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俐落且熟練的包扎動作下,她的傷口很快的被處理好,他仔細審視過後,依舊一語不發地將急救箱放回原位。
望著他略顯寂寥的背影,歆雨一時心軟,忍不住月兌口而出,「我跟你作個約定。」
奔煋仲寬厚的背倏地一僵,將東西收妥後,才緩緩轉過身,看著她不語,靜待下文。
「短時間內,我真的不想談感情,如果你願意,我們從朋友做起?」說真的,她無法對收斂起跋扈的他太過殘忍。
「朋友?這是你要的?」辜煋仲嘴角揚起,表情卻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這是目前我想要的。」她撇開頭,拒絕自己心軟。
「為了那個爛男人?」他冷著表情問。
「為了我自己,這是我為什麼回到這里的原因。」歆雨臉上帶著一抹笑意。為了劈腿的前男友?不,她可沒有興趣在那種人身上浪費心思和時間。
「想過一個人的日子?」辜煋仲問,語氣里帶著點小心翼翼。
歆雨斜眼睨他一眼,被他那罕見的憨然表情逗笑了。
「第一次發現你好像不笨耶!」
他先是一愣,隨即輕笑起來。「我差點進劍橋念書,這種腦子應該不算差才對。」
「你一定要這麼自大嗎?」她笑嗔道。
「這是事實,你上網就可以查到資料。」
「我會去查的。」歆雨收起笑意,一臉正經地說道。
「請便。」他聳聳肩,然後以眼神示意她喝一口眼前的飲品。
「沒有問題要問我?我們就這麼達成共識了?」歆雨拿起玻璃杯就口,清爽的水果醋氣味立刻飄散在唇齒之間,讓她整個人隨之放松不少。
「我尊重你,但不懂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他自信的一笑,見她又連喝了兩口,才滿意地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模樣率性迷人。
歆雨皺著眉,看他一眼,仿佛責怪他應該細細品嘗這美味的佳釀。
奔煋仲見狀,露齒一笑,舉杯向她示意,似乎是告訴她,好東西就該這樣痛快飲用。
「你可以自由發問。」她故意以施恩的口吻道。
他大方的收下她一臉不贊同的神情,聳了聳肩回答。「問題也許不在你身上,可能是我太習慣一個人獨自過活,現在卻想拉著你陪我一塊過。」簡直就像中邪。
「如果我愛上你,就會陪你一塊過生活。」她故意將話說得沒有一絲可能性。
「也許你已經愛上了我。」辜煋仲從容的揚唇一笑,雙手擱在面前的矮桌上,一手閑適地撐著下巴,姿態邪氣又迷人。
「是嗎?」歆雨將注意力從他散發魅力的肢體動作上移開,靜靜看著杯里搖晃的琥珀色液體。
「只是你不願相信男人。」他直搗問題的核心。
「說得跟真的一樣。」
見她始終不願再看向他,意識到她的逃避,辜煋仲不怒反笑。
「這是事實,不過這一點,你找不到查詢管道。」
幾乎是立刻,歆雨如他所預期般,立即轉頭,帶著怒意瞪著他。
瞬間,他朗聲笑出來。
原來這女人並不如她所表現出的那樣冷靜與理智,她果然很對他的胃!
這一點,幾乎在第一眼,他就立刻隱約感應到了,所以他才會走向她。
只是人總沒有順著自己的第六感走的習慣,就算天生直覺敏銳的他,一開始時不也曾選擇忽視與掙扎?
