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辭職信就像揣著兔子。

竇翎很忙，甜甜一直偷偷注意著。見他進了辦公室，正想跟著站起來，卻又很快見他出了辦公室。剛拿出來的辭職信只好又放回包包內。

如此這般，將近下班了，辭職信還好端端地放在她身上。有氣無力地坐在辦公椅上，今天就這樣結束了嗎？

「舒慧，電話！你男朋友打來的。」小媚舉著話筒高喊。

舒慧應了聲，像只兔子似的歡快地奔過去接，對著電話筒講話的聲音嬌柔得能滴出水來，直看得甜甜目瞪口呆，連忙抓住小媚白白胖胖的藕臂問︰「舒慧有男朋友？」

「是啊，你不知道？」

甜甜好驚訝，耐心地等舒慧打完電話，而這樣一個電話她就甜甜蜜蜜地講了近半個時辰。舒慧放下電話筒，就見甜甜站在她跟前，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模樣，「干嗎？」

「你有男朋友？」

「有啊，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沒男友，你想讓我做老姑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不是喜歡總監嗎？」問出這句話，反倒是她先紅了臉。

「是喜歡啊！才華洋溢的男人我都喜歡。總監是我設計生涯中最最崇拜的！」舒慧笑眯眯地說，「但崇拜歸崇拜，跟男朋友是兩碼事好不好！」這個艾甜甜腦袋秀逗了，連這也分不清楚？

甜甜櫻唇微張，原來舒慧已經有很好的男朋友了。她以為舒慧成天在耳邊總監長總監短，該是不一樣的。

「你這遲鈍的家伙。」舒慧彈了彈她的腦門，總監對于她來說是那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的，看他潔身自好得連半個女友都沒有，就知道是那種不肯花心，一旦動心又無比認真的男人。

「我才不是呢！」甜甜模模腦門，不服。

「還說不是？」舒慧湊近她的耳朵，帶著神秘的微笑，「我覺得總監大人他，好像喜歡你耶。」

「騙人！」腦門沖血，她想也不想就一把推開舒慧。

「嘻，害羞了、害羞了！」

「走開！」她不想再無聊地繼續這個話題，拿起圖稿假裝準備工作。

竇翎正巧從門口進來，打了個照面。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甜甜的臉一下子紅了。

等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臉還熱熱地能煮蛋，她模模胸口，心跳得好快。老天！舒慧沒說準，是她喜歡上總監了吧？

不要哇！她就要離開格萊多了，說什麼都不可以發生這樣的事。手踫到包包內完好無缺的辭職信，心里的熱乎乎頓時冷卻了一半。

慢慢地抽出辭職信……竇翎一個人在里面，現在正是給他的大好時機。

甜甜站起來，走到門口敲了敲門。听到里面傳來低沉的「進來」，才推門進去。

他埋頭在看文件，栗色的頭發有幾綹垂在額際，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案幾上，並未抬頭。

「總監。」直到她輕喊出聲，他才微微抬頭看來人，有些驚訝的樣子。因為平時艾甜甜是唯一一個不經允許就擅自闖入辦公室的人，今天的禮貌特殊得很。

「有事嗎？」他定定地看她，手中把弄著鋼筆。如此慎重，不是壞事才好。

正想著，一封雪白的信飄至他眼前。鏡片中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辭職？」

「嗯。」甜甜點了點頭。

「為什麼？辭職的理由？」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音量微微提高，有些不相信。

「我、我……」其實辭職信里已經洋洋灑灑寫了不少，但總監當面問她，卻支吾著說不出話來。縴白手指推了推桌上的信，這里面已經寫詳細了自己看不好嗎?

「格萊多不好嗎？」見她為難，他低低地問。

「不是，格萊多很好，很好！」是華譽，是其他皮鞋公司遠遠不能及的。

「那麼……是我不好？」在問出這話後，栗色的瞳眸眨也不眨地緊盯她的反應。

啊？甜甜小口微張，沒想到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艾小姐，如果是那天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確實是我失禮，對艾小姐做了過分的舉動。」他輕扯唇角，有些無力地苦笑。

「沒有、沒有……」她連忙搖擺著自己的雙手，「不關總監的事！我也一直同大家那樣認為總監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上司。」她沒想到他會道歉，這樣的竇翎讓她手足無措。

甜甜的話，他未必會相信。因為他接著說︰「是我這個總監失了職，如果要離開的話，我覺得離開公司的應該是我。」

啊？這又關他什麼事啊？怎麼搞得那麼嚴重！

「我不曾向其他女士做過如此失禮的事，請相信我的為人。」他說，誠懇的話說出來相當有力度。

她點頭，她當然相信他啊！

見她的反應，竇翎這才扯起了笑容，「如此的話，我希望艾小姐能給我倆一次機會，摒棄前嫌仍是好同事。我再見艾小姐不用心存內疚，艾小姐見我不用再尷尬回避，好嗎？」

這樣當然好啊！她一直都以為總監在回避她似乎討厭她了，而心里不舒服呢，「當然好。」

潔白修長的兩指將信重新推到她面前，他微微地笑，「既然這樣，艾小姐就把這封信收回去吧！」

啊？她這才回過神。繞了個大圈，怎麼又回到起點了?

