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的思緒還未恢復清明,耳邊嘰嘰喳喳的嘈雜聲就已不斷,緊緊蹙起兩條秀麗的眉,將被子蒙住耳朵,試圖讓疼痛不已的腦袋好過一點。薄薄的床幔阻隔了所有的視線,一布之隔議論紛紛的人們,並不知曉床上的人兒已經醒來過,在她們的對話中再度沉沉睡去。「怎麼搞的?什麼時候左千夜會變成一個病西施的?好端端地參加舞會,竟然也會無緣無故地暈倒!我說夜月,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這巨大且毫不淑女溫柔的吼叫一听就知道是原圈圈那個粗魯到極點的八卦女。「我可不敢對左學姐做什麼,是左學姐自己暈倒的哦!」一句話就將自己所做的好事撇得一干二淨,南宮夜月听起來頗無辜的口吻實際上是在推卸責任。「少來!所有人都看到在她暈倒之前是在和你說話,而你是出了名的惡劣分子,依我對你熟悉的程度,肯定是對她使用了什麼怪手段吧!」啊啊!這是原圈圈同學有史以來說得最像人話的一句了。「圈圈學姐,」南宮夜月嘴角的笑意狡黠得很,「我只是在幫她,你看,為了她的事,最近你都忙得團團轉吧?」「誒?」
南宮夜月甩甩長至腰際的秀發,漫不經心地拆穿某人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听說圈圈學姐做了莊,發動全學院學生來投注,是吧?」原圈圈突然冷汗直冒,眼角老往一旁的床幔偷瞄,做賊心虛地心里直發慌,「這……是誤傳、是誤傳!」老天!她怎麼忘了,南宮夜月是惡魔轉世投胎的來著!
「哦——是誤傳呀?我還以為圈圈學姐是想在畢業以前靠某個大新聞流芳千史的呢!」少女絕美的臉頰微微側過三十度,嘴角的甜笑惡劣到極點,「學姐,賺了不少吧?」聞言,原圈圈趕忙捂住南宮夜月的嘴,就怕自己所做的好事曝光,「噓——你輕點聲!可別把千夜給吵醒了!」惡魔的笑容越發甜蜜,「圈圈學姐,我不知道如果左學姐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依照左學姐的脾氣,我覺得圈圈學姐絕對會後悔做這件事的哦!」原圈圈先是心痛,然後一想到左千夜的那張晚娘臉,只得一咬牙,忍了,「好吧!你說要怎麼樣!」南宮夜月笑容奸詐,擺出了一個指頭,在原圈圈眼前晃呀晃的,「很簡單,我九你一。」手段之一,威脅加恐嚇。「什——麼——」她尖叫,「你搶劫呀?」
「圈圈學姐,你應該想想看,左學姐那麼排斥隸書學長,你真以為你能大獲全勝嗎?要是左學姐知道你拿她下注,那可就……」其余的話不言而喻,原圈圈臉色青慘一片。「你千萬別讓她知道!」若是千夜知道了,她會死得很慘,不止所有的活動基金會輸光,更可怖的是還要面對千夜的怒焰。南宮夜月自窗台跳下地,一臉算計,「其實,你並不一定會贏,說不定還會全盤皆輸。」「為什麼?」他們兩個彼此有情不是嗎?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很正常的呀!「據我所知,左學姐不打算升大學部。你知道原因嗎?」輕松設下陷阱,等待獵物自投羅網。小笨豬乖乖跳下陷阱,「什麼原因?」
「是因為她不想和隸書學長處在同一個空間哪!好象她也打算搬出去住哦!圈圈學姐,離你們畢業只有兩個月而已,在這短短的兩個月中,你認為你能讓他們終成眷屬嗎?」不愧為南宮夜月,將所有的事分析地清楚明白。「啊!」顯然,錢迷原圈圈沒將時間問題考慮進去。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嘛!對不對?」手段之二,先讓她絕望,再以救世主之姿給她希望,「不過,我是可以幫你的喲!當然,只要你一我九,我就有絕對的把握贏這場賭注。」至少有絕對的把握讓所有人產生錯覺,認為他們已經是一對。
