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之後,傅邑弘立刻將公主交給秋菊,並命令手下好生守著。
「三公主,您還好吧?」秋菊見爾雅回來,激動得握住她的手,「知道秋菊有多擔心嗎?我差點兒急死了。」
「我沒事,但傅公子受傷了。」爾雅轉向傅邑弘,擔心地問︰「你的傷還好吧?」
「還好,你不用擔心,那些人應該不敢再來找你,不過凡事還是得多注意。」
說著,他便要離開。
「你要去哪兒?」爾雅急急拉住他,「瞧你的唇都發黑了,是不是受傷的關系?」
「那銀針有毒,我得趕緊將毒逼出。」
她嚇得定住動作,臉色發白。
「我不會有事的,你千萬別進來,否則會擾亂我運氣。」傅邑弘推開她,直接沖出房間。
「傅邑弘……」
她不放心地想跟上,卻被秋菊給阻止,「三公主,您千萬別沖動,傅公子不是說了嗎?他得運氣療傷,不能受打擾。」
「可是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可以在一旁待著,看著,絕不會打擾他。」爾雅推開秋菊,快步來到傅邑弘的房間外,小心翼翼推開房門進入,淚眼婆娑地看著正坐在床上以真氣逼毒的傅邑弘。
她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待,看著他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放松,她的心也跟著一陣陣抽疼。
她錯了,她不該堅持要他護送,不該將他往死路里推。對不起傅邑弘,真的對不起……
就這麼她待在他房里好久好久,等著他恢復。
秋菊瞧公主不吃不喝,不管她如何勸慰都沒用,心里可急了。
「三公主,您先去吃點兒東西吧!」秋菊在她耳邊小聲說。
「你出去,別在這兒說話。」爾雅閉上雙眼。
「三公主……」秋菊還想說什麼,只見爾雅的雙眼緊緊閉上,像是不想再听她說話,秋菊也只好作罷,緩緩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爾雅見傅邑弘終于有了動靜,可下一瞬間他卻吐了口鮮血,嚇得她趕緊上前扶住他,「你怎麼了?怎麼吐這麼多血?」
暗邑弘撫著胸口,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是唇色恢復了些,「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
爾雅蹙著秀眉望著他,含淚道︰「對不起,我不該堅持讓你護送我前往漠北,是我……是我太任性,過去你一直說我任性我還不願意承認,現在我承認了,你回去吧!」
「你說什麼?」傅邑弘眉心狠狠鎖起。
「你回去……等身體好了就回去,我一個人沒關系。」她閉上眼,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因為難過而抽噎出聲。
他突然不懂她了,「你——」
「如果怕我又遇到危險,你可以回去請我父王另外派人過來。」慢慢張開眸子,她強逸出一抹笑,「就這麼決定,我這就去讓秋菊請位大夫來為你看病,你好好休息。」
爾雅站了起來,快步走出去。
踏進自己房里便對秋菊說︰「快到鎮上請位大夫過來,傅公子已經醒了。」「是的,那三公主您要不要吃——」
「我不餓。」坐在床畔,她凝神回想過去,決定要將那份一直深埋在心中的愛戀徹底的除去。
「是。」秋菊見公主又陷入沉思,只好退出房間。
爾雅嘆口氣,走到窗邊望著後山樹影,突然想起傅邑弘生病的那匹馬,今天已是第三天,她差點兒忘了要去接它回來。
她將傅邑弘的手下阿勇叫來,「阿勇,你知道傅公子的馬在哪兒醫治嗎?」
「知道。」阿勇點點頭,「您是要?」
「我想去把它帶回來,你能帶我去嗎?」爾雅彎起嘴角,「它是傅公子的寶貝馬,我希望能親眼看見它康復的樣子。」
「可是之前才剛發生意外,傅公子命令我們要好好保護你。」阿勇面有難色。
「不是說那三人中了銀針後就逃之夭夭了?」她搖搖頭,「我不會有事的,你快帶我去吧!」
「是的。」阿勇無法違抗,只好領命。
將馬兒帶回交給客棧小二照料後,爾雅便回到二樓房間,恰巧遇見正欲離去的大夫,立即問道︰「大夫,請問傅邑弘的傷勢怎麼樣了?」
「哦!幸虧傅公子功夫深厚,又自行將毒逼出來,現在已無大礙,只不過此刻又昏迷了……」
「不是說已無大礙,為何又昏迷了?」爾雅緊張地問。
「雖然他盡力將毒逼出來,但仍殘留少許在體內,才會又陷入昏迷,不過只要按時服藥,不多日就會清醒了,而清醒之時他體內的毒應該就完全祛除了。」大夫捻須道。
「大概要多少時日?」
「依我看,少說也要三到五日吧!我回去後會將藥制成小藥丸,以方便你們喂他服下,晚膳後到我藥鋪取吧!」
「謝謝大夫,我會派人過去取藥的。」爾雅又對大夫說︰「藥一定要用最好的,麻煩你了。」
「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職責,姑娘不必客氣,那麼我先告辭了。」
目送大夫離開後,爾雅快步來到傅邑弘的房間,看著他躺在床上那張虛弱的臉,她的心便泛起絲絲疼痛。
以往他是多麼傲氣凌人,意氣風發,可現在呢?
