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狼共舞 第5章(1)
作者︰沈青衫

盡避所有的人都疑惑不解,塔娜卻千真萬確地多了一名侍女。其他人雖然疑惑,但卻不敢多言,其其格卻不滿到了極點。奈何她終究沒膽去同斛律桀追究,只好把滿腔的怒氣直朝塔娜傾了過去。

塔娜的身子一直不見大好,也一直住在斛律桀的大帳內,巴雅爾每日盡心地照顧著她,自塔娜數度救了她後,她對塔娜可是感激涕泠。

在這期間,斛律桀率領著他的族人四處征戰,殘酷的手段依舊,鄂爾渾的河水默默地流淌著、也默默地見證著這一場又一場的屠殺。

塔娜坐困于仇恨的圍城中,那一場場親眼目睹的殺戮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那一場滅族的恨。

轉眼間已進入肅殺的深秋,斛律桀將會在入冬時結束這場戰爭,鄂爾渾河周圍大部分的土地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而冬季,是休養生息的季節。塔娜的心里有著莫名的焦慮,不知這樣的仇恨將會煎熬她到何時?她垂首在冷冷的風中踽踽獨行,一身淡紫的高領長袍,外套著銀狐皮的坎肩,柔軟的皮毛為她擋去草原上清冷的風。

斛律桀待她極好,她卻無法領他的情,每一次的眼光相接、每一次的親密溫存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更加深刻地記起他們之間那刻骨的仇。她不自覺地攏住雙肩,深深的寒意自她的心頭涌現,那徹骨的冷更甚于草原上呼嘯的朔風,這股子的冰冷近來一直在擾動著她,她甚至不知道它們是何時出現的,更不知道何時才會消失。

一株綠色的植物吸引住了她散亂的注意力,在她的意識回籠之前,那株草已被她緊握在掌中。這是一棵毒草,能毒死一頭羊,也許同樣能毒死一個人,但是能同時毒死上百人、上千人嗎?她緩緩地朝著營區走著,腳步凝滯,表情里若有所思。

一陣得得的馬蹄聲急促地傳來,是誰呢?在這樣清冷深秋的傍晚馳得如此的急切。她的腦海里不經心地閃過疑問,很快,她抬起頭來,因為那陣馬蹄聲竟是直沖她而來的。看著迎面而來且絲毫沒有停止意圖的健馬,她急急地一閃身,那馬從她身旁呼嘯而過。

是其其格。她的心里有些疑惑,是誰又招惹到這個女人了?看她一副揚鞭馳馬的狂怒模樣。塔娜微搖頭,其其格與自己勢同水火,她的事還是少管吧!她撢撢身上的草屑,不在意地繼續前行。

「莫塔娜!你給我站住。」突來的聲音留住她前行的腳步,其其格轉了回來,怒沖沖地跳下馬,直朝她迎了上來。

「有事嗎?」她看著眼前滿面怒容的女人,心中有著些了悟。

「你這個討厭的女人,我要你去死!」一條鞭影朝她直抽了下來。

塔娜的手一揮,抓住那道迎面而來的鞭子,臉上閃過怒容,幸而她內心早有警覺,否則豈不是要莫名妙地挨這女人一鞭了。

「你在發什麼瘋?」她臉上的表情冷冷的。

「我究竟有哪點不如你?看你一副蒼白干癟、仿若離死不遠的賤樣,為什麼爺偏偏就對你寵愛有加,你憑什麼樣樣都要和我爭?」其其格掙扎著想要縮回手,但卻未能如願。

「我何時又得罪你了?」掃過她手中緊握著的烏黑鞭子,塔娜不讓她如願地抽回手。

「你無時無刻都在得罪著我,我要你去死!」其其格仿若失去理智般地大嚷。

塔娜的手一緊,其其格痛叫一聲,臉上不由得有些變色。她全沒料到她眼中蒼白瘦弱的女人會有如此的手勁。

「嘴巴再這般不干不淨的,可別怪我不客氣了!」塔娜放低了聲音,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度。