原圈圈已接受被狠砍的現實,她現在只有保住那唯一的一成了,「你真能行?」南宮夜月牽起傾國傾城的微笑,甜滋滋地道,「那是當然的呢!」
當然不會白費力氣去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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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森林,走不到盡頭的山路,看到遠方一處偏僻的院落,美麗卻不知名的粉色花朵滿樹滿院地開著,吸引著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推開虛掩的門,那典雅精致的建築呈現眼前。線條流暢的騰龍雕刻,寂靜而沉肅地仰望天空。像是渴望自由。
心底劃過莫名的悲涼與疼痛,不知是為那狂舞而落的粉紅花朵,還是這院落所帶來的孤寂。笛聲緩緩而過,悠揚深遠,伴隨著那飄揚的衣袂,在微風中成為一道刻畫著所有離塵之姿的風景,緊緊奪去她所有的注意力。淚水在眼眶集聚而成,滴落。
心口的酸楚一涌而上,快被遺忘的悸動在胸中翻騰,就要壓抑不住——「孤……」不需要思考,烙印在靈魂深處的他的名,就如此由口中溢出。笛聲乍然而止,他微微側身,並不回首。
她淚如泉涌。
粉色花朵再度瘋狂飄落,遮掩住已開始清晰的所有場景,在再度陷入黑暗之前,听到他的低喚——「羽衣……」
唰——拉開床邊薄薄的簾子,左千夜曲起雙膝,將沉重的腦袋靠在膝蓋上,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清醒。「好像做夢了呢!」繚繞在腦際清晰又模糊的夢,還能清楚地感覺到那酸楚的心情,卻記不起到底夢見了什麼。窗簾被風吹開了一條口子,月光斜斜地照進夜晚的保健室,側耳聆听樹葉脆女敕的歌聲,輕輕閉上雙眼,少女享受著夏夜獨特的寧寂。不知為何,最近夢見的時間開始莫名增加。總是在夢中出現一些奇怪的場景,明明陌生,卻又熟悉。難道是在預示著什麼嗎?
望一眼時鐘,眼看已近十一點。
不能再待下去了,總不見得今晚就睡在保健室。左千夜看看身上的衣服,頗是為難。把話劇社的衣服穿回去不太好吧!還是換回去。只是現在話劇社會有人在嗎?拎起長長的裙擺,慢慢向目標地前進。突然想到那個深陷在毒女堆中的家伙這麼晚了竟然也不來通知她,火氣猛然上漲。知道超過時間也不來叫醒她,沒良心的王八蛋!
「今晚的月色果然為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輕輕柔柔的低喃從前方飄來,在這寂靜的夜晚,就算再好听的聲音,也令人毛骨悚然。古色古香的建築前,身著月牙色長袍的秀雅少年手執綠玉的長笛,似笑非笑地斜倚在樹邊。「森林中迷失的妖精啊!為什麼要來到我的身邊呢?即使是早已注定,我也會萌生搶奪的心。」少年極其動听的聲音連說話都像是唱歌。可是,總覺得帶著不懷好意的危險。
她毫不猶豫地繞道而行,秀雅少年卻擋在她的身前,嘴角勾起魅惑人心的危險淺笑,「看來命運之神並未忘記我的願望。」「讓開。」她懶得理他,只想快些回家好找人算帳。
秀雅少年伸手撩過她的發,舉動親昵,「失憶的妖精啊!為何要離開呢?殘酷的溫柔使我遍體鱗傷。我不想再次經歷那樣的痛苦。」左千夜甩開他的手,面對少年奇怪的言語開始感到莫名的心悸。南宮夜月似乎也對她說過相似的話,以南宮的個性,毫無依據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是她的惡作劇嗎?
「先生,你知道三更半夜穿著古裝四處游晃是會遭到不明毆打的嗎?」又是一只自以為是的超級沙文豬!現在欠扁欠罵的雄性生物真是越來越多了。嗟!討人厭!