「是我害了你,我已經將你的馬兒帶回來,也會找人照顧你,等你傷好了就騎馬兒回宮吧!」她緊握住他的手,也唯有這時候她可以大膽的觸踫他,而他也不會推開她。
抓起他的大手擱在胸口,她強忍住離別的酸楚,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再見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捂著嘴兒,她怕自己的嗚咽聲會無法控制的逸出唇,于是趕緊奔出屋外。
背抵在門上,她的淚水直流個不停,秋菊見了問道︰「三公主,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沒……」爾雅搖搖頭,抹去淚,「明早我們就出發,你馬上去準備。」
「那傅公子怎麼辦?」
「我會找人照顧他,讓他保護我只會讓他更危險,我不能再那麼自私了。」爾雅眨眨眼,企圖眨掉眼睫上的淚水。
「可是少了傅公子,路途還這麼遙遠,萬一路上又遇到壞人怎麼辦?」秋菊可不希望三公主再一次深陷危險中。
「你怕了?」爾雅挑眉望著她。
「這……」秋菊頓時不知該怎麼說。
「但我不怕,反正要命一條。」爾雅淡冷地說。
「三公主,您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您的安危可要比什麼都重要。」秋菊趕緊安撫道︰「您肯定是之前受了驚嚇,才會胡言亂語。」
「我沒胡說,你快去準備。」多留一晚是想確定他一切沒問題,如此她才得以安心離開。
「是。」秋菊噘起唇,不懂三公主在想什麼,「不過,您怎麼不等傅公子完全清醒再走?」
「你怎麼又來了,我就是不希望讓他知道,既然要走我只想安靜的離開。」爾雅叫來阿勇,要他去找位可靠的大娘來照顧傅邑弘。
而當晚,爾雅一直待在傅邑弘身側,親自喂他服用藥丸、喂他喝水,看著他的臉色愈來愈紅潤,她才真的安了心。
「傅邑弘,醒來後不要來找我,千萬不要。」
伸出縴縴長指,爾雅輕輕拂過他的臉頰,感受胡碴扎著手心的微癢觸感。
突然,他的臉頰抽動了下,嚇得她趕緊抽回手,見他又回復平靜,這讓她苦笑了出來,「段爾雅,你真沒用,他醒的時候你怕被他罵,怎麼都不敢踫他,現在他可以隨你踫了,你卻戰戰兢兢的?」
「還記得五年前你剛來王宮擔任家臣的那天,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雖然那時候我才十二歲,但我很確定的告訴自己這輩子只會喜歡你一個。」難過的吸吸鼻子,她繼續說︰「小時候你還會陪我說說話,但是我及笄之後你就開始疏遠我,到最後甚至連理都不理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因為太愛黏著你,讓你受不了嗎?」
爾雅重重閉上眼,將酸澀的淚往月復里吞,「你放心,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著,她便趴在他胸口上,听著他的心跳聲,「听著你的心有力的跳動著,真好!以後我父王就靠你保護了,而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
雞鳴打斷她的自言自語,她徐徐從他身上起來,含淚望著他絕魅深刻的五官,「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她想走卻又舍不得,忍不住又趴在他身上低聲抽泣。
秋菊走了進來,搖搖她的肩,「三公主,已經要出發了。」
爾雅點點頭,多情的雙眸仍依依不舍的黏在他的俊臉上。
見三公主這麼難受,秋菊也不好過,「要不咱們別走了,等傅公子的傷好了再一塊兒離開?」
爾雅搖著腦袋,輕喟了聲,「不,我們這就走。準備好了是嗎?」
「對,不過您得先吃點兒早膳。」
「其他人吃過了嗎?」
「正在吃。」
「我不餓,你去吃吧!吃過早膳我們就出發,還有,照顧傅邑弘的大娘什麼時候會來?」爾雅邊走邊問。
