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沒有只字片語,只有舒斐向來掛在脖子上的幸運項鏈。
只是原來的圓形鐵絲扭成了心型,中間還多出一條折扭的鐵絲。
必子昂知道那代表心碎的意思。
心碎……所以舒斐讓段語琛來收拾她的行李,卻沒要她帶走「海氤」……
舒斐一定還在憎恨他說她是用錢買來的情婦……
一個人獨坐在黑暗的船艙中,周遭只有靜靜伏流的海潮聲伴著他,關子昂啜著冷冷的烈酒,那張漠然沒有表情的面孔終于浮出痛楚的線條。
你想听真心話是不是?
那我告訴你你有多可悲!你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我,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你相信,你也不讓自己有機會受傷……
你注定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著,沒有朋友也沒有愛,關子昂,這就是你選擇的人生!
而我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你,但我就是喜歡你,笨笨地、傻傻地,就是喜歡你!不過現在我後悔了,段語琛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你是個無情冷血,根本不值得我付出的人!
「可惡!」他緊緊握住手中的幸運項鏈,告訴自己他沒做錯!
是舒斐背叛了他!
是她讓他相信世上還有值得他愛和付出的事物,最後卻又將他好不容易擁有的希冀全數搗毀……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不斷回想舒斐的話?為什麼要將她痛苦的神情深深刻印在腦海里,一再一再的播放折磨自己?
幸運項鏈緊握得嵌進他的掌心,關子昂卻渾然不覺得疼,直到鮮血的味道竄進鼻間,他攤開手,看清被他握得扭曲的鐵絲已經劃破他的皮肉,而代表心碎的鐵絲沾染了他的血跡。
那被捏握得走樣的心型看來就像他扭曲的心,讓他無法承受的幾乎縱聲大笑——
「怎麼了?」開啟的船艙門傳來輕敲聲,畢珊詫異的站在門口,「這麼暗也不開燈?」
必子昂重新握緊手中的項鏈,在轉眼間斂去痛楚,當她開燈後又是一張沒有情緒的臉孔。
早已習慣他不理人的冷淡,畢珊在吧台端來一杯酒,卻見他手中已先倒了一杯威士忌,就如關子杰之前的預測,她不禁在心中打了個突,又強自裝笑的迎上前去。
「干杯!」酒杯清脆撞擊的聲響,掩去了她緊張的劇烈心跳。
老實說,她萬萬料想不到關子昂竟然肯答應跟她出海,不過,又有誰料得到這個男人為何在一夜之間倉猝作下聯姻的決定?害得他們不得不提前進行這個計劃。
這應當都是老天爺的安排,不然他也不會正如子杰的預料——
瞥眼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已空了一半,畢珊忐忑的心跳更猛烈,姣美的臉孔硬是逼出甜美得過分的笑容,再次舉杯勸酒,「我們的婚禮就在這艘游艇上舉辦,你說如何?」
「婚禮?」關子昂勉強捕捉住這兩個字的訊息,立刻敏感的察覺自己精明的腦袋不管用了,可是他明明只倒了半瓶酒。
「上回英國羅爵士的婚禮也是在游艇上辦的……」看著他忽地抬起冷冷的眼眸,向來精銳的眼神有絲渙散的盯著自己,畢珊忍不住害怕的吞口唾沫。
不!不會的!子杰說過這安眠藥的藥效很快,關子昂根本就來不及發現才對——
「你下了藥?!」一聲冷厲的質問後,關子昂猛地伸手揪住她的衣領。
「沒有!」酒杯乒的一聲墜落,畢珊驚恐的發出尖叫,想逃開卻無法掙月兌,不敢相信他瀕臨昏迷還這麼孔武有力。
子杰估計錯誤了,他大哥可不是尋常人,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敏銳察覺的事物,對關子昂而言卻是輕而易舉。
「他在什麼地方?」關子昂狠狠掐住她的頸項,昏沉的腦袋依然異常靈光,很快就猜到這是她和關子杰下的陰謀。
「我……不知道!」畢珊痛苦的伸出舌頭,老天!誰來救救她?她快斷氣了!