秀雅少年一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反而笑得頗具含意,「初次見面,在下歐陽睦。」他執起她的右手,給予輕輕的一吻。她很想撩起手給他一巴掌,搞什麼!她是那種可以隨意讓人親的女孩嗎?「歐陽同學,你的浪漫情調兼紳士風度用錯地方了哦!我想若是別的女孩受到如此待遇的話,一定會相當高興。」誰曉得他是哪個神經病,以為自己很附庸風雅、飄逸動人……她呸!看看他那副做作相,哎呦!以為臉長得漂亮就每個女孩都會喜歡上他嗎?她最討厭這種會招蜂引蝶的臉了!惡心!
「只可惜,我無法對她們溫柔。迷失的妖精,何必拒絕我呢?」她的眼楮還是那麼清亮有神,流轉著水晶般的光彩,令人心動。這次,是她自己闖入他的視線,他不會放她走。
他讓人覺得不舒服!這個人,是個心機相當深沉的人,上蒼給了他一副良善可欺的外表,卻絕對給了他一顆陰險狡詐的心。還是離他遠一點。
左千夜再度繞過他,要去話劇社社辦換回自己的衣服,時間真的不早,她也的確該回家,這種來歷不明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妙。剛打開社辦的門,一雙修長的手臂就將她圈繞在其中,讓她無處可逃,隨之「砰」地一聲,門被關上了。她被困在他的勢力範圍內。
「你認為我會輕易地放你離去嗎?」看起來文弱書生般的秀雅少年竟擁有這般的力量,任憑左千夜如何拳打腳踢都無法掙月兌。她火氣逐漸上升。
「喂!叫什麼歐陽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故意找茬嗎?」怎麼看都是針對她而來,莫名其妙!他掬起她的長發放至鼻邊嗅聞,輕笑出聲,「你這是在予我戰帖嗎?暫時的迷失阻止不了覺醒,你會後悔這樣對我的。」「我听不懂你的天方夜譚,你最好放開我!」束手無策的感覺嚴重地傷了左千夜的自尊心,她抿緊雙唇,雙拳緊握。很想一拳揍上去,但是實力懸殊,她不希望白天的丟臉之事再重演一遍。歐陽睦的指尖輕柔地撫觸左千夜柔女敕的肌膚,貪戀著那細滑的觸感,久久不舍離去,「我不會放開你。」秀雅的面容忽閃冷寒的戾氣,直直地盯住她的眼。
「這是宣告,我不會放開你。」
下一秒,他俯首攝住她的雙唇,將他的氣息留在她的身上。
左千夜努力掙扎,開啟貝齒咬破他的唇,拒絕他的舌狂霸的進入和糾纏。她的雙眸圓睜,第一反應就是抬起雙腿狠狠踢去,歐陽睦機敏地閃過,並撫去嘴角的鮮血。「你懂得反抗了。」他擋住向他揮來的手,格開她的攻勢,本以為她會就此放棄,沒想她懂得聲東擊西,毫無防備的被她重重一踹。「唔!」她的腳勁還真該死地重!
「警告你,不要小看女性同胞的攻擊能力!不然可是會吃苦頭的!」左千夜比出中指,輕蔑地哼道。歐陽睦痛得起不了身,即使想要反駁,也沒那個力氣。
左千夜迅速走入一旁的房間,換好自己的校服,拎起書包向門外走去,臨行前,再度看了一眼顯然已快恢復的歐陽睦。「你可不要怪我,實在是你的行為威脅到我的人身安全,我也是不得已的。」她給了他絕對燦爛的微笑,然後再度抬起腳,重重的一踹。「唔!」二度受創的歐陽睦癱在地上,久久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凶手從他的眼前瀟灑走人。那該死的女人!下腳一點也不留情!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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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回到家門口,已經接近凌晨一點,左千夜躡手躡腳地打開門,生怕一個不小心吵醒父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仔細地觀察四周,尋找蛛絲馬跡,為了確定某人是否尚未回來。她的唇還有些腫,若是讓他見著,不知又要派什麼罪名給她。而且……她不想讓他知道她被人強吻。
左千夜伸手撫過唇,輕蹙秀眉。她想起下午和他的那個吻,現在才開始覺得那是一個非常大的錯誤。他們原本是兩個陌生人,本該一生都不會有所交集,但是父母的再婚將他們牽扯到一起,才在名義上有了兄妹的關系。他們是天生的敵人,每次遇見,都避免不了一場爭吵。那麼長的時間,其實,她也很累。
為什麼就不能遠離?
