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桀執起她的下頜,審視著這一張如花的嬌顏,也同時審視著她一臉的驚喜與希望,「我的族人辛苦征戰,我總得體恤一下他們,你長得確實很美麗,就替我去慰勞慰勞他們吧!」他放開她的下頜,轉身對著族人下令,不再去看其其格眼中瞬間浮現的絕望與恨意。
「等等!」忽來的聲音阻住了斛律桀離去的腳步。
「你有話要說?」他回首看著追上來的莫塔娜。
「其其格的阿爸總算是一族之長,況且又臣服于你,你總不至于做得如此沒有回旋的余地吧!」
「那又如何?那敖登如果想反抗,也便由他。」他不在意地揮手,意欲前行。
「她總算盡心服侍過你,也是真心地喜歡你,你就連一點舊情都不念嗎?」塔娜有絲忿然。
「情分?」斛律桀再度回首,眼里閃過戲謔,「我差點忘了你可是個很念舊情的人!其其格要害你,你還為她求情;剛才我的近身侍衛第一個選擇相信你,看來你也很感激;那麼……」他回頭看了眼惶然地低下頭的莫日根,「若我此刻要殺了他,你是否也要為他求情?」
塔娜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低垂著頭的莫日根,不明白這男人又在玩什麼把戲。
斛律桀的身子略閃,正好擋住她看向莫日根的視線,淡道︰「他可是我鐵勒部的人,也是你的仇人,你也要為他求情嗎?」塔娜仔細地探究著他的表情,但卻是徒勞。斛律桀的眸中閃動著詭譎難測的光芒,偏嘴角卻又扯出一抹笑來,「怎麼,你不相信我真會殺了他嗎?」
「不相信!」塔娜決定放棄探究,想要弄懂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累。
「哦……」斛律桀拖出長長的尾音,等著她做進一步的解釋。
「你雖然冷酷無情,但卻不是不講理的人,況且你還極愛惜自己的手下,莫日根並沒有犯任何錯,你自然不會殺他。」她篤定地說,眼眸緊緊地盯住他。
斛律桀的眼里浮現一抹笑,回首看了面無表情的護衛一眼,「你是在以這種方式為他求情嗎?」
「不是。他不需要我求情,你根本不會殺他。」塔娜更篤定了。
斛律桀傾過身子貼近她,如耳語般地問道︰「這般了解我,你說我是該高興還是該小心些呢?」他的語音低柔,呼出的氣息緩緩地在她的耳邊縈繞。
塔娜只覺耳畔一熱,身子不自禁地往後輕縮。忽覺腰間一緊,一陣天旋地轉,待醒過神來時,已俯臥在踏雪的背上了。只覺得馬身震動,地面快速地後移,「快放我下來,你要做什麼?」她不由得驚叫出聲,不解這男人行事為何總是如此地出人意表!
馬上的男人並不理她,反而縱聲長笑,笑聲里有著愉悅,只聞得他大聲喝斥,催促著踏雪,一會兒的工夫,便遠遠地馳離。
塔娜不斷地掙扎,奈何馬速極快,她只能緊緊抓住這該死男人的衣袍,以防跌落馬下。幸喜踏雪馳得雖快,但卻極平穩,她尚能免強支持,但一會兒後,只覺胸中有些作嘔。
「快放我下來,我要吐了!」她的聲音有些虛弱,哦!這男人是想這樣整死她嗎?她無奈地在心中不斷地咒罵著。
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時候,腰間一緊,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待回過神來,已側身坐在斛律桀的身前了。
「混賬!你該死的想要做什麼?」緩過神來,她握起拳頭,使盡全身的力氣,朝這可惡男人寬厚的胸膛擂鼓般地擊打。
「你是我的女人,不許再去關注其他男人。」他握住在胸前肆虐的小手,唇角有些陰郁。
「什麼?」塔娜滿眼的莫名,不知這男人在說些什麼。
斛律桀微俯身,幽黑的眸逼近她,「我在說莫日根,你適才是不是很感激他相信你的無辜?」
塔娜微怔,適才莫日根是第一個選擇相信她的人,她心下確實有些感激之意。再看眼前這男人一臉不悅的神情,她的眼中飛快閃過抹光芒,莫非……她訝然地側首看著這男人,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在她的瞪視下,斛律桀有些不大自然,佯作無意地開口,冷冷地道︰「記住我的話了嗎?」
「他顯然比你更信任我!」塔娜偏不願就這樣放過他,不但不乖乖應允,反而故意挑釁。