其其格臉色一變,停止了手上的掙扎。看她這副模樣,塔娜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能惹得這女人如此失常、且會遷怒于她的罪魁禍首是誰,她自己的心中自然有數,所以她懶得問原因,也無需問。

「我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如你,他平日里那般地寵愛你也就罷了!為什麼我連得到一件衣服的權利都沒有,你為什麼總要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搶走,卻還是一副理所當然,不知感恩的虛假模樣?」

其其格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塔娜回身看她,心里閃過一聲嘆息,「你沒有不如我,你甚至比我美麗迷人!」她看著對方緩下來的怒容,心下再度一聲嘆息,「我們最大的不同點在于,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也不能愛的男人,而我沒有!」

「你不愛他?」其其格的眼里閃過不信,「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沒有任何一個女兒家不會愛上他的!」

「我不會愛上一個毀我家園、殺我族人的仇人!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同你搶你最想要的東西的。」塔娜微垂下頭,聲音里有著一絲淺淺的、不容察覺的澀然。

其其格的眼里閃著懷疑,她有些鄙夷地道︰「少在那兒說這些虛偽的話,你既然不愛他,大可一走了之,反正他並沒有限制你的自由,為何你卻又心甘情願地待在你的仇人身邊……」她刻意加重了「仇人」這兩個字,滿是譏諷地盯著塔娜。但當她看到一抹飽含著恨意與嘲弄的笑自眼前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嘴角浮現時,她的心下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未說完的話。

有些呆愣地看著對方一言不發地默默離開,其其格的心中忽地閃過一些東西,那是一些她平日里忽略了的,極為重要的東西……

塔娜走入帳中,無視一旁的斛律桀,自顧怔怔地坐下。

斛律桀放下手中的書,看著眼前這一言不發、滿臉若有所思的女人,眸中升起了探究的光芒。

塔娜仍一無所覺,其其格適才的話不斷地在耳畔回響,她自然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是什麼,而且無論遇到任何原因都不會改變。可是,那股子冰冷的感覺仍不斷地自心頭絲絲蔓延,慢慢地滲入到全身每一個毛孔中,凍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斛律桀一臉研判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忽地看到她雙手攏臂,仿佛很冷的樣子。他微皺了皺眉地看看天色,這樣的天應該不是很冷吧!略一思索,還是起身取餅一件衣服,輕巧地覆上她單薄的身子。

塔娜微微一怔,驀然回神。低首觸及肩上柔軟的皮毛,這是一件名貴的紫貂皮裘,復憶及適才其其格莫名的憤懣,想必就是為了這件東西吧!

縴白的手指輕輕地撫模著柔軟的皮毛,她的語氣輕淡︰「好一件名貴的皮裘!」

斛律桀不動聲色地看她,這樣一件皮裘確是極為難得,但他卻不認為這女人會真心贊賞,尤其這還是他送的。

「這是新的戰利品吧!」她低問。

「你想要說什麼?」斛律桀審視著她,心中升起警覺。

「為這件貂裘我幾乎挨了其其格一鞭呢!」塔娜輕輕地笑。

「她自然不會是你的對手。」斛律桀的眼掃過她淡笑的臉,仍是不動聲色。

「你倒還真是對我有信心呢!」塔娜一徑輕垂著頭,也不抬眼看他。

「我從未輕視過你。」

「我知道!」她終于抬頭看他,「只是不知這貂裘和我,哪一樣更貴重些?」她抬起的眼中若諷若笑。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斛律桀的表情一沉。

「沒什麼,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你不是戰利品。」

她輕笑道︰「也對,我對你而言,算是一個玩物、更是一個能提起你興致的有趣游戲!」

斛律桀眯起眼,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我沒有把你當做游戲。」

「是嗎?」塔娜的眼神忽地變冷,「真可惜!我還不是太笨!」

斛律桀有著些微的啞然,當初帶她回來,的確是因為她挑起了自己的興趣,可是現在……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所有的事都已月兌軌了,他默默地松開她的手,眼里的銳芒不再。

目睹他的舉止,塔娜的眼神變得更冷,口中也同樣的毫不留情,「你可別告訴我你這樣的表情是因為愧疚。即便真的是,那也不能減輕你犯下的所有的罪孽,更不會消除我心中對你一絲一毫的恨。」她說得極慢,仿佛那每一個字都是從肺腑之中一絲一絲地擠壓出來般的深重。