清秀的面容毫不掩飾地流露疲憊的神態,在家和學校,她都要偽裝最真實的自己。累積的自我急欲破繭而出,她想要高飛。她想要離開。
黑暗中的人影從一開始就靜靜地立在樓梯旁,無聲無息地注視全無防備的左千夜,當他見到她紅腫的唇時,修長的指緊握成拳。他在憤怒,異樣的波動在胸口翻涌,他失去慣常的冷靜,移動腳步跨出黑暗。「左大小姐,現在已經過了夜半十二點。依照家律,你今晚不必回來。」少年的臉色相當陰沉,冰冷的雙眸像利刃般射向她。左千夜收起難得的脆弱,在敵人的面前豎起尖銳的刺,「那種不成文的家律,也只有你這種千古文學會去在意。」深更半夜不睡覺,就為了逮她的小辮子,這人絕對是恨她入骨。
他看看她凌亂的頭發,牽動性感的薄唇,「我對你的警告,你最好銘記在心。」就是說不要越他的雷池半步嘍!
「你管我那麼多。」她走上樓梯,聞言,停下腳步俯視他,「聞隸書,你少婆婆媽媽像個管家公,你有什麼資格來限制我的行動?」「如果你不添麻煩,沒有人會來限制你的任何舉動。」他冷冷的視線迎上她的,一時間,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火星四射。左千夜勾起嘲諷的笑,「我哪敢為我最親愛的‘哥哥’添麻煩呢?我可不想得罪你的親衛隊呀!會被教訓地很慘呢!」會招惹麻煩的是他那張臉才對。俊美無比的少年停住言語,想起白天在她背後看見的那條觸目驚心的青紫。「你出手了?」若不是她出手抵抗,說不定會傷得更慘。
她冷哼,「不出手反抗,難不成就那樣被她們打?我又不是傻子!」自從當了他名義上的妹妹後,她就沒少吃這樣的苦頭。「扯平。」他丟下一句,便視若無睹地越過她走上樓。
「喂!」她想也不想就拽住他的衣領,使力一推,將他推靠在牆上,「你倒是說清楚什麼叫做扯平?是你的後援會!」聞隸書冷冷的眼楮沒有一絲情感,他好整以暇地拉開她不規矩的手,一個轉身,反倒把她困住,使情勢完全逆轉。「你不是省油的燈,會讓她們佔多大的便宜?」不經意間又瞄到她微腫的唇,他深邃幽暗的雙眸再度燃起一絲薄怒。左千夜眨眨清亮的明眸,完全搞不懂狀況,「你的意思是說,不要回手讓她們打?」什麼邏輯嘛!他的薄唇近在咫尺,引來一些不必要的心跳,她有些站立難安,想擺月兌現下的狀態。他皮笑肉不笑,「我是指,你少扮成受害者。」
「我本來就是受害者。」她瞪他,一個閃身,從一旁的空隙溜了出去,「而你,絕對是最大的害人精。」她很想旁若無人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天不從人願,聞隸書大手一撈,又將她困回原地。「把話說清楚再走。」他從頭至尾都是一張冰塊臉,眼角連一點點牽動都沒有,只是隱約間,尚能從眼底發現他心中的火氣。她移開自己的視線,「我才不要和你把話說清楚。」這個人最討人厭,一和他踫到一塊,就會發生在意料之外的事。俗稱倒霉!
他開始沉默,表面的冰冷在胸口變成火山在沸騰,他擔心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會忍不住把她給掐死。她絕對是欠教訓!
