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你的心上人了沒有?」說話的男人面對著窗外,黃昏的余暉把他的頭發染紅了,他的氣質冷冽如黑夜,夕陽對他來說是一種前奏。
「橡樹出版社」的第二代老板賴雨農是紀冬陽大學時代認識的學長,畢業後兩人偶有聯絡,不過直到紀冬陽發現深白進了「橡樹出版社」後才開始與他熟稔,畢竟,這可是他重要的消息來源啊。
大學畢業後,紀冬陽在父親的安排下進入美國柏克萊大學攻讀碩士,然後又攻讀博上學位,一轉眼五年過去;兩年前回台灣,又在父親的資助下創辦「東陽物流」。紀貫夫原本並不看好他會成功,尤其是在愈來愈競爭的宅配物流上,面對已經進入戰國時代的物流產業,紀冬陽卻只是個初入社會的新手,可是紀冬陽善用人才,懂得借助他人的專業來自我充實,他不故步自封,不固執己見與遇事判斷果決的性格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經營利器。
在美國的五年期間,他得知深白以「喬白」的筆名在「橡樹出版社」出了書後,便積極與賴雨農聯系,也奠定了他們的情誼。
他希望每當深白出了新書,他都是第一個閱讀的讀者。
雖然他不能免俗地並不怎麼喜歡讀愛情小說,但是他愛讀她的「後記」,因為深白是個很有誠意、很溫暖的作者,她的後記往往比本文還要精采,寫的都是她生活的點點滴滴與感想,他喜歡從那里去推敲她最近的心情,去關心她、了解她。
「她還沒有完全走出情傷的陰影,我不想強迫她。」紀冬陽淡淡地說。這麼多年了,他很清楚深白已經從一個天真的少女變成只要談戀愛就滿身刺的女人。
「從她的小說不難看出她還恨著裴健。說到裴健,那小子很快就要娶倪亞靈,當倪董的東床快婿了,呵。」賴雨農牽動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說真的,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裴健當時的嘴臉。他一察覺到我喜歡深白,便百般諷刺我,說些酸溜溜的話;他很明白他已經選擇了倪亞靈,再不能要深白,可是卻也不要別人得到她,尤其是我;因為我比他強上幾百倍,他怕跟我一比,深白就會知道他是個多麼爛的男人。」一提起裴健,紀冬陽表情轉冷酷,握緊的拳頭顯示他的憤怒。
「可憐的學弟,我早說過裴健不是個好東西,勸你不要跟他親近,你偏不相信,還要跟他住同寢室,結果換得十年不能痊愈的相思病,何苦呢?」賴雨農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要笑我。我跟深白還有希望,至少她曾經答應要嫁我,只要我堅持,相信她不會不守信用;況且像我這樣痴情的男人,她打燈籠也難找到。倒是你,伯母總是找盡理由要你結婚,出版社里的未婚小姐也都想釣你這個金龜婿,听說有個叫蘇燦燦的……」
「拜托你不要再提她,我頭好痛。」他是該頭痛,因為他最受不了像蘇燦燦那種神經超級大條的傻大姐,全出版社的未婚女性都被她警告過,不得接近她的「獵物」賴雨農,從此讓賴雨農對她非常感冒。
「難道你到現在都還沒有遇過喜歡的女人?」他好奇。
「別問我,‘女人’對我來說等于‘麻煩’,我連踫都不想踫。」
「你該不會也曾經受過什麼刺激吧?還是其實你是……斷臂山?」
「紀冬陽,看來你好像不怎麼想看喬深白最新的稿子了?」
「沒關系,我找蘇小姐要,她是深白的責任編輯是吧?」
「……」賴雨農板起臉來,他個性向來嚴肅,但是遇到不按牌理出牌又個性開朗的紀冬陽好像也沒轍了。
「瞧瞧我們兩個還真是有趣。一個要追的女人見了他就跑,另一個卻被一個女人追到躲都躲不掉。」紀冬陽自我解嘲道。
想到蘇燦燦,賴雨農忍不住又皺了眉。唉,女人還真是一種非常非常麻煩的動物啊,他但願一輩子都不要惹上。
夜很深很深,蟲鳴很響很響,紀冬陽心很酸很酸。
獨自坐在三十坪大的書房里,書櫃上最醒目的就是一排粉紫色書皮的言情小說,作者筆名清一色是「喬白」。
