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街上盡是返家的人潮,車流川流不息。
褪下白天庸庸碌碌、道貌岸然的外衣,在閃爍的霓虹燈與車燈點綴下,台北的夜晚,冶艷得像一名煙視媚行的女子,散發著頹靡、詭譎、神秘的窒命氣息。
幽暗的天色中,凌凡騎乘的機車像是一抹影子,在車陣中穿梭自如。緊跟在她背後的是一輛猶如滑著華爾滋舞姿的賓士車,優雅地追逐著它的舞伴。
凌凡像是嬉戲般的忽地出現在賓士車的右翼,又忽地竄出在左翼,仿佛嘲笑著車子上的人,下一秒,她又消失在車陣中,讓人捉模不住。
賓士車的司機不敢怠慢拼著老命追趕,而坐在後座的男人,好整以暇的享用葡萄酒。
她是風。莫尼斯搖搖酒杯,眸子變得跟酒杯里的酒一樣深邃濃稠。她那如風般善變的個性,深深吸引著他。
記得她拍牛仔褲廣告的片末,她如是說︰
大膽的show出你自己!
那不是屬于e世代的咆哮,也不是故作的裝酷。她只是懶懶地抬起眼,睥睨的看著鏡頭,用那種對世界不妥協的語調,清楚而透徹的表達——做你自己,敢于面對挑戰,面對感情,面對自己,才不枉費自己存在的意義。
那一剎那,他迷上她了。
再次見面,短發、麥色皮膚、一雙不馴的大眸,結實縴瘦的身材,一條可以當抹布的破爛牛仔褲,她看起來像個帥氣的小男生。即使身處在沉悶的會議室,依然藏不住她滿身的陽光氣息,眩惑了他的心。
她不是個有耐性的人。不過正分鐘,她就如坐針氈的不舒服,臉上的表情也多了起來。看到那些好玩的表情,他忍不住就想捉弄她。哈,她立刻就像見了紅巾的斗牛沖上前質問他。
他笑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調戲她,甚至……吻了她。想到這里,莫尼斯那張古銅色的俊臉飄上一抹赧色。天知道,他不曾這麼猛浪過的。
不過,那真是個美好的吻啊。就像他手中的葡萄酒,酒香狂野粗獷,勁道強烈厚實,人喉後韻之長,兩、三分鐘可以不消,所謂的「餘香繞鼻」啊。
雖然他已經預期到會得到她的一巴掌回禮,可那過肩摔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啊,她真是個令人驚奇的女人!來不及顧及自己的男性尊嚴,他當下決定,他要定了她。
于是,他親自來找她。
當她笑嘻嘻的問他︰「喂,你還想被我過肩摔嗎?」
炳,他差點就克制不住,冒著生命危險再次吻上她的唇。
最後他丟下了挑戰,她差點就上鉤了,還聰明的提出另一個挑戰。
呵,他真的迷慘她了。
是的。他迷上這個像風一樣的女子。
莫尼斯撫著胸口,真切感受著手掌下那股心跳擂擊的力量。曾經這個地方讓他的生命飽受危險。如今,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感受這里的跳動,只為一個女人的跳動。他笑了,笑得心無城府,笑得像一個滿足的孩子。
車子失去方才的速度,緩緩地在車陣中掙扎,最後停了下來。
「對不起,莫先生。」司機轉過頭對他說。「前面好像發生交通事故了。」
莫尼斯沒回答。他若有所思的凝視窗外。
這時,有人敲他的車窗,他搖下車窗,迎上凌凡一張得意的笑臉。
「哈,你輸了。」她笑得就像街上的霓虹燈,燦爛得令人不開眼。
「我輸了。」他回以一笑。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她又開始加緊油門。「想追我,門都沒有。」她的話還殘留在空氣中,人車卻呼嘯遠去,徒留一陣輕煙。
莫尼斯凝望著她遠去的地方,臉上浮起莫測高深的神情。
他輕輕搖晃酒杯,眯眼打量酒液的色彩,然後他笑了,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追不到嗎?
