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不知被記者糾纏了多久,袁采芯背後突然傳來雷昶毅冷厲的喝止聲,同時間,她的小手又被他的大手給緊緊牽住。
「咦?你不是走了?」袁采芯驚詫地回眸。
「雷先生,你說這位小姐是你目前的約會對象,請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交往多久了?如果你已有交往的對象,為什麼還不斷有你跟方薇曖昧有染的消息傳出來?」
「不干你們的事!」雷昶毅厲聲斥道,大手一揮,成功格開了沒品狗仔亦步亦趨的纏黏,並快速地把袁采芯推進他開過來的車內,隨即跳上駕駛座,俐落打擋、油門一踩,疾馳而去。
「我們也快上車,追!」狗仔小李吆喝,拔腿往狗仔車方向跑。
「不用追了。」阿毛拉住他,搖頭示意這場「采訪」就此打住。
嘿嘿……阿毛從大背袋里掏出袁采芯掉落的高跟鞋,嘴角扯出了個狡猾的笑。
他雖不是王子,但灰姑娘的玻璃鞋正在他阿毛手中閃閃發亮呢!
「好,事已至此,我只能這麼說了,你,雷昶毅,欠我一雙鞋子!」
驚魂甫定,袁采芯月兌了腳下落單的鞋子握在手里,鞋尖指向雷昶毅,希望他承擔一切後果。
雷昶毅輕瞥她一眼,未語。
「你那樣‘青’我,是什麼意思?不認帳嗎?」針對他投射過來的不屑眼神,袁采芯心底的不滿再添一筆。
「一雙鞋子罷了,頂多幾百塊錢,我沒什麼好不認帳的。」雷昶毅淡然回道。
「什麼幾百塊!」狂妄男人竟把她的愛鞋講得那麼廉價……是,是啦,她這雙鞋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名牌,但好歹她當初買它的時侯也是數了好幾張千元鈔出去的。再說這鞋對她而言,絕不單單只是一雙鞋子那麼簡單。
「不然,多少?」了不起一仟塊,他覺得。
「不是多少錢的問題!」他態度輕率,她火很大。
「那是哪方面的問題?」他壓低聲音,隨便回問。
「問題……問題可多了!除了現在面子掛不住的問題,還有剛剛走路腳痛得要死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還有我心靈受創、信仰破滅的問題!」袁采芯提高音量,面容嚴肅,指著他臉的鞋尖幾乎快觸到他那直挺好看的鼻子。
「心靈受創、信仰破滅……」最好是有這麼嚴重。雷昶毅輕輕揮開她指在他鼻前的手,斜瞟她一眼,壓根不信一雙鞋子會使人心靈受創到什麼慘絕的地步。
「這是我的幸運之鞋,每當我穿上它,就會有不可預知的好事情發生……」
「嗤!」雷昶毅失笑,別開了視線。
大概遇到瘋女人了,今晚他確實有衰到。
「你!」怎麼跟狗仔一樣那麼沒禮貌!「你不相信它有神奇魔力,能帶給我幸運嗎?我跟你講,真的!每次我穿上了這雙鞋,運氣就特別好!」
「怎麼個好法?」什麼幸運之鞋!那不過是女人神經質發作,被童話故事荼毒太深的結果。
「就……」就……如果她在夜店里想吸引男人注意,穿上這鞋就準沒錯,說是無往不利,一點也不為過。
「嗯?」瞧她講話吞吞吐吐,八成是準備撒謊、編故事了吧?