「艾小姐還想在我這偷懶到什麼時候?工作很忙，請回到工作崗位。」竇翎笑眯眯地下了逐客令。

甜甜出了辦公室，茫然地看著完璧歸趙的辭職信。

夏蓓盈你做了些什麼！謗本不是這樣的呀！她想辭職，根本就與他無禮不無禮無關。怎麼一進去思想就被他主導，完完全全听他說話?!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根本就忘了自己是進來做啥的。好歹她也是華譽的總經理，也有過跟人談判的經歷。怎麼到了他那兒，大腦就不受控制變呆了?！

「舒慧，如果我哪天不見了，你會不會想我？」她涎著笑過去問。

「不想，我先敲斷你的腿，讓你哪兒都不能去。」

「我說的是真的?」

「怎麼，你想離開格萊多？」

「總監沒同意。」

舒慧抬眼笑問︰「真的假的呀？」

「假的。」甜甜翻個白眼，原來她一直都沒當真，還以為自己是在開玩笑呢。

「切，就知道你騙人。」

真皮辦公椅向後退，高大的身子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望著窗外的浮雲，竇翎略略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

只能……做同事啊。

榜萊多集團將舉辦「鞋子舞會」，公司成員可帶親屬參加。甜甜又得開始煩惱該穿哪雙鞋子不至于在晚會當天讓人比了下去。

禮拜天是她值班，難得的竇翎竟也待在公司，也不知一直在辦公室里做什麼。明明他不是個勤快的人啊！

甜甜泡了杯茶進去，「總監，你還在忙嗎？」

「謝謝。」他接過茶，一臉笑眯眯很好商量的樣子。自那次她「發火」後，竇翎在她面前是越來越紳士，越來越懂得規矩了，前不久還知道道歉，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總監在忙什麼？」

「電視劇需要一雙涼鞋，委托格萊多替女主角找雙好鞋子。」

「那我就不打擾總監了。」

她正準備走，卻听他溫柔地說，「艾小姐，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呀！」真的嗎？什麼禮物？好期待哦！不會是因為上次的事他覺得內疚，心存歉意才送她禮物？

他從辦公桌下取出一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看看吧。」

她好奇地三兩下打開，頓時被里面的白色高跟涼鞋所吸引。女乃白色的涼鞋小巧可愛，珍珠般奪人炫目。顏色跟第一次踫到他時，被踢進垃圾筒的高跟鞋沒什麼不同，但是論外形的話則漂亮多了。設計風格俏麗和優雅兼具，在前端還瓖嵌了水晶，原本看起來較具「隨意感」的涼鞋增添了幾分俏皮的華麗。