「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你會使用這種拙劣的手段,可我身為一族之長,行事總得有理有據……」忽地瞥見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斛律桀驀然住口,這才恍然發覺竟著了對方的道。他咬牙,欲要發怒,滿腔火氣在觸到那雙如水的瞳眸時,偏又自動熄滅。無奈之下,竟長嘆出聲,正是怒之不舍,忍之不甘,從未有過一個人能如她這般激起他萬種情緒。
聞得這聲長嘆,塔娜不自禁地心頭一顫,忽地沒了捉弄人的情緒,思及今日種種,一時之間,竟是神思渺渺。
只听得蹄聲得得,兩人之間卻陷入奇異的沉默之中。有些不能忍受此刻明顯有些暖昧的氣氛,塔娜抬首,張口欲言,正值踏雪縱身躍過一道淺溝,馬身一陣顛簸,正神思恍惚的她忽覺身子劇烈搖晃,本能地一把抓住眼前男人的衣襟。猝不及防之下,又猛吸進一口冷冽的涼風,瞬間嗆咳得面紅氣喘,只顧把身子緊緊地埋在斛律桀的胸前。斛律桀微怔,霎時反應過來,但可恨的是,他沒有絲毫憐惜之心倒也罷了,竟反而哈哈大笑,接著一夾馬月復,踏雪一聲長嘶,似是懂得主人的心意,竭盡全力地奔馳了起來。一時之間,只覺風馳電掣般,唯見四周景物不斷地飛速倒退。但聞馬長嘶、人長嘯,瞬間去得遠了……
待馬兒終于靜止下來時,塔娜緩緩抬頭,入眼的是一片深秋的蕭瑟景象。這里是一個山谷,樹木早已枯黃,她不明白這男人把她帶來此地有何用意,她慢慢地游目四顧。忽地,游移的眼光凝住,眼前那一潭在蕭蕭落葉之中隱藏著、冒著絲絲白煙的池水——是溫泉!她的心里閃過喜悅。
早已下馬,正凝視著她的斛律桀察覺到她臉上的那一片喜悅,嘴角也不禁浮起一抹柔和的微笑,看來帶她來這個地方是來對了!
他對她伸出手,塔娜也不拒絕,也或許是忘了拒絕,她自在地握住他寬厚的手掌,躍下馬來。
迫不及待地奔到水池邊,她興奮地伸手一探,入手溫熱,果然是溫泉,她的嘴角終于浮現出久違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一會兒後便停住了,她轉頭瞪著正抱著雙臂立于身後的男子。
斛律桀故作不解地揚眉。
「你轉過身去。」塔娜銀牙暗咬,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
「為什麼?」斛律桀的嘴角浮起一抹邪氣的笑。
「我要沐浴!」她幾乎紅了臉,哦!這不知羞恥的男人。
「請自便呀!」他幾乎要笑出聲了。
「你……」塔娜氣得說不出話來,雖然有過不少的肌膚之親,可那是在夜里。此時,楮空朗朗的,她哪有那個臉在他面前果裎以對。她想要賭氣離開,可終是不舍這難得的機會,無奈之下,只能微紅著臉瞪大了一雙眼看著這可惡的男人。
「我知道了!」斛律桀忽地一彈手指,「你是要邀我一起共浴!」他邪笑著走近她。
「你……」塔娜一驚,急忙後退。誰料這男人更快,只一伸手,便攫住了她的腰。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她急速地扭動身子,想要掙月兌,但覺身上一輕,外袍已落在了地上。她微弱的抗拒根本沒讓斛律桀放在心上,隨著狂肆的笑聲,但見一件件的衣物很快地滑落入厚厚的落葉之中……
「會有人來……」
「這周圍方圓百里都沒有人家。」
「可是還有貢布和莫日根……」
「他們不敢!」
「可是……」
微風中,有斷續的輕語不斷地傳來,最後,終于再無聲息……
深秋的風蕭瑟而冷冽,可這小山谷里卻暖意融融。呼嘯的朔風在經過這里時都繞道而過,池邊鋪滿深黃、淺紅的厚厚落葉,柔軟而疏松。塔娜身上覆著柔軟的貂裘側身躺著,斛律桀的手臂橫過她的腰際,緊緊地把嬌柔的人兒扣在懷里,滿溢著濃濃的佔有意味。
雖是在幕天席地的野外,但她卻有昏昏欲睡的,身後的男人仿佛是一只永遠也無法喂飽的獸,在她已疲憊無力的情形下,卻仍是一臉的精神煥發。她摁住仍在身上不停游走的狂肆的手,勉強提起精神拒絕他的索求。
反掌握住她的手掌,斛律桀決定暫時放過她,只是另一只不規矩的手卻不住地把玩著她烏黑的秀發,牙更不甘地啃咬著那小巧如玉的耳垂。
頸後不斷的搔擾及那股不斷在耳後呼出的熱氣終于徹底地打消了她所有的睡意,她無奈地睜開眼來,並未回過身去,只是不自禁地沉入思緒中去……
忽覺頸上一陣冰涼,她低頭一看,一塊色澤翠綠的碧玉掛在了她的頸間。
「這是什麼?」
「傳家的玉佩,本是一對的,還有一只在我這兒。」他伸手摟緊她的腰,溫柔之余,也有著警告,「任何時候都不準把它取下來。」