順著直覺走,被她折磨,總比被自己設限得好。
「我知道,但我還是會試著去查證。」歆雨挑起秀眉,一臉倔強地望著他。
「喔?怎麼個查法?」辜煋仲饒富興味地問。
「我會砸下大把、大把的時間慢慢查證,希望你別介意。」她挑釁地瞄他一眼,卻看見他臉上笑意轉濃。
一瞬間,她困惑地皺起眉頭。
奔煋仲凝望著她美眸中不解的光芒,心情突然大好,臉上帶著從未出現的溫柔笑意。
「我不介意,但希望望你也別介意我時時跟催你查證的進度。」
***
「表姊,阿順哥來了!」
表妹敲敲歆雨的房門後,咚咚咚便奔下樓。
歆雨將一條大浴巾放進背包里,接著把床上的蛙鏡也收入背包中。
自從陽爺爺的忌日過後,歆雨便接下每天早晨買食材的工作,不過昨晚陽女乃女乃下令,今天歆雨休息一天,買菜的工作由她跟阿順負責,等他們回來後,陽女乃女乃便要阿順晚些來帶歆雨去海邊,教她游泳。
自從那天的「友誼之約」後,辜煋仲每天天沒亮就在餐館外等著,載歆雨去菜市場,再幫她把東西載回來。
一開始歆雨拒絕,但是沒有用,後來她連抗議都懶了,漸漸地,兩人慢慢開始在車上閑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今天他沒來。
「歆雨,快下來呀!」陽女乃女乃在樓下喊著。
「來了。」歆雨快速背起背包,順便將有些失落的情緒打包,塞進心底。
一開始時,辜煋仲的出現令她困擾,現在,他的不出現又令她掛心。
帶著心事來到海邊,舉目望去是無邊無際的湛藍海洋,海浪拍打的聲催促她加快腳步下水暢游。
阿順教了一會兒後,歆雨很快便能掌握游泳的技巧和竅門。
太陽漸大,燦爛的陽光映照著海洋,閃爍出耀眼的折射光線。
「歆雨,浪的狀況越來越好,我去沖一下。」阿順一邊看著浪頭,心不在焉地說。
「去吧!」歆雨對他微笑。一個人對一件事如此著迷,就某個角度來說是一件極幸運的事。
「好,你自己小心。」
阿順一下子便上岸,跑到沙灘上抓起沖浪板,轉眼間,他已經在浪濤中徜徉。
歆雨放松四肢,任自己漂游在湛藍的天地之間。
好半晌後,她突然回過神,驚惶立即出現在她眼眸中,因為她赫然發現自己竟離岸很遙遠,她拼命告訴自己別慌,試著以剛學會的方法游向岸邊,無奈海潮卻將她往相反的方向拉。
試了幾分鐘,她與岸邊的距離卻越來越遠,而她游動的四肢越顯疲乏,已快動不了了。
阿順玩了一會兒,開始轉頭尋找歆雨的身影。
不需要花太多時間確認,幾乎是第一眼,他就知道歆雨遇上了什麼麻煩,馬上丟開沖浪板,快速往她的方向游去。
然而海潮像個惡作劇的小孩,不管他怎麼努力,始終游不到她身邊,試了一陣子,四肢傳來的疲軟,讓阿順心底的不安開始快速蔓延。
「那里好像有人溺水耶!」眼尖的游客不確定地指著遠處海面上的某一點。
「真的耶!那個人是不是要去救她呀?」
「可是現在海潮很強,那個人恐怕游不到那里,就算游到了,也早就沒力了,我看要趕快通知救生員和消防隊!」
「這情況真的很不妙!」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此時,辜煋仲也正在沙灘上。
他昨晚趕回台北,親自處理屬下捅出的樓子,已一整夜沒合眼,搭飛機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歆雨,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陽女乃女乃只說她出去,有所保留的態度,讓他心情輕松不起來。
他本來決定好好沖個浪,但人真正到了海邊,卻突然沒了那個興致,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亂在他胸中竄動,覺得好像就要發生極大的不幸,出于一種直覺,他猛然想到歆雨。
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眯眸打量,突然他心髒一縮,口干舌燥,胸中心跳如擂鼓,不祥的預感緊緊攫住了他。
之後,辜煋仲瞬間像頭敏捷的黑豹,沖向水上摩托車,轉眼間已筆直地馳向海中。
前方,原本拍動的水花消失了,他忍住心底想仰天長嘯的狂亂,油門一路猛催到底,憑第六感與天生犀利的判斷力,水上摩托車沒有絲毫遲疑,迅速往那一點飛馳而去。
岸上的游客們被他駭人的果決氣勢所懾,全都目不轉楮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完全無法將視線移開。
水上摩托車失速奔向前,一道悍然的身影倏地躍入水面,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人面面相覷,當有人提議打電話求救時,遙遠的海面上開始有人朝岸邊緩慢的游動。
奔煋仲背著陷入昏迷的歆雨,與強大的海潮對抗,強健的手臂不斷劃動,穩健的泳姿與內心害怕失去背上佳人的狂亂,呈現出極大的反比。
他抓住她的時候,她已經失去意識,在水中飄動的秀發似乎將他的心捆綁,讓他看了幾乎窒息。
身子已經月兌離他的意識控制,回岸上的途中,只有一個念頭充塞腦中——他要帶回歆雨!就算必須送上自己的命,他也要把她從鬼門關帶回來!
