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起來。」被他這麼一喝,阮珊可不高興了,抬頭迎視。
這一看可不得了,高大偉岸的身軀遮擋住半天的陽光,束發下飽滿光亮的額頭,兩道凌厲飛揚的濃黑劍眉間泛著王者氣息,陰鷙冷漠的幽黑雙眸迸出火光,高挺的鼻頭下一雙菱角分明的薄唇,剛毅的下顎……
「你長得真好看。」那微張的雙腿、抱胸的姿勢別提多有氣勢了,簡直就像是天神一樣,讓她羨慕死了。
尤其現在她還半躺著,頭一抬……呃,太弱勢了,不行,意識到這樣的姿勢很落人一截,阮珊掙扎著要爬起來。
「給我拉起她!」梅傲眼角抽搐,這是一個女孩子該說的話嗎?程府是怎麼教女兒的,竟然養出這樣的女兒!他眉頭緊擰,下頷繃緊,對這女人的行為非常惱怒。
「哇,干什麼?干什麼?走開啦,人家自己會走,哇……」在他的一聲令下,四只粗壯有力的臂膀向她伸來。她有些害怕的掙扎推拒著……最後,雙拳難敵四手,她就這麼被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的架著左臂右膀。
「呃……大哥,這樣太難看了,你們放開我好不好?」陪著笑臉,一張小臉左搖右晃的,求著架著她的兩個僕人。
「帶走!」這麼一看,梅傲發現她有一雙靈活動人的滑溜大眼,那雙杏瞳像是會說話似的,讓他一怔。
但那張黑不溜丟的小臉……眉間的褶皺更深了,她需要被洗干淨。
「哇,救命啊……殺人啦……」任憑她怎麼叫還是沒人來多看一眼,但她絲毫不放棄一絲絲可能,「強暴啦……嗚……」
她的小嘴被堵住了,自由的雙腿騰空踢打著,可惜人家是粗漢,就算被踹到了也只是覺得像抓癢。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啊?嘴上的是什麼東西嘛?難受死了!臭家伙!阮珊大眼瞪向梅傲,像是能發出萬箭似的,不嫌眼酸的就這麼一路瞪著他訴說不滿。
優雅的跨過橫躺的甘蔗,梅傲當她不存在似的徑自往前走。
「欸……唔……人……」野蠻人,可惜嘴被堵上了說得不清不楚的,沒人听懂。但就算听懂又如何,人家也不痛不癢的。
還不如想想以後怎麼報仇……嘴里這個東西,她發誓一定會好好收起來,一雙烏黑的大眼珠看向蒼天,她、一、定、要、把、它、堵、回、去……蒼天為證!
呃,被架著走真難受。
***
被架上馬,從未騎過馬的阮珊可興奮了,重獲自由的小手趕緊拿下嘴里的東西一看,「咦……這什麼東西啊,還有花咧……」她這一叫引來梅傲的注意,在看清她嫌惡的用兩指捏著的東西後臉色一變。
「給我!」那是「她」親手織給他的手帕,上面還有一個代表他名字的「傲」字,他一向隨身攜帶。剛剛因為阮珊的吵鬧,他便隨手往胸口一掏,也沒注意到是那條手帕。
「不要!」阮珊一改先前的嫌惡,很寶貝的塞進衣襟里,黑黑的小臉上盡是決心,一雙靈動的大眼更是閃著堅定的光芒。
瞪著她幼稚的舉動,她以為這樣做他就不能拿回來嗎?她早晚會是他的女人,再親密的舉止都會發生,何況一個小小的搜身動作。但是,那手帕應該沾滿她的口水了……算了,她想要就給她吧!
「走!」躍上另一匹馬,梅傲沉著臉一聲冷令下去,兩個僕人聞聲也另行上馬,隨後跟上。
「等等……」阮珊突然高聲尖叫,一雙小手死攢著馬頭,「那個……我可以自己騎一匹馬嗎?」雙眼發亮,興奮的神情不言而喻。嘿嘿,等她駕馭熟悉了,就可以跑嘍!
「最好不要想著逃跑,從下聘的那一刻起,你程英便是我的妾。」正室之位他已有人選,待「她」身體完好之時便是完婚之日。
「知道,知道。」嬌翹著嘴角,她連連點頭應喝。反正她又不叫程英,嘿嘿!