「這該送給以後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伸手欲要取下玉佩,根本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女人,別挑戰我的忍耐力!」另一只手更快地握住她探向頸間的手指。
塔娜放棄爭執,只是微嘆著輕語道︰「這東西你可以給任何人,卻唯獨不能給我!」
「為什麼?」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都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兒……
「你不能試著放下仇恨嗎?」
「已深入骨髓的東西如何可以放下?除非是死,或者是離開你!否則,見到你的每一刻,都只會讓我更深地憶起那場屠殺!」
腰上的手突地收緊,「別想!」他發誓般地低語,「別想要離開我,更別想著死去。否則,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不會饒過你!」
她輕閉上眼,這狂霸的男人,連她的生死也想要控制起來了。可是,若她真的死去,恐怕他也無能為力了吧!
「你能放下手中的屠刀、放棄即將到手的疆域嗎?」她微閉著眼問。
「不會。」身後的人沉默良久,就在她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
「是呵!」她輕笑,「你既做不到放下屠刀,卻又怎能要求我放下仇恨呢?」
「這並不一樣。」摟住縴腰的手放松了力道。
「本質上卻是一樣的!」她低語。
「這是你的交換條件嗎?」斛律桀的聲音變冷。
塔娜不語,感覺到緊扣在腰上的手驀地抽了回去,然後,相偎的身子離開,那點點相擁的溫暖慢慢地消褪,深秋的寒意自身後絲絲侵入,終于把身上那僅余的一點暖意完全地吞噬。她仍是不語,只是一逕地微閉著雙眸。
兩人之間陷入默然,一股沉滯的氣氛緩緩地升起。這就是他寵愛她的底限,果真是一如所料呵!
她仍閉著眼,美麗的唇角成了一抹似哭還笑、令人觀之黯然的弧度……
回程的時候兩人俱都無語,一股深重的隔閡出現在兩人之間,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仿若天地之遙般的、深遠的距離……
因為要待中毒的族人痊愈,斛律桀決定推遲行程,所以他們仍停留在原地。自那天回來後,兩人之間陷入冷戰中,仿佛是在相互較勁,也仿佛只是因為漠不關心。自那天起,雖然塔娜仍住在大帳中,但即便是同床共枕時,也是以背相對。
斛律桀變得更加狂暴易怒,而塔娜卻顯得更加沉默了。
已是傍晚時分,她一路低著頭,若有所思地緩緩走回營帳。她越來越不喜歡待在大帳內,總覺得那一股深重的氣息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只是倔強的脾性不讓她逃避,所以,她只能選擇面對,她甚至不知道這樣的煎熬要到何時才能有休止的一天。她已走到帳門口,因為心神不屬的關系,她並沒听到帳內那些可疑的聲響。所以,當她無意識地掀開帳簾時,幾乎是猝不及防地目睹了眼前的這一幕。
她呆呆地看著那張大床上光果著身子相擁糾纏的兩人,那……是誰,她努力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愕然的眼卻猛地撞入一雙幽深的瞳眸中。目睹她的呆愣,黑眸中有著冷冷的嘲弄,雄健的身子仍不受絲毫影響地狂野律動著。縴細而嬌弱的申吟把她愣怔的神思拉了回來,無意識地看向微閉著眼滿面嬌紅的巴雅爾,塔娜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環境。緩緩地放下緊攥在手中的帳簾,她挪動腳步轉身退出。
當冷風撲面而來時,她才發覺自己已立在了帳外,帳內曖昧的喘息聲不停地傳入她的耳鼓,深秋的風吹得她手足冰涼,她緩緩地移動腳步,慢慢地離開……
已是深夜了,塔娜抱膝坐于凜冽的冷風中。剛才那一幕不停地在她的眼前浮現,那個躺在斛律桀身下的女人,那個膽怯、瘦弱但卻仍是美麗的巴雅爾、那個用她細瘦的雙臂摟住斛律桀寬厚背部的女孩兒。她並不是被迫的,只需一眼,她便能看得出來。這小小的、膽怯的女孩子終于聰明地選擇了更能讓她安全地存活下去的支柱了!塔娜發覺自己竟是了解她的,也因此更無法恨她,無法恨她的背叛、當然更無法恨她搶走斛律桀。哦!不。她抱住額頭,斛律桀從來不屬于她……