「他在什麼地……」
伴隨著她驚喘的尖叫,一記拳頭忽地從他身後襲擊,關子昂來不及問完便應聲倒下。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他再也站不起身,只能努力瞠大一雙眼楮,定定注視腦袋上方出現的黑影。
一個關子杰是他預料之中的,可是另一個身影卻令他揪痛了心。
他的母親……
看清了在外頭徘徊的身影,余小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連連幾次眨眼,才確定那真是她熟悉的面孔。
「斐斐?!」她尖叫的沖出店門口,雀躍的抱住站在路燈下的舒斐,「怎麼這麼突然?什麼時候回來的?沒事吧你?」
想起自己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根本就沒給舒斐回答的空間,余小敏不禁好笑的松開手,未料卻看見舒斐怔怔望著她落淚。
「斐斐?!」余小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這是她頭一回看見舒斐啜泣。
回到香港見到唯一的親人,舒斐隱忍太久的淚水再也無法隱藏,淚眼迷蒙的撲進她懷里……
看著鐵鏈綁好了大石頭,畢珊站在一旁仍然驚恐得無法成聲,因為躺在甲板上的關子昂明明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卻用著無比堅強的意志力硬瞠著他的雙眼。
讓他定定注視,死也不肯閉上眼楮的對象是——沈嵐。
「為什麼……」像魚兒咽下最後一口氣,關子昂再也沒有多余的氣力吐出多余的字,只是這三個字听來卻令人撼動萬分。
沈嵐冷冷抬眼,艷麗的面孔上是無情的笑容,「為什麼?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望著關子昂繼續努力瞠大的瞳孔,她斂去笑意,眼中浮出再也毋需隱藏的痛恨,「因為你是關海山的孽子……是他強暴我,讓我不得不生下的孽子!」
強暴……關子昂怔怔不信的瞪著她。
沈嵐的眼底浮掠著過往記憶的悲慟,聲調冷厲,「是你,就因為你,我被迫嫁進關家,被迫和子杰的生父分離……我忍了三十年,好不容易等到關海山踏入黃泉,現在……也該輪到你了!」
一旁的畢珊聞言震驚的轉向關子杰,後者的表情卻沒有多大的撼動,看來像是早已清楚這些陳年舊事。
只是,關子杰漠然的眼中仿佛有著掙扎,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情感牽扯著。
「你本來不用跟上你父親的腳步,怪就怪在你父親把士恩全權給了你,這對我的寶貝不公平。」沈嵐望向小兒子,眼神充滿了母愛的疼惜,然後冷然的再次轉向關子昂,「放心,比起我和子杰所受的罪,你在睡夢中死去還不算太痛苦。」
說著,她威嚴的低聲喚令,「子杰!」
杵在一旁的關子杰頓時渾身僵硬,他舉步維艱的走上前,在搬動大哥無法動彈的身軀時,觸及關子昂那雙痛楚的眼神,霎時他的心髒像被榔頭重重捶了一記。
為什麼?為什麼過去那麼強烈的恨意卻在這最重要的時刻消弭不見?
腦海里不由自主想起的竟是舒斐的聲音——
我只是听你大哥說你從小就喜歡模型機車,所以我想你會喜歡……
「不!」他猛地松手放開關子昂。
「子杰?!」身旁的兩個女人同時驚呼。
一陣海風襲來,更讓關子杰清醒過來。
沒錯!他想清楚了,他是想要士恩,可他從未想過要置大哥于死地啊!他不能這麼做!
