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剛才施的是何物?」萬浚看那黑衣女子雖已昏迷,但並無中毒的跡象。
「就是那散仙粉啊。」這兩年為了養身子她都沒有煉制毒藥,帶在身邊的多是成親前研制的。散仙粉是她制作的高級蒙汗藥,就是絕頂高手聞到,也會暫時神智不清,若是普通人則能被迷昏三天三夜。
文羽伸手探了探黑衣女子的氣息,「她氣息平穩,估計我這藥不能迷昏她多久。」這麼美貌的女子怎麼會對她凶念如此之重,奇怪。她並不認識她啊。
萬浚聞言,立刻點了那女子的兩處穴位,「娘子,我們帶她到徐護軍那邊,或許他能知道點什麼。」
「好。」文羽點了點頭,忽又面上一紅,「相公,我還沒解手,你先等我一下。」
隱患消失,萬浚原本有些緊繃的神經放松許多,笑言︰「娘子,我也想,一起怎麼樣?」還特意朝文羽眨了眨眼。
「不要!」文羽臉都燙了,手一指地上的黑衣女子,「你在這看著她,我不會走遠的。」
萬浚含笑看著娘子難得嬌羞地跑到不遠處,他一低頭,看到那個依舊昏迷著的黑衣女子,神色嚴峻起來。
「相公,我來扶她好了,那個,你——你別踫啦。」文羽一見到萬浚要扶那個美貌女子起身,心頭莫名涌上不舒服的感覺,不自覺間竟急急出口。
萬浚乖乖听了她的話,任文羽獨自扶起那個女子,而自己走到她的另一邊︰「娘子,你吃醋了啊?」他心中那個美啊,嘿嘿,無以言喻。娘子肯定是吃醋了。
文羽俏目瞥了他一眼︰「想得美!」
娘子真可愛……他好想抱抱娘子……
萬浚一邊邪想,一邊以一手托住文羽腰,讓她攙扶得不累些。
「相公,她真的很美是不是?」走了幾步,文羽低低地發問,眼瞅著那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天人之姿,鼻中聞著這個黑衣女子身上發出來的幽香,心想她要是穿上華服,必定是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吧,連女子見了,恐怕也是愛慕多過嫉妒了。
「嗯,應該是吧。」萬浚不以為意地答道。那女人雖美,心卻狠絕,恐怕不是有福之人。而說到美,天底下又有誰比得上他的娘子!咦,說到這,那女人的臉廓和娘子的倒是有幾分相像。不過再怎麼樣,還是他的娘子最好看!
他不禁又變得有些痴痴了,看著文羽的側臉,表情溫柔至極。
「咦?徐護軍!」文羽看到眼前的景象,驚呼一聲。而萬浚也在看到倒癱在地的徐信後,立刻飛身到了他身旁。
「他沒事,只是被人擊昏了。」萬浚從懷中取出一顆小藥丸塞進了徐信口中。
文羽將黑衣女子安置在粗布上,隨後也上前察看。「難怪剛才他都沒趕過來,恐怕是之前就被人放倒了。」
萬浚輕一點頭,他的手在徐信的經脈上略施手法,就見徐信緩緩睜開眼來。
徐信一醒,手無意識地去模後頸,申吟了一聲。
「徐護軍,不必擔心,只是個小創口,過兩日就可愈合,你知道是誰偷襲你嗎?」萬浚說著扶徐信坐起。
「我,是被人偷襲了?」
文羽與萬浚相視一笑,敢情這徐護軍連察覺也沒察覺就被人擊昏了。
徐信老臉一紅。他好歹也在戰場上廝殺過,如今竟出了這麼個丑,連有人襲擊他都搞不清楚,面上頗有些掛不住。看來,他真的是有點老了啊……
「徐護軍,你看一下,那邊那個女子,你可認識?」萬浚見狀,問起徐信黑衣女子的事,「這個女子剛才偷襲我們夫婦倆。」他沒說出,她主要針對的是自己娘子。
徐信努力睜了睜眼楮。在快要熄滅的篝火下,一張絕美熟悉的面容跳入了他眼簾。他不相信地又眨了眨眼,嘴巴漸漸張大。她——她不就是……
「徐護軍,你認識她?」文羽看著他驚呆的表情,心中疑惑陡生。看徐信如此模樣,應該是認識的吧。?