「我從不為做過的事後悔,更別談愧疚了,這兩個字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笑話。」斛律桀的表情也開始變冷。

「是。」塔娜頷首,「我的確是高估你了!你原本就是冷血無情、沒心沒肺、殘暴成性。和你談愧疚,那的確是……」她的聲音突地被掐斷,因為斛律桀突地捏住了她的下頜。

「別逼我發火,你承受不起我的怒氣!」他的表情陰森,聲音里有著強自壓抑的情緒,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不甘示弱地揚起頭,「你能怎樣,殺了我嗎?」

「真正要折磨一個人,殺了她反而是最好的解月兌,我想你應該很明白這一點?」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眼中有著令人為之膽寒的暴戾。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恐懼和忍痛的表情,他咬牙,猛地放開她的下頜,轉身一把掀開帳簾,大步走出營帳。

踏踏的馬蹄聲急促地響起,仿若帶著旋風般的怒氣。該死的,她竟在怕他,他寧可她恨他,也不願她懼自己如蛇蠍。斛律桀狠狠地一夾馬月復,踏雪長嘶一聲,加快腳步,一人一馬很快地遠去……

四周一片如死般的安靜,塔娜呆呆地坐著,她成功地惹出他的怒火了,他有多久沒像今天這般的生氣了?雖然他並沒有狂怒得動手打人,但她相信,如果剛才面對著他的是一個男人,恐怕早已死了無數次了。她的身子還有些顫抖,她是故意惹他發怒的,可是當真正面對時,她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承受。

如果……如果他真要刻意地去折磨一個人,那麼她相信,死,反而是最輕松的,她完全相信他的話,尤其是對她這樣一個女人來說。她不自禁地彎腰,雙手攏住微顫的身子,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惹怒他。她只覺心中有著難以名狀的煩躁,她只是不想這種平靜安寧的日子一直地過下去,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無顏去面對已死的族人和阿爸。有晶瑩的水珠滑下,落入厚厚的地毯中,很快地擴散,然後——消失不見。

其其格趾高氣揚地自塔娜的身旁走過,一副連眼尾也不屑掃過她的模樣,但嘴角卻分明帶著得意且不屑的諷笑,那表情,仿佛擁有了全天下的寶貝一般。

「得意個什麼!我看過不了幾天,大人一定會回來你身邊的。」巴雅爾不屑地看著那道走遠的身影。

塔娜無視那道走遠的人影,表情里亦看不出是喜是怒。昨夜斛律桀自出去後一直沒有回來,她在半夜時分曾听到踏雪的蹄聲回來過,但卻一直不見人進來。她沒有擔心,她當然不用擔心,他有兩個從不離身的護衛,他更有一副傲人的身手。誠如他所說,這世上,有能力傷他的人實在太少。所以,她安心地睡去;所以,在其其格一大早便示威似的過來取斛律桀的衣物用具的時候,她自然也更清楚了是怎麼回事。

看著巴雅爾憤然的表情,她淡問︰「你希望我和斛律桀在一起嗎?」

「我……」巴雅爾一愣,她並沒想太多,私心里只是覺得,如果自己服侍的人能得到寵愛,那麼,她的日子也相對的會好許多。她可沒有忘卻她險些淪為營妓的命運,能活下去,活得舒適些,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

淡淡地看了巴雅爾一眼,塔娜並沒真的把她當做自己的奴婢,同樣是在斛律桀手底存活下來的可憐人,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很多時候,她更希望能和巴雅爾做朋友。

「你恨斛律桀嗎?」

巴雅爾的眼里閃過絲遲疑,語氣里有著不確定,「恨吧!他殺了我所有的族人和親人……」

塔娜轉過眼不再看她,她當然看到了巴雅爾眼里的那一絲遲疑,原來仇恨是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消融的!是她自己太固執了嗎?她仰望著灰蒙蒙的天際,她也想試著遺忘,可是,有些東西,早已深入骨髓了。除非她死,否則,她想,她是永遠也不能遺忘的……

