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門板被敲了兩響。
「進來。」
路眉開門進去,把左手的藍色文件夾推到埋首于文件堆中的Kevin面前,「這是你要的年度報告。」
「好的,謝謝。」Kevin頭也不抬。
路眉暗地里做了個鬼臉。訂了婚的人還真是不同,工作起來拼命了許多,「那我先出去了。」
「嗯。」
一秒,兩秒。
就在路眉的手搭上門把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Kevin的怒吼。
「慢著,回來,你左手上亮晶晶的是什麼東西?!」
路眉轉過身綻開一個甜甜的笑,晃晃左手,「這個?」
Kevin鐵青著臉瞪她。
「這東西你左手無名指上也有啊。」路眉笑得越發甜蜜,「我——訂——婚——了!」
不用說,路眉的訂婚在公司里又引起了一場地震。
「眉眉,你怎麼那麼想不開?老板和小文死會了也就算了,你可是我們‘飛雲’之花呀!你也被套牢了,那以後上班還有什麼奔頭?」一向愛耍寶的阿明拉著路眉的手作痛心疾首狀。
「切,閃一邊去,別賴在那里佔眉眉的便宜!」麗婷一腳把阿明踹飛,接過路眉的手兩眼放光,「眉眉,這是Tiffany的戒指吧,鑽石有多少克拉啊?嗚,我也好想要……」
正喝著水的小文可愛地張大櫻桃小嘴,「眉眉姐,你也……」
老陳在座位上直皺眉頭,「年輕人,不要把婚姻當兒戲啊……」
藍姐則是一針見血,「眉眉,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May,你跟我來。」始終臭著一張臉的Kevin終于發話了,「其他人繼續做事。」
站在三十樓層高的天台上,迎面而來的凜冽寒風刮得路眉不禁一縮,一個噴嚏沖天而出。
Kevin見狀,立即月兌下自己的外套給路眉披上,還沉著臉訓她︰「怎麼老是不學乖,這麼冷的天也不多穿點?」當年那場讓路眉躺了一星期的重感冒,他至今心有余悸,可她大小姐卻嫌冬衣累贅,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肯多加一件,真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
路眉無辜地眨眨眼,「人家平時都不會在室外多待,所以才少穿了點,誰曉得會被你叫到這兒來啊?」
「還好意思說呢!」Kevin白她一眼,「還不是因為你,怎麼突然扔顆炸彈說要訂婚?」
「還不都是跟你學的。」路眉小聲嘟噥,又惹來一個白眼。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路眉賴在他身上撒嬌,「這又沒什麼大不了的。說真的,你不打算恭喜我嗎?」
Kevin嘆息著抱一抱她,親親她凍紅的雙頰,「若你能因此而幸福快樂,我當然會恭喜你。」
「但是。」他直視著路眉的雙眼,「你真的決定了嗎?May,我了解你,你太寂寞,也太死心眼。我不希望你因為以前的經歷而停滯不前,也不希望你因為一時的沖動而輕易做決定,你明白嗎?」
路眉抽抽鼻子,「哇,好感動哦。」
「你……」Kevin作勢欲打,「找死啊。」
「別別別……」路眉縮著脖子求饒。
兩人鬧了一陣,依偎著靠在圍欄邊看風景。
「知道嗎?」望著天際幾只呼哨而過的信鴿,路眉的眼神遼遠,「剛到美國的時候,因為心情太差,我也有過想死的念頭。」
「但是,當我登上樓頂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天空如此蔚藍,白雲如此安逸,林立的樓群如此雄偉,整個世界是這麼廣闊而安靜。我不願讓自己的死亡驚擾了這份寧靜,所以只是靠著牆角靜靜坐著,直到你找到我為止。」
「我記得。」Kevin微笑。「那天我花了好長時間,整棟樓幾乎都找遍了,累得半死,才終于在樓頂找到你,當時真是恨不得扁你一頓出氣。不過倒是沒想到你會想尋死,要不早叫人把頂樓給封起來了。」
「現在想起來,我都想扁自己一頓呢。」路眉笑著直起身子,黑亮的長發在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太自私了,根本不為別人考慮一下。如果我真死了,老媽怎麼辦?我們倆一直相依為命,她身體又不好,怎麼經受得了這個打擊。」