「子杰!」看出他的猶豫,沈嵐迅即變臉,「現在可不是心軟的時候!快把他扔下海!一個月後,誰也找不著他被啃得尸骨無存的尸體了。」
「不!」關子杰眼中的心意堅決,「一切到此為止!不管你有多恨關海山,都不該拿大哥開刀,就像關海山從沒拿我開刀一樣,我想通了。」
沈嵐驚愕一怔,「你想通什麼?」
「我想起關海山看我的眼神。」關子杰眼中浮出深切的痛楚,「關海山其實明白一切,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
沈嵐一震,「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只是我現在才弄明白。」關子杰牽出苦笑,「從小大哥有的,關海山從沒少過我這一份,他只是不給我士恩,那表示關海山其實是在暗示你——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你……」沈嵐愕然倒退一步。
「這樣就已經夠了!」關子杰徹頭徹尾的醒悟,「關海山願意照顧不是親生兒子的我,就表示他已經在為過去贖罪,而且這一贖就贖了二十幾年。」
他抬眼望向仍不敢置信的母親,「媽,這就已經是給關海山最大的懲罰了,你就放過大哥,別再犯錯了。」
「我……」震驚和猶豫交錯在沈嵐眼中,只是不待她作出決定,就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響。
「大哥!」關子杰驚恐不信的叫出聲,只是怎麼也來不及搶救已經掉落海中的關子昂。
一個海浪翻騰,手腕上綁著鐵鏈和大石頭的關子昂無聲的被淹沒在夜海里,連救都無從救起。
將近一分鐘的靜寂,沈嵐怔愣得無法成聲,而關子杰則是幾乎透不過氣來。
好半晌,他緩緩地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瞪視呆立在甲板上的畢珊,恨不得將她活活掐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在他好不容易可以說服母親之際,她卻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
仿佛仍不能接受自己將關子昂推下海,畢珊眼神呆滯的低喃,「我一定要這麼做,他知道了一切,他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麼?!」關子杰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畢珊眼底涌起盈盈的淚光,「他早就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你知道你大哥的為人,他一定不會饒過我們的。」
如果可以,他寧願這麼沉沉睡去,沉到無聲的海底,靜靜的,再也沒有悲傷和駭人的過去,再也不受任何打擾的安眠……
舒斐走了,他的心也死了,活著也不過只是一副軀殼……
必子昂疲憊的閉上眼,整個人沉浸到墨黑色的海里,他想好好的休息,真的想好好的休息了。
可是……那是誰的聲音?
般什麼鬼,好不容易才游到這兒來,你竟然還往回游?
起來!快起來啊!我們不能待在這里!
懊死!醒過來!非醒過來不可!你!
喂!我教你怎麼開鎖好不好?學開鎖的好處可多著呢!
你想,要是我們以後吵架翻臉,我不準你進房間的時候,到時你就可以偷開鎖進來偷襲我了呀!
是……舒斐的聲音?!是舒斐!
必子昂努力撐開雙眼,仿佛看見舒斐就在海中央看著他,只是為什麼她臉上的表情顯得那樣悲傷?
他激動的握緊拳頭,想游向她,只是沉沉的大石頭卻帶著他往下繼續墜落……
面前的舒斐不再望著他的臉,卻緊緊看著他緊握的手心。
那一瞬問,關子昂意識到掌心被什麼嵌進去的痛楚,這才憶起他始終緊握著她給他的幸運項鏈。
她是……要他解開鐵鏈鎖的意思嗎?
攤開掌心中的項鏈,扭曲的鐵絲正好是塞進鐵鏈鎖的角度,昏沉到極點的他仿佛又听見舒斐的聲音——
把折好的鐵絲塞進去,就像這樣輕輕的用感覺辨位,遇到阻礙時感覺是不一樣的,這時候就要……
開了!
綁著鐵鏈的大石頭繼續帶著鐵鏈往下墜,他卻像掙月兌束縛的水母無重力般的往上飄……
恍惚中,飄到海面上的他被一個女人救上游艇,他昏沉茫然的睜開眼,竟是似曾相識的臉孔——
段語琛?!
「阿隱說你和畢珊單獨出海,我就知道不對勁。」
知道自己身在甲板上,而上頭仍是朦朦朧朧的月色,幾乎無力嗆咳的關子昂昏沉的閉上眼簾,仍然懷疑段語琛為什麼會來救他?
「要不是舒斐離開之前,要我替她好好的照顧你,我才懶得理你死活呢!」
必子昂沉沉昏睡之際,還听見段語琛不斷的喃喃抱怨——
「有什麼辦法呢?你要是死了,那傻女孩大概也不想活下去了……」
余小敏開的BODYSHOP位在中環,是香港菁英萃集的所在,所以即使產品高價位,生意還是出奇的好,直到中午休息時間,她才得以喘口氣吃個飯。
只是一轉頭看見坐在櫃台後發怔的舒斐,她立刻沒了食欲。
兩天了,舒斐除了初見她時落下眼淚,其余的什麼都沒說。
她壓根兒不明白舒斐在台灣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她昨晚在廣場的雜志攤上看到以關子昂為封面的產經雜志,上頭標載著士恩和畢升兩大企業的結盟,這才約略猜到是怎麼回事。
舒斐變了,從前的舒斐什麼心事都跟她傾訴,可是現在……她幾乎不認識這樣郁郁寡歡的舒斐,而她明白只有真正的愛情才能令一個女人憔悴至此。
「想不想吃日本料理?」余小敏走近好友。
舒斐強擠出笑容,虛弱的搖了搖頭。
「那法國料理?最近新開了一家,你最喜歡吃法國料理了,走!我把店門關上,我們一起……」
「我什麼都不想吃,小敏。」
余小敏嘆口氣,頹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
人家說失戀不過是月兌層皮,舒斐的模樣卻像是挑了筋、斷了骨,那難受的感覺連她這個好友也被傳染了。
「好吧!你不吃,我也不想吃了,昨天買了一支紅籌股,來看看行情。」
為了轉移心情,余小敏打開電視,正要調換股票的頻道,手中的遙控器卻被舒斐一把奪走。
「斐斐你……」余小敏錯愕的瞪視舒斐一反抑郁的模樣,瞠大了那雙原本失神的眼楮,像看到飛碟似的緊盯著電視不放。
般什麼啊?什麼這麼吸引人?
