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年少青澀,似乎多數人年少時的愛情,都是輕率而不值得珍惜的,結束起來也不需要耗費太多心力,即使留了疤,也很快能被歲月撫平。從此之後,大概也只有在遙想少年風流時才會順帶想起吧。
可是,同樣是初戀,為什麼她仍至今不忘?她的目光轉冷,幾乎要為自己的痴情笑出聲來。
他看著她,清俊的臉上慢慢顯出無奈,低聲說︰「你覺得我太無情,沒有好好緬懷我的初戀嗎?如果我說,我的無情是因為你呢?」
「和……我有什麼關系?」路眉一片茫然,她和他以前根本不相識呵。
「其實,我從很早以前,就認識你了。」姚墨直視著路眉,雙眼中似乎有火焰明滅舞動,「十年前的9月26日,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日子。」
她呆了一呆,直覺說︰「不可能的。」
姚墨微微一笑說︰「你那天束著藍色的發帶,馬尾梳得高高的。沒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藍色條紋的毛衣,配上白色牛仔褲,一臉燦爛地和同學一邊說笑一邊從校門走出來,那種無憂無慮的快樂模樣,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路眉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想了又想,終于確定自己是有那樣一件毛衣,由老媽親手織就作為生日禮物,記得第一次穿就是在9月26日她生日那天。這麼說,他真的早在十年前就見過她了?
姚墨看著她張口結舌的樣子,溫柔之色染上眼角眉梢,「想不到吧?有個傻子默默無聞,心心念念牽掛了你十年。我原以為這輩子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想不到……」他眼中郁色深沉,「後來你消失了,無影無蹤,這麼多年來一點消息都沒有,你不知道我有多絕望……」姚墨臉上依然神色平靜,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卻分明起了痛苦的漣漪,「還好……上帝總算沒有太虧待我,讓我又見到了你。」
路眉微微低下眼,心中激動不已。相遇之初,她就覺得他的態度有古怪,卻想不到原來是這樣。被一個人如此牽念了十年,又怎能不感動?有一種暖暖的悸動在她心里滋長,既酸又甜。
突然覺得臉頰上一片冰涼,她下意識一縮,原來是他傾過身來撫住她的臉。她嚇了一跳,抓住那只大手,月兌口問︰「你的手怎麼這麼冷?」連忙坐近了些,將他的兩只手都拉過來揉搓。自相遇來,向來只有他溫暖她的分兒,今天竟然例外了。
他輕輕一笑,「我是太緊張了。」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按到自己胸口之上。
衣料上有他溫暖的體熱,她漸漸辨出手下傳來的穩健而激蕩的脈動,撲通撲通,一跳快過一跳。四下忽然靜寂,她仿佛听得見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聲音,鼓動著和他的心跳相應和。
「眉眉。」
她听見姚墨低喚,于是怔怔地抬起頭來。他的眸色深深,像最深邃遼闊的海洋,輕易就溺斃了她。
「眉眉。」他又低低地喚了聲,「讓我連同他的份,一起愛你。」
她再也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把他的手合到自己的面頰上。
轉眼間,已到聖誕平安夜。滿街熙熙攘攘的人潮和滿街的聖誕樹、聖誕老人一起來湊這洋人的熱鬧。
今年依然是暖冬,別說下雪了,連象樣的冷氣團都沒幾個。可是,當路眉降下車窗的時候,她仍覺得在外的肌膚一栗,因為她的大衣之下,只穿了件單薄的小禮服,根本不足以抵御寒風。
旁邊的小文還沒有出聲,Kevin已經在前面呱呱叫起來︰「May,好端端地開什麼窗啊,萬一感冒了姚墨非得找我算賬不可。」
小文輕笑出聲,路眉橫了Kevin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少來,你是怕你家小文感冒吧,有異性沒人性的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還怕我笑你啊?」這家伙,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泡MM如同吃飯睡覺一樣得心應手,什麼厚顏無恥死皮賴臉的招數沒用過,現在遇上小文倒是退化成純情小男生,關心一下人家都要這麼拐彎抹角,真是報應。
小文一聲嬌嗔︰「眉眉姐……」妝容精致的小臉浮上一層薄暈,更顯得嬌羞不勝。
Kevin輕咳一聲,臉上居然也隱隱約約地紅起來。
路眉心底暗笑,總算放過他們。
街上人流雖多,但交通還算通暢,沒用多久,車子就抵達了月恆酒店。
不能免俗的,酒店也用各色聖誕飾物打扮得花團錦簇,熱鬧非凡。今晚,月恆酒店將會舉行一個大型的聖誕PARTY,全市眾多名流都將應邀出席。不過,這倒不是路眉出現在這里的理由。事實上,她比較願意邀上三五好友和家人一起在家慶祝,熱鬧又自在。不巧的是,今天這個聖誕PARTY的主辦人,正好是Kevin的爹,她的繼父王啟澎。王啟澎終于決定要在國內創辦旅行社,辦這個PARTY的目的也主要是為了打點人際,結識本市一些有影響的人物。她本想置身事外的,卻被母親大人勒令一定要出席,否則就乖乖結婚去。她好不容易拗得姚墨同意把婚期訂在一年後,又怎麼能在老媽面前功虧一簣呢?這下再怎麼不願,也只好來露露臉了。可以想見的是,將來應酬的麻煩事會多很多。唉,想到就頭疼。
走入冠蓋雲集的會場,遠遠就看見正與人談笑的王啟澎和路蓮清,男的氣度不凡,女的雍容華貴,站在一起相得益彰,讓路眉不禁心生驕傲。
路眉和Kevin小文一道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已經有人嘖嘖稱贊起來,「王總,你家怎麼淨出俊男美女啊,生得一雙兒女這麼漂亮,有什麼秘方沒有?」
另一個人說︰「哪有什麼秘方,那是人家基因好,只有王總和夫人這樣的俊男美女,才生得出這樣出色的兒女來。」
路眉听著覺得好笑,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和王啟澎,Kevin和路蓮清其實沒有血緣關系,會有怎樣的表情?