她是風,而他是個熱衷追風的男子。
追不到嗎?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要捉住這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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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們和解吧!」
在咖啡館里,阿曼達一身希臘式曳地長袍,一頭長發扎成兩支麻花辮。看起來更稚氣了;她光著腳丫子,窩在座椅深處,兩只手捧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凌凡還是不改其率性,T恤牛仔褲,頭上不忘戴頂棒球帽。而凌凡更是放肆的將頭臥在珂曼達的腿上,低低的帽檐遮住她的神情,一雙長腿不受拘束的伸出沙發的另一端。
遠遠地看,旁人還以為她們是一對小情侶呢。
「都已經爬上我大腿了,還好意思說這話?」阿曼達嘴角輕笑一聲,笑聲如鈴。
「那麼,」凌凡抬手踫了踫帽檐,露出帶著絲男人般英氣的臉蛋。「是原諒我嘍?」她一骨碌從阿曼達腿上爬起來。
「嗯,你也知道自己沖動了些?」
「對呀,所以我才特別請你喝咖啡賠罪嘛。」凌凡對咖啡沒啥興趣。
「傻瓜才會生你的氣,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個性。」
「呵。」凌凡搔搔頭皮,端起伯爵女乃茶大口大口的喝。其實,她本想學阿曼達喝黑咖啡,但她實在受不了那苦味,遂改喝女乃茶。
「嘿。」阿曼達突然湊近凌凡,她的嘴角有著十分隱約的笑。「告訴我,你為什麼討厭那個找你拍廣告的男人?」凌凡對那個男人的排斥,教人玩味。
「啊?」
「他找過你,不是嗎?」
「莫尼斯?」凌凡聳聳肩。「那家伙想找我拍口紅廣告。」
「口紅廣告?」阿曼達笑了起來。「倒挺有意思。」
「什麼意思?」
「你代言的產品都把你的中性氣質表達得很透徹,反而使你的形象刻板化。舉例說,當人們問起‘凌凡’這個人時,就會說‘啊,那個酷酷的大女生呀’!你懂我的意思吧。」看見凌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阿曼達繼續說。「而這支口紅廣告正好可以挖掘出你的女人味。」
女人味?凌凡听了臉上一副厭惡的神情。
「惡,別說了。」她揮揮手,覺得別扭極了。「什麼女人味?說得我全身起雞皮疙瘩了。呿!誰規定女人一定要有女人味呀。」
「你當然有女人味,只是需要遇到一個合拍的男人。」
「我才不需要……」門口處傳來一陣銀鈴式的鏗鏘,凌凡的話被打斷。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身子一震,兩眼一瞪。嘿,那人可不是莫尼斯?站在門口的男人摘下墨鏡,他朝著凌凡微笑。「一個……男人。」凌凡猛然轉回身,心跳狂亂的說完整句話,又好像是說給自己听。
他為什麼會在這?厘不清心中的感覺是什麼,整個人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間,心為之震撼,意為之迷亂,全然不由自己。
「怎麼?」阿曼達那雙透著靈氣、慧黠的眼楮望著她。「朋友嗎?」她又問,抬眼看看門口的男人,似乎在兩人間找到了蛛絲馬跡。
「幫我一個忙。」不由分說,凌凡欺身吻住阿曼達的唇。身後傳來一聲驚呼,眼楮迎上阿曼達然的眼神,她不管別人的反應,也不想知道阿曼達在猜測什麼,她只想知道那個男人的想法。
她很快的離開阿曼達的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現在,她已經吻過男人,也吻了女人,她不知道跟他們接吻的滋味如何,但她始終記得那個男人的滋味。
「凌凡?」
耳邊響起阿曼達的詢問,凌凡抬起眼。阿曼達心無城府的眸子望著自己,仿佛方才的事情沒發生過。「對不起,突然對你這樣做。」凌凡馬上道歉。
「是那個男人嗎?」
那個男人?奪去她初吻的男人?與她賽車的莫尼斯,還是這個突然闖進咖啡廳、猛撞了一下她心房的男人?
她完全亂了!