睨了她一眼,梅傲這才率先策馬奔騰起來,那渾然的強霸氣勢宛若叢林之王般,令人望而生畏。
贊嘆一聲,阮珊可羨慕了,學著他的架勢扯動韁繩。
「啊……」殺豬般刺耳的叫聲劃破寂靜長空,頓時林間小鳥驚慌飛竄。
梅傲低咒一聲,並不想多管,但那雙靈動滑溜的大眼,不知為何卻在此時闖入他的腦海,令他的動作一緩。
她即將成為他的妾,看看她發生什麼事是應該的,這麼說服著自己,他掉頭回去。
馬兒被驚嚇,提蹄長嘯,怕是她錯誤的駕馭方式讓馬兒受驚,以至想甩掉背上的人。眼看著小巧的身子就要滑落,梅傲適時伸出強健臂膀攔腰一勾,利落的將她置于自己身前。
「你還真是個大麻煩。」他的話消失在風中,卻透露著對她的一些無奈。
不知是午後和煦暖風的關系,抑或是身前緊貼的柔軟身軀讓他心神蕩漾,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輕松許多,多日來的陰霾竟一掃而空。
想當然,他不會承認是因為身前的人兒,這個黑不溜丟的小麻煩對自己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我才不是大麻煩……」她不甘示弱的高聲反駁,一邊還愉悅的大叫著︰「騎快點兒,再快點兒,我飛嘍……」
早些時候看見人家騎馬,甭提有多喜歡、多羨慕了,可惜她跟爺爺日子過得清貧,錦衣玉食尚夠不上,何況是騎馬玩樂。
這個小女人還說自己不是麻煩,徑自顧著大叫,身體隨意亂晃,他只好無奈地伸出大掌穩住她的腰,一手持韁策馬。
「不要亂晃,坐穩了。」
「才不要,人家好不容易能上一趟馬背,當然要好好玩個夠。」嘻嘻,她高興得暢喉大笑,絲毫沒有女孩子該有的端莊形象。
「……」他無語,這形象、這笑聲,程明朗到底是怎麼養女兒的?
一向循規蹈矩的梅傲,做出這輩子從未做過的動作──翻白眼。
隨後而行的兩名僕人臉上盡是訝異的神色,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爺竟然會對表小姐以外的女人這麼關懷?
依以往的經歷來看,即使女人會跌得鼻青臉腫,爺也吝于給予一個眼神,今天竟做出如此反常的行為,這實在是讓他們疑惑啊!
難道這個小黑臉,未來的姨夫人真有那麼大的魅力?搖搖頭,不可能,光是看到那張比黑炭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臉……冷顫一下,半夜都能給嚇死。
***
程府
「你、你們這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程明朗不知該作何處理,「你們做出這種事叫我怎麼善後,要是絕塵堡追究起來……」他簡直不敢想象。
看著女兒眼角垂淚的跪在眼前,程明朗知道事情大條了。尤其他身邊這個「禍害」段五味,看著就氣悶,都是他害得女兒做出這種丑事來。
「爹,我就是喜歡段郎嘛,你就讓我跟他在一起好不好?」今天還是沒能逃跑成功,段郎在家中被哥哥攔住,險些被活活打死,還好她早一步趕了回來。
「老爺,您就成全我和小姐吧,我會疼惜她一輩子的。」勾魂的丹鳳眼、尖薄的嘴,他靠的就是這麼一張好皮相讓程英看上的。
膚淺的閨中千金,不懂門外人情復雜,世事難料,竟一古腦的投入真情,不考慮後果。
「你閉嘴,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死了,所有的事都迎刃而解。我可以親自登門說今日的那名女子是為一己私利冒充我女兒,英兒還是可以嫁入絕塵堡。」事情一旦揭露,程府要擔起的可不只是生意上的失敗,以梅傲的為人……他簡直不敢想象會有什麼後果。
「不,爹,你不能這樣做,如果段郎死了,我絕不獨活。」程英大驚失色,小手搭上段五味略嫌削瘦的身子。
段五味是個聰明人,自己的命不需自己著急,就讓程英為自己請命,但場面話還是要說的,「老爺,五味自知沒有資格配得上小姐,如果小姐有更好的良人,五味一定拱手相讓。但是,成婚是兩個人的事,唯有兩情相悅才能過得幸福。更何況外界傳聞梅傲嗜血冷情,不講情面,小姐若是嫁過去,怕是往火坑里跳啊……」一段話說得是撕心肺裂,讓人動容。
「爹,你就忍心讓女兒嫁過去吃苦?說不定……說不定,不到幾日你便會收到女兒的尸首了呀!」
「這……」不無可能,外界傳聞的梅傲確實惹不得,而且欺騙不得,倘若事跡敗露……也罷,就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去承擔吧!程明朗嘆了口氣,「你們走吧,離開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也只能這樣了,希望那女孩是貪圖富貴之人,穩坐少女乃女乃的位置,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爹?」
「老爺?」段五味一驚,他這是要趕他們離開?這跟他預期的不一樣啊!
「出了這樣的丑事,程府容不下你們,到賬房領銀票,走得越遠越好。」不要拖累程家才是關鍵,少了一個女兒不打緊,女兒遲早都會是別人的,能賺來幾箱銀兩珠寶已經很值得了,也虧得有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