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玄華只怕也月兌不了干系。」
沖著玄武的一句話,比起大海撈針地找人,至少玄華王府是不會動的,也曉得地方的。
來到了江南,蕭子靈的心早就不曉得飄到哪里去了,就連旁人跟他說話,也是心不在焉。
為著十年一度在江南舉行的大會,江南城外,如今可是八方雲集。
形形色色的人物,或是搭劍、或是扛槍,在江南城門來來去去,當真是熱鬧十分。
然而,比起臉上忍不住透露著興奮神色的江湖人物,此時城門的衛兵,就連手心都在出汗。
晴朗朗的天氣,溫暖的陽光下,出得一身冷汗。
「我真的不會被認出來嗎?」玄武緊張地自言自語著,一面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與眾人一樣換上長布衣的他,此時只像是個年輕的私塾先生。
他曾經提議著要配一把劍,至少他以前也是學過劍的,可是卻被蕭子靈當場潑了冷水。
的確,在這樣龍蛇混雜的環境中,配著把長劍卻只有半把刷子,只怕只有落個橫尸街頭的下場。
「放心吧,玄公子。」拍了拍玄武的肩膀,華清江朗聲大笑。
「有誰想得到呢,已經跳江的玄武帝現在正悠哉悠哉地走在江南城里,玄華帝的眼皮子下?」
「……我什麼時候跳過江了?」玄武疑惑地問著。
「只是市井流言,玄公子不用放在心上。」醉仙教主輕輕笑著。
「……是這樣嗎……」玄武喃喃說著。
「當然了,玄公子就是玄公子,從來就沒有跳過江,等一下就要悠哉悠哉地在江南城里走。」華清江笑著。
「……可我總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們這兒。」玄武疑心地說著。
其實,玄武的疑心並沒有錯,真的所有進出江南城的人,眼楮的焦點都放在了他們一行人身上。
只是,大多數的人只怕是看醉仙教眾的。
這樣的場合,突然來了這麼多美貌的少男少女,怎不讓人注意呢?
「清江!」隨著這一聲叫喚,本只是偷偷注目的人,如今卻是睜著眼楮,站定了腳跟,仔細而帶有些評量意味地看著他們了。
承受著赤果果的視線,就連蕭子靈也回過了神來,小心戒備著。
從江南城門,對著華清江走來的,正是沈雲開。
只見他臉上含笑,氣派從容而來,一身長白雪袍上,刺目的金色雲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地令人敬畏。
他的身後,五名弟子長身而立,隨行在側,盡是龍鳳般的人物。
謝衛國看著六人,在這一瞬間卻是噤聲不語。
「葉大俠。」華清江也帶著笑容走了去。「不辱使命。」
「太好了。」贊許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雲開看向了眾人。
「看起來,不光是達成使命,還有更多的貴賓,也讓你請來了。」
「師伯。」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蕭子靈打了招呼。
「……嗯,很好很好……」然而,沈雲開卻是與著在山莊里不同的態度,露出了慈祥的笑臉。
雖然說外表看起來就像個一般長輩,然而卻更像是個不太熟識的點頭之交,只是草草回應一句。
蕭子靈正覺得不曉得是哪里有說不出來的怪,沈雲開就已經走向了醉仙教主。
只見就連他經過謝衛國身邊時,兩人也只有點頭就算,就更是說不出的詭異了。
不曉得其中緣由,蕭子靈正當疑惑的時候,華清江只是拍著他的肩膀,笑了一笑,什麼都沒有說,也不讓蕭子靈多說。
而當沈雲開站在了醉仙教主面前之後,教主卻是從容地行了禮。
「見過葉大俠。」
「教主不遠千里而來,不曉得清江招待得可周到?」沈雲開還是那副笑臉。
「美味極了。」
不曉得是哪個少女多言,兩人一听,微微一愣之後,只是相對笑出了聲。
「抱歉,我的弟子實在是太失禮了。」
「貴教子弟,當真是伶俐過人。」沈雲開只是微笑著。「在下已然為教主備好洗塵酒,請教主務必賞光。」
