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燃燒著愛情。
她眼里的愛情,照進他的眼楮。
單威沒有搬到他舒適完備的地盤,也沒住在飯店,他大部分夜晚都留在張湘容的公寓。
賴著她,成為他生活中的享受。
很自然的就變成這樣。在一起不一定做什麼,听听音樂、看看影片,有時待在那張臨窗的黃色躺椅上,他們能看一晚上的月亮。
他像是真正被解凍了,空乏冰冷的心一點一點注滿熱情,而以為已經死去的感覺,也因她而蘇醒。原來重新再愛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何況怎麼會忘記呢?他一直是喜歡湘湘的。
這份喜歡擴大了份量,並且升華。
他不想再回到那封鎖的世界里,他喜歡待在有她的地方。
張湘容看著梳妝鏡中的自己。
「我不想去。」
「真希望我能不讓妳去。」單威走到身後。「妳好美!」
「會讓你擔心嗎?」
「不會。」
她噘嘴,寫滿失望。這件駝色洋裝典雅大方,但背後的開衩可是直達腰際耶。「我雖然是陪父母出席,可不一定整晚都會當個乖乖女。」
「妳本來就不乖。」他笑了笑,對她的威脅不以為意。
張湘容轉身看單威穿起外套。「要走了?」他晚上也有飯局,和幾位科技業的大老板。
「我送妳?」
「不用,我搭家里的車。」她打開珠寶盒揀選搭配的飾品,不意翻落了一只耳環,掉到地上,單威彎身拾起。
紅色瑪瑙刻成一朵小小的薔薇,托在兩片金線編制的葉片上,精巧可愛。單威拿在手中仔細看著,眼里出現困惑。
「謝謝。」
「這個耳環--」
「喔,一位阿姨送的,很多年了。」
「另一只呢?」他問。
搖搖頭。「掉了。」
「怎麼掉的?」
「就不見了,怎麼也找不到,因為有紀念價值,所以一直留著,不過少了一只也沒法戴,只能收在盒子里。」她拿回放入天鵝絨的分格內,戴上選好的鑽飾。「怎麼了,一直看我?」而且他的神情、說話的語氣都有些奇怪。
單威看著她,想著那只耳環的模樣,疑惑彷如漣漪,一圈圈擴大,映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還有那香味……
但是,不可能。
「沒什麼,我走了,玩得開心點。」他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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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
她就知道把她架到這里來,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張湘容應父母要求陪著他們半小時,便體認到內情果然如她想的一樣不簡單。
「呵呵,我張某人生的女兒當然美得迷死人。」
「湘湘是像我。」
「我張某人挑的老婆,當然也要迷死人。」挽著兩個最愛的女人,張澄修的得意全寫在臉上。
「女兒,妳看怎麼樣?」柯雨央興致勃勃地問。
「這根本是你們的陰謀。」張湘容冷冷地說。
什麼宴會,根本是相親大會!到場沒多久,一堆叔叔伯伯全帶著兒子佷子過來打照面,那些公子哥兒放在她身上的眼光實在不怎麼含蓄,她心里就明白這些長輩們在打什麼主意了。
「別算我的份,都是妳媽--」張澄修吃了太座一記白眼。
「只是認識一些新朋友,又不一定要怎麼著,妳以前也不介意。」柯雨央說完,很認真地點著下巴篩選︰「傅家三公子最近學成歸國,看他一表人才又有禮貌,挺順眼的--」
「他大學念六年,碩士念四年,林林總總一共換了五間學校,所以最近『終于』學成歸國。」張澄修眼楮看著空氣自言自語。
「那陳家的大兒子溫文儒雅,說起話來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听說他做事和他講話一樣有自己的原則和速度--」
「听他說一句話要打八個呵欠。」
「不然鄭家老麼最近自己出來打天下,經營得有聲有色--」
「他背後是他曾祖母在撐腰,老人家還權充軍師,因為禁不起他小子再玩倒第三次了。」
柯雨央又瞪丈夫一眼。
「我全打听清楚了。」
「反正在你眼里啊,沒一個男人配得上你寶貝女兒!」
「本來就是。」這種為人父的堅持和任性他是一定有的。
她好氣又好笑。
「媽,我最近很忙,沒空擴展社交。」張湘容意興闌珊地搪塞。「我可不可以先走了?」
