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些技不如人的笨蛋在找我們的把柄,準備除掉我們好取代我們的地位?哼!他們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黑帝斯坐在床沿,一邊保養槍枝,一邊嗤之以鼻道。
向來謹慎的辜蔭,難以苟同黑帝斯輕敵的想法。「別小看他們,畢竟他們也是組織訓練出來的,絕對有一定的水平,輕忽不得。」
「既然這樣,那我們干脆把那個女人趕出去。不過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殺了她,免得節外生枝,這麼一來,諒他們如何明查暗訪,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我們恐怕不能用這個方法,因為我已經答應耘的朋友,要盡全力保護她。」
「保護那個女人?你這麼做只會讓我們陷入更深的危機中。听我的吧!直接點,趕走她或……」說到這里,他舉起擦拭好卻沒填彈的槍,瞄準窗外某顆星子,暗想那顆星子是裴孝耘,扣下扳機,然後自己配音——「砰!殺了她。」
「難道你不想月兌離組織,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我何嘗沒想過,但你想想,我們之前有多少前車之鑒,那些前輩哪個不是渴望遠離那座人間煉獄,可最後他們的下場有哪個是如願以償的?哪個不是逃不過追殺而了結自己性命的?我寧願一輩子當撒旦的走狗,也不要每天活在戰戰兢兢的生活里。」務實卻也消極的想法。
「雖然戰戰兢兢,至少活得心安理得吧!難道你要在每次完成任務後繼續做著那些亡者來索命的惡夢嗎?」辜蔭苦口婆心地勸道。
「是,我寧願。」被說中弱點的黑帝斯如條負傷的狗,虛張凶惡的氣勢來保護脆弱的自己。
「冥,你何必自欺欺人。」
「孤鷹,你這是什麼意思?一直說服我月兌離組織,從前我們頂多偶爾聊個幾句,可從來沒真打算這麼做,怎麼?也想學一般人娶個老婆,養幾個小孩了嗎?誠實點,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女人了?」吐出這句話時,心里不知不覺冒出一點道逢背棄的怨恨。
「或許吧。」辜蔭直言無諱。
「怪不得……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要月兌離組織你自己去月兌離,我還想過過安逸的走狗生活。」沒想到與他搭檔了數十年,竟比不上一個才來數個月的不明女人,哈……愛情的力量還真偉大。
「冥……」
奔蔭想繼續說服黑帝斯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不過黑帝斯似乎沒那意願。他把槍放回床底暗格內,往床上一躺,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包裹起來,睡他的大頭覺去。
他們是怎麼了?從早上開始他們兩個就演著王不見王的戲碼。
只要黑帝斯在客廳,辜蔭就往書房鑽。反之,只要辜蔭在客廳,黑帝斯就在練琴室。除了吃飯、睡覺還在同一地點外,屋里其它地方,只要有其中一人出沒,另一人就會消失。
而且以前老看她不順眼的黑帝斯也不再跟她作對、斗嘴了,見到她時,仿佛這屋子里沒她這個人般的視若無睹。好幾次讓她肝火大起想找他吵架,但往往在他冷冰冰、不理會的表情下不了了之,讓她感覺怪不自在的。
至于辜蔭嘛,不再像從前那樣總帶著觀察和懷疑的態度處處防備著她了。
早上他陪她上菜市場,偶爾幫她做做飯,下午空閑時間,拉著她就往百貨公司鑽,買衣服給她,又帶她上發廊把那頭花椰菜頭燙回原本的直度,表現得像一名盡職的丈夫般。他的改變令她高興,但也令她憂慮,她怕辜蔭對她好是有目的的,必非真心對她好。
畢竟她在他眼里還是一名身份不明,具有威脅性的外人罷了。
唉……愈想心情愈郁卒。
其實她也挺擔心黑帝斯那仿若要與世界所有人決裂的態度。雖然她不曉得他為什麼要跟辜蔭冷戰。為了不讓屋子里的氣氛繼續沉悶下去,幫幫他們好了,不然即使他們不趕她走,她也會忍受不了這氣氛而逃之夭夭。
那要怎麼幫呢?
裴孝耘坐在餐桌前,托著腮幫子望著不發一語的兩人,筷子自然而然住黑帝斯下著的地方夾去,劫持他的菜肴,然後往自己的嘴巴送。
這樣子他應該會跟她吵架吧?會吵就正常了。
敝了,菜都吞下去了,他怎麼還沒跳起來拍桌子?是不是她做的還不夠過分?