思及適才斛律桀看她的眼神,塔娜忽地恍然,原來他只是在告訴她,她莫塔娜什麼也不是,于他而言,她只不過是一個可以暖床、舒解的工具;他在告誡她,莫要失了自己的分寸,仗著三分疼寵便可以予取予求;他亦在警告她,隨便找一個女人來都可以代替她……
原來,看輕她莫塔娜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一直都是她自己而已!原來,是她一直把自己看得太重、是她自動朝那個網中鑽了進去的……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她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良久,她突地笑了起來,笑得徹骨地寒。這樣也好,也好!她的雙眸漸漸冰冷,更甚于千年的寒冰……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風越來越冷。只不過是深秋而已,為何卻讓人有了嚴冬的感覺!她抱緊了雙臂,怔怔地坐著,眼眸看向黑暗的不知名的遠方。身旁有人立了許久,她卻一無所覺。
「夫人。」
有聲音打斷此時的沉寂。她恍然地回首,她幾乎忘了,這是這營中的人對她的稱呼。
「夫人,請回去吧!」莫日根的聲音小心地傳來。
她緩緩放開雙臂,直起身子來。一陣痛麻感猛然襲擊了她所有的神經,剛直起的身子砰地跪坐在地,雙手下意識地撫觸著腿腳,她究竟在這里坐了多久了?為何雙腳會僵硬至此。
莫日根身子微動,欲要相扶,她輕搖手道︰「沒事,我坐一會就好。」她的唇角甚至有抹笑意。無端的,她竟憶起那日首次逃月兌營區而後又決定回來時的景況。那時,她痛苦、軟弱地大哭了一場之後,之後呵!她微眯著干澀的眼,是了!那之後,她就對自己發誓,今後不會再流一滴淚。她沒有違背她的誓言,自那日起,哪怕是在最軟弱、最恐懼的時刻,她都沒有再流過一滴淚水。
腳上的麻痛感減輕了些,她勉力站起,沒去細瞧莫日根眼中的神色,自顧地走回營區。
發現她踉蹌的身影,莫日根手臂微動,最終還是選擇了垂下,他是族長的女人,他不能有絲毫的逾越。他看著她堅強地挺立,一會兒後,若無其事地自顧前行,他尾隨其後,兩人俱都無語。有些時候,無言也是一種安慰吧!
行至那簡陋的帳篷前,塔娜停住了腳步。
「夫人!」莫日根微訝。
「我今後仍住這兒,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莫日根欲言又止,他本不擅說話,此時卻是更加地無言了。
「巴雅爾已經回來了嗎?」塔娜語氣平和地問,听不出是否有傷感的情緒。
莫日根微怔,為她平淡溫和的語氣與神色,但仍恭聲回道︰「沒有!」
「你去告訴她我住這兒了。」她輕描淡寫地揮手,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然後,徑自轉身進入這個曾住了多日的帳篷。
莫日根在帳外立了許久,直到帳內燭火熄滅,這才轉身離去。
沉沉的足音漸漸不復听聞,塔娜翻了個身,此時才覺渾身痛得難受。不,她不能躺下,不能只因為吹了一夜的冷風就虛弱地倒下,她沒有生病的權利,神思恍惚間,這一個聲音仍頑強地不斷提醒著她……
一整夜的輾轉反側之後,她在天方亮時便醒了過來。頭仍有些沉沉的,她略微思索了會,起身整衣,走了出去。帳外的空氣冷冽但卻清新,她深吸口氣,只覺胸中的煩悶減輕了不少,沒有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這讓她的心情好了許多。迎著清晨冷冷的風,她慢慢地走向草原的深處……
當她再度回來時,手中多了一些物事。那是一些治療風寒的草藥,草原上生活的人多少都懂一些草藥知識,更何況她還有一個知識淵博的阿爸。她的腳步甚至是有些輕快的,但當她看到不遠處那身著貂裘的紫影時,腳步不由得緩慢了下來。
「夫人……」怯怯的聲音一如以往地傳入她的耳中,只是,比往常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是因為愧疚嗎?有這個必要嗎?