「不行。莫老太太還沒來,她好久沒見到妳了,跟人家打過招呼再走。」
「莫女乃女乃?她好幾年不出門了。」
「所以妳不能讓老人家失望。乖,再留一會兒。」
一位生意上的朋友過來寒暄,張湘容藉此離開父母身邊。「你們聊,我到庭園走走。」
她月兌身一個人走到戶外,迎面走來一道身影,左顧右盼、慌慌張張的,原來稱頭十足的俊臉透出無比狼狽。
「莫東勛。」
他嚇一跳,看清楚是她。「湘湘!呃……嗨,見到妳真是太開心了,寶貝!」
他的吊兒郎當數十年不變,張湘容問︰「你在躲人嗎?」
「躲……沒有啊。」
「你鬼鬼祟祟。」
「唉,妳這個性從以前就是這樣,嘴巴一點也不甜,都不會叫點好听的,總是連名帶姓喊我,我是欠妳多少錢,來,叫聲莫哥哥嘛!」他轉移焦點的招式也是數十年不變,油腔油調,沒個正經。
「莫東勛。」偏張湘容就是不吃他這套。
「嘖!」
她瞧他身後。「沒看你這麼慌張過。怎麼?前後任伴正面交鋒、捉對廝殺了嗎?」
「妳說話怎麼這麼直接啊!」未免太了解他了。「放心,我這人什麼本事沒有,就是擦得很干淨,這種鳥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再說我最近偃旗息鼓,一個女人也沒招惹,比妳哥還乖耶。」說著說著,語氣竟然哀怨了起來。
莫東勛會不招惹女人?這是年度笑話嗎?
「是真的!」就知道她不信,其實他又何嘗願意呢?「我現在是『今非昔比』了,乖到陪女乃女乃出門喝茶……」可恥啊可恥!
「莫女乃女乃呢?」
「剛到,被人圍著請安了。對啦,妳怎麼也來老人茶會?」這種規規矩矩、正經八百、毫不香艷刺激的晚宴一律被莫東勛稱為「老人茶會」,有時又叫「相親派對」。
「陪我爸媽。」
「喔。咦!妳該不會--」
「正是!」她沒好氣。
莫東勛稀奇巴拉地怪叫,戲劇化的聲音非常討嫌,直到接收到她警告的眼神才收斂下來,換上他挑逗勾引的拿手絕活。「真巧,我也是耶。當然,憑我的外表和魅力是沒有這個需要啦,不過我這陣子想通了,偶爾順順長輩們的安排也沒什麼不好。既然都是來交朋友的,我這麼帥,妳這麼美,湘湘,妳別考慮了,不如就跟莫哥哥我--」
「跟你如何?」
「哎,妳知道的嘛。」他含情脈脈,握住她的手。
今天根本就是相親大會,母親又說和莫女乃女乃見過面再走,再加上現在莫東勛的態度--
兩家的老人想把他們送作堆!張湘容頓悟,扯起秀眉。「我媽太過分了!」
「哇,妳的反應好傷人喔,太不給面子了,莫哥哥的心為妳碎成千萬片哩!」莫東勛仍是那副死樣子。
「你少來。你從小到大就不是個乖乖牌,會突然轉性?說!你心里打什麼歪主意,別想找我當你的擋箭牌。」
她果然很了解他嘛,他莫東勛的拜把要從張上懷改成張湘容了。
「呃……咳,我今天真的是百分之百、規規矩矩來相親。」
「自願的?」
「自願的。」
「我不認識你了。」
「狗被逼急了就得跳牆。」他一臉無奈。連「狗」都拿出來自喻了,足見招數已經用盡。「對象也不只是妳,今天在場的名媛淑女只要我女乃女乃喜歡,不管哪一個我都--」
一陣狂風掃來,還來不及看清楚,他頸後的衣領已經被人給勒住。
「莫東勛!」一名體態健美、混血輪廓的女孩扯著鏗鏘有力的脆嗓氣急敗壞地出現,聲勢強悍。
莫東勛抖了下,很明顯地閃過一瞬驚恐,掙開脖子上的手,閃到張湘容背後,還很沒用地攀住她兩邊肩膀,只敢把頭探出來,當場成了大孬種。
「健健美,妳有完沒完,不要再陰魂不散地纏著我!」
「你太過分了,偷偷模模背著我來相親!」
「我哪有!」
「還裝!這是什麼地方?相親派對!」
「妳耳朵不好,听錯了,我是來參加鄉親大會。」
張湘容斜過頭去睨他一眼,對他睜眼說瞎話的能耐嘆為觀止。
接收到她不以為然的目光,莫東勛心虛地咳了兩聲。
「健健美」可愛的臉上表情很受傷,圓圓眼楮泛著淚泡,死命瞪著他,咬著嘴唇快哭出來的樣子;這副表情似曾相識,和記憶中一尊圓滾壯碩的身軀重迭,張湘容認出來了。
「慈葦?」
「湘容姐……」
她譴責地望向莫東勛。
他現在看起來更心虛了,嘴上卻還死硬。「干嘛啊?她動不動就哭,難道每次都要我負責?」
「你、你、你這個爛人……」阮慈葦含悲帶怨地指控。
「我最後一次警告妳,不要對我人身攻擊。」他往前站,決定好歹也要表現一下男子氣概,免得被看扁。
「你混蛋!」
「妳耳聾哦?」
「你不要臉!」
「喂喂!」太惡劣了哦,他轉向張湘容找她主持公道。「湘湘,妳評評理--」
哪里還有她的影子!
