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讓我進去嗎?」俞東彥低聲詢問。
水靈不知道他半夜來訪的目的,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徑自退回房間。
俞東彥不避嫌地徑直走進她的閨房,睨著不自在地輕抓著睡衣的少女,雖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仍可以察覺她有點心神恍惚。
女孩子的心事真難理解,尤其她又是敏感縴細得一踫就碎,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枉他縱橫情場,面對她這個小女人竟然會束手無策!
沉默片刻,經過通盤的考量,他還是決定采用最直截了當的方法。
俞東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水靈趕緊垂下眼簾不看他。
「看著我。」他柔聲吩咐。
盡避她心慌意亂,但還是選擇乖乖听話,她怯怯地抬眼,瞬間和他四目相對,心怦怦亂跳,眼瞳不住四處張望。
「你覺得我長得很可怕嗎?」他認真地問。
她幾乎驚跳起來,慌忙搖頭否認,她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
「不然你為什麼老是把眼光移開,不敢看我?」他的聲音透著絲絲失落和挫敗感。
這教水靈于心不忍,只好強迫自己定楮看他。
這個男人除了笑容迷人外,眼楮還會放電,懾人的黑瞳仿佛會說話,眼神無比溫柔,足以讓她忘記害臊,如著魔般一瞬也不瞬凝睇他。
而她一雙漂亮的眼楮,清澄無暇的瞳仁,這樣直勾勾看著他,即使不言不語,也能挑撥他心底某根弦。
俞東彥發覺自己的心跳有點急速,心緒變得混亂,腦袋不太靈光……
不妙!他突地清醒,一剎那的失態不復存在,他趕緊摒除雜念,謹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你怕我嗎?」他仔細搜尋她的臉。
她美目一瞪,輕搖頭。
「討厭我嗎?」
她再搖頭。
答案雖令人欣慰,但反應欠佳,如果她能親口回答他,他會更高興。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最重要的就是溝通,你什麼都不說,沒人會知道你在想什麼。」
听出他的失落,她明眸黯淡下來,眨動著眼界睫掩飾不安。
他朝她伸出小指。「答應我,以後要多開口。」
她心中的不安擴大,遲遲不肯回應。
俞東彥徑自拉起她的手,勾著她的小拇指,滿臉誠懇地道出要求。「以後也不要怕我、躲我,用你美麗的眼楮看著我,不要逃開,可以嗎?」
可是她不逃開不行!水靈面有難色,盯著兩人交纏的小指怔忡。
「看著別人的眼楮回答是基本禮貌,這個常識你應該懂。」然而她卻辦不到。
「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痛苦的事情,才會造就你自卑和怯弱得個性,但不管過去有多辛酸艱難,也都過去了,我希望你從今以後抬頭挺胸過生活。」
俞東彥情詞懇切,發自內心為她著想,打從心底要保護她。
「以後有我在你身邊,你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遇上什麼困難,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會好好保護你。」
水靈很想相信這些動听的謊言,但她听進了經紀人的斥責,只能用力抽回手,強忍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內心希翼著,如果他能夠無條件愛護她,那該有多好!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她艱澀地道出心底話。「我不可能當好一個歌手的……我根本……不敢在別人面前唱歌。」他為之一怔,一絲罪惡感涌上心頭,繼而漸漸被憤怒取代,他板著臉冷神問︰「你以為我要你當明星,是想把你當成搖錢樹,才會對你好嗎?」
「不……是……嗎?」他罕見的慍色把她嚇壞了。
被她這樣誤解,他感到很心痛,他完全沒想過要把她當成生財工具,他純粹只是喜歡她的歌聲,單純地受到她的歌聲感動,栽培她成為歌手,壓根兒和利益無關。
俞東彥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腔憤怒與不悅,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是個容易被激怒的男人,對人一向很少發脾氣,即使發火罵人也只限于工作,因為能讓他重視、能夠影響他情緒的人寥寥無幾。
「沒錯,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的目的,的確是為了要你加入世代,甚至答應當你的監護人,也是手段之一。」
俞東彥毫不隱瞞,聲音夾雜對自己的嘲弄,不過很快就神色一斂,沉重地嘆一口氣,握住她的雙肩,逼人的灼熱視線直直楸著她瞧。
「但從我真正成為你的監護人開始,我就已經有所覺悟,我們不再是沒有關系的個體,你以後就是我的責任,是我的家人。
既然我當了你監護人,我就會好好照顧你,理所當然為你著想、對你好,我想要寵你疼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啊。」
靶動和喜悅的淚水再也關不住,水靈任其潸然而下,雙手掩著臉抽泣。
除了父母以外,俞東彥是第一個真心把她當家人看待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願意關心愛護她,她不再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俞東彥輕擁入懷,讓她靠在他胸前啜泣,任由她把抑郁已久的情緒好好發泄出來,他擔心她老是吧感情悶在心里,會憋出病來。
「為什麼……是我……」她噙著淚,難以表達內、心的撼動。
他苦笑,閉上眼眸,沒信心能用言語解釋得清。「為什麼?或許是緣分吧,從我遇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放不下你。」
