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靈感的路上,他倆一路走走停停,逛了不少藝品店、佛具店,也進了幾間大廟去試著感受莊嚴的氣氛,或去誠品書店翻閱相關的設計書籍,討論要怎麼勾勒出一種具特別感的菩薩像。
這天有晴朗的陽光、和煦的暖風,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這對男女的互動自然親昵又有默契,肯定是情侶。
「我記得你做過菩薩像,在設計展時不是有你的作品嗎?」言震鼎想起來。
「你怎麼知道?誰跟你講的?我們在世貿館見過面嗎?」何小葵訝異地問。
他笑了,把自己那天由招牌店前經過,看見她在割木板,又在世貿听到老毛推薦她的事情告訴她。當時他就是留意到櫃子上展示的可愛地藏王菩薩像,所以才難得對創作者的身分感到好奇,後來才由老毛口中知道她是室設系的,也是丁老怪的高徒。
「原來你早就偷偷注意我了,呵呵呵。」她听了很得意。
「原來我注意到的是一場災難。」他故意逗她。
「別這麼說嘛!」她噘嘴撒嬌。
言震鼎把手放在她的小手上,定定地看著她。
靶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熱度,何小葵抬頭注視他,他那偶爾流露卻很驚人的柔情又跑出來誘惑她了。
「我不能再等了!」他說。每次靠近她之後又嚴肅以對,都只是為了克制自己對她的狂戀,這樣下去,對兩人都是折磨。
「學長……」
他深呼吸一口氣,眼中充滿對她的喜愛,下定決心似的說︰「等金田會社的案子完成後,我就要告訴大家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不能等到學期結束了。」
「可這樣真的好嗎?」
「你的出現一再撩動我原以為已平靜無波的心湖,讓我從迷霧似的感情里清醒過來,何況……」他頓了下,「我也不是會隱瞞的人。要不是顧慮你仍是學生、還在我的事務所里實習,我早就對外宣布你是我的女人了,現在也不用這麼怕你移情別戀。因此,只要金田會社的案子一結束,就可以證明不管我和你是否有私情,我們都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自從發覺自己愛上她後,他才知道真正對一個人心動、真正愛上一個人,會是像這樣牽扯著心頭一塊肉,她不僅讓他產生遐想、讓他掙扎矛盾,更讓他思念,常常忍不住想伸手抱她、跟她親近的沖動。如果這還不算愛慘了她,他不信。
「越慢一天公開我跟你的戀情,我的心情就越不好。」他坦白直言。
她的思考時常是跳躍性,坦白欣賞紀超凡,這也讓他驚覺有危機,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世上也有他掌控不了的人事物。
他凡事要求第一、完美、領先,所有事情都喜歡精準掌握,可自從戀上她以來,他便領悟到狀況已完全失控,而且她帶給他的影響,比他想像的還要多。
為了她,他甚至產生一股自己不在乎做盡一切只為能抓住她的沖動。
何小葵怔怔望著他,從沒想過冷靜的言震鼎是那樣地愛著、渴望著自己,原來這段看似快樂的秘密關系里,最難熬的人是他!
「學長……」她熱淚盈眶,感受到他真的很愛她,她不用苦苦追趕,他就這麼愛她了。
「何小葵,你知道我常失控吻你的意思嗎?你知道我剛才坦白內心情感的意義是什麼嗎?」他忽然又正色問她。
「我知道……」她絕對會好好回報他的愛的。
「那,你還要去烤肉嗎?」
原來這跟那有關系啊?感動中的何小葵突然一愣。「去一下也不行嗎?」
「因為想看到紀超凡?我不是要你別再想著他了嗎?」
「我沒有想著他啊,我都想著你。」見他狐疑地挑起眉,她再補充道︰「其實我是想要去臥底,了解一下紀超凡為什麼要派人接近我啦。」
言震鼎怔了一下,看她得意揚揚、一臉奸詐的模樣,這才曉得原來她一直不動聲色的在打這個主意。
「你這家伙……」他有些感動,語氣里盡是甜蜜,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
「我就是想嘛。沒關系的,我只是配合去一下,搞不好就能順便帶回小道消息。也許他人很好……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也說不定……」