「她——她她,我——我我,」徐信語不成句,「……我——我不認識。」他猛地合上自己張大的嘴巴,迸出這麼一句。不能說,不能說,肯定不能說。
而那黑衣女子也在此時突地睜開了眸子,掃了一眼徐信後,直射文羽身上。一雙美眸因為布滿了仇恨怨毒,看上去相當狠厲陰沉。
徐信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文羽皺了皺眉︰「你是誰?」
還沒等她問完,黑衣女子竟已自行沖破了封穴,朝地下猛一甩手。地上頓時一團巨大的煙霧竄上來。
「娘子!」萬浚飛身向前,化去了黑衣女子對文羽的狠辣一擊。那黑衣女子見刺殺不成,迅速恨恨離去,遙遙留下一句︰「羽,我必取你命!」
文羽拉住本要去追的萬浚︰「相公,先讓她去吧。」那個女子的聲音,她似曾相識。
「相公,或許,我以前認識她。」仔細想想,似乎連模樣都有著幾分熟悉感。
萬浚一怔︰「你認識她?」無論她是誰,她對娘子如此歹毒,簡直該死!一向性情溫和的他,此刻殺心不去。
「嗯,她的聲音,我好像在哪听過,只是,我現在也記不太清楚了。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眼前,模模糊糊有些影子在閃。
「她肯定認識我,她叫我羽……」文羽望著遠處重重的樹影,「她為什麼要殺我呢?」看樣子,這不是個誤殺。她和她難道真有仇嗎?
「娘子,別想了,我們先去看一下徐信。」萬浚抱了抱文羽,「該來的肯定還會來,我們一定會弄清楚的。」他的目光也落在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凌厲而深沉。
此時,天已露白,山中薄霧繚繞。
徐信的傷已不礙事。盡避文羽又問他,但他仍堅稱自己不認識那個黑衣女子。隨後,三個人啟程趕路,未到晌午的時候,便到了錦繡城。
錦繡城作為蒼穹皇朝的副都,既是通往京城的咽喉要塞,也是全國商業繁華的所在。城內房屋遍布,市集終日熱鬧,各地來往行商絡繹不絕。
萬浚他們三人隨著人群入了城,本打算隨便找家客棧酒家吃頓飯,再采買點干糧就繼續趕路。哪想,沒走幾步,便被一個錦衣老人攔住。
錦衣老人一施禮,態度恭謹︰「老朽在此久候,終于等到兩位了。鄙宮主人特命老朽在此恭迎兩位,請隨我來。」
「老丈,你如此莫名其妙。這兩位是我家將軍請的客人,怎麼能被你帶走?!」徐信早已按捺不住。
面對徐信,錦衣老人顯出一股威嚴之氣來︰「你是威遠將軍府的人吧?你去告訴你們將軍,這兩位尊客已被錦繡宮的人請去,就可以了。他自會明白。」听那語氣,仿佛把威遠將軍也不放在眼里。
徐信不由怒火中燒︰「什麼錦繡宮?!大膽狂徒,你敢搶我們將軍請的人!」
「無知小子,看清楚了,趕緊走吧!」轉眼間,一塊金色令牌亮在了徐信眼前。
徐信一細看,雙眼暴瞪,立刻收斂了怒氣,惶惶地拱手向錦衣老人抱歉︰「小人有眼無珠,還望大人寬恕。」
一直沒作聲的萬浚和文羽看到這轉折突兀的一幕,心中都十分驚訝。
錦衣老人對徐信輕揮了下手,示意他離開。徐信看了萬浚夫婦倆一眼,話也沒說,急急地走了。
「羽小姐,萬神醫,這邊請。」錦衣老人對著他們笑了笑,一付和善恭敬的模樣。可他說的每一句話,倒都像是命令。
萬浚也對他笑了笑︰「不知老丈尊姓,貴宮主人因何要請我們夫婦倆?」話雖說著,身形並不動。
「萬神醫抬舉,老朽姓凌,鄙宮主人知道羽小姐路過此地,故來相請。」言談間,他提到文羽時似乎很是尊敬。
文羽訝異地與萬浚對視。剛有人要殺她,現在又出來個什麼錦繡宮主人要請她,他們為何都在她身上打轉……
「凌——大人,」萬浚略一沉吟,「我們有事在身,就先不去叨擾貴宮主人了。以後有空,我與拙荊定會去拜訪。」
「萬神醫,不必憂慮威遠將軍的事,兩位旅途勞頓,還是先到鄙宮歇息一下。」錦衣老人語一頓,「你師父鬼見愁,如今也在宮中做客,剛好你們師徒倆可以見面。」
「什麼?鬼見愁師父也在你們宮中?」文羽先是一聲驚呼。難道還牽連到了相公的師父?