筷子馬上又攔截了黑帝斯正要夾起的天婦羅往嘴里塞。
黑帝斯冷冷地瞪一眼雙頰鼓起的裴孝耘,筷子往桌上一擱。大爺他不吃了,起身到客廳看電視。
啊!他怎麼就這樣跑了!可惡!計劃失敗。沒關系,國父都革命十次才成功,她只有試了一次,算什麼呢?
裴孝耘洗好操後,頂著一頭尚在滴水的濕發,走到電視前,將黑帝斯正在看的電視節目擅自轉開,故意裝興奮地又吼又叫,想引起黑帝斯的注意,可是卻得了反效果。
黑帝斯站起身,擺明不打算跟她爭,直接往練琴室去,將自己關在里面。
又跑了!失敗。裴孝耘雙肩無力地垮下來。
洗完碗的辜蔭走到裴孝耘身後,模模她濕濕的秀發。「耘,你怎麼沒吹頭發,這樣會感冒的。」
「不會啦,一、兩次沒吹不會怎麼樣的。」對辜蔭的話不放在心上。
難道這就是現代年輕人的保健方法嗎?辜蔭不能苟同。「你在這里坐好。」
「干嗎?」
「坐好就是。」輕聲命令。
「喔。」處應了聲,一頭霧水地坐下,不曉得他要做什麼。
餅了一會兒,辜蔭拿著吹風機出來,竟幫裴孝耘吹起頭發來。
他的舉止令裴孝耘受到極大的震撼。
「我自己來就行了。」奇怪,大家今天都變得好奇怪,奇怪得讓她有些怕怕。
奔蔭不管她的制止,繼續他的動作。
「別動。」釘住她頻頻回身的動作。
「可是我不習慣。」她仰頭別扭地望著他。
「有什麼不一樣?你上發廊不也是這樣被人吹的嘛!難道你是嫌我的技術不好,怕我把你的頭發吹壞?」他的臉上堆滿了笑。
裴孝耘听後一時啞口無言,只能任由辜蔭的手指游走發間。
兩人靜默了半晌,裴孝耘憋不住滿腔的疑問,抬頭問道︰「你們今天怎麼了?都怪怪的,是不是吵架了?跟我有關嗎?」直覺告訴她,他們今日的冷戰,或多或少都跟她有關。
奔蔭把她的頭擺正,方便吹發。「沒事的,別想那麼多,看你的卡通。」
「可是……」她再次抬頭想追問。
「看卡通。」他再把她的臉扳正,拒絕她的追問。
「我還是覺得……」
「謝謝你的關心,我們沒事的。」他輕敲下她的小頭顱,要她不要多想。
她垂下眼。
真的沒事嗎?太令人質疑了。
低氣壓持續籠罩著辜蔭和黑帝斯兩人。
都已經四天了,兩人的態度還是一樣,她實在快受不了!他們還要冷戰到什麼時候?這里都快被他們變成南極了。再這樣下去,她就必須化身成國王企鵝才能在這里繼續生活。
「喂!你們也說說話……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吵架了?要不要說來听听,說出來心情會比較好喔!」顯然她的循循善誘不獲得兩人的認同。
氣死了,嘴都快說破了,他們依然無動于表。
她用筷子敲敲沙鍋,發出響脆的抗議聲,斜瞪著視吃飯為平生最大志願的兩人。「你們啞了是不是?還是听不懂我說的國語,不然,好歹也說句話來听听,我都快被你們這兩個悶葫蘆給悶死了……喂!听見沒?」
終于,兩人有了動作。辜蔭夾了塊肉放進她的碗,算是交代,而黑帝斯則快速地把碗里的飯一次吃光,然後筷子一擱,人便窩進練琴室里。
這算什麼?她好心想化解他們之間的心結,他們卻這樣對她!她受夠了,她不管了,要冷戰是不,好啊!大家一起來。
于是,隔日她便貫徹實踐「冷戰」的教戰守則視若無睹、拒絕交談。
「耘,這禮拜有部電影听說還不錯,你要不要去看?」辜蔭問。
她恍若未聞,自顧自的攤開洗皺的床單,披上曬衣竿,用夾子夾住床單兩側開口,然後當辜蔭是隱形人般,徑自住屋里去。
奔蔭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屋里的一角。
到了凌晨,先到家的黑帝斯因為沒帶鑰匙,只能猛按電鈴叫屋里的裴孝耘開門。
她帶著沒睡飽的雙眼來開門,但她沒如往常那樣破口大罵,一開完門,轉身就回房里去,留下滿月復疑問的黑帝斯呆站在門口。
接下來的日子,她一直使用這些方法與他們進行冷戰,她就不信他們忍受得了一向聒噪成性的她突然變得順服、安靜。
丙然,捱不到三日,他們便打破冰凍已久的僵局,開口討論她為什麼不講話,會不會是生病之類的,想盡辦法就是要她開口。
奔蔭用的方法是利誘加哀求,而黑帝斯則用找碴加諷刺,雖然兩人使用的方法各異,但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她開口說話。
裴孝耘看著他們找不到方法讓她開口而心急如焚的樣子,讓她有種報復後的快感。
再戲弄他們一陣子吧,等她把積在心中的怒氣發泄完後,再合計合計看看,要不要原諒他們。
甭鷹、冥王,冬結束,該出來舒展舒展筋骨了,獵物正等著你們狩獵。
獵物目前在維也納劃地為王,帶著你們的利牙,結束他光榮的生涯吧!