單憑這個念頭,辜煋仲終于帶著她游回海岸,當他接近岸邊,幾個善于游泳的人靠過來欲幫忙,他卻視而不見,執意獨自守護自己一心想善待的女人。
僅靠著意志力,他婉拒所有人的協助,體力幾乎快全數耗盡的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上跑車,油門一催,飛快的急速奔向他的目的地。
***
連續兩夜未眠,辜煋仲癱坐在歆雨的病床旁,閉目養神。
陽女乃女乃來過了,和辜女乃女乃兩位老人家一見面,便緊緊攙著彼此。她在手術室外等了三小時,等歆雨月兌離險境後,便被辜女乃女乃帶回辜宅休息。
眾人皆離去,只剩下辜煋仲,因為,沒有看見歆雨睜開眼,他沒有辦法放下心中大石。
那時事情發生得這麼快又突然,將歆雨抱上車後,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辜煋睿,那個願意接手家中事業的兄長。
奔煋睿,一個十足聰明的家伙,大家都說他是天才,這些有的沒的,辜煋仲向來沒興趣知道,不過他很清楚,兄長醫術一流,因此他想也沒想便直接把歆雨送到兄長那里,兩人交換條件,一個負責把人醫好,另一個負責擺平一件事。
連需要他擺平什麼事都沒問,辜煋仲一口應允。
「還沒醒來?」艾曼輕敲兩下門後,出現在病房里。
奔煋仲懶洋洋地睜開眼看了她一下,又再度閉上眼。
「讓我跟你換手吧,我保證只要她一醒來,會立刻通知你。」艾曼眼中充滿了不舍。
「心領了。」辜煋仲依舊閉著雙眼,單單幾個字,已可以听出他聲音里的疲憊。
艾曼咬緊下唇,倔強的眼里有著一抹不甘心。
奔煋仲這個屬于自由的名字,現在卻被一個女人綁住,什麼東西都難以令他駐足的男人,現在卻寸步不離地守在一個女人身邊。
艾曼的眸子里浮現濃濃的嫉妒,凝望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幸運女人。
「你休息一下吧!不然身體怎麼吃得消?」盡避明白這個男人已經不屬于她,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他。
「我沒事。」辜煋仲微皺起眉,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難道要倒下去才算有事?」艾曼氣他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不關你的事。」他睜開眼,看看歆雨的狀況後又閉上眼。
「為什麼說不關我的事?我從小就陪在你身邊,但是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現在卻這樣守著另一個女人,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看了心里有多難受!」艾曼委屈的眼淚應聲而下。
「到外頭說。」辜煋仲面無表情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插在口袋里,瞄她一眼,冷酷地率先走出病房。
待艾曼跟在他身後走出來,他回過身,輕輕地將房門關上,在關上門前,忍不住又多看歆雨兩眼。
艾曼將這一切看在眼底,一顆心像被人摔碎在地上,瞬間破成千萬片,壓抑不住的情緒終于潰堤。
「仲,我愛你,我愛著你十幾年,為什麼現在你卻變了?」艾曼美艷的眸子柔情萬千地望著他沉肅的表情。「我雖然是千英集團的千金,但是為了你,從小就求父親讓我加入你們家的組織,再苦的訓練我都不怕,為什麼你就是不看我一眼?原本我以為,你也許天生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但是她一出現,你就變了!」
奔煋仲靜靜注視著她,一語不發,既不反駁,也不出聲安慰。
「為什麼你要變?變得這麼懂得在乎,變得願意停駐,為什麼我就不行?我已經等這一刻等了十幾年,現在它的確實現了,但卻不是在我身上實現,我不懂,為什麼?」艾曼哭紅了雙眼。
「想听實話嗎?」他幽冷地開口,眼神像穿過前方的牆,深深凝視著病床上的歆雨。
艾曼瞬間抬眼看著他,不清楚他問這句話的意義,但仍朝他點點頭。
「我沒有刻意選擇誰。」辜煋仲淡淡的看她一眼,看見她眼中濃濃的不信與抗拒,他不受影響,繼續接著說︰「是我終于遇上了,就這樣。」
說完,他的臉上揚起一絲笑意,將手從褲袋里抽出來,打算回到病房里。
艾曼在他轉身離去前焦急地低喊出聲,「但我十幾年前就遇上你了!」
「你沒有。」辜煋仲一手放在門把上,頭也不回地開口。
「我有!我愛你這麼久,既然她不懂得好好把握住你,為什麼你……」艾曼仍試著作最後的努力,盡避她知道自己正在往死路走,但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她會懂。」他冷冷地打斷艾曼熱切的告白。
「你怎麼知道?」艾曼仿佛听見自己徹底心碎的聲音。
「因為,」辜煋仲轉過身,淡淡地看她一眼,嗓音里充滿疲憊,卻深情無比,「我會等。」
看著辜煋仲走入病房的背影,艾曼的情緒終于崩潰,像個孩子,蹲環抱住自己,痛哭失聲。
她喜歡他這麼久,可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跟她說話,說的竟然是如此殘忍的內容!
他終于溫柔地對待她,卻是這樣的結果,她的手真的應該松開了。
放掉不屬于自己的幸福,才能找到真正屬于她的愛情。
也許她該慶幸,愛上了十幾年的男人,對她如此干脆、直接跟她說明整個狀況,同時也極為殘忍,讓她徹底明白自己該死了心。
奔煋仲的坦白,讓艾曼甚至無法嫉妒正躺在病床上的歆雨,艾曼發現,自己竟更加羨慕她,那個即將在他深情的目光下轉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