營區里一片喧囂,鐵勒部的眾人正在做著短暫的休整。在每一次的戰爭過後,斛律桀都會這樣整頓自己的隊伍,他從不讓自己的人在疲憊的狀態下去投入戰爭,想來,這也是他在每一場戰爭中都戰無不勝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據她所知,余下的幾個部落實力都不夠強,除了一個叫做「拔野古」的部落,斛律桀曾和他的族人們討論過數次。因為住在這大帳內,且斛律桀討論戰事時,也從不避她,所以,她對他們的大部分計劃都算了解。

也許明天就會拔營了吧!她看著眼前這一片喧囂。明天之後,將會有一個部落被收服或被滅族,這殺戮何時才會有停歇的一日?抬首仰望著灰蒙蒙的天際,她的心頭涌上無盡的哀淒……

巴雅爾臉上有著擔擾,昨夜斛律桀仍然宿在其其格的帳內,而且昨日一整天下來,他都沒有理睬過塔娜,仿佛視她若無物似的。她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勸說仍是若無其事的塔娜。柔弱原本就是女子的天性,卻也是最好用的武器,她不明白為何塔娜總要把剛強與冷漠的一面彰顯出來。

突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帳內的安靜,巴雅爾有些驚喜地立起身來,但是她很快地失望了。

「族長讓我帶你過去。」進來的是「鐵血十二騎」中的一人,他冷冷地對著塔娜說著,聲音里透露出隱隱的寒意。

塔娜有些微訝,為著他聲音里的那一絲寒意。發生了什麼事嗎?掩下眼里的思索,她順從地隨他走了出去。

眼前出現的人群讓塔娜微怔,而巴雅爾卻不自禁地躲在了她的身後,那些剽悍的男子眼中毫不掩飾的怒氣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發抖。

見到她們的到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走過這一道人牆,斛律桀正表情冷肅地立在那兒,貢布與莫日根一如往常地隨侍在身後,而其其格也一臉得意地陪在一旁。塔娜環視了下四周,所有的人都是一臉不善的表情,有些人甚至把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顯然是沖她而來的,她有做過什麼引起公憤的事嗎?她沒有多做思索,直接地面對那個冷然立著的男人。他會告訴她答案的。

斛律桀冷冷地看著她,身上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壓力,顯然暫時沒有想要說話的意圖。但周圍的人顯然忍耐不住了,不知是誰大聲地嚷了起來︰「殺了她!」

「對,殺了這低賤的女人!」有人大聲地應和,一時之間,呼聲四起,一陣高過一陣的聲浪吵得人震耳欲聾。

巴雅爾面色蒼白,渾身發抖地蹲在了地上。反而塔娜臉色鎮靜,人群雖然激憤,但卻沒人真正地沖上來動手。斛律桀治軍極嚴,沒有他的允許,眾人雖然心中激憤,但卻沒人敢妄動。

他定定地看著面前自若的女人,舉起手臂,喧囂的人群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俱都注視著他們最尊敬、最信服的族長。「族里有人中毒,你知道嗎?」

「不知道。」塔娜的心下閃過恍然,但仍鎮定如昔。

「分明就是你下的毒,你還說不知道?」其其格的聲音突地岔了進來。

「這里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斛律桀掃了她一眼,表情不怒自威。

其其格臉色蒼白,惶然地垂下頭,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斛律桀轉向塔娜,「你有什麼話說?」

塔娜冷笑道︰「有誰見到我下毒了嗎?」傲然不懼的眼掃過周圍的眾人。

「不是你,還有誰?」有人忍不住質問,「對,這營區內除了你,不會再有任何人想害我們了,難道還是我們自己對自己下毒不成?」

斛律桀的眼淡淡掃過人群,一些還待說話的人停住了欲出口的話,靜靜地等待著他做出裁決。

「你有什麼好的解釋嗎?」斛律桀看住她,眸色深沉。

塔娜淡淡一笑道︰「也就是說,一切都只是推斷,並沒有直接證明我下毒的證據了?」

斛律桀頷首道︰「不錯,但你能否定大家的推論沒有道理嗎?」

「你也這樣認為?」她緊盯著他的眼,想要探究出他真正的想法。

「你有下毒嗎?」斛律桀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塔娜冷冷地笑了起來,所有人的臉上不禁變色,從未有人在面對斛律桀時還敢這般放肆。這些人的臉上忍不住又添上了抹憤色,若不是介于斛律桀的威嚴,恐怕早有人跳出來了。

