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塵,我這個當主子的都快要死了,你還不趕緊過來扶我,你這個護法到底是怎麼當的?」
在靜寂的天祭上頭,一干閑雜人等早在祭祀結束之後離去,只剩他一個人很委屈、很卑微的在祭壇邊等著,卻一直等不到自個兒的護法前來。不得已,他只好抬起千斤重的腳往祭壇再挪近一點。
孰知不看便罷,一看就讓他火大。
怎麼、護法一起長大,感情就特別好嗎?不是她黏著破星,就是破星黏著她。
吧嘛?難不成她也懂得所謂愛與不愛的滋味了嗎?她這塊笨木頭、蠢石頭會懂得情愛嗎?就算要懂,也是要跟他一起研習,犯得著找他以外的人嗎?
真是!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他為何單戀她這朵無情無欲的石頭花?他這不是擺明了虐待自己嗎?
煩死了,今天真是倒霉透頂!
一開始被狙擊,後來還遇見天序,現在連她都要棄他不顧了嗎?
聞言,虛塵轉身睨了他一眼,隨即又轉向破星。「破星,我先送我的主子回去,關于覺醒一事,回擎天居我們再聊。」
「沒問題,只要你來找我,我隨時都有空。」破星勾起惡笑,睇了天晁一張俊臉冒火的模樣,笑意更深了,不禁又貼近虛塵一點。「虛塵,記得,不管有什麼事,你都可以找我商量。」
未了,他還在她的額上落下殺傷力極強的一吻,看得祭壇下的天晁七竅生煙,險些自降神格變成惡鬼。
「呃?」這是怎麼著?破星向來待她極好,可他還是頭一次親她的額頭呢!
不管了,主子比較重要,還是先辦正事。
虛塵朝其他人點點頭,旋即自十公尺高的祭壇上飛躍而下,讓在下方等待的天晁目瞪口呆。
她真的是護法,就像是一頭訓練有素的猛獸,一頭華麗的黑豹;而一雙深沉不見底、仿似不帶情感的墨眸,有著最令他厭惡卻又深深吸引他的魅惑。看著她緩緩地走到跟前,他幾乎願意為她獻上自己的生命。
「主子?」
虛塵睇著他,不解他突來的詭異變化。在她的記憶中,她的主子不曾用這種溫柔的眼眸看過任何人;他向來是張牙舞爪的,至少在她心里,她是這麼感受的,也因為如此,她才會以為主子是討厭她的。
可是,照眼前的情況看來,他應該是沒有那麼討厭她,是不?
天晁登時回魂,不知她那張魅惑人心的麗顏到底是何時來到他眼前的,立刻又暴喝出聲︰「你到底在搞什麼?你該不會忘了我受傷了吧?」他以狂吼來掩飾不知所措的赧然。
真是的,讓他等不打緊,她居然還跟破星打情罵俏;而該死的破星居然還向他挑釁,當著他的面親吻虛塵的額。當他是瞎子不成,以為天色這麼暗他就看不見了嗎?
不過,他既然會對他挑釁,這豈不是代表他看穿了他對虛塵的感情?
懊死,有這麼明顯嗎?天昱看出來了,就連破星也看穿了?
真是氣死他了!說不定全天下的人都看穿了,唯有身為女主角的她直到最後還不知道。
他應該要贊美她的遲鈍嗎?哼,差不多可以送一塊匾額給她了!
天晁想著,轉身便往電梯走去,一步急過一步,對于她萬夫莫敵的遲鈍沒半點法子,他必須趕緊讓她開竅,否則他一輩子都別想看到她像個正常人那樣愛上他!
「主子?」虛塵瞧他直往前走,不禁有點疑惑的跟在他身後。
「干嘛!」天晁沒好氣地吼著,頭也不回。
「你不是受傷了?傷口不痛了嗎?」那個傷口嚴重得讓她不知該如何處理,他不可能感覺不到疼痛吧?
天晁聞言,倏地停下腳步,開始努力地扭曲俊臉,只差沒偷抹些口水當冷汗;接著佝僂著挺拔的身軀,逸出虛偽的沉重申吟。
「你還不快點過來扶我?」他又咆哮了。
還不都是她害的,讓他忘了自己有傷在身,不過,傷口確實已經比之前好上七、八分了,實是古怪得緊。
「是。」虛塵趕緊上前撐住他的手臂,撐起他故意放軟的身子,有點踉蹌地走進電梯里。
唉,撤回前言,他根本不是不討厭她,而是厭惡她吧!