奔蔭看著上級傳達的任務,一股心力交瘁的感覺涌上心頭。
唉……這種日子他還要過多久?
「耘,明天我們要去維也納一趟,你一個人在家行嗎?」辜蔭不放心地對著趴在地板上,舒服地看著漫畫的裴孝耘問道。
「孤鷹,你問她那麼多干嗎,明天一到,我們上我們的飛機,放她一個人在家自生自滅就好了。」黑帝斯坐在沙發上盯著裴孝耘,等待她的反應。
裴孝耘一張凶惡的臉瞬間從漫畫中露出,半隱藏在鏡片後的利眼對黑帝斯射出十萬伏特的警告光線,但並沒停留太久,隨即移開,轉向心愛的辜蔭。
「你去那邊做什麼?要去多久才回來?」她故意只用「你」而非「你們」,硬將黑帝斯摒除在外。
黑帝斯哪會听不出她的話中含意,不過今天少爺他心情好,不想與她多加爭執。反正明天一到,就見不著裴孝耘那張見了就反感的臉,想到就高興。
「冥受邀到維也納表演,我是他的經紀人,必須跟去那邊交涉一些演奏會的事宜,我們大概去半個月就回來了。」
「我可以跟去嗎?」他們一定是去殺人,那她非跟去阻止他們繼續造孽不可。
「不行。」黑帝斯立刻回絕。
「為什麼?」她抗議地叫道。
「你會毀了我的演奏會的。」他大聲斥喝她。
「騙人,你們一定是接到什麼任務,要你們去殺人對不對?」想騙她,門都沒有。
「我們真的要去開演奏會,不是要去殺人。」果然不能小看她,一猜便中。辜蔭開始後悔沒接納黑帝斯的意見——直接去搭飛機,等到了維也納再打電話告知她。
「騙人,那你們為什麼不帶我去呢?你們一定是要去殺人。」她干脆躺在地板上鬧起別扭來。
「看吧!現在怎麼辦?」黑帝斯低聲斥責。
「看來只好用你昨天說的方法嘍!」事到如今只能這麼辦,因為他不想讓裴孝耘知道他是個多麼冷血殘忍的人。
「如果你早答應我那個辦法,現在就不會這樣了。」他實在不齒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太下山爛了。
「你們想對我怎麼樣?」她戒備地盯著他們。
奔蔭無奈地大嘆一口氣。「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別一副‘恰北北’的樣子好嗎?唉!我答應你,帶你去。」這是緩兵之計。
「真的嗎?」
奔蔭無力地點頭。
「耶!我要趕快回房準備行李,不然就來不及了。」裴孝耘蹦蹦跳跳地回房準備行李,完全沒注意到黑帝斯眼底閃過的狡詐和辜蔭的不放心。
「這樣好嗎!」他還是覺得不太好。
「安啦!她一個人在家沒問題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每天打電話回來查查她的情形啊。再說這棟大廈有那麼嚴密的防盜系統和警衛人員,沒問題的啦!走吧!」黑帝斯推著辜蔭出家門。
留下被下了藥、睡得不知已被放鴿子的裴孝耘。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這是裴孝耘醒來的第一句話。
耘︰
對不起,我們還是不能帶你去,為了防止你跟著我們到維也納,所以我擅作主張將你的護照沒收了起來。我在信封內放了一筆生活費,給你拿去買你喜歡吃的東西。好好照顧自己,晚上門窗記得要銷好,別忘了。
奔留
她忿怒地將辜蔭的叮嚀小紙條揉成紙團丟進垃圾桶內。「好,我要讓你們瞧瞧惹毛我的下場!」首先她把黑帝斯最寶貝的立體環繞音響打開,放入CD,並將音量開至最大,讓室內充斥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自己自得其樂的跳起舞來,跳到興起時索性把自己身上的T恤月兌下來,拿在手上狂野的揮動著,跳起月兌衣舞來。
跳累了,並不代表她的復仇行動就此結束。她將他們兩人的衣服一件件從衣櫃拖出來,辦起本世紀最俗、最沒品味的服裝秀,一邊走秀還一邊充當解說人,將他們兩人的穿著品味批評得一無是處。等他們兩人衣櫃里的衣服全展示過、被她如抹布丟在地上踐踏一遍後,她也玩膩了走秀、批評、踐踏三合一的游戲了。
