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慕容桔提著大包小包,小心翼翼地靠近。
因為不熟悉附近的路,被金玲甩開之後就轉暈了方向,沒想到竟然因為這樣而遇到元錚。他,不是失戀了吧?
遠遠看著他和一個女孩子,本想識相地趕緊離開,不要打擾到人家的約會。可是,卻在才邁動第一步的時候,看到女孩決然離去的身影,還有,他難過的表情。
那樣的目光,是難過吧——雖然因為距離的原因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一直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是不會有錯的,一直望著,一直……直到她叫他的名字。
她終于看清楚那雙比星星更明亮的眸子一閃而過的落寞。
為什麼他的表情會這麼令人傷心?
她的心都不禁一緊。
「你出來打劫嗎,怎麼捧著這麼多東西?」元錚唇角上揚,一掃方才憂郁的表情,笑著上下打量她。
「是啊,把自己的錢都劫出去了。」慕容桔望著他的眼楮,他看不出有一絲的不自然,「你,下午沒課啊?」
「蹺了。」他答得超級自然。
「……」
元錚順手接過提袋,「自己出來逛街,你的興趣蠻獨特的。」
「嗯。」慕容桔順口應著,腦袋卻在想著其他事。
一定是女人的劣根性作怪,她真的好好奇啊,心都癢了。
「想玩兒點刺激的嗎?」他看向她。
「刺激?」因為分手,受了刺激嗎?
元錚神秘一笑,拉起她的手腕快步向前。
「錚啊,」慕容桔被他拖著走,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你不會是因為分手受了刺激吧?」
元錚忽地停下腳步,是因為看到了,所以從開始就在看他的眼色嗎?
「其實——」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口無遮攔,她想解釋,卻被他打斷。
「就當作是吧。」
就算是失戀的人最大,她為什麼要傻傻地跟來啊?
就算是刺激,也未免太刺激了吧?
耳旁的風呼嘯而過,除了自己的心跳,似乎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就連世界也消失了。
「如果我死了,一定不會放過你。」明知道他听不到,慕容桔仍喃喃地講出自己的心里話。說完,更緊地抱住他。
所有的摩托車都被他遠遠地甩在後面,而他卻仍像月兌韁的野馬不顧一切地向前。
「錚,慢一點兒!」她大喊。
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但速度卻是一丁點兒也沒有慢下來。
她的心髒會跳出胸膛吧……
為什麼他會玩這麼危險的東西?是什麼讓他不顧自己的生命選擇這種生活?
今天的女孩,對他有這樣深的影響力嗎?
或許如同大部分的愛情故事,游戲人間的男子終會愛上一個令他甘願拋棄一切的女子。
錚,也是這樣嗎?
突然她的心思就被轉移了,直到一陣狂熱的歡呼聲,才將她拉回現實。
她以為終于停止了,可是,車子只是降了少許的速度,穿過人群,再度絕塵而去。
下了高速的路口,元錚把車子停下。
「去喝杯酒?」他摘下安全帽,俊臉上洋溢著無憂的燦爛笑容。
「呃?」
不等她反應過來,車子已經開動。于是,她像是扯線女圭女圭一樣,又被拉到其他地方。
「听說,你又贏了。」才跟著元錚進入掛著「極地」燈牌的酒吧,慕容桔就听到吧台內傳來嘹亮的男聲。一個二十來歲,燙著古怪卷發的男人叼著支煙,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楮笑嘻嘻地和元錚打著招呼,「真是多謝你,我的口袋里多了不少錢哪。」
元錚拉著她坐到吧台前面,「消息傳得可夠快的。」
「信息時代嘛,一切——向前看。」
「先來幾瓶啤酒。」
「沒問題,今天你喝多少,我請……」停了一下,眼楮向慕容桔方向瞟了一眼,「新女友?我可是听說,你小子賽完都沒停一下,就載著女伴溜了。」
「閉嘴,小路。」元錚接過他遞過來的啤酒,送到慕容桔手上,「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嗎?」小路笑得賊兮兮。
看來,他們應該換個位置……
「你這張賤嘴喲,」元錚抄起大手抓住慕容桔挑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又對小路大聲道︰「趕緊把酒給我送過來!」
話音才落不到半分鐘,十瓶啤酒已經齊刷刷地擺在桌面上。
或許是時間還早的關系,酒吧里的人很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說話,不很吵。
「你的手臂還好嗎?」慕容桔突然的發問,令元錚一怔。
「前兩天不是受傷了嗎?」她說。
「哦,你說那件事啊。」元錚猛喝了一口酒,頓時細長的玻璃瓶子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酒,「那算什麼啊,根本就沒事。」之所以包那麼厚的紗布,他想,跟那個一直在對他放電的美女護士月兌不了關系。
雖說是刀傷,但只是並不深也不長的劃痕,怎麼想也不至于包裹成粽子一樣。
「怎麼一臉的不高興啊,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不是很刺激嗎?」見她沒有一貫的笑容,他笑著將酒推到她面前。
「你是因為刺激才喜歡賽車的?」慕容桔依舊沒動。
元錚仍在笑,可是眼楮里已經沒有笑意,「千萬不要像我媽一樣訓我。」
「我並沒有。」慕容桔將垂下的發絲撩到耳發,遠處哄然的笑聲被隔絕在他們之外,「我只是覺得如果你真的喜歡賽車,應該接受更專業的訓練。在那段公路,應該是禁止飆車的吧……那麼危險的路段。」
專業的訓練?