出道七年,深白總共寫出了約莫四十多本的小說,並不是量產型的職業作家。她的第一本「甜蜜的背叛」因為是新人,一開始並沒有受到太大的矚目,而是由讀者口耳相傳推薦介紹才慢慢打開知名度。紀冬陽很明白她說的是自己的故事。
女主角在受到青梅竹馬愛人的背叛後,成為寄情于工作的女強人,然後巧遇了也受到情感打擊的男主角,兩人在互相安慰中愛苗漸漸滋長,雖然偶有爭吵和拌嘴,卻也終于成為幸福的一對。故事情節或許沒有什麼特別,但因為是說自己的故事,所以寫來特別深刻,也特別令人動容。
我的心曾經被撕裂,被深愛的人狠狠踐踏,那時候的心痛,我永遠會記得。
凡是真心愛過的人都有個願望,希望就算有一天不能在一起,也要笑著說再見,祝福他/她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雖然我們彼此不適合,但感謝他曾經給我學習如何愛與被愛的機會,好讓我在未來更懂得珍惜。
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他不曾給我機會。他選擇了欺騙與背叛,讓我從此無法對他說出祝福的話。
很殘忍是不?連讓我在他生命中完美地退出都不肯。
我的心被撕碎後就再也不能完整,再也不能回到從前。所有的海誓山盟成為傷害我最深的記憶,常常在半夜驚醒,被迫接受他已經改變的事實,他已經不再愛我,不再愛我。
多年後我還是過著不能算幸福、但也沒有太多挫折的生活。他會後悔嗎?他過得快樂嗎?他還會記得我嗎?我反覆思索著,依舊不能說出祝福的話。
我不能祝他幸福,對這樣的我,我感到傷心又鄙視;如果他知道有個女孩曾經因為他的無情而不能原諒他,他會不會選擇更好的方式來對待我?
我不知道。于是我必須靠著不斷地寫來抒發情緒,寫下我的故事來減輕我的疼痛,那痛確確實實存在,我無法欺騙自己。
戀愛過的人誰不曾受過傷害?誰的心不是被傷得千瘡百孔?但。疋對我而言最痛的莫過于此,沒有道歉、沒有眼淚、沒能好好說分手是我對這段感情最大的遺憾,也因為沒有這樣的儀式,使我的心至今還未能完全走出傷痛。
我想,我是真的愛他的,只是還沒做好準備接受他離開的事實,但是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可以收拾所有的傷心,無畏地再重新開始。
初次看到這段心情告白,紀冬陽仿佛也和她一起被深深傷害了。九年多前他曾到過高雄一次,是特地去看望她的。
聖誕夜分別後,他回去整夜不能成眠,她的一顰一笑不斷在眼前掠過、在心底翻動。遇見她後,他的心像剛剛發生一場大地震,事前無法預防,事後也無能為力,只能任它倒塌、崩壞,思緒紊亂得一塌糊涂。
嗅著她留下的藍色手套,上面還有與她身上一樣的水果香味。
凌晨三點多,裴健興匆匆地從舞會回來,不停炫耀倪亞靈如何對他百依百順,以及她是如何美麗、舞技如何精湛,如何讓他在聖誕舞會中出盡了鋒頭;而紀冬陽只是冷眼旁觀。對照起深白的落寞,紀冬陽更加不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那兩個月里,他內心不斷產生矛盾與拉扯。喬深白在他心里已經灑下一顆種子,正慢慢地發芽、茁壯,使他不得不再確定對她的好感究竟只是一時迷惑還是不能錯過的那種。
寒假期間,裴健邀請他到高雄家里作客,他不經思索就滿口答應。
再見她一面後,他終于安心了。他依然喜歡她,證明他不是那種抱著短暫玩玩心態的男人。他喜歡喬深白,雖然她並不知道,也不領情,雖然她的目光總是跟著裴健打轉,偶爾才會施舍般地落到他身上。心酸哪!想他堂堂一個大帥哥竟也有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時候。
在喬家,他感受到失去已久的家庭溫暖,喬爸喬媽、喬深白及喬深生,雖然在物質上遠遠比不上他所擁有,但是他們的家庭多麼和諧快樂,生活得多麼幸福與滿足,喬深白笑得多麼令他怦然心動。
她的笑容令他怦然心動!