***
「茶。」
「是。」
半晌之後——
「主子,茶來了。」听來雖是清冷了些,卻有著絕對的尊敬。
「你是腳瘸了,還是眼楮瞎了?倒一杯茶倒那麼久!」不客氣的怒喝咆哮如山洪爆發般涌來。「你能不能用點腦筋?倒了一杯茶,難道不知道應該要順便幫我把藥帶過來嗎?」
震天價響的暴吼聲自擎天居的北棟傳出,而震央則是在天晁的臥房里。
「是。」輕巧的腳步聲快速地移動著,直往客廳走去。
「你是豬還是牛?我不鞭打一下,你就不會走了嗎?」雖然罵得有點喘,他仍是努力不懈。「難道總部訓練你,就是要你像頭不會反應的動物般?除了命令和指示,你就不會擁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力了嗎?」
一開始,他是打算教化她的,但是時間一久,他突然發現自己不僅是對牛彈琴,更像是在對石頭訴愛,于是他——天晁大爺崩潰了,化悲憤為力量、化情愛為利刃、化蜜語為暴喝,無情地鞭笞著她;只希望能夠在她遍體鱗傷之後,給他一張皇後十二以外的臉,讓他知道她也是個人,不是機器人,更不是生化人!
可惜的是,成效不彰。
皇後十二的臉不變,一樣的撲克牌臉,一樣的無喜無悲。
懊怎麼形容她呢?他發覺她像是一顆裝上高科技研發晶片的石頭,要他踹一下,她才會動一下,要他踢一下,她才會知道什麼叫作滾動。
和她相處久了他才知道,原來她真的是個狠角色,一個讓他產生挫折感、讓他夜夜低泣自己無能的被動科技產品!
笑啊,笑一個會死嗎?為什麼她不笑?
她身上是不是有什麼裝置,如果他不打開按鈕的話,是不是她這一輩子都不能笑,也不會笑了?
唉!原以為利用自己受傷一事,至少可以騙到她幾個撲克牌臉以外的表情;但很顯然的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要扯下她臉上的面具,可能得把整個骨頭都拆下,重新組裝,否則等下輩子吧!
可惡!既然如此,可別怪他使出殺手銅——笑不出來是不?好,既然笑不出來就讓她哭吧!
雖然這種方式比較不入流,但是非常時期得有非常手段,是她把他逼上梁山的,自然是怪不得他。
「主子,你的藥。」
轉眼間,虛塵已把藥拿進來,必恭必敬地把藥遞給他。雖說她一直覺得自個兒的主子似乎有點因公循私,好像是蓄意整她似的,但基于身份,她仍是無怨無悔地服侍著。
「替我把藥包打開,喂我。」天晁抬起一雙慵懶的魅眸。
虛塵聞言,毫無猶豫,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將藥包撕破,倒在紙杯里,湊到他的唇邊等著他張嘴;可她等了好半天,卻不見主子配合,她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主子?」
「你!」可惡,又失敗了。
雖說把藥倒在杯子里,不以手取藥是較衛生,但若是要他吞下她手中成千上萬的細菌,他也無所謂,他氣的是他連吃細菌的機會都沒有。
「主子,你不張嘴怎麼吃藥?」她又問道。
廢話,不張嘴吃得了藥嗎?
天晁一雙慵懶的魅眸登時化為冰冷,滿月復怒氣卻又不便發作,他剛才罵得夠多了,已經有點口渴;倘若這場戲碼天天上演,他怕不出個把個月,他就會缺水而死。
真不該扮病人,可是除了病人,到底還有什麼樣的身份可以引起她的注意?
認命吧!誰要他愛上全世界最臭最硬的笨石頭?嚀,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不成,為何他偏找一個最難搞的虐待自己?
面對她,比鑽研一批多功能的晶片還要困難!
囫圃地吞下藥,天晁將杯中的水喝光,隨即將玻璃杯往一旁扔去;不用擔心,反正他訓練有佳的護法定會替他把杯子撈上來。
瞧,她只消移動幾步,不就接著了?
「把我的煙拿來。」天晁不悅地下達命令。
「主子,你身上有傷,還是別抽煙吧!」事實上,她覺得他已經吸煙過量,如果能戒是最好。
「我連抽煙都要受到你的約束嗎?」天晁抬眼冷冷地睇視著她。「虛塵,你別忘了,你不過是個護法,只需要服從我的命令,其他的你用不著多問,那是你干涉不了的區域。」
瞧,他說了多傷人的話,可她居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開始懷疑真正的虛塵已死,在他眼前的這個虛塵是個生化人,要不然她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一點人味都缺乏?
人耶,她可是個人,為何她偏不像是個正常人,甚至不像女人?
真是氣煞他也!