換上其它的CD片,開起小型個人演唱會來,從快樂頌唱到中國頌,中、英、日、韓各國的知名歌曲再輪唱一遍,直唱到聲嘶力竭方罷休。
等室內恢復寧靜時,她也累攤了。盯著乳白色的天花板,不知為什麼之前的瘋狂快樂一瞬間只剩強烈的空虛與寂寥,空空蕩蕩的空間里只剩自己形單影只的身影,與一地瘋狂過後的殘局。
盤坐在被她踐踏過的衣服上,她竟想念起黑帝斯那張恨不得把他打趴在地上叫她老母的欠揍臉,還有辜蔭溫柔且熟練的吹發技術。
唉!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孤單跟思念的痛苦。害她會有今日這種奇異的感覺都是他們害的,這仇非報不可!
沖入主臥室,泄忿似的來回踐踏那兩張單人床,想把他們的床跳壞。
不過床最後沒被她跳壞,反倒她累壞了,往床上一倒,鼾聲便起。
裴孝耘趴在辜蔭的床上,明明她的肚子已經發出能源短缺的訊號,可是她一點起床的動力也沒有。
才過一個禮拜而已,想想她昨天接到辜蔭的電話時,她是怎麼跟他說的——「你們不用急著回來,我過得很好,而且沒有了那個老愛搶我的菜吃的大爛人在,使我食欲大增,硬是讓我養胖了好幾公斤。」
其實心里真正想說的是——你們到底還要待在那里多久啊?我過得非常不好,沒有那個大爛人跟我搶飯吃,害我吃飯都提不起勁來,完全失去食欲,過了好幾天只吃一頓飯的日子,害我瘦了好幾公斤,連起床的力氣都沒了。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家中了。
她使盡力氣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
不行,要是現在一蹶不振的模樣被黑帝斯那爛人知道的話,他回來非嘲笑她到無臉見江東父老不可。所以,她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能再消極下去了。
念頭一動,躍身起床,梳洗整齊,吃了一頓營養午餐,出門采購往後一個禮拜的糧食。
鑰匙圈套在食指上轉啊轉,裴孝耘愉快地走到黑帝斯的黑色賓士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有好一陣子沒開車了,好像有兩年了吧?不曉得還記不記得怎麼開?管它的,反正又不是我的車,撞爛也不關我的事。」轉動鑰匙,車子運轉起來,忽然……車子急速往後沖去,等裴孝耘反應過來後,大賓士已經變成小MARCH了。
強大的撞擊力讓裴孝耘撞上方向盤,使她一陣暈眩。
恢復神智,她捂著腫了個大包的額頭下車查看賓土的狀況。
「哎呀!包慘,果然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爛車,真難駕駛。換別台吧!」賓土的後車箱沒了。
搭上電梯回到位于頂樓的屋子,搜出另一部車的鑰匙,裴孝耘再度走回地下停車場。請注意,裴孝耘手中拿的這串鑰匙的主人——同樣是黑帝斯。不過這次裴孝耘要是再不小心開的話,接下來遭殃的將是辜蔭的克萊斯勒。
瞄準停在沒了的賓土車隔壁的BMW敞篷跑車,直接翻進車座內插入鑰匙發動。
「你要是敢跟隔壁的小賓賓一樣不听話的話,小心我照樣把你的撞成那樣。」威脅完,戴上墨鏡。「開敞篷車就是要戴墨鏡才夠酷。」
油門一踩,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威脅生效,或是她從剛才的錯誤中得到如何開車的啟示,她順利地將車開出了地下停車場,朝菜市場前進。
車子在台北市的道路上飛馳著,就快到菜市場時,她突然改變主意不想去菜市場了。方向盤一轉,先四處遛達遛達吧,等傍晚的時候再去買菜。因為那時候菜販都要收攤了,相對的菜價也就比較便宜。