「喜歡嗎？」

她捧著鞋子笑吟吟地點頭，全身冒著喜悅的泡泡。

「穿上試試吧。」他站起身，從辦公桌那端繞過來。有一瞬間想蹲子親自為她穿套上這雙鞋子，而那種怕嚇著她的感覺又硬生生阻止了他。

看著她月兌下鞋再套上他設計的涼鞋，令他有種無言的幸福感。想寵她，想愛她，想讓她開心，每個細胞都是這樣說的。但是，她呢？

健康勻稱的雙腳，光滑而富有彈性的皮膚以及圓潤柔順的腳踝，皓如編貝的趾甲，穿在薄絲襪下朦朧引人，「你有雙漂亮的腳。」他由衷地贊嘆，讓她心喜。

白皮鞋非常合適，她撇開心頭的微妙異感試著走了幾步。

打磨出圓滑的邊，溫柔地呵護幼女敕的肌膚，柔軟的白色皮革還可以舒緩緊繃和疲憊的身體，這雙高跟涼鞋似乎是天生為她設計的。

她的笑容頓住，疑惑地抬頭看他。真的只是為了她一個人設計的嗎？

確實，彎腰撿鋼筆的那一瞬那，她穿鞋子的尺寸早就通過雙眼直達他心底，「就當做是我上次的歉禮，也當做艾小姐為我留下來的謝禮。」

「……」這樣的謝禮，讓她如何消受？格萊多，她遲早會離開啊。

點楮春夏的涼鞋之夜。

為了這場舞會，為了配那雙鞋子，她挑了件白底淡花色晚禮服，斜領露肩，別致而清雅，沉穩而不張揚，足上的高跟涼鞋也把露出的雙腿襯得很修長，足夠令三千粉黛無顏色。

伊人身著桃紅低胸晚禮服，大膽勾勒出線條曲線，腰部有晶瑩珠狀綴飾。過來一眼就發現她與眾不同的涼鞋，「甜甜，你的鞋子好漂亮！」

「謝謝。」她再次看了眼自己腳上的皮鞋，有種至高無上的榮耀。

「不知道是哪位設計的，我們的總監也快被比下去了！」伊人興奮地說，「設計這雙鞋的主人當初在想什麼，讓人好想知道！」不愧是專業的設計師，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對方的設計靈感。

甜甜微愣，她倒從來沒想過設計這雙鞋時他的想法。就像當初她為海倫丹娜夫人設計鞋子，卻不得體地想到忙于家務瑣事的主婦，造成了讓竇翎幫忙收拾的後果。

「哪買的？我也想去買一雙。」

這雙鞋在世上獨一無二，再也找不到另一雙！想到這，心口撲撲直跳。她再看伊人的腳，「咦，你今天怎麼不穿高跟鞋？」怪不得覺得牛高馬大的伊人今天矮了不少。

「這樣的舞會，你想讓一米七五以下的男士對我敬而遠之？」伊人咬牙切齒。

甜甜抿嘴笑，發現舒慧跟著男朋友過來，很相配的一對男女，兩人都很出眾。

幾人互相介紹後舒慧也發現了甜甜的鞋子，直問她哪里買的。甜甜繼續傻笑蒙混，說是總監送的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沒多久竇翎也來了，竟然是和珍芙兒一起來的。甜甜不是滋味地暗想，這兩人到底什麼關系?！

舒慧忙搖著男朋友的手，「那是我們的總監。」

被搖得快散架的男朋友苦笑，「真是個強大的‘情敵’。」

「總監。」舒慧招了招手。

「我肚子好餓，先去找吃的。」

甜甜想離開，被伊人一把拉住，「想逃，沒那麼容易。」她還沒搞清楚之前，絕不放行。

竇翎微笑著過來，今晚的他沒戴眼鏡，栗色的眼楮好迷人。甜甜心想，這樣的眼楮讓人不敢直視。

「先生，你看甜甜的鞋子很漂亮！好像公主，你說是不是？」珍芙兒眼波流轉，望向他。

竇翎只是笑笑。

「快看！董事長上台講話了。」有人說了一聲。

偌大的廳堂一下子黯黑下來，鏡頭全對準了台上的董事長。

今天的董事長挽發、別簪，披肩高雅月兌俗，有著古典風韻，「鞋子是有生命的，女人的鞋自然成了展現自我魅力的一大亮點。」

榜萊多的董事長竇韻人女士，在舞會前透過麥克風簡單的第一句話就引起了幾個大老板的新鮮感，「哦？這話動听，鞋子是有生命的？」

竇韻人微微一笑，「每個人穿上鞋子，高興之時都會在地上興奮地兜一圈。這時候你能看出是鞋子在跳舞，還是人在跳舞？鞋子，是有生命的。」

底下一片鼓掌聲。不錯哦！風韻猶存的女強人是何等的光彩照人。甜甜、舒慧幾人微笑著互看一眼，賣力地鼓掌。

「八月的高跟涼鞋如剛旋開蓋子的玫瑰淡香水，乍一開，芳香迎面來襲。來吧，來一場精彩的舞蹈，今天的舞會就讓我們的足下綻放光彩！」

音樂響起，七彩霓虹迷離閃爍，這注定是場鞋子的舞會。

竇翎首先伸出了手，「就請今晚的公主陪我跳支舞吧？」

甜甜面孔一臊，什麼公主王子！連他都說得煞有介事。在眾目睽睽之下交出了手，兩人滑向舞池。

「你很漂亮，真像位公主。」

竇翎的贊嘆最能讓她開心了，「珍芙兒才是。」

你是我心目中的公主。留這樣的話在心底，說出來的話會嚇跑眼前的小女人吧，「今天沒帶男朋友來嗎？」試探的話終于出來了，然後是靜默地等待。

「我還沒男友。」

有人松了一口氣。

甜甜調皮地問︰「總監呢？和珍芙兒小姐一起來了，她是你的女朋友？」她倒是挺好奇這兩人的關系，看上去又像父女又像朋友。

「不，我的女朋友正和我跳舞。」他彎嘴笑。

甜甜臉紅，「哪有上司這樣愛開玩笑的。」

「不好意思。」這樣的回答同時讓兩人失望了。就算是萬人崇仰的Derek，面對愛情也總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