站了一會兒,路眉故做不經意地四處張望,卻好半天沒發現目標,臉上免不了帶了失望之色。知女莫若母,路蓮清笑道︰「不用找了,剛剛他們經理來找他,想必是有什麼事吧,他說過會兒就回來。」
Kevin促狹地叫起來︰「哈,May臉紅了。」
路眉強辯︰「拜托,那是腮紅。」但周圍數人的眼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到她臉上,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借口到洗手間落荒而逃。
藏身在大型盆栽之後,路眉撥通姚墨的手機,嗓音不覺放柔︰「是我,你在哪里?」
「眉眉,我還在辦公室,還有點急事要處理,恐怕還要過一會兒才能過去。」帶著歉意的溫雅嗓音傳來。
「這樣啊……」路眉低喃,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要不然你過來陪我?」姚墨頓了頓說。
「那還是算了,我在這里等你好了。」好歹她也算半個主人,半路偷溜出去不太好吧。想想又說,「你可要快點,遲到太久不好了。」
「好。」他應承,又叮囑,「先自己吃點東西,別餓著了,知道嗎?」
「嗯。」她甜甜地應了。
幣了電話,回到場內跟人不著邊際地聊了一會兒,路眉有些膩了,索性拿了杯香檳,到一邊獨坐。有不識相的男子過來邀舞,都讓她婉言謝絕了。剛得了一會兒清靜,身後又有人在叫︰「路小姐?」
在心中嘆了口氣,轉過身,在見到來人時,不禁怔住。這個富態的中年男子,自己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而他為什麼又是那樣一副古怪神態?仿佛極力壓抑,但眼底仍閃著熱切、渴盼的光芒。
那中年男子見半天她沒反應,又喚了聲︰「路小姐。」
路眉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哦」了一聲,試探著說︰「好久不見。」
那中年男子驚喜道︰「我們只有過一面之緣,難得路小姐還記得我。」
路眉尷尬笑笑,仍想不起此人姓甚名誰。幸虧那人接下來沒再提及自己身份,只是泛泛地聊些不著邊際的事。閑聊過程中,那人的眼楮一直盯牢路眉,讓她感覺極不舒服。
正想著如何月兌身之際,突然看見姚墨從門口走進來,她眼楮一亮,對那中年男子說︰「對不起,失陪一下。」
中年男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了然道︰「那就是路小姐的男朋友?不錯,好眼光。」
「他不只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訂婚了。」路眉微笑,亮了亮手上的戒指,心想如果這人心懷不軌,倒可以借此讓他知難而退。
「你們已經訂婚了?」中年男子仿佛大吃一驚,喃喃道,「他們怎麼沒跟我說……」
「什麼?」路眉沒听清。
這時姚墨已走至身後,喚了聲︰「眉眉。」她忙回頭應了聲,再轉過頭時,那名中年男子已經不見了。
路眉心中更覺怪異,姚墨卻說︰「怎麼,你跟陳總很熟嗎?」
陳總?記憶如閃電般劃過腦際。她總算想起來了,鑫安公司的陳總,那個第一次見面時就用古怪之極的眼光盯著她看的老男人,難怪她覺得眼熟!自從上次在月恆酒店出師未果,她就再也沒有過問過鑫安的那樁CASE,Kevin後來提及也只說沒接成,她以為就這樣沒有下文了,誰知今天居然又在這里踫見他!她不禁打了個寒噤,那個人……到底想干什麼?
「怎麼了?」姚墨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目光一銳,淡淡地問,「他對你做了什麼?」
「我沒事。」路眉勉強笑笑,「只是覺得這里的空氣有點悶。」
姚墨仿佛不信,剛想再問,Kevin突然從旁邊插進來,「打擾一下,May,賞臉跳個舞吧。」
「你……」路眉錯愕萬分,身不由己地被Kevin拉進舞池,她根本不敢回頭去看姚墨的臉色。
「你搞什麼鬼?」她低聲切齒問。
Kevin卻臉色端凝,低聲問︰「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人是鑫安的陳總嗎?他說了什麼?」
她有些吃驚,「沒說什麼。只是隨便聊聊而已。怎麼了?」
Kevin低低地哼了一聲,臉上微現怒意︰「那種家伙,根本不值一提。」
她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Kevin突然帶著她一轉,舞姿翩然。等到她回過神來,Kevin已然換上了一副粲然笑臉,「May,忘了問你,你今年想要什麼禮物?」
路眉怔了怔,詫異地說︰「你居然還記得這個?我以為……」瞄了他一眼,還是忍住沒說出口,轉而笑道︰「好吧,那我要你的……水晶鬧鐘。」
話一出口,Kevin就臉色一變,咬咬牙卻說︰「好吧,沒問題。」
「什麼?」路眉這回可大大地詫異起來,那個水晶鬧鐘雖制作精良,但其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只不過因為贈送者是Kevin的初戀女友,所以一向被他視若珍寶。她雖然覬覦已久,但Kevin從來不肯點頭。她今天也只是想刁難一下他而已,而他居然答應了?其中必有古怪。
「不過,你得幫我個忙。」Kevin果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