「就異性緣特好。」
「是喔。」聞言,雷昶毅為之一僵,睨著她,他了了。
丙然他的猜測是對的,她是專門釣男人尋開心的夜店玩咖。
「你,不信?」
「好吧,就算你曾經托這雙鞋子的福,好運連連,桃花朵朵開。但是,很遺憾的,今晚你幸運之鞋的神話結束了,你且節哀順變。」雷昶毅很沒同情心地說著,一股怒意卻不明所以的一下子飆高了起來。
他自認修養不差,從來不亂發脾氣,更不是個沒有自制力的人,許是剛剛一時太沖動跟周思齊打完架,一堆誤會未能及時解開,然後又被狗仔記者緊咬不放追個半死,于是惡劣情緒便伴隨著無可控制的意外一路層層迭迭不停往上累積,再加上眼前這個女人嘮叨嗦、任性不听勸又滿口胡言,愈看她,他就愈忍不住火氣。
「你……竟然說得這麼沒血沒淚……」袁采芯不禁哭了起來。
她既沒辦法節哀,也沒辦法順變,她只希望能找回自己不幸掉落的那一只鞋,可是這男人沒同情心也就算了,還壞心的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分明把她當瘋子看。
著實太可惡了!
「不然,你要我為你那雙亮晶晶、俗不可耐的鞋低頭默哀個三分鐘嗎?!」看到她哭,他更火大了,想不大聲都不行。
對一個白目女人動怒,不算過分吧?雖然他是自找的。
說來奇怪,她長得其實不是那麼討人厭,甚至可說是個十分亮麗明艷的美女,然不知為何,她的言行舉止卻總像是蠟燭滴油般,一點一落,燙得他心頭陣陣煩躁,活像是故意在試探他的耐性底限,而他沒兩三下就被打敗了。
人之所以溫和優雅,是因為沒遇到足以令自己抓狂的人事物。
遇到了,便知分曉,如同他現在這樣。
「哼,默哀?不、必、了!」袁采芯大聲回敬。
嗓門比她大,臉色比她難看,他難道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還有,什麼叫俗不可耐?這臭男人真不會說話耶,她鞋面上的星形綴鑽是時尚與藝術!他不懂就不要亂批評嘛,想惹人厭,手段也別這麼極端行不行呀!
「不必我替你默哀,那麼就請你安靜些。」他現在只想圖個耳根清靜。
「你!」好,安靜就安靜,她也不是非跟他講話不可。
袁采芯硬吞下已淹到喉嚨口的不滿,與他杠上了。
既然杠上了,就較量看看吧,耍酷她是不內行,但也並非全沒概念。
如此這般,一翻兩瞪眼,雙方忽地靜默下來,只剩無聲無息、卻很有存在感的怒意在空間中流動。
「說吧,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男不跟女斗,末了,雷昶毅基于君子風度仍是先開了口。
這個麻煩人物,除非她自己選擇中途跳車,不然他再怎麼生氣,也會把她安全送到家,畢竟一開始確實是他無端拉她下水的。
一念之差,鑄成了大錯,所以再怎麼麻煩,他都必須善後。
「我跟你結仇結大了,大得跟世界上最大的毛線球一樣,一輩子解不開了!」他一打破沉默,袁采芯便開始滔滔不絕。
「你家住哪里?」再不說,他就把她推下車去。
簡直得了便宜還賣乖!他都不計前嫌先開口說話了,她還執意算帳,是要怎樣?!
「你管我家住哪里!本來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莫名其妙拉我下水、還當著大家的面說我是你的約會對象,但是現在你真的把我的心情搞得很差很差,所以,雷、昶、毅,你給我听好,我袁、采、芯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最好你有能耐讓我不好過日。如果當時你沒有使性子堅持不跟我走,也不至于被狗仔逮個正著。鞋子丟了就丟了,沒什麼好懷念的,一雙破鞋子而已——」雷昶毅以剁雞頭的狠勁打斷她的話。
是基于哪一點,她可以自作主張地將她心靈受創、信仰破滅、心情不好的爛帳全算到他頭上?他有那麼好栽贓?!
「唷、唷!罷剛說俗不可耐,現在又說是一雙破鞋子,你的意思是說我神經病自討苦吃嘍?」他老是打斷她的話,那她也就不用再客氣了,砍他的話砍得更用力。
「不是嗎?小姐。」
「要不是看在你良心發現回頭來帶我,我現在鐵定活活掐死你。」她咬牙切齒,雙拳握得好緊,仿佛正把他抓在手里狠狠摧殘。
聞言,雷昶毅冷笑,撇開臉,又不說話了。
想掐死他?好個自不量力的家伙!她絕對是他所見過、接觸過的女人當中最不識相的一個。
「喂,怎又不說話了?!」袁采芯抗議。
是的,他的面無表情及冗長的沉默,惹她更不爽。
面無表情也是一種表情,但他的表情比面無表情更沒表情。
嗯,話不投機半句多,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她能奈他何。他最高記錄曾有三天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這個喜歡唉唉亂叫的多嘴婆想挑釁他,還早得咧!