「你究竟是有何居心?」走在了沈雲開身旁,與他一同入江南城,教主臉上笑容沒變,語氣卻是有些冰冷。
「什麼居心?」沈雲開的笑容也沒變。
「華清江與劉文生得一模一樣,若是為了激怒我,我想你做到了。」
「劉文?……喔,是了,以前尚書府的公子……他是長得有點像華清江。」
沈雲開的語氣卻像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所以?」
「……沒有什麼所以,他是我千挑萬選的接班人,就只有這樣。」沈雲開說著。
「如果你要帶他回去教里,我可不會答應。」
「……華清江就算再像劉文,也不會是劉文。」
「所以,你就別再想太多了。」沈雲開依舊是那種不放在心上的語氣。
沈雲開與教主並肩走在最前頭,其余的人走在後頭。
江南城中滿滿的人,卻不見尋常百姓。
也許是因為前幾日城中的盛況已然讓他們心有恐懼,遠遠逃開了也不一定。
只是,街道旁,或是飲茶,或是靠在牆邊交談的武林人,沿路那刺骨的目光真是叫人渾身不適。
尤其是玄武,雖說眾人一再跟他保證沒有人會認得他,可自小就是萬人矚目對象的玄武,心里怎麼樣都覺得有人在盯著他瞧,而且是不懷好意的眼光。
「我都說沒有關系了!」蕭子靈走在他身旁,終于忍不住低聲說著。「你這樣藏頭露尾的,不是欲蓋彌彰?」
「玄華就在這城里,你是要我怎麼放心。」玄武低聲說著。
「你現在可是跟我們這麼一群人走在一塊兒,就算有一千人提刀砍來,你都不用擔心!」
「玄華怎麼樣調動,都是成萬的大軍,只要他曉得我就在這江南城,我可插翅難飛。」玄武連忙說著。
「就叫你不用擔心了。」
站定了腳步,蕭子靈無奈地看著玄武。
行不過,逃總行吧?就算背著你,我也可以飛過這城牆的啊。」
「……你現在武功是不是真的很厲害?」玄武問著。
「……還算厲害吧,除了幾個莊里人,跟現在這些,我沒遇過敵手。」蕭子靈說著。
「……听起來真不可靠。」玄武低聲說著。
「……到時候就別求我。」蕭子靈扭頭就走,玄武則是一邊笑著,一邊要找他賠罪。
玄武想賠罪,可蕭子靈卻仿佛不想理他。
兩人一路拉拉扯扯的,只見遠遠的,沈雲開已經走進了府邸,而這落了後的兩人,卻是給一個刀客攔下了路。
看著橫在眼前的一把亮晃晃的刀,蕭子靈睜著眼楮,看著眼前這唐突的彪形大漢。
「怎麼……」後頭的玄武本還不曉得狀況,可到了蕭子靈身邊,也是噤了聲。
「做什麼?」蕭子靈冷冷問著。
三人附近的江湖人,那成千上萬的目光更是全都集中了過來。
「請兩位到寒舍聚聚。」刀客低聲說著。
「我沒空到破爛房子去。」蕭子靈懶洋洋地說著。
「我們要到華宅吃洗塵酒,攔下了我們,你會跟很多人為敵。」
「在下沒有惡意。」刀客連忙收起了刀,低聲與蕭子靈說著,一邊偷偷瞧著蕭子靈身旁的玄武。
「只是主人等候已久,無論如何都請兩人公子來上一趟。」
「請帖呢?」蕭子靈問著。
「啊?請……」
「沒有請帖,我不去的。
讓你們家主人送上請帖,我就考慮考慮。」蕭子靈說完,捉著玄武的手臂就走過了刀客身旁。
「可時機敏感,若讓外人知曉……」刀客遲疑著。
「那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送來。」
蕭子靈帶著玄武,快步走向了府邸。
「你說那人會不會翻臉?」一路讓蕭子靈拉著走,玄武擔心地說著。
「怕他嗎?這里就算沒有王法,也有我的劍。」蕭子靈說著。
「只是我不想開無謂的殺戒,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幾乎是被半拉半扯地,玄武一面走著,一面卻是擔心地回頭望去。
然而,雖說一路盯著他瞧,刀客看來卻是沒有惡意。
只是……怎麼說呢,看起來他卻像是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而這種神情,他實在是看過太多次了。
舉凡新科狀元上殿,妃嬪入宮,將軍授命,大臣受封……是了,難不成他認得我?而這視線豈不就是沿路跟著我的?
