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趕到清風院,只見小紅正六神無主地站在屋前,直到看見他出現,這才像是見到救星般地松了口氣。
「堂主!」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這……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她不安地望向緊閉的房門。「奴婢無法靠近……」
龍耀礬眉頭猛一皺,不由分說直接推開門——
「等等!堂主……」小紅來不及阻止,一股寒氣頓時自開啟的房內逸散而出。
龍耀礬微地一頓,隨即道︰「你先離開吧。」
「咦?這……」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紅,只能眼睜睜看著房門存她面前合上,將她隔絕在外。
站在前廳,龍耀礬打量著那股猶如蕩漾在天然寒洞般的冷氣,沒有狂風吹雪,只有源源不絕的寒意,以及一聲聲若有似無的模糊嗚咽……
他緩步走向內室,發現床上有團巨大的被蛹正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哭聲,正是從里頭傳出來的。
「……若冰?」他小心翼翼地呼喚道。
哭聲驟停,被蛹也停止了顫動。
「你怎麼了?」他一邊詢問,一邊緩步靠近。
「別、別過來!」被蛹里傳來模糊不清的喝阻聲。
龍耀礬腳步微停,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前進,直來到床邊。
「若冰?」他坐在床畔,伸手輕撫那團被蛹,再度輕喚了聲。「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靶覺到他的撫觸,那團被蛹不由得一震。
「我不知道……」無助的嗚咽聲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自她周身突然輻射出的寒意,連小紅都不敢貿然靠近,由于情況發生得太過突然,甚至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原由。
龍耀礬緊攬眉心,繼續輕聲安撫︰「乖,先出來,好嗎?」
猶豫許久,掌下的被蛹才終于有了動靜,一張淚眼迷蒙的小臉怯生生地自絲被底下緩緩露出。
見到她那尚顯正常的神情,龍耀礬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伸手幫她撥開遮住臉面的發絲,柔聲道︰「怎麼把自已裹成這樣?」
「很冷……」她不由得抽噎了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股自體內源源不絕散發出、既陌生又似曾相識的寒意,令她感到無所適從,雖然隱約有點頭緒,卻又不很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也許,是她的自我下意識抗拒著,不願深究…
「嗯,確實很冷。」他若有所思地輕撫著她那充滿寒意的面頰。
「該怎麼辦?」她淚眼迷蒙、茫然無助地望向他。
龍耀礬沒有理會她的疑問,自顧自地拆掉她緊裹在身的束縛。
「來吧!我先幫你暖暖身。」
「呃?」
見狀,若冰的神情頓時自苦惱不已轉為呆滯,怔愣地看著他毫不避諱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包圍,兩人之間雖有衣物相隔,但緊貼到毫無一絲縫隙的身軀,仍讓她清楚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體溫。
就算她的記憶還不是那麼齊全,但至少還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這舉動……于禮不合吧?
「那、那個……」正當她感到不知所措之際,一股暖流自他的懷中散發而出,直將冰冷的她整個包覆。
她記得這感覺……在那吹著寒風的蒼白記憶里,在他所存在的部份片段里,也曾經出現過這股暖意……
令人眷戀的溫度,令她忘了自己原先想抗議的話,逕自沉浸在那溫暖的懷抱中,直到體內的寒氣漸緩平息。
「好點了嗎?」
「唔……」詢問聲令她驟然回神,面色酡紅地微微頷首,不敢抬頭看他。
她又失神了……
重新伸手撫上她泛紅的臉頰,龍耀礬滿意笑道︰「應該沒問題了吧?」
「你以前……也經常像這樣溫暖我嗎?」若冰疑惑地細聲問道。
「嗯?」龍耀礬微地挑眉。「你想起什麼了嗎?」
「不,只是、這個……」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鼓起勇氣開口︰「我覺得這種情況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的話,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她苦惱地抬頭望向他。
既然她對此有所印象,而他又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可見他應該知道些什麼吧?
聞言,龍耀礬若有所思地凝睇她。
「你身上,有佩帶什麼物品嗎?」
對于他的詢問,若冰則是一頭霧水。
「沒有啊。」她下意識朝自己身上模了模。「怎麼了嗎?」
她全身上下沒有半件首飾,就連那一頭長而濃密的烏絲,也只讓小紅幫她以發帶簡單束起而已,連個發飾都沒有。
「例如,玉石之類的?」他意有所指。
聞言,若冰倏然恍然大悟。
「難道是我的體質不能接觸玉石,一接觸就會發寒,所以才會這樣?」接著,她又是一臉納悶不解。「可是,我什麼也沒戴啊!真奇怪……」
听見她的回答,龍耀礬只覺哭笑不得。
真糟糕,從她的語氣听來確實沒有任何隱瞞,可見她真的已經忘了關于千年寒玉的事。
但,倘若東西不在她身上,那麼這股寒氣又是從何而來?