然而男人有時是多麼敏感的動物,尤其在感覺到他人要侵犯自己的領域、覬覦自己的女人時。發現紀冬陽的視線總是跟隨著深白,令裴健大感不快。男人的劣根性呵,自己不珍惜的愛人寧可拋棄,也不準別人當成寶貝。
那一次,讓紀冬陽徹底看清裴健的自私本性。他就像任性的小孩,平常不玩的玩具,只要有別的孩子要玩,又會被他當成寶,死都不肯讓別人踫。
就是因為他了解他,所以沒有多說廢話,當晚就要回台北;可是喬媽和喬深白留他過夜,就這樣,他在喬深生房里睡了一晚。他不能拒絕喬深白的要求,也不想就這麼斷了和她的緣分,她對他有特殊的意義,是聖誕老公公特別帶給他的禮物。
有趣的是,後來她成為小說家,一個最不相信愛情的人,選擇以寫愛情故事維生,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從此,就算在國外,他也會追著她的書,靠著賴雨農傳真給他的資料接近她的心,就算賴雨農笑他傻也無所謂。哪個戀愛中的人不是傻瓜?只是他紀冬陽傻得比較徹底罷了。
他想等到她完全忘記傷痛為止,不想成為一個乘虛而入的小人。只是他沒想到這一等就快十年了,而她到現在還是痛心,還是不能釋懷,她的堅持讓他痛苦,卻也讓他佩服而更加愛她。
一定有更好的方式讓我們分手。
因為我這樣受著傷,所以更不能淌著血走到你面前,讓你看見我為你流的血。
……
我知道所有的失敗都是為了最後的成功,所有的錯誤都是為了最後的那對的人,但如果到了最後的最後,那對的人始終還是沒能出現,該怎麼辦呢?我受的傷該怎麼辦呢?
紀冬陽反覆讀著她小說中透露的某些偏激又悲傷的字句。從她所有的小說中都不難發現她不斷在自問、自答與自辯,有時候寫輕松的愛情故事,有時候又是大灑狗血的悲傷故事,紀冬陽知道,如她所說,她靠著文字自療,在文字中冷靜。因此一開始的悲情偶爾會被快樂的劇情取代,女主角也不再永遠是受盡風霜的小可憐,她的女主角也和她一起成長,變得獨立堅強又勇敢。
可是太獨立了,獨立到已經不需要男人。
紀冬陽望著整排書發愁。每一本她的著作他都收集了十本,不能買多,怕有一天被她發現會死得很慘。況且她的銷售量似乎也不必靠他來撐,好的作者自然會得到讀者青睞,會受到讀者的支持。
移動滑鼠,打開「我的最愛」中喬白的個人網站「愛喬白皮書」,那是他替深白架設的最新私人網站;不假他人之手,他親自設計了她鐘愛的淺藍色調,並且請有名氣的設計師替她設計獨特的個人網路肖像。她的每一本著作、每一本文案,都是他在下班後慢慢敲打出來的,他享受著這樣的樂趣,就算有些文案寫得肉麻得要命,他大少爺還是幾度忍著惡心貼上網頁。
對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來說,他還真不是普通的犧牲。
他按了桌上的叫人鈴,三分鐘後一個穿著輕便的年輕男子必恭必敬地敲門進來,臉上掛著疑惑的表情。家里佣人們都知道,每次少爺進書房鐵定會翻翻喬小姐的書,睹書思佳人,所以通常這個時候是不會讓人進去打擾的,可是今天怎麼反常了?
「小P,我不是交代你要多叫幾個朋友上喬小姐的網站灌灌水嗎?怎麼今天才五十幾個人瀏覽?」
「少爺,啊你嘛幫幫忙,昨天網站才開張,當然沒幾個人知道,有五十幾個已經算很好了,我還以為少爺叫我進來是要褒獎我咧。」
他點點頭。小P說得有道理,是他太心急,目前知道深白網站的人應該還不多,這就要請出版社大大宣傳了,把家族網站的同好統統拉過來,讓她的個人網站更有看頭。
「書看了沒?」紀冬陽拿了幾本書給小P,規定他必須熟讀後post心得到網站。根據經驗,一定要有人開先例post感想,才容易引起熱烈的討論。