間歇的寂靜,漫長到似乎過了好幾世紀。這場對峙,又是兩個人固執地僵持。經歷一天的混亂,左千夜已經累到眼皮打架,她在沉寂間感到對今晚這場戰爭的力不從心,她終于先開口,「喂!我說千古文學,你想要吵架我隨時奉陪,但是現在請你讓我回去睡覺好不好?我可沒有你精力充沛。」她揮旗停戰。
他還是不說話。
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千古文學,要不是你的心髒還在跳動,我還以為你死了咧!」他瞪著在他胸前那顆黑色的頭顱,考慮是不是該一掌拍開。她竟然咒他死!左千夜的意識逐漸模糊,「你真的是很討人厭,每次踫見你就肯定沒好事,而且還會持續倒霉一整天。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啊?聞隸書,我如果不離你遠遠的,將來一定會因為你而吃盡苦頭的,我可不是開玩笑……一定會發生完全掌控不了的事……」低低的呢喃漸漸消失不見,她已陷入沉睡,還睡得那麼安穩,全無考慮自己正睡在死對頭的懷中。幾不可聞的嘆息,從她的頭頂悄悄溢出,聞隸書神色復雜地任她靠在他的懷中,很久,未曾移動。他……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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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重重的森林,走不到盡頭的山路。那處偏僻的院落,粉色的花朵瘋狂地飄落。她輕輕撫觸門邊的雕刻,栩栩如生的騰龍,為何留下泣血的痕跡?擁有絕世美貌的少女安靜地坐在樹下,傾听著悠揚深遠的笛聲。吹笛的男子身形修長,線條優美的指靈活地在笛上移動,吹奏動人的音樂。笛聲乍止,男子低頭看向少女,溫柔地用手撥去她發上的花瓣。少女一動不動,似乎沒有生命。他的眼溫柔深邃,柔情充溢在每個細微的舉動。少女卻感覺不到,因為她像個木做的傀儡。左千夜無助地在旁邊徘徊,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為那男子心疼,即使她看不清他的臉;她更不知道為何那個女孩給她的感覺會那樣地熟悉。但是,在這個夢境,她無能為力。等她離開,她又會忘記所有的一切。她依然會做回自己,然後,和那個人、和那個人……繼續永無止境的爭吵,以及——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跨越的那條界線。
哀著有些痛的頭,左千夜萬般不甘地將一切晨起事宜收拾完畢,穿好校服拎起書包到樓下吃早餐。慢吞吞地垂首下樓,打起千篇一律的招呼,「爸,早。媽,早……」直到抬頭,才發現偌大的客廳壓根就沒有人在。桌上空蕩蕩的,說明今天的女主人並沒有早起。放下書包,她打算自己動手準備早餐,將吐司放入面包機,再從冰箱里拿出兩個蛋和幾片火腿。在下鍋的前幾秒,她突然停下手勢。左千夜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舉動。她竟然想做雙份的早餐,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死對頭正在樓上的房間睡覺,也許他已經醒來,也許他快要下樓。但是……
她看看手中的兩個蛋,再看看另一邊的四片火腿。隨即將它們扔在一邊。自己只是好心不讓他在這寥寥無幾的時間里再費事做早餐罷了。好歹她偶爾也是要發揮一下兄妹愛的。再說他昨晚並沒有出賣她的遲歸,也算是難得有人性了一次。冥思之間她已將手邊的早餐盛上盤,無奈地嘆口氣,現在即使她想反悔都已不行。將做好的火腿煎蛋放在飯桌上,然後在吐司上抹女乃油。左千夜依舊沒想通自己怎會無意識地為他做早餐,為什麼事態的發展總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她昨晚的行為已夠讓自己懊惱,在敵人面前輕易地卸下心防,還睡得那麼安穩,好像是多安全似的。果然不能太過接近他,都變得月兌離應該的軌道。是不是最近夢做得太多以至于讓她神經搭錯?左千夜瞪著前方出神,手中牛女乃盒已開始傾斜過度,眼看就要爆發洪水,一只修長的手悠閑攔駕,輕輕松松避免了一場泛濫危機。「醒了沒?」聞隸書低首看她,面無表情的臉今早顯得有些柔和,不再冰冷地好似要凍死人。「啊?」她恍恍惚惚地抬頭,也是難得在他面前除卻荊棘般的外衣,應該說,是忘了豎起荊棘般的尖刺。他眼角微瞅桌上的餐點,嘴角有幾度的上揚,輕微到用顯微鏡也看不見。「爸媽去鄉下,需要些日子。」她將牛女乃盒放好,開始早餐,「他們今早走的嗎?都不通知一下。」吵架吵習慣了,面對平靜的一刻,她竟有些不自在。他不語,優雅地進餐。
左千夜瞪著他,氣氛又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奇怪,為什麼他們要去鄉下都不告訴她一聲呢?就算是昨天晚上她晚歸,他們也不可能一聲也不告知的啊!除非……她隱約猜到答案,想到昨晚他的‘家訓’,于是輕柔地問,「他們是昨天下午走的吧?」他瞥她一眼,輕蔑的眼神已經泄露了答案。
「聞、隸、書!」左千夜拍桌而起,粉女敕的俏臉氣得通紅,「我不想和你吵,但是你也太過分了!你明知道他們下午就不在家,你晚上還擺什麼臭架子訓人?」他紋絲不動,依舊優雅用餐,「你應該清楚自己昨天晚上做過些什麼。」他的口氣還是淡淡的。「我做了什麼管你屁事啊!」他簡直腦子有問題,管東管西管什麼管?她昨天晚上能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從昨天早上開始,就一直遇到倒霉事,連綿不斷地延續到晚上,還踫到了一個莫名其妙強吻人的家伙,真是……等、等一下!
