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宮里神秘客人的到來引起了眾人的猜疑。這女人是何身分?據說被尊稱為公主,可是來自哪個國家卻無人知曉,更不知她長得什麼模樣?只知道她有一頭垂肩的金發,甚至在內務省的檔案里也找不到她的紀錄。
她是一個謎,而謎總是最危險的。
「你是誰?」
恍惚間,奧羅拉覺得她又回到十二年前的那個午後,她坐在樹蔭下,一個突如其來的黑影遮擋了她的光源。
不同的是,她身下已經不是那片她熟悉的土地了,而且這個聲音是來自于一個少女。
「那你又是誰?」
奧羅拉站起身,看清楚對方是一個十六、七歲,穿著華麗的女子,她的個子比自己高一些,長得很有東方美,黑色筆直的長發、白皙的皮膚、一張甜美的瓜子臉,彷佛是個墜入人間的純真天使,她也是這個後宮里供羅迪南消遣的寵物嗎?真是太可惜了。
「我、我是裴葉妮,裴葉妮•肯瑟斯。」裴葉妮的臉微微發紅,顯然不太擅長與陌生人交談。「你呢?」
「我是奧羅拉。」她沒有告訴女孩自己的全名,自己的身分在這個宮廷里只有少數人知曉,她也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讓她覺得有些吃驚的是,這個女孩也姓肯瑟斯,因為以國為姓的只有皇族,而據她所知羅迪南是獨子。
「你住在後宮?」裴葉妮謹慎地問。
「是的。」
「那……那你也是王兄的女人?」裴葉妮好奇地打量著她,似乎覺得這有些難以置信。
奧羅拉搖搖頭,正思考著該如何解釋時,看見一個侍女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裴葉妮公主,陛下朝這里來了。」
裴葉妮一下子也慌了起來,「對不起,我失陪了。」她慌亂地提起裙子,右腳卻踩掉了左腳的鞋。
「怎麼了?」奧羅拉覺得奇怪。
「王……王兄不喜歡我來這里,我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裴葉妮匆忙地穿上鞋,和侍女一起跑開。
那她也走吧,她不喜歡和羅迪南交談,他的口氣總是咄咄逼人,充滿嘲弄,而眼中的侵略火苗似乎要將自己燃燒殆盡才肯罷休。
「陛下。」
來不及了,那個她最不願听到的聲音充滿嘲弄地在她身後響起,奧羅拉不禁挑了挑眉。他怎麼又用敬語?是為了故意提醒她已經失勢了嗎?
「怎麼我一來你就要走啊?」
「陛下。」奧羅拉熟練地讓自己換上禮貌的表情,這是她與他人拉開距離的慣用方式,「我只是曬太陽太久了,想回房休息。」她為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那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送你回房?」羅迪南很紳士地問。
「不勞大駕。」奧羅拉連忙謝絕。
「不用這麼客氣。」他不由分說地挽起奧羅拉的手,朝雄偉的建築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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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奧羅拉沒想到羅迪南並沒有送自己回寢宮,而是帶她來到偏殿,更沒想到的是西斯已經在那里等著她。
「西斯,普洛奧古斯有消息了嗎?」能夠再次看到自己的臣民讓奧羅拉很高興,這里太孤單了,陌生的人、陌生的氣息,使她更想早日回到故土。
西斯的微笑給了她肯定的答案,「我已經和祖父取得聯系,祖父說尤里西奧斯家族將流盡最後一滴血迎接您的歸來,西方七省領主願意听從您的調遣。」
「那卡洛伊律特呢?」在離開普洛奧古斯的時候,她將自己最信任的將軍留在國內,全權委托他聚集戰斗的兵力。
「卡洛伊律特已經和南方各領主接觸過了,他現在人在莫里塔尼省,南方有三個領主願意效忠陛下。」
「陛下,您可滿意?」奧羅拉看向羅迪南,他們曾經協議過,如果她能擁有普洛奧古斯三分之一的控制權,肯瑟斯就能出兵攻打艾厄提頓,現在她在二十七個省中擁有十個省的擁護,已經達到要求了。
「嗯,很好。只是——」
羅迪南頓了一下,奧羅拉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停了一拍,他不會反悔吧?