而萬浚眉頭立時微皺,口氣頓冷︰「我師父真在你們錦繡宮?」
「萬神醫,別誤會。」感受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瞬間散發出來的壓力,錦衣老人心中暗訝,忙道︰「尊師在我們宮里只是做客,別無其他,不信,隨我去了就知道了。」
「相公……」文羽亦眉頭緊鎖,「此事,似乎皆因我而起。我們,去是不去?」
「娘子,別擔心,不會有事的。」萬浚朝文羽微微一笑,隨後轉向錦衣老人,「有勞凌大人,請領路。」前面縱然是龍潭虎穴,他也要去闖一闖了。
錦衣老人心中又是一訝。難道剛才他感受到的壓力是一時錯覺?這年輕人如今竟不見半分異常……
「請。」
馬車上,听得外面原本喧嘩鼎沸的人聲漸漸寂靜,文羽不由撩起車簾,往外看去。
突地,她滿臉驚訝地回頭看萬浚。
「怎麼了,娘子?」
「相公,」文羽又瞧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語中竟有些微微的慌張,「這里,我來過。」
萬浚也掀起車簾,往外看。只見原本密集的居所都不見了,道旁竟是一派綠意盎揚的開闊草坪,沒有行人走動。
「你來過?這是什麼地方?」他可以肯定,他們並沒有出城。在寸金寸土的錦繡城,居然有這麼一塊開闊的平原,有誰有這麼大的能力?
「龍首原,」文羽一字字吐了出來,「這里照理應是皇上行宮在的地方。我小時候來過幾趟。」
「龍首原?」萬浚神情一肅。皇家行宮?難道這個錦繡宮主人就是那個人……
「羽小姐,萬神醫,已經到了,請兩位下車。」錦衣老人在車門外恭請。原來車在不知不覺中停住了。
萬浚先跳下了馬車。他瞥了一眼仍略低著頭的錦衣老人,眸中暮色沉了一沉。隨後他馬上去扶文羽下車。
等兩人站定,抬頭一瞧,眼前出現的壯麗宮殿果真是一付皇家氣派!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想的是︰難道他們真到了皇上的行宮?
錦衣老人微笑地一比手︰「兩位請,老神醫恐是等你們已久了。」
「娘子,我們進去吧。」萬浚握住上前伸入他掌心的小手。娘子的手有些濕冷,她難道在害怕?他不禁更握緊了些,仿佛在給她力量。
望著這越來越覺得熟識的宮殿,文羽腦海中翻騰起小時候的記憶,一種久已不至的寒冷侵入了她的骨髓。……
難道,是他?
已經十幾年了。文羽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小時那場噩夢。如今重到舊地,她才發覺,夢從來沒有消失過,只是隱藏在了她心底的最深處而已。那刺骨的池水,讓當年的她躺了整整半個月,回憶起來,至今能感覺到那種冰涼。
其實,要是當時她真的死了,倒也無所謂……
「娘子,你怎麼了?」她空冷的目光讓萬浚心頭緊揪,「你沒事吧?」語中無比的擔憂。
文羽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又移至他緊握她的手。他的手好溫暖……
她重又抬頭看萬浚,勉強笑了笑︰「相公,我沒事,就是想起了點小時候的事。」她還有相公,還有師父,她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就好,」萬浚也是溫柔一笑︰「娘子,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