「還有我……」Kevin哀怨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怎麼就不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呢?虧我還……」
「對啦,還有你。感謝您不計較我小女子的別扭性格,以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精神最終感化了小女子我。」
「什麼撞了難搶?」Kevin一頭霧水。
「沒什麼。反正不是好話就是了。旁枝末節的事情不要深究。」路眉淡淡一笑,笑里突然有藏不住的哀戚,「有時候我想,如果當時我不要那麼在意那些旁枝末節的小事,我和他也許就能夠一直走下去,他也許就不會死……」
「May,」Kevin用力摟緊她,「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重要的是現在。」
「我明白。」路眉微笑,清亮的雙眸忽現光彩,「所以我不想再猶豫,小小的一個天災人禍都可以奪取人命,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呢,我們能做的就是抓緊現在!只有現在!」
對她而言,姚墨的出現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偷來的時光。珍惜這一切,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那你告訴我。」Kevin凝視著她「你到底是因為什麼答應他的求婚?因為他本人,還是真的受了刺激?」
受了刺激……大概是有一點吧,不過……路眉輕輕撫弄著左手的鑽石戒指,唇邊忽然現出一個甜蜜而若有所思的笑。
那天,他將她優美縴長的手舉到唇邊流連輕吻,「眉眉,相信我,以後……我們將永遠在一起,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們分離。」俊雅容顏神色溫柔如水,眸中的情意卻深切得奪走了她的呼吸。
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說到底,鑽石不過是堅硬一點的石頭罷了。但是,有他在,也許她可以相信這句浪漫的誓言。
誰知道呢,以後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重要的是,她不想再錯過。
「是因為他本人。」路眉輕而堅定地回答。
Kevin看起來松了一口氣,輕輕摩挲她烏順的長發,「其實,把你交給他,我也很放心……」
「停停停,你還沒到更年期呢,可別搶了叔叔的台詞。」路眉笑著打斷他,「不然到時候同樣的話叔叔來了我還得再听一遍,多痛苦啊。」
「什麼?」Kevin頓時警覺起來,「你已經通知他們了?」
「那是當然。」路眉眼里突然閃現狡黠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現在正在橫越太平洋的飛機上。」
得知Kevin和路眉均已閃電訂婚的消息後,王啟澎和路蓮清果然立即放下手邊的事情,飛回國內。
已屆中年的路蓮清外貌上雖然不復青春鮮妍,卻別有一種優雅從容的風韻。王啟澎也是容光煥發,氣度不凡。
因為回來得匆忙,兩人攜帶的行李也不多,沒費多少時間就通過了入關處。
路眉一見路蓮清和王啟澎出來就親熱地迎上去撒嬌。
「媽,我好想你!」
「叔叔,幾個月不見,你越來越帥了。」
而Kevin卻站在原地和王啟澎大眼瞪小眼,兩個人誰也不肯先和對方說話。
「干嗎老和孩子慪氣呢。」路蓮清失笑,推推丈夫。
王啟澎悻悻然道︰「我是陪你回來看準媳婦和準女婿的,誰有空和他慪氣。」
路眉抿嘴笑,也悄悄捅了捅Kevin,「說話呀,別那麼小氣嘛。」
Kevin終于上前,不甘不願地叫了一聲︰「爸。」
王啟澎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不管怎樣,這對麻煩的父子到底算是和好了。
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路眉轉頭和坐在後座的路蓮清和王啟澎說話︰「媽,叔叔,這回回來,你們打算住哪兒?」
兩人對視一眼,開玩笑說︰「怎麼,怕我們去跟你擠?別說你們那兒地方都不夠大,就是夠大,我們兩個老家伙沒那麼不知趣妨礙你們親熱。我們呀,還是住飯店好。」