虛塵面無表情地睇著他,莫名地感覺受到傷害,那股詭異的痛在她的心底蔓延著,她卻阻止不了。
保持一貫的面容,她自床頭櫃上拿起煙盒遞給只會咆哮和下達命令的主子。
「你不會幫我把煙拿出來嗎?」天晁挑眉睇著她無動于衷的麗顏。
虛塵一愣,替他挑出一根煙拿在手上,欲遞給他,卻見他動也不動地睇著她。
「主子?」
「你不知道我受傷嗎?你沒看到我光是拿個茶杯就筋疲力竭了嗎?」那是騙死人不償命的謊言。
哼,反正撒謊又不犯法,不過是個勾誘她靠近他一點的小謊,他相信上天如果看見他是多麼卑微地乞求她一點憐愛的話,他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畢竟他是如此可悲的男人。
放著廣大的草原荒蕪,卻獨鐘于她這座蕭瑟的墓園。
「噢。」她懂了。
虛塵隨即把煙塞在他微張的嘴,無意踫到他柔軟的唇瓣,晶瑩的水眸霎時瞪大,但隨即恢復為一片風平浪靜;剎那間的變化不過花費她一秒的時間,快速得讓他捕捉不到。
「點火。」天晁像個大老爺似地將大半身子窩在床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斜躺在床上,不可一世地催促著她。
「是。」
虛塵強壓住體內奇詭的躁動,拿起桌上精美的打火機,鏘的一聲讓紅亮的火焰暈染在他輕佻的俊臉上。
她斂下眼,瞧著煙頭在他吸呼之間,綻出妖惑的紅光。
***
「把煙灰缸拿過來,在我的身旁坐下。」
天晁叼著煙的唇,微微地勾起一道令她心跳加速的笑。
猶如他逸出的話語有著醉人的魔力,以至于讓謹言慎行的虛塵在他的身旁坐下,清澄的水眸直瞅著他邪氣的笑臉時,心跳得更急了,卻也直納悶自己怎會有月兌軌的心跳。
「煙灰快要掉了,幫我把煙灰敲掉。」天晁略長的瀏海放肆地掉下幾綹覆在他妖異的魅眸上,勾勒出一種教人移不開視線的美。
「煙灰?」虛塵微皺起眉頭,不懂他近日來的改變到底是為哪樁。
煙灰缸她都已經捧在手上了,他身上的傷應該還不至于讓他連微抬起手都做不到吧?
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你不趕緊把我的煙拿走,待會要是讓煙灰掉在床上,或者是燙到我……」可惡,難道她就不能再靠近一點嗎?
他是鬼、是野獸嗎?哼,就算他真的是鬼、是野獸,那她肯定也是個道士、馴獸師!
虛塵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他現在是不是在整她?
主子和護法之間是不能太過親密的,更何況她從來不曾如此接近他,她光是坐在床畔已經不合規矩了。
再睇一眼幾欲掉落的煙灰,她只好將煙灰缸遞上去,以缸緣輕踫著煙灰,讓煙灰自然掉落在她手捧的煙灰缸里。
「你!」他氣得瞪眼吹胡子。
再靠近他一些,她會中毒嗎?
可惡,她真是聰穎得教他咬牙切齒,相當懂得如何激怒他、傷害他,連最基本的圓融都不懂,還要多久的時間,他才能夠改變她?
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他又不是傻子,他沒那個耐性和她攪和那麼久。
他要的是現在——NOW!
天晁抬手把煙擱在煙灰缸里,接過煙灰缸放在床頭櫃上,猝不及防地將虛塵拉進懷里,不由分說地覆上她的唇瓣,吮吻著她的柔軟。
「主子?」
他、他現在是怎麼了?是禁欲太久了,以至于男性賀爾蒙沖上腦門,導致行為偏差?
「閉嘴!」他冷冷地吼著,有力的雙臂將她擒得死緊,不管她的重量是否壓疼他已結痂的傷口,也不管她的掙扎到底代表什麼涵義︰反正他是要定她了,逗她笑不成,只好讓她哭了。
只要令她有一點情緒反應,讓他知道她也有喜怒哀樂就可以了。
「可是……」虛塵微喘著,搭在他肩上的雙手原本打算將他擒住往後甩的,可她隨即想起他胸膛上的傷……
唉,算了,倘若他真是要她的話,身為護法的她也應該滿足他的的,是不?
畢竟和在紐約的他比起來,他在總部的表現可算是完美無缺了。可是,到底是為什麼,當她一想起他在紐約的荒唐,心底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悸動,有點苦、有點澀、有點難受?
「既然你要我在總部循規蹈矩,你不覺得該給我一點獎賞嗎?」
懊死,原本是想讓她有點反應的,然而,見她仍是一臉的冷凜,他卻已經遏抑不了心中的欲火。
他以為他已經成熟得可以控制自己的,孰知一對上她,他才知道自己敗得一塌涂地。
可惡,為什麼她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至少也該露出一點羞赧的表情,是不?或者是發出放浪大膽、惹火誘人的申吟,是不?
她連假裝一下都不肯嗎?
笑不出來,哭不出來,連一般女子該有的羞澀她都沒有!
老天啊!她到底是不是個正常的女人啊!?
門外突地傳來敲門聲,天晁眯起眼看著微開的房門,再瞄向大廳上微震的門板。「虛塵,是我。」
「有人來了。」虛塵暗自在心底松了一口氣,感謝破星適時地打斷房內的詭異氣氛。
「不用管他。」該死的破星,他到底要怎麼阻擾他?
「不行,破星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虛塵倏地爬起身,背對著他,在他看不見的方向調整自己已然失律的心跳;她不是無動于衷,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迎合他罷了。可惜的是,他並不明白。
「你……」為了隱藏自己的傷口已經好了一大半的事實,天晁只能無奈地躺在床上,讓她柔軟的嬌軀如蝶兒般翩翩離去,無奈的讓被她點燃欲火的軀體隱隱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