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人好不容易收住的哭聲又「哇」的一下要破堤而出,赫連賢人驀地喝了句「閉嘴」,突如其來的驚嚇震得兩人下意識合上了嘴巴,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有點凶神惡煞的赫連公子。
赫連賢人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可這會兒他滿腦子都是褚芸不見了的事情,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焦急的情緒連帶著他的說話聲也顯得咄咄逼人,「她怎麼會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點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柔萍和依萍兩姐妹平時迷迷糊糊的,這會被赫連賢人流露出來的威嚴一懾,思路竟出奇的清楚,說話竟言簡意賅,直擊重心。
听完兩人的來龍去脈,赫連賢人眉間的褶皺更深了,「如此說來,芸妹她是為赴信上之約才出去的,那,你們有沒有看到信上的內容?」
「沒有,大小姐把信帶在身上我們根本不知道信的內容。而且,就算看到了也沒用,他們不認識我們,我們也不認識他們……」姐妹倆對視了一眼,臉紅地搖搖頭,隨即又想起失蹤的主子,急道,「赫連公子,咱們快出去找大小姐吧!」
「龍游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們又不知她去了哪里,從何找起?」赫連賢人潑了兩人一盆冷水。最初的慌亂過後,他很快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赫連公子,求求您了,奴婢們給您磕頭了,大小姐若是得罪了公子咱們就在這里給您賠不是了,但求您定要救救大小姐啊,赫連公子……」
赫連賢人一驚,忙拉起兩人,「你們這是做什麼呀,趕快起來。你們誤會了,我並非不肯救芸妹。」事實上,他的擔心焦急決不會比她們少,「而是,我覺得這麼沒頭沒腦的亂找只會浪費時間,即便是出動赫連府的所有人一起找收效也甚微。我們可以找一天、兩天、三天,但芸妹未必撐得了這麼久,若是她真的有危險的話。」
「那、那怎麼辦呀……」柔萍依萍倆姐妹一听,眼眶中淚水一盈,險些又要哇地哭叫出來。
赫連賢人抿了抿嘴角,沉聲道︰「或許,此法可以一試。」
半個時辰後,赫連府的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書房,赫連賢人的書房不算小然而一下子站了二三十個人也顯得有些擁擠,小到雜役廚娘大到老爺表小姐都是面面相覷不知原由。赫連賢人一身月白色長衫,負手立于眾人面前,他雖不是最高的但此時卻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只見他臉色陰郁、面沉如水,自然流露出來的威嚴讓眾人陡然生出一股敬畏。
赫連賢人將眾人掃視了一遍,平時溫和的眼神這時顯得犀利異常,直瞧得眾人心下一驚,憋著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片刻後,他才沉聲道︰「褚小姐失蹤了。」
「什麼?!」赫連雄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驚道︰「芸丫頭失蹤了?」他的聲音本就洪亮,這驚極的一吼更是如響雷般震得人耳朵生疼。
「爹莫急,芸妹已經找回來了,只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大夫說她受驚過度,現下吃了藥柔萍和依萍兩丫頭伺候著她睡下了。不過,這件事卻不得不調查清楚。」他話鋒一轉,黑眸再次掃過眾人,道,「芸妹早上出門前曾收到過一封信,她正是看了信上的內容才出去的,可是寫信之人顯然不懷好意,若非柔萍依萍兩丫頭及時發現來通知我,恐怕芸妹如今已遭不測。芸妹在龍游城人生地不熟不會有外頭的人找她,所以……信一定是府里的人寫的,就算不是親筆所寫也定是府里的人傳的信……」
赫連賢人話未盡只听得「砰」的巨響,赫連雄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誰?是誰搞的鬼?竟然做出這種事,實在可惡至極!讓老夫查出是誰定不能輕饒!」
這句話像是扔下了一包火藥,在大伙兒中間轟隆一聲炸開了。眾人相顧駭然,這一驚著實非同小可,就算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老爺、大少爺,這事奴才們真的不知道啊!」
「奴才們在赫連府這麼多年老爺和大少爺難道還懷疑咱們嗎?」
「對啊,老爺、大少爺你們可要相信咱兒,咱兒當真不知道這事啊!」
面對眾人的七嘴八舌,赫連賢人伸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爹,這件事就交給孩兒處理吧。」
赫連雄知道兒子的本事,也不再說什麼當下點頭應許。
