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冠威一時氣結,沉下臉瞪著她,拼命告訴自己絕對要捺住性子。
輕咳兩聲,他開口道︰「我想問……你之前說過的一句話。」他快速地看她一眼,收回視線,往杯子里舀進幾匙可可粉。
「什麼話?」她說過那麼多話,搞不好連自己都記不住。
「你說,如果遇見真心喜歡的人,我們的體驗就終止,而且要為對方保密。」他專注的目光始終定在手中的動作上。
「我是說過沒錯。」記憶中,她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不過,他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你提出終止,是因為……遇見真心喜歡的人了?」他語調干澀地問。
「沒有。」如果硬要說有的話,那個人不就是他嗎?
「沒有?」嚴冠威停下手邊的動作,淡淡地瞅著她一眼。
「說沒有其實不恰當……」築香低聲咕噥。
「什麼意思?」他听進去了,心髒倏然緊縮。
「什麼意思?」情況有點復雜,又不好明說,想了一下,她盡量輕描淡寫地道︰「我提出終止時因為遇見了真心喜歡的人沒錯,但這個人不是別人。」
「我認識?」嚴冠威皺眉,腦子開始跑過一串名單。
「算是吧。」不就是他本人?
「誰?」他想要知道確切的名字。
築香一愣,沒料到他會問得這麼仔細,連忙隨口敷衍,「他是誰不是重點。」
「那什麼是重點?」他扯動嘴角,不肯輕易放過這個話題。
「重點是,我不想和這個真心喜歡的人越陷越深。」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奸詐,只想要談戀愛里美好的部分,卻不願承擔戀愛可能帶來的風險。
「你怕愛上對方?」嚴冠威逐步抽絲剝繭地問。
「這個我不怕。」她回答得很篤定。
他挑眉,表示不相信。
「我是怕愛上後,又從身上剝離的那種痛。」她體驗過,所以盡可能避免相同的痛苦再度發生。
案母離異是第一痛,隨後他們各自另組家庭,對她來說是第二、第三痛。
考上大學後,她再也沒有跟家人同住餅。
一個人,很好。
談一段沒有負擔、不用冒險付出真心的戀愛,就不會受傷,對她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不是每個人都對感情隨便!」他板起臉吼道。
「是嗎?」築香輕輕地笑了笑,「不知道是誰跟我說過,劈腿在現代是家常便飯的事?」
「不是每個男人都那麼爛!」嚴冠威冰封的俊臉越發難看,口氣又直又沖。
「這麼說是我手氣不好,兩眼半瞎,才老和會劈腿的男人談戀愛?」她交過幾個男友,結果都是這樣收場。
「別因噎廢食。」嚴冠威一臉不高興地橫她一眼。
「奇怪,」眼波流轉,她試著轉移話題,「你不是從小就住在國外,竟然還懂成語?」
「誰告訴你我從小住在國外?」他眼神一閃,追問道。
「在茶水間里不小心听到……你本人可能不清楚,你可是茶水間跟女廁里熱門的話題人物耶!」
嚴冠威嘴角抽搐,沮喪地發現自己的情緒被眼前這嬌小的女人輕易掌控住。
「你干嘛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築香不明所以,不管他滿臉黑線,仍努力強調重點,「這可是贊美!」
「我怎麼听不出來?」嚴冠威冷哼一聲。
「這代表你受歡迎的程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喔?她們都聊些什麼?」他沒好氣地道︰「說我會劈腿?」
他是跟她談她,她卻硬把話題扯到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閃避的態度讓他一肚子氣。
換做別人,敢在他面前顧左右而言他,他鐵定狠狠賞對方一記怒瞪。
「沒有。」築香把早上听起來的對話內容告訴他,「不過,听說你很難約。」
「那是她們。」
「啊?」意思是別人約他,他就會答應?