余小敏納悶的望向熒幕,「直播記者會?」
「關子杰……」望見沈嵐和畢珊也都出現在熒幕中,舒斐眼中浮出更多的震驚。
听見敏感的關字,更看出記者會沉重的氣氛,余小敏不禁也咬住唇,「該不是出事了吧?」
記者會顯然才剛開始,背景是士恩集團內部,只是記者會召開的原因不明,直到電視熒幕上打了一行新聞短介——
士恩總裁失蹤?!
舒斐的小臉迅即失去血色。
電視里,一堆記者開始搶著發問,「關先生,听說關總裁從前晚失蹤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能不能告訴我們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
「跟綁架案有沒有關系?」
「關總裁真的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嗎?」
閃光燈頻閃,再加上追問不斷,士恩的工作人員不得已和記者協調,好不容易才讓關子杰有完整發言的空間。
「首先,」鏡頭中的關子杰顯得疲憊不堪,雙眸也不再熠熠發亮,就連說話的語調都透出沉重,「我必須澄清我大哥的失蹤應該與綁架無關,也許是他最近的工作壓力大大,所以暫時離開他的工作崗位,但我向各位保證士恩集團仍會持續正常的運作經營。」
一位記者轉向畢珊,「畢小姐,你身為總裁的未婚妻,關總裁失蹤前是不是曾向你透露他的工作壓力過大,所以有休息的念頭?」
鏡頭轉到畢珊身上,厚重的脂粉也掩不去她蒼白的臉色,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是的,他是說過他想休息一陣子,可是我不知道他會這樣不告而別……」
「說謊!」電視機前的舒斐忽地全身發抖,起身怒叫,「他們都在說謊!」
余小敏被她瞬間激動的模樣嚇壞,「斐斐……」
「好臭屁才不會因為壓力過大而逃避!他是那麼驕傲的人,就算擔起全世界也不會喊一聲累!」舒斐激動得幾近錯亂,「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一定是!」
「斐斐!」
「我錯了!我不該回香港的!阿琛說過關子杰和畢珊有曖昧,關子杰不可能坐視好臭屁娶他的女人!一定是出事了!他們害死他了!」
「斐斐……」
「我要立刻趕去台灣!我要訂飛機票……」
「斐斐!」余小敏用力抱住舒斐,不讓情緒瀕臨崩潰的她沖出店門口。
「放開我!我一定要去台灣!好臭屁出事了……」
「他只是失蹤而已,沒事的,也許他真的只是想休息……」
「不!你不了解他!他不是會逃避的人!這個世上只有我最了解……」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打醒了幾乎瘋狂的舒斐,她怔愣不信的抬起頭,注視余小敏幾乎盈淚的雙眼。
「是,我是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你愛他,」余小敏忍著不讓聲音哽咽,「我答應過你媽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如果你真的要到台灣,我陪你去,但你可不可以看完記者會再作決定?至少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斷閃滅的閃光燈讓關子杰的瞳孔不定的收縮,而每一次的收縮都牽動他沉痛、懊悔的情緒,每一句編織的謊言也都令他愧怍。
可是除了遵照母親的交代,他再也沒有別的法子,大哥死了,如果連他也鋃鐺入獄,那麼士恩集團還能由誰來支撐?
如果還可以再重來一次……可這個世界卻沒有如果這兩個字。
從今而後,他就要背負著弒兄的罪惡感度過余生!