「報告少爺,目前看到第五本‘不識相思’。少爺,說真的,這書名還真拗口,可不可以請你跟出版社建議一下,我比較喜歡‘卿卿我的愛’或是‘寂寞情婦’的那種,名字看起來就很引人遐想……還有‘××總裁’之類的。厚,租書店一眼望過去就可以知道台灣滿街都是總裁耶……」見紀冬陽皺了眉,小P很識相地閉嘴。
托喬深白的福,他在假日還得穿梭在各大街小巷的漫畫出租店,替老板「微服出巡」,調查她的小說出租率。如果發現哪一家小說出租店沒有進她的書,他就會準備家仿……不,是準備幾本新書免費送老板,請老板代為宣傳。
少爺還真是用心良苦啊,要不是他是貨真價實的男兒漢,恐怕也會愛上他而不可自拔吧。
「劇情在說些什麼?」紀冬陽開始出考題。
「是冷家小姐受到未婚夫落跑打擊後,找他的哥哥報復的故事。這冷家小姐還真可憐,不但沒有報到仇,還反被姓梁的男主角利用,最後弄得身心兩失,真是不值得,賺了我兩滴熱淚。」小P果然沒有令人「失望」,一本十萬字的小說只用短短幾句話就交代完畢。
「這就是你的感想?」他挑眉問道。
「是,以上所言句句屬實。」
當演武俠劇嗎?還句句屬實勒。紀冬陽被逗笑了。
「那你還是不要去灌水好了,我怕你的心得會壞了深白的口碑。」
「放心,少爺,我會努力把喬小姐的書融會貫通。不過,少爺,這喬小姐似乎受過什麼刺激,冷小姐已經是第五個被愛人拋棄的女主角了,怎麼她筆下的女主角都這麼慘啊?」
「哈哈哈……」紀冬陽大笑。「小P,說你呆也不盡然,居然看得出這點,可見你還算是個可造之材。」
「那當然!少爺,我小P雖然書讀得不多,但平常還是會多多充實自己……」
他自吹自擂,一點都不臉紅,紀冬陽覺得有小P在身邊,生活變得活力許多。小P是長期在紀家當管家的丁伯的麼子,因為丁伯年事漸高,回南部家鄉養老了,放心不下在台北的小兒子,剛好紀冬陽從國外回來,需要一個替他處理雜務兼司機的下屬,便讓小P待在他身邊,一方面磨練小P,另一方面也可以讓老人家安養天年。
沒想到小P還是個開心果,老惹得他哭笑不得。
「小P、小P!你跑到哪里去了?!」
罷步出書房,紀冬陽便听見客廳傳來劉漱玲尖銳的嗓音;她是父親最近在酒會上結識的新歡,也是常常上電視講些只有名牌沒有營養的話的「名媛」之一。不過今天是父親第一次帶她回紀家,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紀冬陽?劉漱玲一見比紀貫夫年輕三十歲的紀冬陽,不覺媚眼一亮!憑她電過無數高官富商的經驗,不信他紀冬陽會例外。和紀貫夫相比,紀冬陽不但正值年輕力壯,那張俊帥無儔的臉孔更教她心動,像她這樣的年輕美女理當搭配這樣的帥哥。
「小P,你去哪里了?人家要你幫我煮的咖啡到底好了沒有?」紀冬陽一在場,劉漱玲便刻意放軟了音調,但是听在小P耳里卻直教他起雞皮疙瘩。
「劉小姐,你聲音怎麼了?卡到痰是吧?」小P向紀冬陽擠眉弄眼。
「唉唷,小P,人家聲音美是天生的,紀董事長最愛听我說話了。」她刻意提到一紀董事長」,有點一語雙關、曖昧不清喔。
「劉小姐,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紀冬陽站在二樓扶手邊往下看著她。
劉漱玲的妝如果不是那麼濃,應該稱得上是個美女,可惜卻被胭脂掩蓋了,變得庸俗又造作。
「董事長說要請人家喝咖啡,可是他又臨時去接電話了,所以我只好在這里等他,這是應有的禮貌。」
「不用等了,我會替你跟家父轉達。小P,請劉小姐喝完咖啡就送她回去吧,不然把整包咖啡打包送到劉小姐家也可以。」紀冬陽說完轉身上樓。
劉漱玲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青,愣在原地。她的電眼難得失效,這紀冬陽是木頭做的是吧?竟然不導電!