「媽,瞧您說哪兒去了。」路眉臉上飛紅一片,嬌嗔道,「我只是想,如果要住飯店的話,我正好知道一家不錯的酒店……」
「那間酒店叫月恆是不是?」Kevin一邊開車,一邊插嘴道,「清姨,其實May的未婚夫姚墨就在那間酒店做事。說來說去啊,這小妮子就是想讓你們去捧她未婚夫的場。」
後座的兩人聞言都笑起來,王啟澎還搖頭笑說︰「真是女生外向。」
路眉羞惱之下,重重擰了Kevin一把。
「噢!」Kevin痛叫一聲,「你下手怎麼那麼狠啊!」
路眉斜睨他一眼,「活該,叫你亂說話!」然後轉向後座,「媽,叔叔,你們都不知道,Kevin他……」添油加醋地說起Kevin追小文時欲擒故縱的糗事來。
看見王啟澎和路蓮清都被她逗得在後座上前俯後仰,Kevin也只能搖頭嘆息。
最後路蓮清和王啟澎還是選擇在月恆入住。
「這樣我們也好暗中‘考察’姚墨。」路蓮清笑著說,「對了,眉眉你可別事先通知他哦。」
「這樣不太合適吧……」路眉有不好的預感。
「Goodidea!」王啟澎卻大力贊成。想娶到他家乖女兒,當然要經過一些試煉才行。
「叔叔!」路眉嗔道。
「啊,說……那個什麼說誰誰到!」Kevin突然眼楮一亮,「看,姚墨來了!」
「是他?」
「就是他!」
路蓮清理理頭發,優雅地笑道︰「啟澎,讓我們來送親愛的準女婿一個見面禮吧。」
「等等……」路眉還想為親親未婚夫做一下垂死掙扎,卻被Kevin大手一捂,拉到廊柱後消音。
三天後,當路眉把姚墨正式介紹給王啟澎和路蓮清時,姚墨才終于知道酒店里那對難纏的中年夫婦,居然就是他未來的泰山泰水大人。幸好他之前的應對都非常合宜,讓兩人極其滿意,王啟澎甚至考慮起自家旅行社和月恆酒店集團的合作可能來。
比起姚墨來,小文就要幸運許多,沒費什麼周章就和王啟澎和路蓮清正式見面了,嬌憨可愛的她輕易贏得了未來公婆的歡心。
「不公平!」路眉半真半假地為姚墨打抱不平,「老媽和叔叔真偏心!」
「那當然了。」Kevin得意洋洋地說,「我們小文心無城府,純真可愛,哪里是那個老奸巨滑的姚墨比得上的?換作是誰都會偏愛她。」
「哎哎哎,你夸小文也就罷了,干嗎誹謗姚墨啊?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路眉一個抱枕砸過去,她可听不得姚墨的壞話。
私下里,她也向姚墨道歉,「真對不起,我媽和叔叔為難你了。」
「沒關系。」低沉溫雅的嗓音听不出情緒,「也許我不屬于伯父伯母一見面就喜歡的類型吧……」
「沒這回事。」路眉連忙說,「他們只是……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糟糕,怎麼好像越描越黑了。
丙然,姚墨的臉色黯淡了下來,卻仍溫和地笑笑,「不用說了,我明白。」起身向廚房走去,「想喝點什麼嗎?咖啡如何?」俊挺的背影看過去竟有幾分落寞的味道,揪緊了她的心。
「姚墨。」沒有多想,路眉從背後抱住他,急急解釋,「你听我說,我媽和叔叔其實是很喜歡你的,真的,你……你別不高興呀……」情急之下,雙頰漲得通紅,說話也結巴起來。
姚墨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不高興。」
「真的?」
「嗯。」
不對勁。
路眉猶疑地探過頭去看他的表情,發現他垂下的眼里竟然有笑意隱現。
她突然恍然大悟,氣得捶他,「好啊,你耍我!」
他一下大笑起來,笑聲是那麼暢意朗朗,輕快悠揚,宛如春天掠過樹梢的第一縷清風。
很少……看見他這麼笑呢。
望著那張舒展的俊顏,路眉心中微微一動,抬頭親了親他的下頜。
姚墨忽地頓住了,眼神幽暗難測。
路眉微微一笑,伸出縴縴雙臂搭上男子寬展的肩,將他按坐在沙發上。
無數個輕輕淺淺的吻,如同蝶舞,隨著她微亂的呼息,落在他的額角,雙頰,眉間,一點一點,細細留痕。
最後來到他微涼的雙唇,柔柔吮吻,淺淺輕啄,讓體溫在方寸間慢慢交融。
良久良久,她終于停下來與他前額相抵,深深凝望。兩人俱是雙頰暈紅,呼吸淺促。
「眉眉。」姚墨輕喚,聲音微啞。
「嗯?」
「我是不是已經通過伯父伯母的考驗了?」
「啊?」她缺氧的頭腦仍有些遲鈍。
「我是不是已經得到了伯父伯母的認可了?」
「是……是吧……」
姚墨啞聲道︰「很好。」語畢,猛然伸手攬她入懷,雙唇隨即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