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衣香鬢影,錦江酒店豪華的宴會廳里,「Ann服飾」冬季時裝發布會後的招待酒會正在進行中,作為「環亞廣告」代表的慕容已經感到厭倦了。「Ann服飾」的首席設計師既是她大學一、二年級時的老師,又是她的好朋友,因此,她也不好過早離開。她不想與人交談,閃在一棵棕櫚樹的陰影里,感到有些無聊。這時,一個悅耳的男中音問道︰「Hi!一個人嗎?」
她轉過身來,覺得眼前這人好像在哪兒見過,想了一會兒才恍然一笑,說︰「是你!」
安適從侍者的托盤里取來兩杯香檳,遞給她一杯,微笑著說︰「上帝總愛嘲笑說‘絕對’二字的人,所以做人還是不要太鐵齒了,不是嗎?」
「只能說這世界太小了,跟你的上帝沒關系!」她聳聳肩,「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安適微笑不語,「女人最好是四年換一次丈夫!」這句話任何人听了都會如雷貫耳,尤其對于一個剛恢復單身的男人而言,其震撼效果不亞于「9•11」事件對于美國的影響,听者對于說這句話的人自然也就印象深刻了。剛才听到別人對她的稱呼,他就說︰「你的姓氏很特別!可以知道你的芳名嗎,慕容小姐?」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還問什麼?」她的語氣略有失禮,唇邊同時浮現一抹嘲諷意味的淺笑。
他訝然一挑眉,略一思索不禁失笑,「你姓‘慕’單名一個‘容’字,是這樣嗎?」
「是的。我的名字總是被人誤會,就像有人姓‘歐’名‘陽’被人認為姓‘歐陽’一樣。」
想想的確如此,安適推了下眼鏡,笑著說︰「你的名字很別致!」
「謝謝。」她微笑著說,「顯然我們都忘了這場酒會的主辦者,他的名字也很有意思。」
「你是說安逸?你們認識?」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這兒?你知道嗎,他哥哥的名字叫安然,大名鼎鼎的刑警大隊長。對于他的職業,這個名字倒是個很好的護身符。」
他笑了笑,又說︰「聊了這麼久還沒自我介紹呢!」
「有必要嗎?」她笑了,「我們以後也許不會再見面了。相逢何必曾相識!」
安適注視她好一會兒,才說︰「知道嗎?這與你那晚在pub所說的話幾乎一樣,只不過把‘絕對’換成了‘也許’。」
「我那晚說的話你記得這麼清楚?」她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該死!早在認出彼此的那時她就該轉身離開的,而不是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這兒跟他聊天,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早知道會再見面,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那些話說給他听,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竟然對一個陌生人胡言亂語,她該慶幸自己沒做出更離譜的事來!安適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著說︰「這也沒什麼。有時候陌生人是很好的傾訴對象,正像你認為的那樣,也許彼此以後不會再見面,也就沒有負擔,可以暢所欲言,而不像對認識的人那樣有所顧忌。除非遇到個別別有用心的人,一般來講這樣的傾訴對象是很安全的。」
「安全?這是威脅嗎?」她挑釁似的瞪了他一眼。
「請不要誤會。」安適微笑著說,「我只是就事論事。」
「听你的口氣倒像是個心理醫生!」她這才仔細地打量他,出于習慣她先注意到他的身材和衣著︰一米八零左右的身高,身材比例均勻;一身黑色天鵝絨禮服搭配著冰藍色真絲襯衫、海藍色領巾式領帶、珍珠袖扣。以她的專業眼光來看,他的衣著不僅得體,而且很有品味;他風度儒雅,溫文有禮,年齡應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間,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散發著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這樣的男人不必看容貌就已經很迷人了,何況他還有俊朗的容貌,尤其眉宇間那股書卷氣如今更是少見。當兩人目光相接時,慕容竟有些迷惑,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隨即轉過頭去,卻沒有注意到安適眼中迅速閃過的一絲火花。
她迅速整理好情緒,再次面對他,微笑著說︰「很高興認識你,請做個自我介紹吧!」
「不再是相逢不必相識的陌生人?」安適微笑著說,「我是……」
「大哥!」酒會的男主角向這邊走來。
听到安逸對他的稱呼,她倍感驚訝以至于安逸跟她打招呼都沒听見。她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來回打量,該死!她竟然現在才發現他們眉宇間十分相像,這下該如何收場?!她已經不是輕易就會臉紅害羞的小女孩了,此時卻清楚地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熱。
