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儂有幾個大學死黨,其中一個是醫生。
汪予睫原本在某間私立醫院工作,後來因戀人的關系而加入無國界醫生組織。這次恰逢她回台,她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不料麻煩這種事似乎總是隨時降臨。
「還好,情況不算太嚴重。」汪予睫有一張很古典的臉,淡淡的眉和縴細的眼楮。審視了一會兒傷口後,她拿出急救箱,「怎麼不去醫院?」
呂書儂嘆了口氣,其中的因素太復雜,一時半刻她實在難以解釋。「下次再和你們說。」
「嗯。」汪予睫應了一聲,熟練地替章為暉處理傷口。
她瞥了他一眼,想到他就是前一陣子讓書儂那樣傷心難過的人,上藥的手不自覺用了些力。
可是章為曄像是不痛不癢,汪予睫見了,忽然道︰「書儂,幫我到廚房煮個咖啡。用我放在上面第二個櫃子里的咖啡粉,不要速溶的。」
「喔,好。」呂書儂依言而去。
這明顯將人支開的動作使章為曄不禁瞥了眼這個和他同樣淡漠的女人。只見她細長的丹鳳眼瞅著他,固定紗布的手增加了些力道。
「別再讓她傷心。」汪予睫這句話警告意味很濃厚。
章為暉有些意外,可是他仍不動聲色。「我知道。」
于是汪予睫放開了他。
「予睫,我找不到你說的咖啡粉在哪……」呂書儂走回來道。
「那就不用了。傷口在結痂前不能踫水,紗布和藥品我會給你,一天換一次,有什麼問題再打電話給我,我暫時會留在台灣。」
「嗯,謝謝你。」
知道章為曄的傷沒有什麼大礙,呂書儂松了口氣。
回到章為曄的住處後,呂書儂繃緊了一晚的神經總算松懈下來,她莫名的腿軟,就這樣坐在地上。
章為曄見狀愣了下,「怎麼了?」
毫無預警地,自她的眼里滾落了一滴淚珠。
章為暉錯愕,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你……」
「對不起,我本來打算不哭的,可是我忍不住……」她低喃著,雙肩微微顫動。
章為暉本就不擅長安慰人,因為他自小不曾被人安慰過,所以比起言語,他很直持地以行動展現關懷,以自己未受傷的右手抱住她。「別哭了。」
「嗯。」呂書儂抹去淚水,說︰「我只是想,我光失去父親就已經很痛苦了,可是你卻是一次失去了兩個親人……」
用「失去」這個詞也許有些不對,可是呂書儂也想不出其它的來了。他們盡避活著,卻不曾關心過她眼前這個男人,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兩樣?
「我有你就夠了。」章為暉抱著她,早知那些事他無法強求,但內心底盡避知道,不可否認的是,他還是受了傷。
而這個女人明白這一點,甚至以淚水替他傾泄那些他無法道出的傷,光只是這樣,他就已覺得足夠。
呂書儂止住淚水,關心地問道︰「傷口……還痛嗎?」
章為暉搖頭,比這還嚴重的傷他小時候都受過,現在這個又算得了什麼?