「靈兒,他識得我!」玄武興奮地說著。
「別多心了。」蕭子靈說著。
「是真的,靈兒,他不但識得我,還很高興見到我。」
「當然高興了,有了你的頭就可以升官啦。」
听得蕭子靈如此說著,玄武登時啞口無言。
葉府位在江南城中,佔地甚廣,造園兼具壯麗以及優美。
前園巨石老松,寬路大宅,氣派無比。
而後園,遠遠看去卻是荷池小橋,竹林花籬。
蕭子靈是很想去看看,尤其是見識過前園的景色後。
然而,後園應該多是女眷住的,既然沈雲開沒帶他們過去,蕭子靈倒也不敢造次。
只是,一進了葉府,沈雲開就回到了蕭子靈認識的那個沈雲開了。
先前裝作慈祥熱絡的臉,又沉了下來。
可不曉得為了什麼,看到這樣冷冰冰的表情,蕭子靈卻反而放心不少。
反倒是謝衛國,一路欲言又止,引來蕭子靈不少次的注目。
「教主,葉大俠為各位準備了雅軒,請隨在下來。」華清江帶著笑容說著。「晚宴時刻還早,教主可先稍作歇息。」
「先隨清江去吧,晚宴前我再讓人去請。」沈雲開說著。
「……也好,你們先聊聊。」那教主也是和氣地說著。
「正巧我也累了,先躺上一會兒也好。」
「有請。」華清江說著。
等到了醉仙教眾離去,沈雲開才回過頭,正巧就是與華清雨的目光對了上。
只見本是雙手負後,沉默少語的沈雲開,卻是微微露了笑容。
「華少俠?」
「……是,葉大俠您好。」華清雨有禮地抱了拳。
「真是一表人才。」沈雲開的語氣,卻是十分的真誠。「有聞少俠江湖上的威名,久仰久仰。」
「……葉大俠客氣了。」華清雨連忙說著。
我有比他差嗎?蕭子靈卻是暗自不服。
這師伯見了他,從沒一句好話,卻在他面前稱贊華清雨?
「我師佷年紀尚輕,有事還請華少俠多幫忙。」
聞言,蕭子靈就更是不服氣了,可他實在也是沒有辦法說些什麼。
只在華清雨有點難堪地看過來時,冷冷瞪了回去。
「……蕭少俠年輕有為,平日已多勞蕭少俠。」華清雨無奈地說著。
「華少俠客氣了……」只見沈雲開的一雙眼楮,還是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華清雨。
葉月明的事跡功歷,早在路上華清江就跟華清雨說過了。
而被這麼樣的一個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盯著瞧,華清雨的手心也是微微地被逼出了冷汗。
「真是可畏的後起之秀,華少俠日後成就無量。」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雲開低聲說著。
「比不上葉大俠一統武林的豪舉。」
「十年後的武林盟主,非少俠莫屬,望少俠這十年好自為之。」沈雲開低聲說著。
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華清雨回頭看了看眾人。
有沈雲開這一句話,只要他十年後還在江湖,幾乎就一定當得上盟主。
「恭喜華少俠了。」謝衛國跟他道賀後,卻是走向了沈雲開。
「那今年的盟主呢,師兄?你選好了嗎?」
「……青城派的掌門,蒼浩然,怎麼樣?」
「心機深沉,不過在外頭卻是德高望重,四邊朝廷都不得罪,實是第一人選。」謝衛國說著。
然而,听到了蒼浩然的名字,華清雨的臉色卻是變了一變。
「……翁婿先後都當了盟主,想來也會是武林的佳話不是?」沈雲開微微笑著,卻是另有含意。
「……師兄,我有話問您,您跟我來。」謝衛國說著。
「……我曉得你想問什麼,可是這件事你別插手。」沈雲開低聲說著。
「這整件事都因我而起,我怎麼能袖手旁觀?」謝衛國說著。
「……師弟,你想太多了。」把手放在了謝衛國肩上,沈雲開低聲說著。
「這整件事是因他而起,一個人負責就夠了。」
「可我如果沒把師兄的遺體……」听到了自己師父,蕭子靈的臉色也變了。
「你從來就沒有做錯過,想這些做什麼?」沈雲開冷冷說著。
「……那我可以見他嗎?」謝衛國低聲問著。
「你想見誰?」
「明知故問。那日在張家渡,我親眼所見。」謝衛國說著。
「……親眼所見未必為真。」沈雲開只是緩緩說著。「死者已矣。」
夜幕落下之時,一盞一盞的燈籠就掛在了前園的樹上、前宅的檐上。
十張圓桌排開,幾十個僕人捧著大盤魚貫而來。
賓客已經就位了,卻獨缺一個主人。
「我還以為師伯真的變了性子。」
主人未到,這些客人自然也不方便開動。
既然坐在了謝衛國身旁,蕭子靈就找著謝衛國說話。
「喔?怎麼說?」