緣分?真是如此,她會感謝上天,讓她有幸遇上他。「謝謝你。」
「其實我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個稱職的監護人,不過我會盡力讓你做回一個十七歲的女孩,讓你可以開懷大笑、盡情表現,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俞東彥是個一旦給予承諾,就會貫徹始終實踐的男人,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用全部的心力護她周全。
「所以我希望你能對我敞開心扉,對我傾訴心事,和我分享你的喜怒哀樂,你可以放心依賴、跟我撒嬌,就是把我當成是你的父親,讓我們成為真正的家人。」
案親?她微愣,她怎麼可能把他當成爸爸!水靈擦掉淚水,揉揉=擦紅腫的眼,離開他的懷抱,試著遵守約定抬眼看著他。
「我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她桃腮紅熱,唯唯諾諾地說。
「傻瓜!家人還需要報答嗎?」很好,她終于肯踏出第一步,願意作出改變。
俞東彥溫柔的眼眸滿是笑意。「不過,如果你想孝順我的話,就不要埋沒自己的才華,努力成為一個出色的歌手,讓所有人都能听到你動人的歌聲。」
「好。」她順從地應允,如果這是他的期望,她一定會努力達成他的心願,不會讓他失望。
「可以再讓我听听你的歌聲嗎?」他趁機要求。「那天晚上,你在海邊唱的歌,我很想再回味一次。」
「嗯。」她遲疑地點頭。
此刻,水靈心里萌起一股從沒有過的,她想為他獻出自己的聲音,只要他喜歡听,她願意暫時拋下羞怯。
俞東彥拉開椅子坐下,慵懶地靠著椅背,不想給她壓力而閉上眼,洗耳恭听。
良久,終于傳來她的歌聲,起初因為緊張而走音失準,後來漸入佳境,細膩靈性的歌聲一如乍聞動听,讓人身心平靜舒暢,放空腦袋只管傾耳傾听。
能夠一股作氣放聲唱出來,水靈感到不可思議,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唱歌,她既害怕又緊張,但瞥見他樂在其中的表情時,她終于敢放聲哼唱。
她很高興自己的歌聲讓他如此陶醉,為了他,她願意一直唱下去,直至口干舌燥,再也發不出聲音為止……
或許是听得太入神,又或許是太疲倦,俞東彥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書桌上,他的睡容十分平靜,水靈站在旁邊細細打量他,光是這樣看著他,已夠她臉紅心跳。
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柔軟的黑發淡淡染著清香的洗發精氣味,額前的發絲隨意散落,增添了幾分性感。
兩道劍眉濃密英挺,眼睫毛又黑又長,鼻梁高聳,嘴唇薄薄軟軟,下巴尖尖瘦瘦,沒有胡渣,古銅色的皮膚看來光滑清爽。
她的視線往下移,入眼的是他又寬又厚的肩膀,肌肉糾結的手臂,精實得背肌,運動長褲包裹著的長腿非常修長。
男人就是這個樣子嗎?和瘦小的她比起來,他既高大又強壯,整張椅子被他完全佔據,就連書桌也好像不夠容納他般顯得狹窄。
那雙常常溫柔地撫模她的頭、摟抱她的手掌,吸引她的目光,她好奇地伸手,把自己的小掌和他比對,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咦?他的手好冰!這種冷天氣他還穿得這麼單薄,很容易著涼的。
基于擔心,她轉身想去拿毛毯,可是卻硬生生停住,無法動彈,因為她的小手被他反手握著,並且緊緊抓著不放。
謗本沒睡著的俞東彥只是閉目養神,他知道水靈正慢慢靠近他,感覺到她在看他,難得她「膽大包天」盯著男人瞧,他怎麼能打擾女孩的雅興?
所以他繼續裝睡,大方地任她看個夠。
「好溫暖。」俞東彥仍緊閉雙眼,把冰涼的臉頰枕在她軟若無骨的手掌上,夢囈般呢喃。「讓我再靠一會兒。」
水靈杵在原地,傻眼瞪著他,她分不清他是清醒,還是在說夢話,只是知道自己動不了,心髒在狂跳,體溫不斷攀升。
她就這樣怔怔看著他的睡相,盡避指掌已麻痹,她也不抽回手,只想透過火燙的手掌,源源不斷傳送熱力,全心全意地溫暖這個男人。
所謂的明星學府,就是收了許多學校和工作兩邊忙的明日之星學生,容許他們常常曠課,不用考試也能順利畢業、混到證書的地方。
對于成績一向名列前茅的水靈而言,應付學業是游刃有余,反而是人際關系讓她深感困擾。
被著名音樂人悉心栽培的新星,誰不會感興趣?
所以她這個插班生,入學之初就造成轟動,受到不少的關注和惡意的刁難。
幸而經過相處與觀察後,眼高于頂又不可一世的小明星們,很快認定這個個性孤僻的女生,不會有什麼作為。
解除競爭威脅性後,就沒人願意浪費時間在她身上,她徹底地被冷落。
水靈卻樂得獨來獨往,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結交朋友,更何況她也沒有時間享受校園生活,緊湊的培訓足以讓她耗盡心力。
在多彩多姿的忙碌生活展開後,她根本來不及害怕,更沒時間讓她裹足不前,她只有不斷學習吸收,忙于消化適應。
環境逼迫人改變,她不得不成長,不知不覺間已月兌胎換骨。
她每天都起個大早,然後動作快速地換好制服,把長發編成麻花辮,再三照著鏡子,才拿起書包相大型手提袋,悄聲離開房間。
雖然俞東彥是她的監護人,而且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實際上照顧她的起居飲食的是經紀人方小姐。
然而她和方雅並不親近,彼此相處客氣疏離,公事公辦,沒有太多私人交流,誰也沒有交心的意思。
而俞東彥這個超級大忙人,工作起來老是沒日沒夜,公、私兩方的應酬不斷,就算可以待在家里不出門,也是窩在書房工作,他的睡眠時間更是屈指可數,幾乎沒有閑下來休息的時候。
正因為他們各自都忙,相聚時間不多,所以俞東彥會盡可能抽空和她一起吃早餐,讓彼此增進感情,即使他沒有刻意言明,水靈心里明白。
每天早上,她都會特別打起精神,希望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看,能夠听听他的聲音,看看他的笑臉,就是她的動力來源。因為相聚的時光既短暫又快樂,她一直格外珍惜,並小心將畫面保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