她並不言語,一徑地看著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縴細的頸間那抹紫紅的淤青。
在她淡淡的眼光下,巴雅爾不自禁地縮了縮身子。如同小兔子般膽怯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的烏黑眸子里有著濃濃的愧疚。今天的她比之昨日,多出了一種風情,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愛痛惜的柔弱風情。
「斛律桀果然是好眼光!」塔娜似真似假地嘆息,眼前這小女孩的嬌柔模樣,比之其其格並不遜色多少,而且更多了一份能滿足男人征服欲的柔弱。
巴雅爾的表情一片慘白,「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塔娜了然地看她心虛的表情,「你並沒有對我不起,更不用心懷愧疚。」
巴雅爾猶疑地望她,小心地猜測她是否出于真心。當捕捉到對方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後,她稍稍松了口氣。
「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塔娜繞過她的身子,準備離開。
「你的衣服……」
猶豫的話音留住她的腳步,她回身,看到美麗蒼白的女孩緊張而窘迫地揉捏著那件紫貂的裘衣。她不禁微笑,「我用不著了,還是你留著吧!」她自始至終都在微笑,尤其是此時,仿佛笑得更為開心,巴雅爾有些發愣,她弄不懂塔娜那笑容里的含義,就如同樣也弄不懂斛律桀竟然讓她住入大帳內的原因一般。
不去理會身後的巴雅爾疑慮的表情,她並沒有義務去照顧到任何人的情緒。她此時只想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她不要生病,不要什麼也不能做地任人擺弄,那是她僅余的尊嚴。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並沒有回頭一探究竟的,只專心地照顧著湯藥。
「喲!我道是誰呢?」
但來人顯然並不想要她安靜,嬌媚依舊的聲音讓塔娜不由得微皺起眉。
「莫塔娜,看來你也不怎麼樣嘛!才不過短短一天的工夫,你就失寵了!而且是敗在自己數度相救的小女孩手中!」其其格幸災樂禍地諷刺著,眼里卻閃著恨恨的光。緊盯著沒有言語的女人,她的恨意更濃了,「有沒有很後悔,竟然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背叛?我真該去恭賀巴雅爾,竟能這樣輕易地打敗你,而且還做得如此漂亮!」
塔娜淡淡地看著她,不錯,也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眼前的女人嬌媚依故,只是卻突然間蒼桑了許多。女人的青春果然脆弱得經不起時間的摧殘,只不過短短一日,竟可以讓一個原本嬌媚如花的美麗女子變得憔悴如此!她的眼里不自禁地浮現出憐憫。
敏感地覺察到她眼中的那一抹憐憫,其其格臉上變色,「你不必用那種眼光看我,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她看著對方蒼白的臉,心里有著一種近似疼痛的快感。這女人已經淪為下堂婦,她該高興才對!她若要仇視也該去仇視巴雅爾才對!可是,她還是恨眼前這女人,恨得全身疼痛、恨得忍不住渾身顫抖!
塔娜漠然地收回眼神,她並不只是憐憫其其格,她更多的是在憐憫自己,其其格只不過是她的一面鏡子而已。
藥已經沸騰,她專心地關注著火候。
「你是真的生病了嗎?」其其格冷眼看著沸騰的湯藥,口中吐出刺耳的話語,「還是想要以裝病來重新獲得關注?」
塔娜輕嘆,傾倒出湯藥,轉身離去,她不會同這樣的人爭吵的,她不值自己去浪費任何精力,她非常明白自己目前的情形,她需要安靜、需要休息。
看著遠去的背影,其其格眼中閃動著怨毒。是了!她最恨的就是她這副明明得到了一切,卻仍然一副冷淡得不知感恩的表情;也更恨她明明失去了一切卻仍是這一副無關緊要的冷淡。不,總有一天,她要撕碎她臉上的這副面具,她要毀了她臉上總是存在的、刺眼的淡漠與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