「我想洗澡。」他突然這麼說。
「啊?可是予睫說你的傷口不能踫水……」
章為暉瞅她一眼,「所以你得幫我。」
什麼啊,原來如此。「你好壞心。」呂書儂紅了臉。
至于他最後到底有沒有洗成,那當然是——
「喂,你不要亂動……啊!你受傷了……」
「沒傷到那個地步。」
真是的,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妥協。「至少到床上去……小心傷口踫到水。」
結果他們還是到了床上,好不容易洗好的澡也功虧一簣。
最後,呂書儂幾乎筋疲力盡。「我想洗澡……可是好累……」
「累了就睡吧,無所謂。」
「嗯……」懷中的人嚶嚀一聲,繼而睡去。
章為暉瞅著她,想起高中時有一次她被他逮到後因慌張而不知所措的羞窘模樣。那時的她和現今的她在他眼前逐漸合而為一,最後變成了此刻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戀人。
他望著她,想起之前她說過的話。
「把你的一切給我吧,我會好好珍惜的。」
為此,他勾起了唇。
畢竟求婚這種事還是該由男方開口才是。
他想,他該開始規畫了。
有關他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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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司媒體的熱度總是只有三分鐘,有關章為曄是私生子的丑聞很快的被某個女明星的緋聞取代,至于那場戲又發揮了多少作用,沒有人理會,畢竟那已不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這段期間,章世國曾經來向兒子道歉,直到這時才明白過去他究竟錯失了些什麼。
可是道歉無法彌補一切,章為曄也從來沒有在乎過那個,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也斷了父親想找他回去繼承衣缽的期望。
就在這樣的紛亂過去後,新的一年到來。
今年的春節假期只有短暫的六天,于是呂書儂問他,「往年的過年你都去哪里?」她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回父親那里。
「在家里休息,要不找一座山,待在那兒。」
唉,听起來真像是苦行僧的規畫啊。「那……今年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章為曄愣了下,瞥了眼提出邀請的女人。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我沒有別的意思喔!只是我每年都會回去和我娘一起過,所以……」
「嗯。」剛好,他也有事和她的母親提。
嗯?嗯的意思是……同意了嗎?呂書儂暗自猜測,反正他沒說不,那應該就是了吧。
沉默了會兒,她忽然問︰「你母親的事……你還在意嗎?」她指的是他的生母。
章為曄的反應很冷淡。「早不在意了,我小四離開她後就沒再見過她……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
「啊,所以你那時才會轉學……」哎呀!
只可惜她話已出口,章為曄細長銳利的眸子盯著她,語氣充滿不解,「為什麼你會知道?」
「呃,這個……哈哈!」呂書儂干笑,本打算找個時機好好向他說明的,不料這下不打自招,她不承認也不行了。「你記不記得小四的時候,班上有個女生,因為父親經商失敗,卷款而逃,所以變成了班上同學的眼中釘,後來有一次被栽贓說偷了同學戒指的事?」
老實說,在入章家前的事,他很多都已經不記得了。「所以呢?」
呂書儂嘆口氣,指了指自己,「那個女生就是我。」
這樣一提,本來遭章為曄遺忘在角落的記憶慢慢回來了。他好訝異,「就是你?!那個總是趾高氣昂,撞到了人還要別人先道歉,自以為是千金小姐,每次打掃工作都賴給別人的那個女生?」
這下呂書儂尷尬極了,本來以為他已經忘得精光,想不到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他倒是記得滿清楚的。
「我反省餅了嘛,所以請你忘了那些事吧,拜托。」
章為曄十分震驚,不敢置信,沒想到小時候最受不了的驕傲女生現在竟成了他的戀人,這是怎樣的一種緣分?
「這……我們小四的時候就認識了?」
「是啊。」呂書儂頷首,不過她想表示的並不只是這個。「我一直欠你聲謝謝,因為在全班同學都以為我偷了戒指的時候,相信我的只有你。」
「所以你後來才會成為律師。」他這句話是肯定句。
呂書儂笑著說︰「一半一半啦,也是因為我爸爸離開之後,我們母女倆因為不懂法律吃了很多虧,所以我就想,我將來一定要弄清楚這個東西。」
章為曄沒料到他們的緣分竟那麼早便開始,然而這樣一想,似乎有的環節都連接得起來了。
「你高中時會一直看著我,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這樣的一件小事,她直到出了社會都還記得,沒道理高中的時候會沒印象,可是莫名地,他不希望她說「是」。
呂書儂點點頭。「嗯,我一直想找個時機向你道謝,結果沒想到一拖再拖,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哎,想想當時的她可真沒種,盡避現在似乎也沒有好多少。「為曄,怎麼了?」他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對勁喔。
「沒事……」即使嘴上這般應著,可是他心底卻是驚濤駭浪。
他過去一直以為她用那般崇拜的、認真的、純粹的目光注視著他,是沒有理由的,也一直認為她這樣的視線理所當然,此到回想起來,若不是因為有著相當的理由,她哪可能會這樣毫無懷疑地看著他?
只是為了道謝……
這一刻,過去被章為曄所拋諸腦後、不曾認真理會過的疑問清晰地浮現在他腦中。那是他一直不願面對的真相,可此刻卻被迫不得不面對。
她……究竟為何會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