正當她輕松愉快地開著車四處游蕩時,她忽然緊急煞車,然後快速倒車,停在一家兩層樓高的店面前。她微拉下墨鏡,露出閃著晶光的眼楮盯著掛在店門口的廣告布條,內容如下︰「本館漫畫全面照原價減四十塊,快來賣,不然你將終生飲恨、死不瞑目。」
「一本八十元的漫畫減掉四十元,只要四十元就可以買到了,我現在身上有一萬兩千塊的現金,這樣我就可以買到……一萬兩千元除以四十等于……」
右手的食指在左手的手心上做了題簡易的算數,得出來的結果是……
「哇!可以買到三百本的漫畫耶!不買太對不起自己了。」糟了,裴孝耘敗家的細胞在血液里沸騰起來了。
踫到敗家的事,她的行動力永遠是第一的。
她迅速找了處離漫畫店五十公尺的停車位將車子停好,宛若流星般沖進人潮擁擠的店內,進行她的「搶購任務」,或許說「敗家任務」會貼切點。
「哇!這不是我一直想買的‘流氓花園’嗎?還有‘灌腸高手’、‘名偵探哭北’、‘富貴窮公子’……」看來留下來看家也是有好處的。
她宛如進入狄斯奈樂園的小孩一樣,全然陷入瘋狂狀況,難以自拔,凡是看順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至搬上櫃台,直到櫃台小姐將賬目結算出來為止。
「小姐,總共是一萬一千九百九十五元。需要我們幫你送到府上嗎?」櫃台小姐對著眼前這位大金主笑盈盈地問。
一萬兩千塊的生活金花到只剩下五塊錢,看她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但她完全沒想到這一點,雀躍地跳著步,心滿意足地結了賬。「幫我搬到我的車上就行了。」
于是店家派出四名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幫她購買的兩百多本漫畫跟二十三本畫冊裝入紙箱內,一一搬到黑帝斯的BMW上。她興奮地開車回到葛諾曼大廈,然後請剛下哨的守衛人員幫她搬到家里。
她快樂地盤坐在地上,將一本本的塑膠包裝皮撕開,但不知怎麼的,看著成堆的漫畫,要是以前的她,一定快樂得大跳印地安舞蹈。
可是她現在的心情卻像一顆不斷在泄漏快樂氫氣的氣球,一直一直地往下沉,沉入只有寂寞的泥沼里。她停下開封的動作,走到放著電話的茶幾前,蹲下來看著寂靜無聲的電話;她想听听辜蔭的聲音,即使是死對頭黑帝斯的聲音也行。
伸手提起話筒想打電話,卻找不到個電話接通後回答辜蔭打這通電話的理由。
總不能據實說她想他們吧!要是被黑帝斯听到,他絕對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不行!這理由太不智了,換一個。
她把錢用完了,要辜蔭匯錢給她……不成,黑帝斯那家伙抓到這個把柄,一定會跟辜蔭說她太會亂花錢了,理當予以開除。這主意太爛,再想一個。
就在她趴在茶幾上想以什麼理由打電話給辜蔭時,茶幾上的電話發出刺耳的鈴聲,她立即使出無影手,在電話響第二聲前接起。
她還來不及說喂,對方急促暴躁的聲音就傳來。
「笨女人,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你都沒接,手機也沒開機,要不是孤鷹千叮嚀萬交代要我打電話給你,我才懶得理你咧。」是黑帝斯。
「那你大可不必打啊,又沒人逼你,我看是你太想我才打回來一解相思之苦的吧!」听到黑帝斯的聲音,她的心情頓時變得好踏實,雖然她不太想承認。
「嘿……你臭美,想你?我還巴不得一回家就見不到你了。」其實他是真的有點想她,不然即使辜蔭跪在地上求他打這通電話,他都不會答應的。
「是喔!到時不知道是誰先見不到誰喔!」嘴里雖然這麼說,心里還是希望他能平安回家。
「你咒我。」
「你不也在咒我。」