「已經在您房里等著了。」秋菊回道。
「好,我去交代她一些事。」爾雅回到房間,對著大娘說︰「傅公子的傷已經好多了,但大夫說他還會昏迷一陣子,這段時間就請你好好照顧他。」
「姑娘請放心,我會盡力照顧好傅公子的。」拿人錢財就要辦好事情,她絕對會做好的。
「好,他若醒來,就告訴他他的馬在客棧的馬廄里,有小二照料著。」爾雅細心地叮嚀每一件事。
「是的,那姑娘您要離開嗎?」大娘看得出來她非常不放心傅邑弘。
「對,我馬上就要離開,這位公子就麻煩你了。」爾雅隨即對秋菊說︰「咱們這就上路吧!」
數天之後,傅邑弘終于醒來,他睜開眼便瞧見一位陌生的大娘坐在床旁打著瞌睡,還連連打呼。
他疑惑地坐直身子,低聲喚著,「大娘……大娘……」
大娘立即驚醒,見他已坐了起來,不禁吃驚道︰「公子,你怎麼起來了?」
「你是誰?」
「你終于醒了!我是三小姐請來照顧你的,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大娘見他睜開眼可歡喜了。
他稍稍提了下氣,感覺呼吸順暢,可見體內的毒已經全部排出,「我好多了,我想見見三小姐。」說著就要下床。
「她已經離開了。」大娘阻止他,「你才剛醒來,還是躺在床上多休息會兒。」
「你說她走了?」傅邑弘緊盯著大娘問道︰「能不能告訴我,她哪時候走的?」
「已經有幾天了。」大娘算了算,「三天還是四天。」
「老天,我居然昏迷這麼多天?」他懊惱地握緊拳頭。
大娘突然想到什麼,趕緊從他枕邊拿了封信遞給他,「這是那位三小姐要給你的信。」
暗邑弘接過手,打開一看——
南電︰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了,還記得以前每當我想對你撒嬌或是生你氣的時候就會叫你「南電」。不過,我現在既不是撒嬌也沒有生你的氣,而是要向你道別。
我收回要你護送我去漠北的話,過去的任性差點兒害你丟了命,真的很對不起!你回去吧!回王宮盡你家臣的本分,不用擔心我,我絕對可以平安抵達漠北的。
唯一遺憾的是,在我的腦海里竟然搜尋不到你對我笑的笑臉,若能擁有這記憶,余願足矣。
還有,信封里還有一封要給我父王的信柬,他看過後自會明白我的意思,絕不會責怪你失職。
答應我,千萬別來找我……多多珍重。
爾雅
暗邑弘緊蹙眉心看著這封信,眼眶不由紅潤了。
老天,不是我不肯對你笑,而是你是公主、我是臣,我怎麼匹配得上你?與其讓你懷抱幻想,還不如徹底斷了你的念。
緊握拳頭,他將信揉爛。
既然知道自己任性,為何還要這麼做,更沒想到她還真是說到做到!
「我去找她。」他沖出房間。
「傅公子——」大娘叫住他,「你的馬在馬廄。」
「我的馬?好,我知道了。」他想或許是爾雅替他領回來了,于是快步下樓找到他的馬。
回房收拾好簡單的包袱,付過帳後,他牽著馬兒離開客棧。
每到一個城鎮他都會停留打听她的下落,怕馬兒又累垮了,他不得不稍作休息,可心底又擔心爾雅會遇上心懷不軌之徒,一顆心總是懸在半空中,讓他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就這麼走過好幾個城鎮,他終于打听到爾雅的消息,「這位老爹,你真的看過我說的馬車?」
「是,有兩輛馬車,一輛華麗、一輛大馬車,就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茶肆的老爹捻須說道。
「沒錯,請問老爹,你是什麼時候看到的?」他急急又問。
「就昨天,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謝謝,那我知道了。」喝了壺茶之後,傅邑弘又躍上馬背急起直追。
秋葉愈來愈熾艷了!
路經華慕山時,爾雅被眼前的片片艷紅攝了心。
那紅,像不像她心上滴下的血,已渲染成一片,仍在持續擴散……不知何時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