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面色頓時一黯,她伸手環住了萬浚的腰。
「我娘,在生我的時候就過世了。我父王,」她輕哼了一聲,「就是我爹,他是一位只顧自己享樂的人間寵兒。」她不能相信她的父王有什麼愛心,畢竟他連自己這個親生女兒的名字都叫不上來。
萬浚听到這里,眉微微皺起。他已由徐信交給他的那張紙上推測出文羽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沒想到娘子竟是王府的千金,難怪……
他看到文羽說到自己爹娘時眉間那抹冷淡,心中憐意叢生,更是抱緊了她。
「我父王有十二個子女。這是我離開時候的事了,這麼多年他又不知多了幾個子女。」她自嘲似地笑了笑,「可是他只叫得上五個人的名字,這其中當然不包括我。」跟師父走後,她刻意不去打听任何有關文王府的事,不想和過去有任何牽連。
「娘子……」萬浚有些後悔自己問了她。他寧可她忘了過去的孤苦,也不要再去回憶。
文羽卻沒有打住,她心中的那潭深淵,一旦被擊起浪花,就很難平復。
「相公,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看上去似乎身份高貴,實際上卻是連野草也不如;你看著都是熟悉的親人,實際上卻是陌生冰冷的;你病了,他們根本不會來關心你,他們依舊尋歡作樂,每天附庸風雅、勾心斗角、爭風吃醋……」
「娘子!」萬浚猛地一聲輕喝,隨後放柔聲音,「娘子,別說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剛才看到娘子那麼空洞渺遠的眼神,他好怕,有種失去了她的錯覺。他知道她的感覺,因為他也有個糟糕的兒時,所以,他更不想讓她記起不愉快的事。
文羽眨了眨眼,似是從回憶中蘇醒了過來。听著萬浚輕柔的安慰,一種安心和溫暖的感覺俘獲了她。她的眼角不自覺有了些濕潤。
兩個人緊緊地擁睡著。此時,四更已過,天際隱隱泛上了魚肚白。
文羽沒睡一會,就起來收拾東西了。眨眼間,桌上已有了個包袱,她正在打理第二個行囊。看到萬浚睡眼朦朧地起身望著她,她微笑著問他︰「相公,你有什麼一定要帶的東西嗎?」
「娘子……」萬浚每每起床時都有點孩子脾性,「過來讓我抱嘛。你又趁我沒睡醒偷偷起來!」
文羽打開一個紅木箱,不搭理他的話。沒事就哼哼的相公,絕不能慣!
「娘子!」嗚,娘子越來越狠心了。
萬浚沒睡醒的聲音在文羽听來是特別有撒嬌的味道。她瞪了他一眼︰「怎麼了?」
「你過來。」哼,你再不過來,我就過去!
「咦?這是什麼?」文羽從櫃底模出一個用紅布裹著的東西,不禁自語。看了看,忽而想起來這是她師父神難救在她成親前交給她的。她當時隨手塞在了哪里,沒想到是塞在這個嫁妝箱里了。
記得師父讓她成親後再打開來看,她成親都這麼久了,現在打開應該可以吧。她解開結,從里面抽出一本書冊來。等她翻開來一看,頓時兩頰生暈,沒一會,連頸子都紅了。這臭師父,送的什麼嘛!
萬浚已站在了她身旁,他探過去一瞧,不由笑了起來。
文羽忙合上書冊︰「不許笑!」她嬌嗔,星眸泛波。
萬浚不減笑意,伸手拿過書冊︰「娘子,怎麼你還藏著如此好東西呢?」剛才瞄了一眼,他更是有某種沖動了。
「是我師父成親前給我的,讓我發誓成親後才可以看,我當時又不知道是什麼,後來又忘了……」文羽覺得自己渾身都羞透了。她真是要被師父害死了!
「神難救師父送的?」萬浚此番才深刻了解到毒仙愛護弟子的心意。他是擔心自己徒兒受自家相公冷落嗎,竟送徒兒圖?想到此,他不由又笑出了聲。
「不許笑!……還笑!」文羽羞惱極了。
萬浚強忍住笑,擁住她︰「娘子,再陪我睡會,好不好?」沒等文羽回答,他已抱起她朝床的方向走去。他是正常的血性男子啊,娘子在前,他可不想錯過好時光!再說,他本來就沒睡夠!
「壞蛋……」文羽輕聲嘟囔,但也沒有反對,只是把頭深埋進了他的懷中。她家相公雖然平常膽小,可是,有時也膽大的很!