「他竟敢跟蹤我,」凌凡突然爆發的說,像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陰魂不散的家伙,可惡透頂了。我只是想讓那個混蛋知道,他的吻,其他男人的吻,跟女人的吻對我而言都不具任何意義。」
「真的沒意義嗎?」
這句話,堵得凌凡無言以對。她甩甩頭,企圖甩開心中的煩悶。
「當然沒意讓。」她大聲的說,說給阿曼達听,又像是說給自己听。
阿曼達只是看著她,一眼望得清明。
「我還要親你的嘴。」凌凡逃避她的眼神,她嬉鬧的又爬到阿曼達身上。「我剛剛在你的嘴里嘗到咖啡的味道,經過唾液的分泌後,不苦不澀也不酸了。」
「唾液……哎,別鬧了。」她叫著。
突然一股力量分開她們,一個男人怒氣沖天的站在她們面前。
凌凡皺著眉。「你是誰?」她問著。
「阿星!」阿曼達叫。
「跟我來!」男人霸道的箝住阿曼達的手。
凌凡看不過去。「放開她!」她沖到他們面前。
「不關你的事。」男人恨恨地說。
「阿曼達的事,就是我的事!」凌凡將阿曼達搶了過去,置在身後。
男人狠狠地瞪了凌凡一眼。
「干嘛,想打架呀。」凌凡不悅的卷起袖子。
圍觀的人愈來愈多,猜測著他們的三角關系。
「過來,阿曼達。」男人含怒的眼直直地盯著阿曼達。
「凌凡,他是我的朋友。」阿曼達擋在兩人之間。「你怎麼了?」她問那名男人。
「跟我走。」男人只是這句話。
阿曼達看了他一眼,然後任由他牽著她的手離開。
「阿曼達!」凌凡跟著要追出去,但被另一只手臂抓住了。
「別追了。」那個人說著。
凌凡太熟悉這個不疾不徐的腔調了,她火大的回身一瞪。
「莫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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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老跟著我!」
凌凡付完帳,轉身走出咖啡店。
「如果你還在意那個吻,那麼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點也不在乎。我連女人都敢親了,更何況是你。」她的步伐跨得極大,一心想甩開這個討厭鬼,每次踫見他,她就變得很奇怪。
「就為了證明你的不在乎,所以你自導自演了那場戲。」
莫尼斯極自然的與她並肩而行。
「我才沒有要證明什麼,你少自作多情。」凌凡停腳怒瞪莫尼斯。
「是嗎?」莫尼斯的臉上有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不過,你倒害得你朋友的男朋友吃醋了。」
「男朋友?」凌凡怔愣。「阿曼達才沒有男朋友哩。」不過,阿曼達的情感世界一直是個謎。
「誰在乎。」莫尼斯淡然一笑。「我要找的人是你。」
「我說過,我不拍你的廣告。」凌凡未置可否。「別忘了,你輸了那場比賽。」、
「再比一次。」
「你說什麼?」
「我要與你再比一次。」莫尼斯說,並將凌凡領到一排停放機車的地方,一輛新穎全黑的重型機車立刻吸引她的目光,幾個年輕人也圍在那輛車贊嘆著。
「上次比賽的交通工具不同,有失公平。」他說。
「你……」凌凡啞然,她瞪住莫尼斯,這才發覺他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同。
他和她一樣的穿著打扮,外罩一件與他眼珠顏色相同的藍色格子襯衫,腳蹬登山鞋,總是看起來很優雅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讓他看起來更年輕。
「你不是開玩笑吧?」她眯著眼打量他,懷疑的問。
嘿,這位老兄居然懶得開口,只是以眼神示意他的決心。
「你熟悉台北的路線嗎?」她又問。
他搖搖頭。
「你了解台北的交通嗎?」
他還是搖頭。
「那麼,容我再確定一下,你,」凌凡指著那輛重型機車。「曾騎那個玩意嗎?」
這回,他笑了。「我就是騎著這個玩意到這里找你的。」
「你瘋了是不是?」凌凡忍無可忍的大叫。
「我是瘋了。」他盯著她的眼楮,眼中有一抹特殊的光芒。
「我是為你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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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迂回的山路上,兩台機車一前一後的追逐著。
想當然,是凌凡領先。
一離開台北鬧區,凌凡使領著莫尼斯往山上跑。
山路彎彎曲曲,一邊是山壁,一邊是陡峭的斜坡。天色漸暗,山間籠著一層迷迷蒙蒙的煙霧,煙霧外是重疊的遠山,若隱若現,有著「山在虛無縹緲間」的意境。
凌凡嘴邊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意。她不是得意自己的技術,而是享受馳風的感覺。她就愛這種無拘無束的快感,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她一個人……噢,不,還有莫尼斯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
讓凌凡很驚訝的是,莫尼斯飆起車的勁兒一點也不像他那慢條斯理
的個性。當然,他的技術不如她,但他總是有辦法追得上她。一路上,她躲躲閃閃,總以為自己已經甩開他了,回頭一看,他仍好端端在她身後追逐。
這一點,凌凡服了他。不過,光是他提出再比一場的建議,她對他的印象就已經改觀了。不期然的,她記起了他說的一句話︰
我是為你瘋狂。
什麼意思?他是不是又在捉弄她,就像那個吻?凌凡皺皺眉,又皺皺鼻子。
去他的,那家伙說話一向神秘兮兮、拐彎抹角的,就像這條山路。凌凡甩甩頭,想甩開這一切令她混亂的思緒。
說到山路,他們已經連續拐了幾個大彎。凌凡回頭。不知道那家伙有沒有跟上?