清靈的雙眸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看了看,他……指的該不會就是這件事吧?昨晚他可是早她一步離開學校的。應該不會知道才對……吧!
聞隸書冷哼,將吃完的盤子放入水糟。連正眼都沒有一個,拎起書包便出了門。左千夜慢慢握緊小小的白玉拳,狠狠地在空氣中揮了揮,恨不得那幾拳是打在聞隸書的臉上。那個王八蛋!永遠都是那副欠扁的模樣!
不滿地瞥瞥桌上的早餐。
「那家伙,對于吃的,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她的嘴角浮起微微的淺笑,眼里被感染到的溫柔,顯示出將她辛苦做成的早餐吃完的人其實也並不那麼令人討厭。因為,他將盤中的東西吃得涓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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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匆匆的奧汀大道上,兩旁參天的大樹擋住了夏日清晨灼熱的陽光。前方俊美少年沉穩的腳步在匆忙的人群中特別惹眼。幽黑的眸子閃爍著清冷的芒,驅趕了夏日一早的暑氣。誰都看得出來,聞隸書他老大不爽。
「呵呵,果然在生氣呢!我就在想著,若是隸書學長在此刻還能保持著靜冷的心態,那可就不好玩了呢!」絕世的美少女坐在一棵高大的樹上,看著樹下往來的人群。嘴角的甜笑浮現著向來顯得不懷好意的味道,撫模著右手邊的一只巨大而通體烏黑發亮的豹子。黑豹懶洋洋地趴在一旁的粗大樹枝上,妖異的綠色眼眸十分不以為然地斜睨南宮夜月。它的這個主人,總是以玩弄別人為最大的消遣活動。當別人被她的手段給整的欲哭無淚的時候,她則是快樂又幸福地坐在一旁喝喝下午茶,吃吃美味的點心。然後再欣賞欣賞他們劫後余生看到她的驚恐模樣。它已經夠恐怖的了。但是當它和主人同時出現在別人面前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它總是比不過主人的殺傷力呢!黑豹那綠色的眼眸閃著明顯的挫敗,嗚嗚嗚……它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面子的貓科動物!!「哎呀呀!瞧瞧,我看見了什麼呢!看來今早可不是白費了我的力氣。」遠方的某個身影和隨後而來的縴柔身影就要匯成一線,某人忍不住內心的激動,由坐姿猛地轉為站姿,也不怕瘦弱的樹枝撐不住她的重量。黑豹用尾巴遮住自己的眼楮,拒絕再看到南宮夜月那張邪惡至極的臉。啊啊啊,就算是天仙絕色,它還是覺得十分地令豹膽寒啊!看它的豹毛,全都豎起來了呢!冷喔!
「呵呵呵,果然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免費的好戲叫人看得過癮!」某人的嘴角呈現上揚的弧線,眯起的美眸隱約可見邪惡的光芒在閃爍。她玩得正高興。
這回黑豹連爪子都開始發軟,癱在樹枝上動彈不得,只听見「咯咯」的豹牙顫動聲,那麼熱的天,它卻只覺得……徹骨冰寒!在哀憐自己跟錯主子的同時,它還是要發揮一為貓科動物最基本的同情心,望向遠方那個清秀的少女,它的豹眼流下兩行淚水。左千夜小姐,為了拯救世界蒼生,你就……犧牲吧!