「中午在江南城外的時候,師伯笑得不像是師伯,反而像個陌生人。」蕭子靈說著。
「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可沒想到才踏進了門,一張臉就……這樣……拉了下來。」一邊繪聲繪色地說著,蕭子靈還拉下了自己的臉頰做鬼臉,看得謝衛國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很恐怖對吧?」蕭子靈說著。
「你比較恐怖。」謝衛國忍俊不禁。
「……喔……可師伯這樣可辛苦了,我看他裝笑裝得這麼努力,實在也不忍心潑他冷水。可在我看來,師伯還是不笑的好。看起來皮笑肉不笑的,只惹得我寒毛一根根地站起來。」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謝衛國無奈地說著。
「坐在人家的園子里,等著吃人家的洗塵酒,還一邊講人家的壞話,你就不怕他突然出現在你後面。」
「怕啊,怎麼不怕?」一邊說著,蕭子靈還一邊回頭確認沈雲開真的有沒有出現。
「可人說忠言逆耳,師伯不高興也是沒有辦法的。誰叫他老愛裝得不認識我們,好像認識我們有多丟臉似的。」
「呵……你別再說了,師兄這麼做也是有苦心的。總不能讓江湖的人知道,他也是蝴蝶山莊的人,這樣子不好听。」
「有什麼不好听的。」蕭子靈說著。
「……江湖上的流言,一向貶多褒少。
近來十幾年,我們山莊的名字太響,莊主已經有點不高興了。」
「……有名還不高興嗎?」
「『操弄天下』這頂帽子,明褒暗貶。」謝衛國沉吟著。
「……誰叫師叔管丐幫,師伯管武林盟主,師父管朝廷……這是巧合吧。」
「……本是巧合,可卻是事實。」謝衛國嘆著氣,一邊看著後頭森森的後園。
「怎麼這麼久了,師兄怎麼還沒到?」
「我去找他吧?」蕭子靈說著。
「……我去吧,這莊園我比你熟。」謝衛國說著。
于是,離開了亮如白晝的前園,沿著蜿蜒小路,謝衛國走向了沈雲開的居園。
只見小橋流水,兩岸垂柳,盡避已然入夜,卻是詩意不減。
主屋的燈火還點著,映著沈雲開有些滄桑的身影。
看在謝衛國的眼里,卻是突然的有些不忍。
師兄一世拘謹守禮,嚴守本分,萬事都不曾違背過二莊主的意思。
想他領命輔佐逸真,已經過了十年。
以師兄的才干跟武功,想取而代之自是易事,可卻做了十年的影子。
這十年的漫長歲月,不曉得師兄是怎麼渡過的。
「師兄?」謝衛國推門而入。
就著燭火,沈雲開的手上有著一縷長發。
「他……還好嗎?」听到了謝衛國進來,沈雲開頭也不回地問著。
「……他留在了張家渡,有大師姐跟二師兄照顧,想必過得還好。」
「是嗎,那就好……」沈雲開眉頭的結,此時才微微舒緩。
「……師兄,我們來江南的路上,看見了一輛傾覆的馬車。也許是師兄府上的車馬……」
「……我曉得,玉成還沒有回來。」
「……所以,十一師兄他……」謝衛國此時也是變了臉色。
「今夜的晚宴,獨缺二人。」將那縷長發放在懷中,沈雲開緩緩站了起。
「我已經收到玉成的信,沒有找到師弟,他不會回來。」
「……我也去找,他們在哪兒?」謝衛國連忙問著。
「是不是玄華帝搞的把戲?」
「……你別去了,省得我得多找一個。」沈雲開拍了拍他的肩,帶他走出了房間。
「話說,我們師兄弟很久沒聊聊了。你最近過得還好嗎?很久沒有你的消息了。」
「……」
「我只听聞你鎮住了清水鎮,率領丐幫力抗數萬大軍,做得好啊,師弟。」
「……」然而,謝衛國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難得的沉默,讓沈雲開靜靜看了他片刻。
「有心事?」
「……我只覺得好累。」謝衛國輕輕說著。
「……累了就歇會兒,我這園子多的是地方。」沈雲開緩緩說著。
「放心在這兒住上幾日,沒有我的允許,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當然,如果日後你肯跟我們回莊,那就更好。」
「……回去山莊嗎?」謝衛國低聲說著。
「我已經不認得回莊里的路了。」
「我會帶你回去的,沒關系了,師弟。」
沈雲開低沉的聲音,仿佛他早就已經曉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晚宴過後,正是一探虛實的大好時候。
眾人的目的本就是不遠處的玄華王府,此時此刻,不就是最好時辰?