「神醫,神醫娘子!」徐信睡了個好覺起來,在院中喊著。朝霞都退了,他們夫婦倆怎麼還沒有起來嗎?幸好,他帶的干糧多,還可以解決早餐之饑。
「徐護軍,請稍等,我們正在收拾包袱。」萬浚朗聲回答。他湊近正在整理東西的文羽,在她耳邊低語︰「娘子,要不,咱們把那本東西帶著?」
「不——準——帶!」文羽是一字一咬牙。
早飯後,三人一同下了山,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萬浚他們所隱居的山地處西南,距離位于中原中心的京城有千里之遙。若無馬匹助力,只靠步行,即使是身懷武功的人,也需一個多月。
一路上,在徐信的緊催好勸下,一行人日夜兼程,這日,終于接近副都錦繡城。
此時,日暮西關,晚風徐徐吹起,林中的落葉胡亂地卷,又有野花幾株輕輕搖曳。
「徐護軍,我們就在此歇息一宿吧。」萬浚看了看他們所處的位置,向徐信提議。
「也好。」徐信見此地背崖擋風,前面視野開闊,確實是個好地方,「我去拾些枯木過來。」
文羽從包袱中取出一塊粗布,墊在一塊干燥的地上。「相公,包袱給我。」
萬浚幫著她拉直布,听到她的話,將自己肩上的包袱遞給她,而後整個身子也湊了過去︰「娘子親親!」
啊,他的整個身體,整個靈魂都在叫囂︰娘子,趕緊給我啃啃吧!
文羽瞥了他一眼,避過他的吻襲,面無表情地從包袱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又把包袱整理好。
「娘子……」嗚,娘子近日是越來越冷酷了,總是對他沒好臉色。他晶亮晶亮的眼楮黯淡了一下。
「相公,你在這,我去看看周圍有什麼可吃的。」看,娘子聲音都這麼冷淡!
「我也去!」萬浚抱住了她,偷親她臉頰成功,大有不同意就死賴的意思。
「你——」文羽不耐煩地看著他,「隨你。」就知道他還是這樣。
「娘子,你到底怎麼了?」萬浚實在不明白文羽究竟在氣什麼。下山時,娘子還好好的啊……
「懶得說你。」文羽從他懷中掙月兌,「走吧。」
「徐護軍,麻煩你幫我們照看一下東西。」文羽對剛回來正在堆枯木的徐信柔聲道,「我們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可吃。」
「好,你們去吧。」徐信看著他們倆緊緊相隨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路上,他總算是領教了萬浚對他娘子的黏功。也不知是為什麼,他一個人大男人,總是跟在他家娘子後面。白天倒還好,一到晚上,就算他這個外人在場,萬浚也照樣抱著他家娘子不變。神醫娘子隨意一走動,他也必定緊隨其後,生怕她丟了似的。
不過說老實話,那萬浚抱娘子在懷中的景象確實賞心悅目,害他也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婆子,都離家好久了,不知娃兒們煩著她沒有……
即使是睡著,萬浚也必定一直處于守護他娘子的狀態,背也總是對著風,不讓寒風侵犯他懷中的人兒。徐信暗暗感嘆,這萬浚神醫雖說有時膽小了些,怕娘子了些,卻也是個真漢子,好丈夫。倒是那神醫娘子,對其夫近日面色不善,也不知是何緣故?
唉,看他們小兩口恩愛拌嘴,真是讓人羨慕啊……
徐信見火堆燃起,于是坐了下來,閉目休憩。許是連日勞累,不一會竟沉入了夢鄉,都沒察覺文羽萬浚他們回來。
「徐護軍,徐護軍,」文羽輕聲喊他,「吃飯了,醒醒。」
徐信一睜眼醒來,發現香氣撲鼻,口水不由泛濫。這神醫娘子真是好手藝啊!隨便在野外,也總能弄出好吃的。這趟差事,他也算享福了。
入夜。
「相公!」文羽惱怒地低喝。她不過是內急,輕手輕腳從他懷中爬出,他又跟來!
「娘子,我怕……」萬浚手心有些冷汗。他眉頭微皺,俊臉線條忽而顯得有些剛硬。這些天,他總隱隱有種被人追蹤的感覺。下山的這些天,他與娘子形影不離,一來是怕她出危險,二來,沒有娘子在旁,他還是好怕黑啦。
「就知道……好啦,我要解手,你站在這兒!」文羽說完正要走入一叢灌木後面,突然,一點寒星刺破空氣筆直向她胸口射來。
萬浚迅即移身,猛地用衣袖一掃。那寒星被他的內力逼轉方向,「嗖」地一聲,插入地中。文羽定楮一看,原來是一枝異光閃閃的袖箭。她正要彎身去撿,卻感到另一股壓力從上方襲來。
沒等她動手,萬浚已與那團黑影交上了手。只見那蒙面黑衣人出手狠辣,手中的利刃招招直刺人要害。萬浚初次遇到如此強人,宅心仁厚的他面對凌厲的招式,卻還是盡量以化解為主,雖不至落敗,卻也難以佔上風。
那人擺明就是要拼命的嘛。文羽心下一計較,迅即出了手。
那黑衣人只覺自己眼前突地霧影重重,心底暗暗叫糟,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最後癱倒在地。
萬浚收了手,隨即又將正試圖掀那黑衣人蒙巾的娘子拉到懷中︰「娘子,你沒事吧?」
文羽抬頭看到他擔心的神色,說了一句︰「沒事。」她忽略心中的一絲感動,十分好奇那蒙面人的身份。
「我來。」萬浚警惕地將她拉在身後,自己伸手掀去那人蒙面的黑巾。
罷見到那黑衣人的面容,他們倆都有些呆了。文羽甚至低呼了一聲︰「好美!」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竟是一個絕子的嬌美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