉麻當有趣的友人,轉身向外尋去。
童童那小女人該不會是在音樂廳里頭悶壞了,跑到外頭去透透氣了吧?
就當耿雋漫無目的的走到音樂廳外的花園時,一陣略帶熟悉的嬌柔嗓音就這麼自身後響起。「雋,好久不見了。」
驀地循聲回首望去,竟是好些日子沒看到的陳湘如。
「你怎麼會在這?」他微微蹙眉問道,顯然是對這樣的相遇並不感到開心,也無意再與她多談。
此刻他的心里,全是是童項芯的身影,哪還容得下其他女人?
童那小女人究竟是上哪兒去了?
等下找到她,他定要好好教訓那小女人一下,免得她以後又到處亂跑教人擔心!
「雋,我今天是特地來看你彩排的,雖然爸爸對那天發生的事有些不諒解,但我知道你只是一時受那女人迷惑,你跟她……不是認真的吧?」
陳湘如渴望得到眼前這英挺男人的感情,不死心的瞞著父親前來找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回應。
她早已由耿爺爺那打听出那日伴在耿雋身邊的女人,其實過去只是耿家佣人的孩子,和耿雋算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但也有許多年不見了,她想,眼前這男人定是一直被那女人所惑,才會看上那平凡的女子而非自己,現在,就是她來爭取的時候了!
她定要將這男人的心俘虜,教他成為自己裙下拜臣!
「我想,我和她之間的事,並不需要陳小姐多管吧?」
緩緩地,耿雋回眸望向她,似是第一次正眼看向陳湘如,眼神卻是冰冷且無情的,教她背脊驀地一陣微寒,也因他的拒絕而感到羞辱,臉上面子掛不住了。
「你!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那女人究竟有什麼值得你愛的?你喜歡嘗試新音樂風格,耿爺爺雖反對,但如果你和我結婚,我一定會叫父親贊助你,讓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到時候陳家和耿家聯姻,不論是在財力或勢力方面都會更上一層樓,也不怕你有什麼新鮮想法要實行。你若舍棄我而和那平凡女子在一起,她能像我這樣贊助你、讓你得到任何好處嗎?」氣惱地對著耿雋大吼,陳湘如算是頭一次在情場上嘗到敗績,心頭很是不甘。
「對你來說,愛情和婚姻就只是這樣?」冷冷地,耿雋開口道,讓她微愣了下。
「有、有什麼不對的?」噘起灩灩紅唇,她不甘地望向他。
「你的愛情和婚姻,活像是一場交易與買賣!」他冷峻地批評著,眼底隱含輕視與不屑。
「你為什麼這麼說?」
陳湘如不解地瞪大美眸,對他不屑一顧的評價很是懊惱。
深深嘆了一口氣,耿雋首次放下冷峻的面容面對眼前這太過執著于自己的女人,緩緩對她說出心底的話,也希望對方能就此死心,不要再一直纏著自己不放。
「對我來說,愛情,不光是問別人能給你多少,而是自己能付出多少。我和她之間,也許她不能給予我實質金錢上的幫助,事實上我也不需要,但她讓我感受、體會到的,卻是更有價值的支持……那是純屬心靈上的契合,只有真心相愛的人,才能體會了解,我想……陳小姐,你真能明白我所說的一切嗎?」
他挑眉望向眼前一臉訝然的女人,在心底為這類可悲的人嘆息。
即使生活在衣食無缺的富裕環境中,但某些人,卻終其一生心靈貧瘠不已,未曾嘗到愛與被愛的滋味,一如他那古板獨裁的爺爺……
「什、什麼心靈上的愛情嘛!你說的大道理我是不懂……哼!說實話,你拒絕女人的功力還真不錯,反正你們耿氏也快撐不了多久,就算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爸搞不好還會反對!那對我來說,真是太劃不來了,既然你想跟那什麼都沒有的女人在一起,那你就去吧,反正我陳湘如有的是男人追,不差你一個!不過……你最好好好保護你自己的女人,雖然她不見得值得……」
听了耿雋的一番話,陳湘如也不是傻瓜,當然听得出眼前這男人對情人的執著,雖然心有不甘,覺得憑自己的條件,哪里會輸那天那個平凡無奇的女人,但她仍是決定放手,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她又何必去單戀這一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花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猛然察覺陳湘如話中有話,耿雋危險地眯起眸看向對方。
「你還不知道嗎?在我來之前,你爺爺早派人將那女孩帶走了,她現在人應該在耿氏大宅吧,你若真那麼在乎她,是要放下這邊的一切現在去找她嗎?」
陳湘如的話還沒說完,眼前那臉色愈見冷峻的男人早已迅速地轉身而去,一副要去救情人的架勢,教她看了不覺瞠目。
愛情……真會教人變得如此盲目,連重要的事業都能放著不管嗎?
她心中茫然著,忽然覺得,自己也好想嘗一嘗這樣不顧一切只為伊人的愛情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