兩人的戰火于是就此點燃。兩人隔著話筒互相叫囂著,直到辜蔭勘查完暗殺場地回來,才結束他們之間的嘴皮廝殺。
奔蔭劫過黑帝斯手中的話筒,一放到自己耳邊就傳來一句毒咒。
「你最好被對方一槍斃了!」
「原來你那麼希望我早死啊!虧我那麼袒護你。」辜蔭假裝傷心地戲弄她。
「啊……蔭,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我是在罵黑帝斯那個大爛人啦!」連忙澄清。
「哈……跟你鬧著玩的,別那麼緊張。」
「這是你的笑聲嗎?我第一次听到耶!」她如獲至寶般驚喜地說。
「有那麼稀奇嗎?」
「第一次听當然覺得稀奇嘍!」
「那我以後會盡可能多笑幾聲給你听,到時候你就不會覺得稀奇了。」
「這是你說的喔!不能黃牛喔!」
「好,不黃牛……今天怎麼樣?好嗎?」
「當然好嘍!听我的聲音就知道了,元氣十足。」又在逞強。
「那就好。」辜蔭怎麼會听不出她的語調是經過粉飾的,他知道她很孤單,祈望他們早點回去,他何嘗不是如此呢?
見辜蔭甜蜜愉快的神情,黑帝斯有些吃味,故意出聲制止︰「孤鷹,別再講了,國際電話費很貴的,既然知道她還活著沒有死,趕快把電話掛了,明天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忙,早點睡,不要再跟那個笨女人‘牽拖’下去,小心影響到明天的工作。」果然是黑帝斯會說的話,夠毒。
「蔭,可以請你幫我把電話轉給黑先生嗎?」她刻意壓低怒氣,裝出禮貌的態度。
「恐怕不行,我不能把電話交給他,不然你們一定又會吵起來。」到時他的頭又要痛了。
「那算了,不過請你幫我傳達一句話——叫他‘去死’。」她語調故意放柔。
她這種溫柔語調,反比暴怒中吼出的聲音更讓辜蔭不寒而栗。
「耘,我不能替你轉……冥,放手。」
接下來是一段爭奪的聲音,結果辜蔭被打倒在床上,黑帝斯獲得優勝的錦旗。
「笨女人,你剛才想跟我講什麼啊?」
「我說……你、去、死。」她故意一字字拆開念,讓黑帝斯能听的更清楚。
「笨女人,等我回國後,我非把你剁成肉泥不可。」
「來啊!怕你啊!」
被打躺在床的辜蔭在黑帝斯再度開罵前,爬起身奪回話筒。
「這樣你們也能吵,統統給我閉嘴。耘,你晚餐吃了沒?」他準備要掛電話了,不然再講下去,他們兩個等一下保證又要吵起來了。所以快快掛電話才是杜絕他們兩人吵架的好方法。
「還沒。」他要掛電話了!她不由得心驚起來,趕緊找話題接下去,不能讓他掛電話。「那你們在那邊吃的如何?」
「很好,有專人準時會送飯來給我們的。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我會再找時間打電話回去的,快去吃飯,乖!」
「好,我知道了,那拜拜!」回答的聲音虛弱不已,臉上出現了暗淡的神色。
「我們很快就會回去的,拜拜!」
電話掛上,又恢復到一個人面對這間房子的寂靜了。
「啊——」裴孝耘大喊一聲,少了兩個人的屋子竟然出現回音,听在耳里竟是那麼淒愴。
這種時候最適合做一件事,不過在做這件事之前必須要有些準備。首先,需要一盞落地燈,將它搬到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前,接著打開落地窗,讓徐徐微風吹進屋內,等一切準備就緒,主角就可上場表演。
只見裴孝耘雙手攀附在落地燈的鐵桿上倚靠著,臉部神態是一副被人遺棄的模樣,然後如泣如訴的高唱——「孤夜無伴守燈下,‘冷風’對面吹……」
將「春風」改成「冷風」是為了更能表現出等待者的孤苦伶仃,不過裴孝耘唱這首「望春風」的當時正為盛夏,所以吹的是「沾風」。
最後她實在耐不了酷熱,唱沒幾句就「棄熱投涼」,窩回有著中央空調的屋子,蹺著二郎腿,舒舒服服看她新購的漫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