神色微凝,他忍不住沉思了起來。
是哪個環節推斷錯誤了嗎?
「……既然知道是這樣,那你應該一開始就要先跟小紅提醒一下吧。」她一邊檢視自己的衣物上有無玉制衣飾,一邊嘟囔地埋怨︰「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怪異的體質啊?只有我會這樣嗎?」那樣的話,豈不就像妖物踫到符咒就會自我毀滅一樣……
你終究是人之子!
她驀然一頓,神色倏凜。
罷才閃過腦海的聲音……是什麼?
好不容易才獲得平息的寒氣,似乎又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
當真是玉石造成的嗎?
「怎麼了?」察覺她的不對勁,龍耀礬再度伸手探了探她的體溫。
「我覺得,應該跟玉石無關……」她囁嚅道。
總覺得,這一切真正的觸發點,應該是她那至今依舊模糊不明的記憶吧。
「也許,雖然叫做『玉』,卻不是普通型態的玉……」龍耀礬喃喃自語。
「咦?」若冰愣了愣。「你說了什麼嗎?」她沒听清楚。
「你還記得『千年寒玉』嗎?」他問。
她的回應是一臉茫然。
「那是什麼?」不,她不知道。
雖然很想說不知道,但……胸口那股隱隱的蠢動,似乎就要否決一切……
望進她那僵硬中摻雜驚惶的神情,龍耀礬幽幽一嘆,重新將她緊擁入懷。
「沒什麼,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他輕聲安慰。「忘了就忘了吧!別勉強自己去回想。」
他將她從那冰封的山巔帶離,不是要讓她為難的,他不想看到她露出這般愁苦的表情。
現在的她,只要保持這樣就好,只要願意像這般全心全意依賴他、留在他的身邊與他相伴,只要這樣就好……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強烈的希望留下一個人。
所以,就別再想起了吧!那些孤寂的哀愁憂傷,就隨著她的過往繼續遺留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吧。
若冰渾身輕顫地緊靠在他懷中,想借由他的體溫壓下心底的不安。
「可是,倘若今天的情況再度發生呢?假如我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又該怎麼防患于未然?」她不認為事情會有這麼簡單。
「我會陪在你身邊。」他在她的額際印下一吻,輕聲低喃︰「只要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
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令若冰的雙頰倏然泛紅,甚至將前一刻還纏繞在心底揮之不去的陰郁全拋諸腦後,忘得一干二淨。
「你、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這是承諾。」他低喃道。
「承、承諾?」
龍耀礬直視她無措的雙眸,徐然揚笑。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不斷回蕩在耳畔的那句誓言,恍若咒語般緊緊縛住她的心,每每回想起,就會忍不住為之悸動。
雖然記憶中的暖意也曾隱約帶給她這種感受,卻遠比不上這句話來得強烈。
自那天起,他在她心中的存在,似乎產生了某種連她也厘不清的變化……
「姑娘?」小紅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又想堂主想到出神了?」
「唔……」若冰回過神,連忙捂住微微泛熱的臉頰。「沒有啦!」
小紅面帶憂心地關切︰「堂主那天在房里,不會是對姑娘做了什麼腧矩的舉動吧?」所以才搞得她這幾日來老是心神不寧。
腧矩……是嗎?想起那一吻,若冰頓時又感到耳根發熱。
然而下一瞬,她卻忽然莫名冷靜了下來。
「小紅……」若冰怯怯地低聲道。
「怎麼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呃?」沒頭沒腦的問話,令小紅一時模不著頭緒。「怎麼說呢?」
「因為……明明他每次都說話不算話,但我卻還是相信了……」都已經被騙了那麼多次,還是學不乖嗎?
愈想愈覺得自己實在很可悲。
「姑娘,恕奴婢腧矩一問,堂主究竟對您做了什麼?」小紅打岔道。
她實在很好奇啊。
「這……」若冰羞怯地?向她,略顯為難道︰「這種事能說嗎?」
雖說她能商量的對象也只有她,但……還是不太好吧!
「一定得說!」小紅用力點頭。「畢竟這事關女孩兒家的私密事,奴婢得要知道事情究竟進展到什麼程度,才好拿捏分寸啊!」
「可是,這、這個,該從哪里說……」她的腦子已經糊成一團了。
「嗯,就從堂主進門後開始吧。」小紅提議道。
若冰低頭絞弄手指,細聲道︰
「唔……這樣的話,就、就是,他為了溫暖我,所以緊抱住我……」
「然後呢?然後呢?」小紅聚精會神地听著。
「然後模了我……」
「接著呢?接著呢?」
「接著……」她的臉紅到像要滴出血似的。「他、他親了我……」
「親、親了?」女敕豆腐被嘗了!「還、還有嗎?」
「最、最後,他承諾說,不會丟下我……」細如蚊蚋的聲音口齒不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