咦,人呢?後頭一個影兒也沒瞧見。凌凡眨了眨眼楮,放慢了車子速度。
他……不見了?
嘰——她連忙停下車,心慌得沒注到自己正停在路中間。
懊死!他真的不見了。
他不會摔下山谷了吧?思及此,凌凡頓時方寸大亂,六神無主。
轉念之間,一道刺眼的強光直直朝她射來——
她抬手遮光,眯眼望去,只見一個龐然大物向她駛來,並伴隨著如奪命似的喇叭聲。
不、會、吧!卡車耶!
在這僅容一部貨車的徑道,凌凡根本無處可閃躲,她唯一的選擇就是棄車跳下山谷。
哇,那樹林陡立的山谷看來一點也不好玩,可被那卡車撞上去更不好玩。
嘖嘖,再看看那陡的斜坡——哇,這一跳……不死也是半殘哪!
「爹啊,娘啊,請原諒女兒的不孝,來日投胎再好好折磨……呃,不,是好好孝敬你們二老。」凌凡嘴上念念有詞。「再會吧,我的愛車。」想到愛車就要淪為輪下廢鐵,凌凡心里在滴血。「該死的莫尼斯,待我變成厲鬼來嚇死你。」就連這個緊要關頭,凌凡也不忘記上莫尼斯一筆。
眼一閉,牙一咬,心一橫,她縱身往崖下跳——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間,有個人突然沖出來抱住她。
是莫尼斯!
他不知打哪冒出來,他沖向她,就像動作電影的鏡頭,他抱住她。他的沖力助長了速度,兩人沖出了柵欄,然後高高地被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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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人在將死之際,過去的往事會像紀錄片一一掠過眼前。
凌凡在下墜的那剎間,一個一個畫面跳上腦海。
她看見自己騎著機車奔馳在山路上,後頭還載著一名男人,她不時會轉過頭對他說話。那是怕原秀人。
噢,柏原,我想你,你過得好嗎?
想起柏原秀人,凌凡又是一陣心痛。然後,又一個畫面蹦跳進來。
柏原秀人站在夕陽下.暮色染了他一身,晚風翻飛起他薄弱的衣衫。他在笑,清俊的臉上有一抹美麗神聖的神情。
「我喜歡你,凌凡。」
凌凡的眼淚落了下來,緊接著畫面跳到機場,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柏原秀人握住她的手,眼神深深,目光炯炯。
畫面又跳開,凌凡看見自己站在他們曾經一起觀看夕陽的山頭上。在蕭颯的風中,她望著遠方,眼光淒楚。
接下來,凌凡再也看不到任何畫面,她被拋擲在斜坡上,來不及感覺痛楚,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翻滾,翻滾,又翻滾……
每一幕都像慢動作,一個毫無止境的惡夢。
狂風驟雨般的顛簸中,莫尼斯始終緊緊地抱住凌凡,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她。
終于,他們在一個平坦處停住。
飛砂走石,漫天塵霧。有一會兒時間,兩人只是靜靜地躺在那,如破碎的女圭女圭。
塵埃落定後,「咳……咳……」一個細微的申吟溢出,凌凡咳著從莫尼斯的懷里爬起身。「痛死了。」身體傳來的疼痛令她齜牙咧嘴,覺得全身的骨頭被拆散了。
她死了嗎?凌凡眨眨眼,看看四周。
人眼已是黃昏景色,從這里的高度,可以望見台北城的燈光點點。
看來上帝還不打算收留他們。
「莫尼斯?」凌凡坐起來,粗魯的推推躺在身下充當肉墊的倒楣鬼。
莫尼斯緊閉著嘴唇,那片湛藍的天空,也被關在深層的眼瞼後。
「莫尼斯!」凌凡又叫,心不由狂跳起來,她又急又慌又亂的拍打他毫無反應的臉頰。「喂!別嚇我,莫尼斯。」
莫尼斯臉上還是一片寧靜。