「我也去。」夜里,守在園子正中央的玄武,看著走出的蕭子靈與謝衛國,就是連忙說著。
「你去做什麼?」一身黑衣的蕭子靈疑惑地問著。
「玄華趁亂奪我江山,我……」
「……玄武帝,我們此行意在救人,玄華王府戒備森嚴,玄華帝身旁想必更是高手如雲。
我們此行,不會打草驚蛇。」
「……可是,我……」
「你去是想做什麼啊,玄武。」蕭子靈也是嚷著。
「砍了玄華嗎?」一語道破,玄武的臉是有些紅了。
「……若是玄華帝落單,我自會把他帶回給你處置。可這幾日城中高手如雲,想來玄華帝也不會輕敵才是。」謝衛國說著。
「……」
「抱歉。」謝衛國低聲說著,就是與蕭子靈並肩走了。
一直低著頭的玄武,直至兩人走遠,才把自己的佩劍扔到了地上。
「……皇上是為何事心煩?」震驚于許久不曾听聞的稱謂,玄武僵硬地回過了頭。
沈雲開就站在他們園子外,平靜地問著。
「你曉得我是……」玄武才問了半句,就是啞然失笑。
是啊,華清江既然曉得,又怎麼不會跟沈雲開說呢。
「葉大俠別說笑了……」玄武苦笑著。
「亡國之君,早就不稱帝了。」
「為何不?」沈雲開緩緩走了過去。
「守得雲開,見月明。」
「這雲是不會開的。」玄武如是說著。
「烏雲蓋頂,重重陰霾。」
「不一定。」
沈雲開的手里,原來是有著一張請帖的。
他將那張帖子遞到了玄武面前,玄武連忙就是接了過。
想來是中午那刀客果真送帖子來了。
玄武看了一會兒,暗自想著。
可這不是請君入甕?
「皇上該去一趟。」沈雲開只是緩緩說著。
「……為什麼?」玄武捏著請帖,疑惑地看著沈雲開。
「這只怕是個陷阱。」
「為了家國之恨,為了一雪恥辱。」
「……我不懂。」玄武低聲說著。
「你不用懂,照著我的棋步走就是了。」沈雲開說著。
話說,蕭子靈兩人才剛潛入玄華王府,就遇到了一個難關。
此時夜幕低垂,萬籟俱寂,究竟哪里才會是趙飛英的所在?兩人一路潛行,捉了五個人問,一樣的回答都是什麼都不曉得。
只見時辰走過,遠處天色已然泛白,這一夜盡無所獲還不打緊。
可玄華王府折了這五人,下次要再進來,只怕是難如登天。
謝衛國的臉色已經越來越沉重了,蕭子靈也是著急之色。
又再探了三處,無功而返,此時卻已听得雞鳴。
本咕咕……
「撤。」謝衛國低聲說著。
「我不要。」蕭子靈低聲說著。
「你……別任性了,日後我們再……」
「沒有日後了,沒把玄華王府翻過來,我不會甘心……」
此時,遠遠的,一個雜役打扮、蓬頭垢面的少年,正睡眼惺忪地提著一個大桶,慢慢走向了水井。
靈光一動,蕭子靈便是已然欺了上去,把他放倒。
曉得了他的意圖,謝衛國只是擔心地走了過去。
「可你千萬小心。」
「放心吧,師叔,頂多我就是逃了。」
蕭子靈端詳著少年的樣子,一邊弄亂著自己的發,遮去了大部分的臉。
「頂多也只能瞞過幾時辰,這少年在府里也該有認識之人,一切小心為上。」
「自然。」
謝衛國走了,帶著換過衣服的少年走了。
蕭子靈穿著少年的衣服,提著大水桶,就是繼續緩緩走著,一間間屋子瞧著。
若是師父真在這兒,屋外該有重重的守衛。
再要不然,就是在地牢之類的所在。
想到了陰森森的地牢,由不得蕭子靈打了個冷顫。
他對地牢的印象,就是小時候好奇去瞧過的,在京城衙門的大牢。
潮濕的空氣以及令人窒息的屎尿味,讓他之後一連做了三天的惡夢。
可要是這玄華帝真把師父關進了地牢,他就跟他沒完!這時刻,玄華帝該是上朝了。
雖說江南的宮殿才正在大興土木,可既然自封為帝了,這朝事想必也是不能省的。
蕭子靈對玄華到底是要在哪兒謁見群臣並沒有興趣,現在他的心里,只是滿滿的擔心、著急,以及莫名的興奮。
他一直都在期待著,再會的瞬間。
只要一想起,心髒就是狂跳個不停。
清晨時分,每個僕役都在忙著做例行的工作,鮮少人正眼看他。
蕭子靈壓低著頭,走在陰影里,心里只期待著那五人晚一些被找著的才好。