「現在已經十一月了,北方已經入冬,要開戰也只能等到開春以後。」
奧羅拉沒有反駁,她知道羅迪南是對的。北方的冬天異常嚴酷,南方人根本無法適應,這個季節不利于行軍作戰。
可是此時有個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別等了,否則你就走不了了。
皇宮外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兩個從皇宮里走出來的男子一前一後上了車,從他們的淺色頭發可以看出他們不是肯瑟斯人。
「尤里西奧斯大人,那件事您不準備告訴陛下嗎?」車上另一個跟隨奧羅拉來到肯瑟斯的官員輕聲問道。
西斯沉默了一會兒,俊臉上籠罩著少有的憂慮。「不,現在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陛下有權利知道真相。」
「歐萊斯,你也在陛邊很多年了吧?」西斯轉向身邊的人,被喚作歐萊斯的男人點點頭。「你應該了解陛下表面上是一個堅強的人,其實內心並非如此。」
「你是說,陛下知道後會受不了?」
「這正是我擔心的。」
馬車載著兩個滿懷心事的人漸漸遠去。
「她現在人在肯瑟斯?」
「是的,而且是在肯瑟斯王的後宮。」
「怎麼會這樣?」費爾南特不相信自己那個平凡的妹妹會有如此大的能耐迷倒肯瑟斯王,其中必有隱情。「那肯瑟斯王的態度如何?他準備與艾厄提頓為敵?」
「這個還不清楚。」
「那就派人去把它弄清楚!」
那位在花園里踫到的裴葉妮公主,幾日後又親自上門拜訪奧羅拉。她自稱是羅迪南的堂妹,由于父母雙亡,自幼住在皇宮,由于她身分特殊,所以在皇宮有自己獨立的庭院。
「你是王兄的女人嗎?」裴葉妮鍥而不舍地接續上次的話題。
「不是。」奧羅拉再次一口否認。
「那你為什麼住在後宮?」裴葉妮似乎不相信她。
「因為特殊的原因。」這個原因可是個機密。
「可……可以告訴我嗎?」她繼續追問。
「你為什麼想知道?」奧羅拉挑起一邊的眉看著她。
「我、我……」裴葉妮臉一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奧羅拉看她的眼神和王兄好像,都是一樣不帶任何感情,讓人渾身發冷。
「奧羅拉公主,您別介意。」裴葉妮的侍女出來打圓場,「裴葉妮公主也是不得已。」
「哦?」听侍女的口氣好像是有人在背後指示。
「卡佳!」裴葉妮試圖阻止侍女再往下說。
「公主,說出來吧。」伶俐的卡佳看得出坐在公主對面的奧羅拉公主非等閑之輩,她覺得奧羅拉公主一定有辦法讓公主月兌離那個女人的掌控。
「奧羅拉公主,事情是這樣的,後宮里一共有四個嬪妃,其中最不要臉的一個叫索倫妮娜。」卡佳不理會主人的斥責繼續往下說︰「她故意與公主相交,成為她的好朋友,其實是為了接近陛下,擠進後宮後還總是強迫公主幫她做事,這次就是她要公主來打听您的來歷。」
听完卡佳的話,奧羅拉大致可以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是羅迪南欠的情債牽連到她的頭上,真不明白他將自己的後宮弄得這麼復雜干嘛?難道他不知道歷史上從後宮引發的叛亂不在少數嗎?
「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敢告訴你的王兄?」
「不是不敢,只是……」這是一種很難說明的心情,王兄雖然和自己一同長大,也很照顧他,但是他一直不好親近,她不知道這種事該怎麼開口。
「有什麼事不敢告訴我?」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裴葉妮嚇得跳了起來。
「王……王兄!」糟了,王兄一向不喜歡她出入後宮,這次卻在做間諜的時候被他當場遠到。
「裴葉妮,你有話要對我說嗎?」羅迪南表情不悅,他不喜歡裴葉妮出入後宮。因為她知道那些女人會千方百計地拉攏皇親國戚,試圖鞏固或提高自己的地位。
他不希望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裴葉妮成為別人手上的棋子,奧羅拉雖不是他的女人,卻是他國的國君,如果利用了天真的裴葉妮,後果不堪設想。
「我、我……」裴葉妮看向奧羅拉,像是在向她救助。
「裴葉妮,看著我說話。」羅迪南的語氣充滿威嚴,如果她要求助的話也應該是向他這個兄長求助,怎麼能找外人?
「裴葉妮公主是想告訴你,她以後要每天教我刺繡。」奧羅拉心軟了,她不忍心看到楚楚可人的公主被凶神惡煞的哥哥為難,于是編了一個小謊。
「刺繡?」羅迪南可不覺得奧羅拉是會用刺繡打發時間的女人。
「是的。」奧羅拉看到裴葉妮在旁邊猛點頭,卻絲毫沒有要為她圓謊的跡象,只好繼續說下去,「我很久沒有拿繡針了,所以想趁現在有空閑的時間請教裴葉妮公主。」
「原來如此。」羅迪南的笑意更深了。他一看裴葉妮不自在的神情就知道這兩個女人有事瞞她,不禁讓他更加相信奧羅拉想利用他年幼無知的妹妹。「那你們今天就開始嗎?」
「不,不是今天。」裴葉妮好不容易找到抽身的借口,「那我先走了,奧羅拉,我明天再來。」
奧羅拉挑挑眉,目送落荒而逃的背影遠去。她還真是忘恩負義啊!
「別看了,你的同謀走遠了。」羅迪南的臉又恢復原來的冷若冰霜,挑了張椅子坐下。
「你來有什麼事嗎?」看樣子他不準備馬上走,這麼優閑地坐在她的房間里,莫非是來找她聊天的?