遠處——前方頎長的背影一直在影響著她的視線,左千夜雖然努力要做到不讓眼楮看到他,但是不知為什麼,自己的雙眼卻總是要轉移到他的身上。和初次見面一樣,他的背堅拔而挺直,像蘊含了無盡的力量。那是王者的背脊。
聞隸書向來出色,無論在家里、在學校,他永遠都是長輩和老師疼寵的孩子,從不越軌的行為,舉止有禮的態度,謙恭的笑容……一切一切,都是世俗所要求的完美表現。他是會走路的道德規範,也是一本會走路的教科書。
在所有人的面前,他都是那樣。
但是,她知道他的真面目,冷酷、淡漠,對所有的事都抱持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全部的人都被他的外表欺騙了,難道他們都看不出來,每一次他在做事或是幫助別人的時候,眼中都會有譏諷的光芒浮現嗎?他根本就是一個視他人生死于無物的家伙。
而她呢?在國中時期,老師們眼中的頭痛人物,同學們所言的叛逆分子,向來隨心所欲、唯我獨行。討厭明明自己可以完成卻硬要被人幫助的人。她和他,天壤之別。
可是,這樣的兩個人,命運竟然會出現莫名的牽連,這根本是不應該的。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之後的結果,就是他們兩人不停的爭吵。天生相克的命盤?還是……她上一世欠他太多?今生終要歸還?
不停地避開,卻又不停地接近。
無聲地大罵聞隸書三聲,左千夜跨大腳步,賭氣似的硬要沖在他的前面,其實當身為風雲人物的兩人一前一後在奧汀大道上同時出現的時候,是非常引人矚目的。在聞隸書緩步走來的那刻,奧汀大道上的女孩們就已經開始偷偷觀察起她們心目中的王子。當左千夜隨後而來的瞬間,她們更是瞪大眼觀察最大強敵(她們自己認為的)的一舉一動。左千夜怎會毫無感覺?她當然要低頭拔腿猛走!討厭,她不想要再品嘗一次當年那種腥風血雨的場面啊!咚!
一雙修長的雙腿出現在她的眼皮底下,撞上人了……她往旁一步,修長的雙腿也往旁一步;她往左一步,那雙腿也跟著往左一步;她後退,雙腿的主人似乎不願放棄,又跟著往前一步。左千夜火大了。
「你腦子有問題啊……」
「迷路的妖精啊,看來我們的緣分沒有就此結束呢!」秀雅的臉龐有不懷好意的賊笑,怎麼看都叫人喜歡不起來。少年的嗓音動听如天籟,可是在左千夜的耳中,可不是這麼覺得。她猛地往後退開幾米,戒備地盯著這個不受歡迎的家伙。對于那天晚上的遭遇,她可還沒有忘記過絲毫。
「你……」她冷冷警告,「最好離我遠一點。如果你不想要那晚的事再次發生的話。」少年完全不受威脅,涼涼的笑容掛在嘴角,慢慢靠近他的目標,「你是指哪一件事?對于那個令人心悸的吻,我是一直都無法忘懷的呢!」周圍一片抽氣聲,他們兩個人……竟竟竟、竟然有私情?這怎麼可以!左千夜不是已經有了隸書王子了嗎?「閉上你的狗嘴!」左千夜滿面通紅——絕對是被氣出來的,這個女人沒有那麼純情,真是對不起大家。「迷失的妖精啊,我懷念你那柔女敕的紅唇,像巧克力一樣地甜美,像醇酒一樣醉人。」惡劣的人不但不住口,還火上澆油,「令我想一再品嘗。」周圍的抽氣聲更厲害了,還可以听見細碎的低語聲。
左千夜懶得理這個神經病,一個轉彎就想要繞過他,誰想再度被他一掌抓住。在意圖掙月兌並發動攻勢的一瞬。惡劣的家伙突然看向她的後方,不懷好意的笑容中攙雜了些許的寒酷與冷冽。「早晨啊,」他出聲,「學生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