「你笑什麼?」斛律桀並不發怒,一臉的莫測高深。

「有多少人中毒?」塔娜笑罷,淡淡地問。

「二十一人。」

「死了嗎?」

有人吸了口涼氣,人群起了一陣騷動。

「中毒並不深,只有月復瀉及嘔吐的癥狀。」

「我並沒有下毒。」塔娜冷冷地回答。

「你用什麼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斛律桀毫不放松地問。

塔娜嘴角浮起一抹諷笑,「因為沒死人、因為只有二十一個人中毒。」她直直地看他,「這種蠢笨的方法,我不屑做,你未免太看低我了!」

「你的意思是……」斛律桀的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他當然知道她未盡的話意里含的是什麼意思,可他偏要她說出來。

「我的意思是……」她的眼里閃著仇恨的光芒,「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要做,將會不止是二十一人中毒受傷,而是更多的人,是——至死方休。」她滿身俱是刻骨的恨意,一雙冷冷的眼毫不畏俱地掃過圍觀的人群。

人群中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想到她竟會大膽如此,亦有人被她眼中的恨意鎮住。這些人俱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從不知「恐懼」二字如何書寫的人,但在面對這樣一個縴細女子的眸光時,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絲寒意。

「你們相信她的話嗎?」斛律桀打破這一片奇異的寂靜,沒有表情的眼緩緩地掃過沉默的族人。

人群還是一片寂靜,輕淺不一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相信。」一個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說話的人是莫日根。

塔娜有些詫異,竟是這個平日里話極少的、從不離斛律桀身側的男子選擇了相信她。這讓她覺得有意外,同時心中也浮起絲淡淡的感動。

掃了眼自己的這位貼身伺衛,斛律桀的眼復又回到塔娜的臉上,他的表情有著若有所思。

「我也相信。」第二個打破沉寂的人是「鐵血十二騎」中的一員,也是把塔娜帶來此地的人。

「你們有任何疑慮嗎?」斛律桀看向仍沉默的人群。

「沒有。」有人低低地回答,雖然並不是心甘情願。

再度掃過沉默的族人,斛律桀淡道︰「但下毒者確實在我們當中,相信不把這個人揪出來,大家都不會安心。」

「對!」眾人高聲地應和。

「族長!」有人匆匆地跑來,是族中的醫者。

斛律桀低首看他,等著他的答案。

那醫者匆匆喘口氣道︰「他們中的毒是一種叫做‘地錦草’的植物的汁液,這種東西外用可以治療創傷,但內服卻可置人于死地,幸好分量不重,大家這才沒事。」

塔娜的臉色一滯,那不是她日前棄在營地之外的毒草嗎?怎會……她陷入沉思。忽地,她的心中極快地閃過些什麼,她抬頭看向其其格,發現她得意的模樣早已不復存在,取代的是一臉的蒼白與盡力掩飾的驚慌。塔娜有些恍然,稍一思索,便已大致明了事情的起由。她在心底暗自一嘆,轉開了眸光,不再看那名驚慌失措的女人。

斛律桀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冷眸中閃過寒芒,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身旁突然安靜下來且面露驚慌的其其格與一臉漠然的塔娜,他的心中閃過了悟。

「敖其爾,在這段時間內,有什麼不相干的人進入過廚房嗎?」雖然問的是這名掌管食物用品的總管,但斛律桀卻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其其格。果不其然,他再度從這張臉上見到如死灰般的顏色。

不理仍苦苦思索著的敖其爾,斛律桀語聲輕淡地道︰「做這件事的人明顯是想要嫁禍于塔娜。事情發生後,幾乎所有人認定的對象都是她,而她也從未隱藏過對我們的恨意。」他略微停頓了下,一雙銳目緩緩掃過面無表情的塔娜與無言的眾族人,最後停頓在其其格的臉上,「你說,如果塔娜死了,對誰最有益呢?」

「爺……我不知道!」其其格強自鎮定著。

「你說呢?」冷眸轉向塔娜,他狀若不經心地淡問。

「如我這般無關緊要的人,死活又豈會于任何人有益呢?」塔娜默默地迎著他的視線,這男人明顯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但卻仍在玩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果真是劣根性極低的動物!