「……喂!你!站住!就是你!」蕭子靈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孩子。
只見他金冠紫袍,臉上卻盡是倨傲之氣。
此時指著蕭子靈的臉,讓蕭子靈想假裝沒听見都不行。
「你給小王說說,你提著這髒桶子,是要去哪里!」
小王?難道是玄華帝的孩子?蕭子靈從頭發的間隙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你啞啦!」那華服男孩高聲喝著。
順勢推舟,蕭子靈連忙就是指了指自己的喉頭,接著就是拼命搖頭。
他實在沒有什麼時間跟心情跟這小孩子虛耗,才搖了兩下頭,他就要遠遠繞過這孩子。
「怎麼啦?」一個同樣華服打扮的婦人,恰好就站在了他面前。
而蕭子靈之所以停下腳步的原因,是因為這人他見過。
前朝的太後,也就是玄武一天到晚咬牙忍耐的母後,為什麼會出現在玄華王府?也許是因為這一個停頓,反而更引得婦人的注意。
只見她頭上的珠翠叮響著,每往蕭子靈走近一步,蕭子靈就是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他是啞巴。」小男孩嚷著。
「我在府里沒見過他。」華服婦人緩緩說著。
「最近江南城里亂黨集結,可不要給混了進來。」
「是嗎?那我叫人來吧……來人啊!傍我拿下!」話才說完,那小孩卻真的是叫起了起來。
嘖。
「……蘭妃娘娘,我看還是別打草驚蛇的好。」心中靈光一閃,蕭子靈就是壓低了聲音說著。
只見那婦人先是微微皺起了眉,然而卻是沒有說話。
「你曉得我是誰嗎?」蕭子靈繼續壓低了聲音。
「說。」婦人的聲音也是威嚴十分。
「早在玄武即位之前,我就在宮中了。」蕭子靈心想著反正後退無路,他也不怕逃不掉,這謊就越扯越大了。
「我身為御林軍夜里的頭子,也難怪你不識得我。」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原來是扯這種可笑的謊。」婦人沉聲笑著,接著就是對趕來的衛軍說了。
「替哀家把這人拿下了。」
「是!」眾衛軍听命,就是連忙提刀上前團團圍住了蕭子靈。
「昨夜要不是我擊退了來人,你以為現在還有命在這兒對我無禮嗎?」蕭子靈挺直了身體,就是沉下了聲音。
「蘭妃,你非要把場面弄得難看?」
「……還不給哀家拿下了!」
「是!」
「好!」眼見眾人揮刀而來,蕭子靈高喝一聲,接著就是把手上的水桶往眼前的衛軍甩去。
那桶里本已有半滿的水,在蕭子靈這全力一擊之下,沉重的木桶竟然發出了仿佛悶雷一樣的巨響。
砰。
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是打在一個衛軍頭上的。
那可憐的男人閃避不及,結結實實地給大桶打中了側腦。
登時七孔噴血不說,整個人還給打飛了過去,與另一個人的頭重重撞在了一塊兒。
眾人只听得一聲清脆的,不過卻可以肯定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那兩人就歪著脖子,雙目圓睜,七孔流血地倒在了一塊兒。
那木桶的木質部分也已經碎了,此時蕭子靈手上拿著的,只剩下那桶子的鐵架子。
這兩人被一擊斃命,蕭子靈的亂發依舊掩蓋著他的臉,本來殺氣騰騰的衛軍,也漸漸地越圍越開了。
「右護法呢?請他過來。」那前朝的太後也是後退了一步。
可本該擋在她面前的衛軍,卻是有些散開了。
蕭子靈提著木桶架子卻是大跨步地走了上前,一雙炯炯的眼神直直盯著太後。
其實,早在之前,他對這總不把玄武放在眼前的太後,就滿是厭惡了。
現在看她依舊這麼趾高氣揚,剛剛又在舉手投足間,輕易地就殺了兩人,蕭子靈的心里,登時起了殺意。