冷眸瞄著她不明所以的臉,他腦袋里的烈火又再度轟一聲猛烈爆燃開來。
「我跟你不是出去過好幾次?」嚴冠威耐心盡失,咬牙低吼。
「可是我沒有約過你。」築香仍裝傻。
「對,因為都是我約你!」他冷眼看著她閃避的態度,氣她不肯好好面對兩人之間的問題。
「好像真的是這樣……」她幫他找了個理由,「你很信守承諾。」
「怎麼說?」
「跟你體驗戀愛真的很捧。」只可惜她不敢玩真的。
「那為什麼不繼續?」嚴冠威眼楮一亮,逮到機會就鼓吹她。
「再這樣下去,要是我想假戲真做怎麼辦?」算她沒種好了,她怕的事情有一卡車那麼多!
沒辦法,誰教她本人的經驗加上身邊友人淒慘的戀愛狀況,讓她望之卻步。
第一,怕陷進去;第二,怕被劈腿;第三,怕欺騙,連他帥到冒泡她也怕,怕他被別的女人看中,一下子就把他拐走。
「那就來啊!」怕什麼?
「說得真輕松,要是我跟你玩真的,你要是還像現在這樣左摟右抱,不是劈腿是什麼?」
看,還沒開始來真的,就發現兩人的認知差了一大截。
「我抱誰了?」嚴冠威質問道,不滿她亂扣罪名。
「這是比喻。」築香翻了個白眼,「像你早上那樣,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一定會大吃飛醋。」
幸好她不是,整天泡在錯缸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只要跟我說明,我會離那票女人八百公里遠。」
「但是來不及啦!看到了,心里就會不舒服。」
「我連她們的手指都沒踫到,閑聊兩句也算劈腿?」基本上,他連話都很少跟她們說,通常只是禮貌性地點頭微笑。
不像她!連跟別間公司經理都可以輕松地有說有笑,他想到就火大!
「不算劈腿,但那些女人是帶有目的的接近你,我覺得是男人就要懂得自動避開,所以,如果我是你的正牌女友,心情絕對會因為這樣的事而變得很糟。」語畢,她又補充了一句,「瞧!苞我談戀愛很累吧?我很容易吃醋的。」
嚴冠威靜靜凝視著她,心中頓時涌上萬千感觸。
苞她體驗戀愛很美好,跟她斗嘴很刺激,但他不喜歡她對愛情的看法,更恨她像鴕鳥直接把他關在心門之外。
這個女人很膽小,卻又該死的夠坦白!
「不,你很誠實。」
她很真,一點也不虛假,光是這一點就讓他佩服,畢竟大多數的人會躲在自己的傷口後面,然後把身邊所有的人搞得烏煙瘴氣,但她卻是這麼理智地處理這些情況。
只是,感情的事用理智解決得了嗎?
「听起來我還有一個優點,謝!」這些感激地對他笑了笑。
「築香。」他往杯里倒進熱水。
「嗯?」她看向他專注的側臉,然後望向他手中的熱可可。
「如果有男人跟你保證絕不劈腿,你願意跟他來場貨真價實的戀愛嗎?」憑著一股沖動,他問出口。
嚴冠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卻在問出口後,發現自己正屏氣凝神等待她的答案。
「只是嘴巴上說說嗎?」築香想了一下,又問︰「他過去的表現怎麼樣?」
「零劈腿記錄。」他被她一副仔細評估的模樣逗笑了。
「如果是這樣……」對于與現實差距過大的問題,她向來沒有什麼想像天分,但看他認真的表情,好像非得從她嘴里得到一個答案,她皺眉,努力思忖後回答,「好像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那好!」嚴冠威將手中剛泡好的熱可可放進她手里。
「啊?」築香眨眨眼,他的話跟動作都讓她一頭霧水。
「給你的。」他朝她露出自信的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丟下一句「等我」後,轉身離開茶水間。
築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熱氣升騰的熱可可,困惑與暖意交錯著,復雜的思緒混合著難言的情緒,溜進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