「其其格!」斛律桀沉聲一喝,眸色深沉,忽地失去了耍弄的興趣。

其其格臉色劇變,再也隱藏不住滿心的慌亂,她撲通地跪下,「不是我,我沒有做。」

一聲輕微的嘆息響起,斛律桀不動聲色地看向嘆息的塔娜,再回首面對其其格時,眸中閃過厲芒,「我並沒有說是你下的毒,你何苦慌成這副模樣!難不成……」他故意停下欲出口的話,卻是滿面的嘲弄。

罷松了口氣的其其格臉色又刷地慘白了下來,「大人,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我想起來了!」一直皺眉思索的敖其爾忽一擊掌,「早晨的時候,其其格說是要為族長準備早膳,曾在廚房逗留過。可是她怎麼可能……」他適才一直在苦苦地思索,對于外界發生的一切根本沒有注意,說完這一番話後,才察覺到異常,不禁張大了口,停住了想要繼續出口的話。

「我沒有,我……」其其格面色如死灰,以至于顫抖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還不老實地說出來麼?」斛律桀語氣淡定,竟似沒有絲毫的怒意。

其其格渾身顫抖,一句話也不肯說。她雖然怕到了極點,但殘存的一絲理智卻告訴她,如果真的招供了出來,她絕對會死的,直到此時,她才真正地體會了這個她深愛著的男人是何等的無情。

「阿蔓!」斛律桀看向一旁同樣渾身顫抖的女子,她是其其格自本族中帶出的奴婢。

「大人,我什麼都不知道!」阿蔓緊張地跪了下去。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的不坦白。」斛律桀的聲音仍是淡淡的,但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神顫栗。

阿蔓一陣沉默,心中忐忑不安。冷冷的哼聲響起,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我……我說……」她更低地垂下頭,不敢看自己的主子,「是小姐把‘地錦草’放入飲食中的,她並不想要其他人的命,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斛律桀的聲音在她頭頂低低地響起,帶著無窮的壓迫感,她只覺得四肢發軟,竟然緊張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自己來說。」其其格忽然開口,臉色仍蒼白如死,但卻多了抹不顧一切的決然,「我只是想要莫塔娜死,為了弄死她,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是嗎?」斛律桀並不意外,淡瞥塔娜一眼,道,「你想要她死,可她剛才還在為你的罪行遮掩呢?」他沉沉地低笑,听不出笑聲中是諷意多些還是怒意多些。

其其格臉色難看至極,但卻忽又哈哈地大笑起來,「斛律桀,你知道那株有毒的草我是從哪兒拿來的嗎?你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吧!」

「你從哪兒拿來的?」敖其爾追問,毒是從他負責的食物中出現的,他有權利得知所有的真相。

其其格並不理他,怨毒的眼只恨恨地盯住塔娜。她不會說的,她要斛律桀有一天後悔,後悔把這樣一個懷著惡毒心腸的女人留在身邊,偏還要如此地寵愛她。

「地錦草是我帶回來後,丟棄在營區之外的。」

淡淡的低語打斷了其其格的狂笑,她驚愕地看著塔娜,不明白她為何會自己說了出來。因為她相信即便自己真的把這些話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但她卻不解這女人為何會親口承認。

「你……」敖其爾愣愣地看著塔娜,心下有些糊涂了。不只是他,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她此舉是何用意,現場一片靜默。

「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其其格,你該知道你得承受你應得的懲罰。」斛律桀冷冷地打破四周的沉寂。

「大不了一死!」其其格一昂頭,面色蒼白依舊,但適才的驚慌卻已不再。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斛律桀語氣低柔。

其其格面色一喜,臉上浮起希望,斛律桀終是念著舊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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