「我不來,就看不到剛才那一幕了。」羅迪南雙手環于胸前,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奧羅拉,讓她住在後宮是個錯誤嗎?畢竟她以後可能是自己的敵人,讓她接近自己身邊的至親實在很危險。
「哪一幕?」奧羅拉故作不解。
「原來你和裴葉妮已經這麼親密了。」裴葉妮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女人,因為他小時候在伯父面前發過誓要好好照顧裴葉妮直至她嫁人。
奧羅拉不是普通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受到傷害。
「還好。」算不上是熟悉吧。
「哼,她都叫你奧羅拉了。」
斌族之間一般是不直呼其名的,只有親密的人才有此殊榮。剛才慌亂之中裴葉妮忘了禮數,所以羅迪南誤會了。
「你不也曾直呼我的名字,難道我們也很親密?」奧羅拉反駁。
羅迪南眯起眼,「你最好不要打裴葉妮的主意,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的。」
「你這是在關心裴葉妮嗎?」還是他對任河人都有嚴重的控制欲?
「當然,我是她的哥哥。」羅迪南回答。
「恐怕你不是個好哥哥。」否則為什麼裴葉妮這麼怕他?
「至少比你的哥哥好上千倍。」羅迪南月兌口而出,卻馬上後悔了。
他看到奧羅拉向後退了一步,雙手緊握成拳,直到指關節都泛白了。
「請你離開。」奧羅拉別開臉。
他本來想道歉的,可是奧羅拉的態度讓他硬生生地將話吞了回去。
他怎麼會想向一個受制于他的女人道歉?
羅迪南猛地站起身,他現在要比奧羅拉高出一個頭,體型更是龐大許多,很容易在她的身上形成陰影,他眼中迸射出的火花灼傷了奧羅拉。
「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身分。」
他扔下警告,拂袖而去,完全忘記他為什麼來找奧羅拉。
「該死。」奧羅拉低聲咒道。身分?她十五歲前的身分是高貴的公主,十五歲後是更加高貴的女王,可她現在是什麼?流亡者?乞食者?無論如何都是個卑賤的失敗者。
「公主!」辛西婭看到主人臉色慘白,扶著立柱,像是隨時會倒下。
「沒事,我沒事。」奧羅拉努力地回過頭擠出一抹微笑,輕輕地拍了拍辛西婭的手背。
無論如何她都還是普洛奧古斯的女王,這個身分從來沒有改變過,為了效忠于她的巨子和為她犧牲的臣子,她必須繼續扮演一個好主人,她不能讓他們擔心,不能讓他們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從那個不愉快的午後起,裴葉妮天天都往奧羅拉的住處跑。她認定奧羅拉是個好人,是個會保護她的人。
奧羅拉雖然不想再與羅迪南發生沖突,卻不知如何開口趕她走,只好任由她在耳邊嘮叨。
逐漸地,她發現裴葉妮在宮里很寂寞,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不禁感到同病相憐。
她了解這種日子,她也曾度過十五年這種生活,其實直到如今她還是很寂寞,只是後來她有處理不完的國事讓她沒有時間再想起心中的空虛。
然而一個夕陽美麗的傍晚,她的寢宮里突然多了十幾個侍女。
「你們這是干什麼?」看著侍女們各自捧著大小不同的錦盒在她面前一字排開,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是陛下命令我們來的。」帶頭的侍女向眾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立刻開始忙碌。
「你們要做什麼?」听到是羅迪南的命令,奧羅拉更是提高警覺。
「陛下說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請您一定要好好打扮,出席酒筵。」
「什麼?他怎麼敢……」這算什麼?難道他真的將自己當成他的嬪妃不成?
「公主,讓我為您更衣吧。」一個侍女上前說道。
「出去!」奧羅拉揮落茶幾上的瓷器,上好的白瓷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摔得粉碎。「你們都出去,去告訴那個自大的男人我是不會受他擺布的。」這是她最後的尊嚴,她不能連這個也輸掉。
原本各司其職的侍女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幾乎在同時跪到了地上,「公主,您饒了我們吧!陛下說,如果您不出席今天晚宴的話,就要殺掉所有侍女。」幾個年紀還小的侍女被嚇哭了,忍不住抽泣起來。
威脅她?老套。要殺就殺吧,他都不在意本國人口減少,她又為何要瞎操心。
「是所有的侍女!」見她無動于衷,帶頭的侍女再次強調,「包括她。」她指向站在奧羅拉身後的辛西婭,而辛西婭也吃驚得張大了嘴。
奧羅拉為之一震,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愧對的就是貼身侍女辛西婭了,因為她的孿生妹妹是為她而死的,現在他居然拿辛西婭威脅她,卑鄙!
不知過了多久,奧羅拉听到自己嘆了口氣,「好吧,隨你們。」
侍女們終于松了口氣,相互攙扶著站起來,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公主別生氣,說不定羅迪南陛下真的有重要的事,所以一定要您出席。」辛西婭知道主人受到了傷害,于是在她耳邊柔聲安撫。
可是奧羅拉只是靜靜地任憑侍女為她化妝、梳頭、更衣,就是不發一言,像是靈魂已經離開了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