他自己的麻煩留給他自己去收拾吧。
落單的莫東勛只能困在原地听著阮慈葦泣訴他這個公子「你欺負我,對我做了那種事還……」等等罪行,不能月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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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莫家女乃女乃請過安、話了家常,張湘容任老人家又捏又搓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機會月兌身。
莫東勛,一定要找機會跟你算這筆賬!
「你們真是,也不事先知會我。」忍不住向父母抱怨。
「都是妳媽,不關我的事,爸爸什麼都不知道。」張澄修推得一乾二淨。
「沒關系,讓老人家開心嘛。」柯雨央笑咪咪,敷衍地安撫女兒。
「現在莫女乃女乃開心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有這麼悶啊?偶爾才要妳陪我們出來,妳怎麼一直想走,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
柯雨央有些狐疑,敏銳地問︰「女兒,妳是不是有對象了?」
張澄修動作很快,把耳朵湊過來。
「有的話帶回家給媽媽認識。」
「有嗎?有嗎?」
「我……」
「其實不用認識也沒關系。」作父親的不想面對現實。
「老公!」
「反正我又不會喜歡。」
「反正你對誰都不滿意!女兒,妳爸對妳的眼光沒有信心。」
「我哪是這個意思!」
「都老夫老妻了,出門還這麼愛拌嘴,也不怕惹人家笑。」當女兒的可受不了。「我回公寓嘍。」
含混過去,她沒有說出單威的事。
罷穩定的感情,她心里仍是小心翼翼,希望能多一些時間去經營。再說--有點鴕鳥地想,不論對方是誰,父親都不會滿意的;如果知道是單威,只怕會招來更多盤問,還是不說的好。
況且她並不確定單威的態度。
「張小姐,能不能請妳跳支舞?」輕柔的音樂優美,有人向她邀舞。
「我今天不想跳舞,謝謝。」
「張小姐,我們聊聊天好嗎?」
「我要回去了。」
他願不願意丟棄原來的約定,公開這段感情?她沒有問過,她不敢問;對于答案,她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單威從未關心過她身邊圍繞接觸的男性,一次也沒有,他說過他一點都不擔心。是對她太放心,還是因為根本就不在意?一般的情侶怎麼可能如此?他不會為她吃醋、為她嫉妒,像他曾經對葉潔縈那樣……
「張小姐,請給我這份榮幸和妳跳支舞。」
「抱歉,我不--」才要回絕,但這是她熟悉到不可能認錯的聲音。她的手被握住,抬起視線,是單威的臉龐。
「這麼美麗卻又這樣冷漠,男人都被妳嚇跑了。」
「你怎麼會來?飯局呢?」
「沒意思,正事談完我就走了。」
「我正好也要回去。」
單威微笑。「跳完這支舞,我帶妳回家。」
「可是會被看見……」
「無妨。」
他擁她入懷,隨著旋律起舞、擺動,他的腳步優美流暢,她這才發現單威很會跳舞。她開心地隨他帶動,在無人院落、銀白月光下,享受兩人的甜蜜共舞。
「為什麼不跟其他人跳舞?」
「不想。」
「我看他們好失望。」
「你希望我和別人跳舞?」
他沉默片刻,低沉的聲音揉著譴責︰「妳的迷人有時實在是一種罪惡。」
「飯局真的很無聊啊?」她笑問。
「是我的問題,我一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單威忽然低頭,附在她耳邊,聲音很輕很輕--
「我恐怕,是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