此時的他,看著眼前這些人,只覺得都是一不高興,就可以隨意捏碎了。
這些可憐的人,武功差就算了,卻又不曉得以他們這些武功,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是多麼危險的事。
尤其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只要一個指頭就能捏死了,卻還敢妄自尊大?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敢動哀家一根寒毛,哀家就要你抄家滅族!」
她不說還好,就是這麼一說,那蕭子靈的無名火就燒得更盛了。
「抄什麼家滅什麼族,你這女人……」盛怒之中,蕭子靈手上的鐵架就是殘忍地揮了出去!
「啊!」那婦人發出了驚駭至極的尖叫,因為那冰冷鐵架帶起的刺骨寒風甚至刮疼了她的臉。
若真擊中了,只怕真要當場慘死。
「住手!」可好在一個大漢及時趕到,一把大刀就是砍了下來。
鏘!這聲幾可震破耳膜的巨響,那已然上了年紀的太後怎麼受得了。
再加上剛剛的巨大驚嚇,當然就是昏了過去。
「太後!太後!」終于想到了自己的項上人頭,此時撲將過去扶人的起碼上百。
那人擊開了蕭子靈的鐵架後,雙手卻是一陣巨麻。
而蕭子靈卻是借力使力地,在原地轉了身後,以著更烈的力道擊向了那人的大刀。
那人的雙手仿佛不听使喚般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大刀就這樣被掃飛了出去。
一招……不……甚至不到一招就敗了?而那人卻只是用著隨手拿來的東西,就當作是兵器了?蕭子靈一擊得手,心里得意極了。
斜眼看向了昏倒的太後,卻也只有抿了抿唇,沒有再想置她于死地。
算了,這下子也難再查探下去了。
蕭子靈心情不佳地把手上的鐵架摔在地上後,就是往前走去。
本是因為前方就是圍牆的所在,他是想先回葉府的。
然而,也許就是這麼巧合,他走過了那大漢身邊,也察覺了大漢的掌風。
幾乎是本能的,蕭子靈伸手一捉,就是緊緊握住了大漢的手臂。
「你做什麼!」蕭子靈低聲喝著。
因為,那大漢的鐵掌,不是為了攻擊他的,而是為了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與蕭子靈這一對手,豈只是面上無光?根本就是掃盡了顏面!在眾人面前出了這麼大的糗,加上保護主上不力,除了自盡,大漢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看著大漢倔強的表情,蕭子靈曉得,自己只可能擋得他一時。
沉默的蕭子靈,直到現在才有著那麼的一些後悔。
「……輸給我有什麼丟臉的,你頂多只算得我師佷輩,這天下擋得住我三招的本就不多。」蕭子靈沉聲說著。
盡避著蕭子靈一直裝老氣,可那外表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大漢看起來是不信,而蕭子靈也曉得很難讓人相信。
「……不相信就由得你。」蕭子靈放開了他的手,雙手負後,背對著他,學起了印象中的某人。「我修息還元,外表本就年幼。爾等竟為此小覷于我,實是無禮至極。」
「……你真的年紀這麼大了?」躲在一旁的華服男孩,此時才怯懦地說了。
「右護法少說也四十歲了,你不是……」
「……苟活七十個年頭!」蕭子靈低聲說著。
華服男孩睜大了眼楮,而眾人若不是見到那雷霆萬鈞的一擊,只怕也是無人相信。
「……前……前輩!」那大漢登時就是連聲叫著。
「乖……」外表裝得穩重,然而蕭子靈已經忍笑忍得胸口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