「關先生,」一名女記者的聲音喚回他早已失魂的神智,「您說關總裁是搭游艇出海回來後才失蹤不見,而你當時並不在場,可是根據一位目擊人士指出,當天晚上看見你和關太夫人都搭上那艘游艇。」
一瞬間,關子杰體內的血液降到冰點,包括其他在場的沈嵐和畢珊都臉色遽變。
現場所有記者和群眾也驚愕的開始議論紛紛。
原先發問的女記者繼續尖銳的提高聲量,「那位目擊者還親眼看見有東西從游艇上墜落海里,關于這個問題,你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清楚的解釋?」
「我……」關子杰臉上的表情連番轉變。
不待他開口,其余記者又搶著發問,「所謂的東西該不會就是關總裁吧?」
「所以並非綁架,而是兄弟鬩牆的謀殺案?」
「既然關太夫人當時也在場,那麼關太夫人對這件事有什麼話說?」
「這……」一波波幾乎揭穿謊言的追問將關子杰淹沒,明滅的閃光燈更讓他睜不開眼楮。
包令人驚恐的是,他甚至能听見沈嵐和畢珊同他一樣狂然不知所措的心跳。
突然,一個清亮的女音卻在此刻劃破了記者哄鬧的聲音——
「是哪個不明就里的目擊者告訴你們關總裁落海的?」
必子杰震驚不信的目光投向緩緩走向會台的婀娜身影。
段語琛?!
在場所有人也頓時驚訝的恢復安靜。
獲得了眾人的注意,段語琛噙著淡淡的笑意走上會台,看也不看神情不定的三人,也無視群眾眼中的質疑,就徑自佔據了屬于關子杰的麥克風。
「這是士恩集團的總裁方才親手交給我的信。」她笑盈盈的掏出口袋中的信紙,假裝听不見身旁三人的倒抽氣聲,「這封信的內容是要告訴大家關總裁依然安在,只是從今天起,他在士恩所有的股權都將轉移到關子杰的名下。」
「所有股權?!」底下的股東愕然的叫出聲,「這麼說士恩等于換了新總裁?!」
不只股東們驚愕鼓噪,就連在場的關子杰三人都難以置信的瞪大眼楮。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相信的人大可以拿這封信對證!」段語琛瀟灑的將信紙丟向空中,立刻引來人群的騷動。
看著眾人你爭我搶的想一窺究竟,她臉上盈滿了笑,忽地伸手彈指,「阿隱!」
會場後頭的阿隱聞聲捧著銀制的托盤走出,只是俊臉上的表情十足的不甘心。
真搞不懂老爺,為什麼偏要他听這瘋女人的命令行事?
看清銀制托盤上的BMW精品模型機車,關子杰當場凍僵。
段語琛接過阿隱送上的模型機車,將它交到關子杰手中,「這是你大哥要我拿給你的,還有……」
她轉向表情蒼白的畢珊,「他說祝福你和關子杰,還說希望他回來的時候,有人能叫他一聲大伯。」
「我……」畢珊惶然的掉下眼淚,「為什麼?我明明……」
段語琛才不管她想說什麼,她只負責交代,誰叫關子昂賣了她人情,答應不再合並段氏,拿人手短,她只得替人辦事。
她徑自轉向臉色發青的沈嵐,「雖然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關子昂要我轉告你,不管你做了什麼,你永遠都是他的母親,而你們也永遠都是他的家人。」
沈嵐激動得眼中頓時浮出淚光,忍不住掩面而泣。
「至于你,」段語琛賊笑的轉向阿隱,「你老爺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什麼?!你……」
一個記者打斷阿隱不滿的尖吼,「那關先生到什麼地方去了?」
段語琛神秘兮兮的微笑,「他說,他去流浪了。」
墜海?!
將士恩交給關子杰?!
流浪?!
一連串突如其來的劇變,讓舒斐怔愣的坐在電視機前發呆。
「不!」怎麼會這樣?
可是這些是阿琛說的,就算她不信關子杰,也該相信阿琛不會說謊。
怎麼會這樣?!好臭屁流浪去了?!那個無論如何皆以工作為重,說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卻連墾丁都沒去過的人,能到什麼地方流浪?