他,雷昶毅,願意接受任何正式的挑戰,卻不接受沒意義的挑釁。
尤其是,來自于女人的挑釁。
包尤其是,這種給他印象和感覺都十分糟糕的女人。
盡避她是被他故意抓來的,他一樣很胸懷坦蕩地嫌棄她。
他專心駕車,沒再出聲音或給任何神色上的響應。
「你……」狂妄無禮的大沙豬!
激他半天激不出一個字,袁采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遇到了個標準的悶葫蘆。
相較于他現下的冰冷,他在pub跟周思齊打架時那剛強的氣勢和魄力,還有剛剛他打斷她說話時的那個蠻橫狠勁,確會是有趣得多了。
至少,比較像個活的、血液有在流動的人。
「好,算你狠。」一個巴掌拍不響,她獨腳戲唱不下去了。
老天爺一定是在懲罰她平常話太多,才活該教她踫上一個偽啞巴。
「你到底住哪里?」見袁采芯落敗不語,垂頭喪氣地往窗邊倒去,過了很久,雷昶毅猜她應該不會再喋喋不休,才又開口問道。
「那兒。」袁采芯食指隨便往右前方一指。
「右轉?」也不知她說真的還說假的,看她那賊兮兮笑著的模樣,怕是存心跟他過不去。盡避心中有所懷疑,他仍接受指示將方向盤往右邊方向拐過去。
「左轉!」指尖猛然轉個方向,袁采芯露出邪惡微笑。
「你明明比右邊!」吱……急踩煞車、狂轉方向盤,他頓時又火大了起來。
耍他,是吧?玩命,是吧?好,來試試!
他平時不咬人,但一旦被激怒,魔爪一伸,大口一張,別說咬,整個抓來吞吃進肚都不足為奇。
別說他沒人性,再給她一次機會,若她還裝瘋賣傻,他便真要將她丟出車外。
「是你眼花,我明明指左邊。」袁采芯噘嘴裝無辜,否認耍賤招。
「直接報上住址來,我懶得跟你吵。」
「迎風飛說,當男人說出‘懶得跟你吵’這種話時,就表示他自覺理虧又拉不下臉來坦承錯誤,乍听之下像是給足了對方顏色瞧,其實是為了給他自己台階下——我說的對不對呀,雷先生?」
迎風飛是雷氏出版集團的重量級作家,她的作品里常有些看似平凡、卻又極為寫實受用的「智慧佳句」,袁采芯的書櫃里有她的每一本著作,是她的忠實讀者。
「迎風飛也說過,女人愛故弄玄虛是因為想藉此模糊事情真相,乃自信不足的表征之一。」听她突然引用迎風飛書內的佳句,雷昶毅先是愣了下,隨後即痛快還擊。
「我哪有故弄玄虛……」她頂多是搗蛋,O.K.?
你心里有數。他沒說出口,然而他那淡瞟的眼神正是此意。
袁采芯嚙了嚙下唇,耳根熱了起來,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他,煞是懊惱。
「住址呢?乖乖念出來。」他十足命令意味。
「喔,就……走投無路不擇手段死巷亂弄、得驚罵罵號之山雨欲來風滿樓,有勞雷先生您了,謝謝。」要是他真到得了這地址,也只有奇跡兩字可形容了。
「你……」雷昶毅無言以對。
轉頭看見她掛在唇緣的那抹輕笑,他心底的火又隱隱冒了出來。
夜都深了,她還在耍什麼白痴!
第三次,他想將她推下車去。
不,用推的沒氣勢,如果可以,他要用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