「噢,該死!」凌凡咒罵一聲,低頭將耳朵貼近他的心髒處,听他的心跳。「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從心髒傳來穩定的心跳,安撫了她的不安。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凌凡將莫尼斯抬到腿上,將唇貼在他耳邊說話。
「醒醒,莫尼斯。」
但莫尼斯依然紋風不動。
「好了,我們不用再比了,我答應拍你的廣告就是了。好吧,不管是拍口紅,就連內衣廣告我都讓你拍,好不好?」
莫尼斯一動也不動。
「喂,莫尼斯,你听到我的話嗎?嘿,你再不醒過來,你在法國的情人會跟別的男人跑掉喔。喂,莫尼斯,你再不醒來,附近的野狼會把我們當晚餐吃掉喲。」
見莫尼斯還是沒有反應,凌凡火大的喊道︰
「該死,你听見了沒?莫——尼——斯,你這個無賴,我命令你馬上醒來!」
凌凡從最初的耐心誘哄,到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大聲的威脅。
殊料,一陣低低啞啞的笑聲傳來。
凌凡既驚且喜的低頭一瞧.莫尼斯一雙藍眸正迎望著她。
「想不到我這麼偉大,你連內衣廣告都肯拍了。」莫尼斯笑得很是得意。
「你!」凌凡怒目橫眉,眼楮瞬也不瞬的盯住他。
「我在法國沒有情人。」他臉上的線條慢慢變得柔和。凌凡還是瞪著他。
「我相信你的柔道可以打跑野狼。」末了,他還對她眨眼楮。
「你真可惡!」凌凡氣涌如山,她用力的推開他站了起來。「你醒來多久了?」她憤憤不平的質問。
「當你把耳朵貼在我胸口的時候。」莫尼斯語氣不疾不徐,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這個殺千刀、該下地獄的混蛋!」凌凡沖到他面前。「看我一個人窮擔心,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心里是不是在笑我真是個笨蛋?該死!你捉弄我還不夠嗎?」她咬著牙,咆哮如雷,加上對柏原秀人思念,她整個情緒失控。「莫名其妙的親人,莫名其妙的說著奇怪的話,該死!你一開始就在嘲笑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她一連說了十幾個「是不是」,直到莫尼斯一把將她摟入懷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他也一連說了十幾個「對不起」。
凌凡仍怒氣未消,掄起拳頭不斷的往他胸前捶打。
她的拳頭可不是花拳繡腿,每一拳都是結結實實,又重又狠。
莫尼斯挺直不動,氣也不哼,任由著她出氣。
半晌,凌凡累了。額頭抵住他的胸膛不住喘氣。
莫尼斯輕輕環住她,在她耳邊呢喃著听不懂的法國民謠。
這一刻,所有的不愉快都不復存在。他們互相倚靠著對方,听著彼此的心跳。在這星光下,存在的只有他和她。
良久,莫尼斯松開她。他拉開她一段距離,就著月光凝望她的臉,深情摯意完全寫在他那雙如海洋般的藍眼。他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拭去她臉上的淚。
「你哭了。」他說。
這時,凌凡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濕濡一片,象征著她的脆弱。那淚不知是為了柏原秀人,還是眼前這個男人?她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臉上瞬時飛上一抹赧色。
以氣憤掩飾,凌凡老大不爽的抓起他的衣擺揩去臉上的鼻涕,還弄出一點也不淑女的聲音。「我沒哭。」她抬眼瞪他,眼里一抹挑釁,看他膽敢說什麼。
「眼楮紅紅的。」見她一臉酡色,莫尼斯不禁想捉弄她。
「嗯哼。」
「鼻頭也紅紅的。」
「嗯哼。」
「好丑。」
「還有呢?」怒氣壓在牙齦。
莫尼斯低下頭,把嘴唇貼在她耳畔低語︰
「我對你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