「慕容,你還好嗎?」安逸注意到她的異樣,關切地問道。她心中自覺十分狼狽,卻很快就鎮定下來,笑著聳聳肩,說︰「很好啊!這次發布會很成功,恭喜你了!」
「謝謝。」安逸與她踫杯,然後輕啜口香檳,又看了看安適,微笑著說︰「看來你們聊得相當愉快,應該不用我介紹了吧?」
「的確不用。」安適笑著看了她一眼,語帶雙關地說︰「我們已經相當熟悉了對吧,慕小姐?」
他這話什麼意思?她火大地瞪他一眼,方才對他的好感頓時大打折扣,「沒錯,我和安先生一見如故。」她幾乎咬牙切齒地說。
安逸也察覺到些許異常的波動,訝然一挑眉,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安適,對方則用一副溫和無辜的笑容沉默以對。他按捺住好奇心,換了個話題︰「上次LV的Case做得很不錯啊,最近有什麼大的Case沒有?」
「能得到你的夸獎不勝榮幸!怎麼樣,下一季Ann的發布會關照一下吧,安老師?」
「拜托!」安逸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說︰「請別再叫我老師,听起來我好像已經很老的樣子,而且你已經畢業三年了!」
慕容看著他,佯作鄭重地說︰「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不要隨便做出一副怪相,看了會讓人胃酸泛濫的。」
安逸又好氣又好笑,「我該把你這張嘴縫起來……」
「David!」
有人叫他的英文名字,安逸回頭見一個金發碧眼的帥哥——他的合伙人正向他招手,忙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回過頭來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了。大哥,待會兒一起走嗎?」
「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忙你的吧。」安適笑著說。
「那我怎麼辦?」慕容笑問。
「行了,小姐。斯圖該等得不耐煩了!你要真想回去,眼前不就有位‘柴可夫斯基’?」他笑著拍拍安適的肩,然後瀟灑地轉身走開。
她目送他走向那個可惡的英國人,目光有些留戀,隨即微笑著嘆了口氣。
安適一直若有所思地注視他們,此時了然,他問道︰「你是東華畢業的?」
慕容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將自己拒絕回答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沉默片刻,她沒有回頭,也知道他沒有離開。這人是怎麼回事啊?他若稍有自知之明,就該知道她是不願再面對他的,為什麼還待在這里?她心中懊惱不已,看來要擺月兌他,只好自己離開這安靜的角落另覓他處了。
「請等一等!」安適拉住她的手臂。一剎那慕容有股將香檳潑到他臉上的沖動。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立刻放手,「對不起,是我的錯。」
慕容轉身面對他,一忍再忍,終于不得不承認相貌好的確是一大優勢,就像現在,盡避她很生氣,但一見到他英俊的臉上一片真摯的歉意,這火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的,況且她也不願引人側目,「請問還有什麼事,安先生?」她冷冷地問。
「我叫安適。」他並不在意她的冷淡,況且是自己失禮在先,繼續說︰「酒會結束我送你回去,可以嗎?」想來她未必答應但他還是說了出來。其實他也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驚訝,甚至可以把手放在聖經上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揩油的意思。不過她是不會相信的吧?對于一個無端被吃豆腐的女人來說,她的反應不僅令他佩服而且感激——若在美國,人家可能會告他性騷擾呢!
深更半夜讓個男人送她回家?何況是他!她神志不清了才會這麼做!「不,謝謝。我自己打車回去。」
「女孩子晚上一個人打車很不安全。」
難道跟他一起走就更安全嗎?哼,只怕未必!慕容斜了他一眼,說︰「我跆拳道三段。」
「是嗎?」安適推了下眼鏡,笑著說︰「真是這樣的話,我現在該在去醫院的急救車上。」
「你……」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不要來些點心?酒喝多了會不舒服。」安適指了指自助餐台。注意到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香檳卻已喝了六杯。
「沒關系,我向來拿香檳當汽水喝。」她不以為然地聳聳肩。
「這樣對身體不好。」他關切地說,語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