「劉小姐,不好意思啊,請問你是要喝完再打包帶走還是……」
「不用了,誰稀罕姓紀的請的咖啡,哼!」劉漱玲賭氣般地扭著三吋高跟鞋走出紀家大門,忍不住回頭深深望了這棟美麗的宅邸一眼。早听聞紀貫夫風流歸風流,卻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成為紀家的女主人,那些漂亮的女明星、女主播一個個如狂蜂浪蝶般撲向紀貫夫的懷抱,終究還是一個個落寞地離去,從來沒有人能夠久留。
而她劉漱玲最慘,連一杯咖啡都沒喝到就狼狽地離開,這話要是傳出去還能听嗎?她還有什麼臉釣小開呢?不管了,反正是她甩掉紀貫夫的,對,就是這樣,她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給影劇版的新聞記者。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這不是他紀冬陽的風格,不能因為一次小小的挫折就感到垂頭喪氣,雖然她今天所說的每句話都很狠,招招擊中他的要害,但是他不氣餒,他不認輸。
午夜十二點,他獨自開車去她的住處,顧不了有沒有記者跟拍,他迫切想見她一面。到她住的公寓樓下,他深深呼吸,要自己鎮定,務必給她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按了門鈴,出來應門的是李雲泥。
「你是……紀冬陽?」帥哥喔!雲泥眼楮一亮。
「你好,我是。請問深白在嗎?我必須跟她談談。」
「我是李雲泥,你等等。」雲泥說完,走到深白房門口,深白背對著她,努力地敲著鍵盤。「喬深白,外找。」
「誰?」見鬼!這種時候誰會找上門來?莫非蘇燦燦真盡責到連半夜都不放過?
「你未婚夫,紀冬陽。」雲泥調侃她。
「什麼?!」仿佛椅子突然通了電,讓深白跳了起來,不,是嚇起來。「他來干嘛?跟他說我不在。」
「來不及了,他已經知道你在家嘍!」雲泥轉身回客廳,對站在玄關的紀冬陽笑說︰「喬深白的機車眾所皆知,千萬不要被她打敗,你們慢慢聊,不打擾嘍。」
「謝謝。」紀冬陽感激得不得了。看來,至少他已經擁有一位支持者了。
听到他來了,深白下意識地拿起桌上的小鏡子照照,看看自己的臉色好不好,黑眼圈是不是很嚴重。嗟!她在干嘛啊?紀冬陽又不是誰,干嘛這麼緊張兮兮的,還照鏡子勒!她心驚不已,干嘛突然對他這麼在意?
她把鏡子往床上一丟,刻意忽略心底的感受,換上長褲,把散亂的頭發綁成馬尾,將亂亂的鬢發隨意塞到耳後,看在紀冬陽眼里,簡直性感到不行,他好想擁抱她。
「今天早上我不是都把話說清楚了嗎?這麼晚了你還來做什麼?你不知道外面有記者嗎?」見到他,她其實很意外,不能說高興,但也不討厭,只是因為他的介入,讓她的生活全亂了,她很久沒有這麼心慌過了。
「我想告訴你,我還是無法放棄,我們的約定仍然有效,你是我的未婚妻。」
「紀冬陽,難道全世界只剩我一個女人了嗎?憑你的條件要多少有多少,你為什麼偏要纏著我?」厚,很盧喔!深白不耐煩了。
「這個,送你。」紀冬陽遞給她一張VCD,是普契尼歌劇「杜蘭朵公主」的原聲帶。
「深白,你還記得那首‘公主徹夜未眠’嗎?每次听,我都會想起你。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就是那高傲的杜蘭朵公主,讓愛你的男人前僕後繼地為你犧牲生命;可是,我不在意,我會一直等到你願意為止。」一路上,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對她的情感全部說出來。
「紀冬陽,你為什麼要這麼傻?」深白當然知道「杜蘭朵公主」的故事,但她不是那麼鐵石心腸的人。
「我不覺得傻,我只是喜歡你罷了。」
「可是,你這樣會讓我壓力很大。」
「對不起,但是我想不出別的辦法了。深白,其實我比你更慌張。」
是啊,因為愛情,紀冬陽變得快認不出自己了。
在愛情里,他的心底只有對方,只有他心愛的那個女孩。
當紀冬陽說出這樣的話,深白沉默。原來他所有的嘻笑怒罵只是為了掩飾心底的不安。在愛情里,當一方單戀另一方時,就注定了他的弱勢。
然而現在是怎麼了?為什麼她會有那麼深的罪惡感?為什麼她會感覺自己好殘忍?
「紀冬陽,我話先說在前頭,我是不相信男人的,可能最後還是會讓你傷心。」
「你不必相信其他男人,只要相信我。」他語意堅定。
「這樣吧,我們先暫時當朋友好嗎?」她不討厭他的。
「你的意思是說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他的眼楮突然一亮。
「欸,你的‘解讀’能力還真、是、特、別啊。」她有說要讓他追嗎?
「哈哈哈,深白,我會向你證明,天底下還是有好男人的。」OK,當朋友就當朋友,反正情況不會再糟了。
午夜一點,紀冬陽滿意地帶著笑容離開。
而躲在房里偷听的李雲泥則暗自竊笑,看來這次喬深白遇到難纏的對手,要墜入情海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