「何小葵!」好不容易被她感動,她隨即又讓他發火。
「開玩笑的啦,你怎麼這麼沒幽默感。」她小小埋怨的說。
言震鼎無奈地沉著臉,等金田會社的案子和白女乃女乃大壽之禮的事解決以後,他一定要她把他每日看得到吃不到的折磨連本帶利還回來,他要叫她跟自己一起用彎彎香皂洗鴛鴦浴,還要每天下班都把她叫到辦公室,然後把門鎖起來……
***
河濱公園的烤肉區,一群年輕人正熱熱鬧鬧的烤著肉。
何小葵吃得好飽,吃到差點想解開系在腰上的腰帶了。
「啊……不行啦,這一打啤酒都是我喝的,你還給我高粱?」她揮了揮手,有些醉意地說。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這才是大學生呀。」阿吉又硬塞丁一杯高粱給她。
本嚕咕嚕,她又仰頭灌下一杯高粱,走路已經有點不穩了。
「小葵,有吃飽嗎?」參加業主應酬的紀超凡姍姍來遲道。
「喔……非常飽、非常醉……」
看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他很滿意,跟她閑聊一下之後,知道該切入正題了。
「跟言震鼎一起工作很辛苦吧?你是實習生,不但拿不到一毛錢,還要幫他做那麼多事,工作完成後得到利益、受到褒獎的人也是他不是你,你干麼那麼認真呢?如果你是到我公司實習的話,超凡不僅會將你當作正式員工看待,年終和三節獎金也都不會少呢。」他有意無意的透露自己公司福利好太多。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呀……」
「怎麼會來下及?反正你在那里又不能賺到錢,不如我代表超凡付給你雙倍的薪資,你也來為我工作好嗎?」
「那怎麼行呢?光是做鼎石的東西,我就操成這副慘樣了……」
「我的工作很簡單,你名義上是鼎石的實習生,但實際上是我超凡的員工,平常你繼續在那里做事,只要把你所知道、所看見、所听見的事情全跟我報告就好,而且這件事別讓任何人知道。」他壓低聲音,湊近她又道︰「你只要這麼做,超凡就會付你雙倍薪資,怎麼樣?」
何小葵邊听著紀超凡的勸說,邊再灌了一杯高粱加威士忌混酒。
「不行啦,這樣太冒險了,要是被抓到,我會被言震鼎殺了……」
「原來只是怕被抓到啊?不用怕,只要我能掌握他那里的機密,很快就能將他搞倒,一旦我把他踩在腳下,我就是你的保護罩,你還怕他什麼?」
「我……考慮看看……嗚哇!」她試著起身,但卻重心不穩地踉蹌向後退了好幾步,霜霜急忙扶住她。
本來紀超凡說要送她回去,不過她卻說自己已打電話叫朋友來接了,紀超凡覺得掃興,便叫霜霜跟阿吉載她到最近的捷運站等待。
此刻,霜霜和何小葵一起坐在阿吉的車子後座,擔心地看著半眯著眼睡去的何小葵。
「唉,也不知你听不听得到?小葵……雖然我是超凡的人,或許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我希望你千萬別答應紀先生。當初我也是因為仰慕他所做的設計而努力躋身到他的事務所,可惜……我後來好失望。」霜霜坦白道。
「想離開超凡,卻又怕被他封殺,之前不听他指示搞小動作的人都落到這樣的下場……但我好不甘心,我是這麼的喜歡建築,卻得做些不人流的事……」開車的阿吉也嘆息了。
也不知酒醉的何小葵听進去了沒,兩人載著她,把她交給等在捷運站前的邵巧芬後,再由邵巧芬送她到言震鼎家——因為鼎石還沒有人知道她跟老板同住,所以她只好聯絡邵巧芬。
將人送達後,言震鼎本要招待邵巧芬進屋坐坐,可由于她實在太害怕凶巴巴的他,所以就婉拒先溜了。
「還臥底咧?喝得這麼醉,別被人家怎樣就不錯了,這個小笨蛋!」見何小葵喝得醉茫茫,言震鼎既擔憂又生氣,去浴室擰了條熱毛巾替躺在沙發上的她拭去汗水,抬手撫了撫她的發。
哪知,前一秒還在他懷里爛醉如泥的她,突然「哇」地一聲從他懷里彈起來,不但站得好好的,而且還向他行舉手禮,嚇了他一大跳。
「哈哈!被騙倒了吧?哈哈哈!」她得意的大笑。
「你……」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我說去臥底就是去臥底,怎麼會失身呢?」
「霜霜跟邵巧芬說你喝了一打啤酒、好幾杯高粱,又喝了一大杯混酒……」