這個念頭從沒在他腦中停留。
「我只是覺得好玩,並不想以此為生。」
慕容桔張開嘴,還不等講話,就被元錚抬手打斷︰「希望你接下來不是要問我想以什麼為生。」
然而,當他看到她驚訝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想,有時我不這麼聰明就好了。小桔,你越來越和我媽相像。」
思想竟是驚人的一致。
「難道女人都是一樣?」
「我們也有很久沒見了,我想,我有必要先了解一下你吧。」慕容桔不甘示弱,她也是關心他嘛。
「我覺得你已經很了解——」
「從前的你。」
元錚啞然。
「以前的我的確幼稚。」
慕容桔失笑,終于拿起酒瓶喝了起來,「你是指喝醉酒之後大跳月兌衣舞的事嗎?」以前的記憶此時竟紛至沓來。
「……並沒有全部月兌光。」
即使酒吧的燈光暗淡,慕容桔仍從他的臉上清晰地看到一抹紅,「是啊,幸虧是冬天。」
「……」半天,他清咳,「我們,換個話題。」
「我比較後悔的是當時打開了窗子,讓冷風把你吹了個半醒。」慕容桔鍥而不舍,「我很好奇,如果不是那天飄著雪,氣溫低到凍死人,你會不會真的——」
「你一個姑娘家的,」元錚喃喃道,「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慕容桔挑眉,「如果是別人,裝我也會裝一下的。可是,你是我弟,我有什麼可裝的。」
「……兩面派。」
「從來沒變。」
「我想,」元錚很認真地將喝光的空瓶擺到桌子的中心,「做你的哥哥會更慘。」
「真理。」
頭痛……
「你越來越伶牙俐齒了。」元錚舉起啤酒的手腕被慕容桔握住。
「你想再跳一次嗎?」
元錚搖頭輕笑,「我的酒量不至于這麼差。」
「回家我們坐出租車吧,我不想把性命丟給一個酒後駕車的人。」
「這麼不相信我的技術?」元錚一副可憐的面孔。
「相信你的技術,但不相信你的酒量。尤其,兩個結合起來的時候,任何一個都不相信。」慕容桔不為所動,直言道。
盡避並不討厭那雙白女敕女敕的手在腕上的觸感,元錚還是掙月兌開,「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悉听尊便。」
慕容桔收回手,靜靜看著大口喝酒的他的側臉。
雕刻般的線條,昏暗燈光籠罩著莫名的傷感……是她多心了吧?只是,傍晚那一幕,他茫然的眼神直到現在仍沖擊著她的大腦。
那個女生,應該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吧?
「到酒吧不喝酒,到底在想什麼?」元錚笑嘻嘻地湊過來,像是想要打開她的腦袋看個究竟。
「你學的是計算機專業吧?」她記得紅姨不止一次提過。
她忽然的問題令他一怔,「怎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會學這個專業。過去熱門的專業,現在似乎已經過熱。」
「當時沒考慮那麼多,隨便填了一個。」元錚笑嘻嘻地,「高考那陣子突然愛玩上電腦了,然後,看到專業有,就填上了——小桔難道是深思熟慮後才決定學醫的?」
「當然。」慕容桔理所當然地點頭。
「高考前一個月你不還是嚷著要去考古?」
慕容桔清咳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可是經過多方考量,我很鄭重地下了決定。當醫生既能救人,又能養活自己,還受人尊重——」
「你真的考慮了這麼多?」元錚一副打死他也不信的樣子。
就算她比他大,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泵娘能考慮到這麼深。而且不只如此,她可是第一次違背了她家那位頂天權威的爺爺讓她學商的計劃,硬是考了醫學。
他確定,如果她順著爺爺的意思來,慕容家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股權會由她來掌控。
「我是很認真地考慮了兩天兩夜作的決定。」
酒吧陸續進來客人,元錚輕描淡寫地擺手,算是打過了招呼。
「那麼輕易做了決定,就沒有後悔過嗎?在我印象里,你並不是一個能持續很久地做一件事的人。」
慕容桔舉起啤酒,「很慶幸這件事我並沒有後悔。而且奇怪的是,越是學下去,我就越有興趣,難道你不是嗎?你,後悔了?」
「沒有後悔,不過,也沒有興趣。」
慕容桔愣了,「那你……有打算嗎?馬上就畢業了吧,要去爸爸的公司嗎?」
元錚聳肩,「雖然爸爸的公司並不在乎多養一個吃閑飯的,可是我對那個沒興趣。」
「那你想要做什麼——沒有你想要的嗎?」
「想要的?」
「你的夢想,或者,這輩子一定要達到的、一定要做到的——沒有嗎?」
望著那雙溫柔黑亮的眼楮,元錚突然覺得一陣害怕。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什麼呢?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
「啊……」他突然癱軟身體,斜靠到軟椅上,一副頭痛的模樣,「為什麼今天總是听到這個——果然,還是女人比較成熟嗎?看來,的確是女人比較成熟啊。」
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都知道為自己將來打算——即使那個女孩的財富花一輩子也花不完。
總是听到?
他說的是她見到的那個穿白裙的女生?慕容桔眼前浮前他茫然的模樣,愣愣地注視著女孩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肯回頭——
「既然如此,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吧。」
元錚突然挺起腰板,奇怪地看向她,眼神防備。
「又想看我跳月兌衣舞了?話說,現在可是夏天哦。」
「沒那嗜好,而且,話說舞男的體格比你更有看頭。」是不是該說他好心當成驢肝肺?明明是好心和他借酒澆愁,怕他想起傷心事,居然被說別有居心。
「哇,原來你喜歡那一型?!外表看不出來呢。」
「……」她不該用一般人的思維來衡量他的。也許,傍晚的失戀他早忘了——依他換女友的速度,也並非不可能。
她這樣對自己說,可是——
「還是小桔最好,竟然要陪失戀的我以酒澆愁……你那聰明的腦袋呀。」
——
她听到自己腦中某種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