一旁松了口氣的余小敏正想直起身,卻震愕的發現站在店門前的高大身影。
「啊——」在那個高大男人的噤聲手勢中,她連忙掩住幾乎竄出口的興奮尖叫。
轉頭看見舒斐還對著熒幕不信的發呆,余小敏忍不住對眼前的男人露齒一笑,暗暗示意他走進店里,自己則悄悄的關上店門離開。
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就讓這個系鈴人獨自面對她掙月兌不開情網的好友吧!
良久,電視中的記者會早已結束進入廣告,舒斐卻依然無法置信的緊盯著電視不放。
那緊張的神情,在乎的模樣,仿佛希望記者會能再重來一次,告訴她關子昂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她獨自陷入沉思許久、許久,直到一雙溫暖的鐵臂自她身後緊緊的將她環抱住。
一瞬間,那熟悉的溫暖令她一震,緊跟著眼淚就像忘了關的水龍頭奔泄而下。
不需轉頭,不需開口,只消這溫暖和輕拂在她長發上的呼吸,還有熟悉的氣息,她就明白了這是誰的擁抱。
「打我吧!」低沉壓抑著痛楚的嗓音從舒斐身後貼著的胸膛震出,不需看見她的眼淚,從她激動得發顫的身軀,關子昂就知道她在哭。
而害她落淚的當然只有他這個罪過的始作俑者。
舒斐哽咽的出不了聲,只是在他寬闊的懷里縮著肩膀哭泣。
他要她打他,可是她怎麼打得下手?
不過幾天的分離,就讓她覺得物是人非,而曾經讓她斷腸的誤會,現在看來竟是如此可笑!
環住她的大手慢慢往下滑,捉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臂,看清了還留在上頭的淤青,又令他的心一揪。
「你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我是個無情冷血,不值得你付出的人,竟然不相信你……直到我落入海里。」
「你真的掉進海里了?!」舒斐震驚得霍地轉身,惶亂的注視眼前的男人,生怕他有所閃失。
直到看清他一切完好,再望見那雙炯銳溫柔的眼緊盯著她不放,舒斐這才想起自己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不啻彰明了她早已不在乎之前的誤會,倏地又羞紅臉想轉身背對他。
逮著了機會,關子昂自是不會放手,鐵臂一伸就逼得她不得不正面迎視他的眼神。
「我在海里看見你,你要我解開鐵鏈鎖,要我回到陸地……過去相處的點滴頓時回到我腦海里,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舒斐怔怔落下一行淚,被他輕輕抹去,「你說得對,我注定要一個人孤單活著,但那是在你出現之前……現在的我不能接受沒有你在的日子!」
她的回應是另一行淚,讓他怎麼抹也抹不干。
「發生了好多事……我無法一一向你說清楚,我只知道當我上了岸,心里只竄過一個想法,就是要你原諒我。還有,你說過要環游世界,我現在可以放下一切陪你去了,陪你一起去找讓你有歸屬感的地方,你想一輩子待在那兒,我就陪你待在那兒!」
眼前的舒斐還是沒應聲,只是淚落不斷,那種靜靜的哭法,令關子昂心中震顫。
舒斐向來最愛說話了,從沒安靜過,還常慫恿他聊天的,會不會……她還是不肯原諒他?
「說話!」一陣心痛抽搐,他幾乎屏息的望著她,「你不說話的意思……是不是還不肯接受我的道歉?」
面前的舒斐點了點頭又搖搖頭,看得關子昂一顆心狂跳。
好半晌,她才抽了抽鼻子委屈的出聲,「我只是在想,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沒吻我?」
必子昂怔了怔,跟著松口大氣,最後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就是這個笑容!」舒斐又哭又笑的伸手捧住他的笑臉,「我要你一輩子這樣對著我笑,永遠不再對我擺臭臉!」
「我答應你一輩子都對你傻笑。」他咧開兩排白牙。
她忍不住瞪眼,「誰要你笑得這麼詭異?」
必子昂詭譎的笑容絲毫不減,「我只是在想,這麼久了,我怎麼還沒吻你?」
一句話頓時讓舒斐紅了臉,只是這回她不再躲開,也來不及躲開,眼前的愛人已經將她的紅唇緊緊攫住,重溫往昔的甜蜜……
而關子昂手中不知何時握著的龍虎玉佩,早已悄悄套上她雪白的頸項,讓她不知不覺成了關家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