「你忘了,我們台南人若是失戀就要灌很多很多酒?」
「你有很多失戀的經驗?」他醋意頓涌。莫非他不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
「才不是咧!你忘了嗎?全朝志走著走著,每五個大學生就有一個認識我,那是因為我有很多陪人家灌酒的經驗啊。今天烤肉配啤酒這種小CaSe怎可能灌得倒我呢?」
他听了不知該哭還該笑,她就是有辦法教人瞠目結舌。
「好啦,這麼厲害的酒量不是自己練的就好。」他滿意她還沒為別的男人藉酒澆愁過。
「親愛的,重點不是我的酒量啦,是我今天探听到的事……」
她嘖了一聲,他只好乖乖聆听她轉述的對話。
听完之後,言震鼎真覺得她的嶄獲不少,「以前都只是我的猜測,現在更確定了。那家伙在慶豐大學時就跟我杠上了,但他永遠得不了獎,因為他是個書呆子,設計的大膽、魄力及膽識永遠及不上我。他唯一贏過我的,就是他畢展的作品,做得確實很有突破性,不過听說是他父親幫他設計的。」
「他父親?」
「是啊,他父親是已經退休的老一輩建築師,是很有個人堅持的傳統匠師。」
「難怪他走的路線也是公共藝術及政府發包的工程。」
「是走保守又不會被罵的路線啦。」他瞅了她一眼,又說︰「時日一久,他看你沒有動作,一定會擔心不知你喝醉後會不會記得這些事。既然有了這個風險,他就會用盡所有辦法成功利誘下一個,務必達成間諜任務讓我元氣大傷,暫時沒能力找他算帳。」
「這樣的話可危險了,不知道下一個被找的人會是誰?」
「光是擔心也沒用,以後多多提防就是,你不準再去第二次了。」他嚴厲囑咐。
「喔,那人家今天冒著失身的危險深入虎穴,你有沒有獎賞?」
明明說自己千杯不醉,現在又為了想要獎賞而改口說自己冒著失身的危險?言震鼎看著她笑咪咪的期待神情,還真拿她沒辦法,她就是這樣可愛又讓他感覺充滿驚奇,永遠不知道她下一步會怎麼做。
「我已經送過你戒指了,你還不滿意?」
「那是你想套牢我用的,我又沒跟你要。」
「不然你想要什麼?」他寵溺的嘆了口氣。她這是什麼任性的態度啊?
「看你想給我什麼啊?」
「我想給你……我的身體。」他靠近她,貼著她的身子說,讓她感受到他的熱切。
「學長……」她霎時羞窘地燒紅了臉。他一定要這麼直接嗎?
言震鼎笑了,這麼可愛又這麼愛他的小女人,教他如何能每天見她卻又保持清心寡欲?
他笑著吻上她的唇,順從渴望的把手繞到她背後,從衣服下擺鑽進去,大手在她背上滑膩的肌膚游移著。
何小葵連閃避的時間也沒有,就這樣被他綿綿密密的纏吻著,他撫著她的手像在安撫一只小貓咪那般,充滿了憐惜、呵護,令她感受到被愛的幸福。
「呃!呃!呃!」哪知,太滿足了,她竟忍不住打了兩三個酒嗝。
真是殺風景。他瞪著她警告,「你可不要在我興致最好的時候吐出來……」
「對不起,今天吃太多了,又是肉又是可樂……平常我是不會這麼遜的,嗚!」她捂著嘴跑進浴室,把門用力關上,在里頭吐個痛快。
不會千杯不醉,倒是吃得太多了……他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她還真是他見過最不修邊幅、最不優雅且最敢惹他發火的女人。
***
何小葵把描圖紙上的橡皮屑拍掉,滿意地將圖紙拉遠,好好觀看一下自己為白女乃女乃設計的菩薩像木雕草圖。
「線條簡潔圓滑,既敦厚莊嚴又帶著幾分親近人性的可愛……嗯,不錯。」她滿意地點頭,想先拿給白熙嫣看看,以白小姐對她女乃女乃的了解,一定能看出老人家喜不喜歡。
她騎著自己從南部寄上來的摩托車,來到位于半山腰的白家大宅,這地址是她不經意由言震鼎口中套出來的。而之前白熙嫣出國兩周,今天正好是她返國的日子。
料想一般剛下飛機的人應該都會直接回家休息,而白熙嫣也曾在生日宴會上看過她,知道她曾是言震鼎的助教,應該不會拒絕見她才是。
在門口等了半小時後,一輛賓士車緩緩駛近,何小葵欣喜的跨出一步,卻看到剛下車的白熙嫣一臉不悅,彷佛想快步進到大宅里。而駕駛座上則走下一名沒見過的男子,他越過車頭追上白熙嫣,並試圖拉回她的手。
「熙嫣,你不能這樣,這是我跟言震鼎的工作,要公事公辦,你不能拿我跟你的感情來威脅我!」池炫京生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