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不只是兵從戎,包括所有待在食堂的人都愣住了。
朕?
「皇上?」兵從戎狐疑地看向他。
「退下!」青羽微惱地回瞪。
「男人也能當妃子?」兵從戎疑惑地撓了撓下巴。
阮招喜惡狠狠地打了一下青羽,惱他竟然在這里揭她底牌,分明是故意害她往後不能在這里待下去。
然而他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就算是皇上又怎麼著?是招喜求我收留她的,我可是看在她以往很勤快,加上她以前的主子已經被滿門抄斬的份上才收留她,就算皇上想跟我搶人,也得排在我之後。」兵從戎驀地出聲,笑得惡劣,仿佛沒將青羽看在眼里。
「就算是皇上,也得講道理,對不?」
青羽盯著他半晌之後,突地淡聲說︰「震天樓的膳食了得,就連大廚也特別,確實是天下第一樓。」
听似無意的一句話,經由當今皇上的口中說出,等于是間接封賞震天樓天下第一樓的名號,讓一邊的客倌們听了也高興叫好。
「皇上這樣贊我,我也不會開心,我做生意只求自己開心,可不管這樓有啥封號。」
「那真遺憾,朕正想著要是你能夠使用內府供用庫里的御米,必定能做出天下第一米食呢。」
「……難不成是咱們百定最南方甲定縣里出產的縴羅米?每年產量不過三百斤,只送入宮,尋常百姓絕無可能嘗得到的縴羅米?」兵從戎神色激動。
「正是。」見狀,青羽微勾笑意。
「喂,你們兩個想談什麼買賣?」
學壞了,真是學壞了!他不拿權勢壓人,改為誘之以利,真是太卑鄙了!
「你以為我會把你給賣了?」兵從戎不悅地擰起濃眉。
「不然呢?」
「皇上可以給小民多少縴羅米?」兵從戎沒回答,轉問青羽。
「百斤。」
「好,帶走吧。」他二話不說把阮招喜推給他。
「兵大哥!」講不講道義啊?
「皇上都來帶你回宮了,你拿什麼喬?去去去,別擋著我出菜!」話說完,他隨即踅回廚房。
「招喜,走了。」青羽輕牽起她,硬是將她拉到食堂邊上。
「我不回去。」她惱火的想甩開他,偏偏他握得死緊。
「你說大限來時你不飛的。」
「你的大限又還沒到!」
「朕沒了你,就快死了,還不是大限?」他硬將她扯入懷中,逼她正視自己。
阮招喜震了下,發現他的氣色確實不佳,像是倦極了。
「……我倒覺得你神清氣爽得很。」她嘴硬,不理他眸底的疲倦。
「你說咱們是生死相系的好兄弟,可你現在卻背棄朕,是想毀約嗎?」
「誰背棄你了?」還真敢說咧!「我又不是你的兄弟,干麼跟你生死相系。」
只能說她當初太單純,一個不小心栽在他手里,以為他孤單寂寞,陪他陪到把心都賠進去,真是虧太大了。
「你要是男子,是朕的兄弟,但你是女子,自然是朕的妻。」
「哈,皇上後宮嬪妃十余人,應該不差我一個。」
「是嗎?」听見她酸溜溜的語氣,他不怒反笑。
「你笑什麼?」
「招喜,天快塌了。」他突然道。
「嗄?」
她不解地抬眼,卻見他愈靠愈近,正當她感覺不對,欲防備之際,他竟快手抓住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身著男裝的她。
現場響起長長的抽氣聲,盡避她眯眼直瞪他,拼命掙扎,他卻是笑眯了眼,吻得又深又濃,幾乎教她招架不住。
好半晌,他才低啞笑道︰「朕,就是你的天,你說過天塌下還有你頂著,現在還不快頂著?」
「你!」
數十來雙的眼楮看著,有氣無處發的阮招喜只能一把將他推開,快步往外沖。
青羽快步跟上,然而時值掌燈時分,外頭大街人潮又熙來攘往,阻隔了他的腳步,使他無法像阮招喜那般,像頭滑溜的小蛇在人潮里鑽來鑽去,趕在他追上之際,快手快腳地把門上閂。
「你不怕朕會立刻廢了先前的封賞?」他氣惱地拍著門板。
「一碼歸一碼,如果皇上是個昏君,那我也只能當我瞎了眼,看錯了人。」她無謂地哈了聲回道。
「你老是這麼伶牙俐齒,就不怕有天真惹惱了朕?」
「你要賜死我嗎?」
「……招喜,你別吃味,朕到芙蓉殿,只是因為廷兒說了些話教朕在意,為了探虛實才去的。」他無奈嘆道。早知如此,打一開始就該把話說清楚,而不是隔著門板,抱不到她。
阮招喜貼在門板上,粉唇抿得死緊。
「我不是吃味,而是真的不想待在後宮,你讓我住在城里好嗎?要是想我,便來見我,就是別要我回宮。」她不是吃味,而是認清楚,如果她待在宮里,迎接她的只有心碎和眼淚,而她,不要這樣的生活。
「你不想陪在朕的身邊?」
「……我不要回宮。」她渴望兩個人長相廝守,可是他能給的,和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她太貪心,太自私,只想顧全自己的想法,不願意為他受委屈。
「可是,朕要你。」
「你想我,可以來見我,我就待在這里。」
「可你現在將朕擋在門外,朕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朕。」
「可是,門一開,你一定會帶我回宮。」
「你不信朕?」
阮招喜沒有回答,不想說,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她的意志力沒有想像中堅強,沒有辦法完全抗拒他,愈是看見他,她會愈思念他……說什麼他想她時再來,根本都是騙人的話,她只是想要遠遠逃離他,偏又放不下。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門外終于不再有聲響,她也不再開口。
又過了一會,她想他應該已經走了,明明應該松一口氣,可是她的心卻好痛。
恐怕就連她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她不想回宮,可是又希望他可以多哄她一會……她想放棄又企圖擁有的矛盾情緒,快要把她撕裂,一半跟著他走,一半在外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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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鬧的夜在降下大雪之後開始寂靜,街上人潮不再,就連燈火看來都迷離許多,貼在門板上的阮招喜感到一陣寒意,搓了搓雙臂,點起燭火,回身時,卻從門縫瞥見那抹偉岸的身影還守在門外。
她下意識地開了門,瞪著身上的墨黑長袍已沾滿雪的男人,就連他的發、他的臉也都沾著雪水。
在狂獗風雪中,他昂立閉目,身影孤單。
「……你干麼站在這里?」她一出聲,聲音就破碎了。
「朕在等你。」青羽驀地張眼,烏瞳噙笑睇著她。
「你干麼穿黑衣袍啊!」她抿嘴,淚水狂掉,又氣又心疼,快步走向他,用手拍落他身上的雪堆。
街上燈火已滅,月光晦暗,一身黑的他,只能和地上的影子成雙,一起融進夜色里,若不是她不小心看見他,難道他想整夜站在這兒嗎?
「朕與你相遇時,正是穿這衣袍。」青羽輕抓起她的手,暖著她。「你穿這樣太單薄了。」
「你干麼當皇上?」她吼,也不知道究竟該氣誰。「只要你不是皇上,我就可以和你長相廝守,就算你只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販夫走卒都好!」
「……招喜,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
拿喬的是她,任性的也是她。
她出宮,他便追來,竟還猜得中她就在震天樓,要說他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怎麼可能?
那麼,這樣就夠了吧。看著他幾乎是懇求的表情,她真的無法再狠心離開。
「招喜,伴著朕,別讓朕孤單。」
「……我認了。」
為了他,她就受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