赫連賢人轉過頭來面對眾人,又道︰「大家也不必如此激動,我的為人你們也是知道的,若無真憑實據是決計不會信口胡言的。若是這人現下能站出來承認了,那我也不會太為難他,畢竟大伙在赫連府里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與府里的任何一個人撕破臉皮。但是,如若這個人還是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自袖中模出一封信,「信如今在我這里,只要交給衙門的人一查便能知曉是誰的筆跡,即使是模仿他人的字跡總也有破綻,只要順藤模瓜這人總也是逃不掉的。我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這麼做就是想再給這個人一個機會,希望能大事化小,一旦官府的人插手那就不是赫連府可以干涉的了。我言盡于此,這個人若是有心悔改可私下來找我,否則,明天一早我就將這封信上交衙門。」
說罷,他將信放進書桌的抽屜並上了鎖,然後遣散了眾人。
是夜,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接近書房,小心翼翼地推開書房門以極快的速度進入後反手關上門,剛想走近書桌突然被一股力道往後一扯後腦勺直撞上門板發出「砰」的響聲,這一撞使得黑衣人下意識地沖口而出一聲痛呼又立刻緊張地捂住嘴巴。
原來在匆忙關門間黑衣人背後的大包袱被夾在了門外,低咒一聲黑衣人手忙腳亂地把大包袱拖進書房,顧不得停下喘口氣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書桌前,借著窗外射進來的月光彎腰審視起第二層抽屜上那把泛著寒光的鐵鎖。
黑衣人得意地哼了哼,從包袱里拿出準備好的榔頭、匕首、剪刀、斧子等十余件鐵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抽屜就是亂砸一通,也不知是鐵器太利還是鐵鎖太差竟然沒三兩下就被砸開,很快從抽屜里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黑衣人不禁發出一聲歡呼。
余音未歇,房內忽然一亮,赫連賢人提著一盞宮燈從簾幕屏風後緩緩步出,嘴角噙著一抹笑卻讓人看得冷徹心骨,「你總算上鉤了。」
黑衣人心下一驚,轉身就要往門外沖去,才跨出兩步便被身後一股迅猛的蠻力壓倒在地,一聲嬌呼打破夜晚的寧靜。赫連賢人大手一抓扯下黑衣人蒙面的巾布,「是你?!」
同時間在外面守著的柔萍和依萍也沖了進來,看到黑衣人的樣貌也是一驚。
甄憐憐娥眉緊蹙,撫著適才被蠻力壓倒而首當其沖撞上冷硬地板的秀挺鼻子,兩管濃稠的紅液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使得少女原本絕美的臉顯得有些可笑。
「憐憐,竟然是你!」赫連賢人的表情滿是沉痛,又帶了點失望。
「大表哥,我、我……」大約是做賊心虛,被他一盯向來伶牙俐齒的甄憐憐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我、我不是……大表哥……」
「芸妹在哪里?」
「我沒有存心要害她,大表哥你要相信我!我承認這信是我寫的,可我只是想整整她並沒有想害她性命,你要相信我啊……大表哥……」她原本只想整治整治褚芸,未想事情竟會鬧得這麼大,她不敢承認更怕赫連賢人把信交給官府,于是便打算趁夜偷走證據來個無憑無據不了了之,她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赫連賢人沒有沖她吼也沒有罵她,可是那種冷冰冰的態度卻令甄憐憐更加害怕。大表哥向來疼她,即使她再無理取鬧他最多也就嘆口氣露出一臉的無可奈何,決不會用這種冷淡疏離的眼神看她。
大表哥第一次對她發火是因為她說了褚芸的壞話,可這一次他連罵也不罵了,他討厭她了。這個想法令她好害怕,眼眶中自然而然地涌起酸澀,燙熱的淚水灼得她眼楮生疼,她情願赫連賢人狠狠地沖她吼叫罵她一頓也不要他不理她。
「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大表哥,我不是存心的……嗚嗚嗚嗚……你不要討厭我……不要不理我……」
甄憐憐的小臉哭得楚楚可憐,赫連賢人有些心軟,可只要一想到褚芸此刻可能的處境他就沒辦法原諒她。
「芸妹在哪里!」他毫不溫柔地抓著她的手臂,面色陰冷,出口的仍是心中最牽掛的事情。
「霧、霧谷……」被赫連賢人冰冷的眼神一瞧,甄憐憐只覺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讓她遍體生寒,嘴巴像有自主意識地回答著他的問題,「她在城北的霧、霧谷里……」
看到赫連賢人離去的身影是那麼迅速、那麼急切,她的眼淚也跟著不住地落下。身體抖得厲害,連帶說話的聲音也夾雜著牙齒相踫的輕響,是他的眼神冷還是自己的心冷,抑或是地板傳來的寒氣,她分不清楚。
留在原地的柔萍依萍兩姐妹撓了撓頭發,瞧著眼前眼淚鼻血亂哭一把的絕美少女心下微軟,眼底皆有不忍之色。唉,這表小姐明明想害她們主子,可為什麼還是覺得她很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