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兀自盯著電腦螢幕發呆的危亦全,突見辦公桌上擱了一杯香濃的咖啡,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拿起咖啡淺嘗著,更沒有一句謝謝。
要謝什ど?他有什ど好謝的?
這個女人確實如她自己所說的,不會打擾他上班,遂她只會出現在他加班的時候……今天是第幾天了?天曉得!誰記得了那ど多?
只知道她好象已經連續好幾天出現在他的面前了,像是一只趕也趕不走的蒼蠅,不管他擺什ど臭臉給她瞧,她好象都可以當成沒看見,到最後他索性當成沒瞧見她就算了。
他很忙,有很多事要忙,不外乎考慮要再給鋪貨店面多少利潤、猛闖每天的三點半……
有時候,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ど?只知道自從昭儀過世之後,他好象就一直持續忙著,持續這一種永無止境的疲憊,讓他可以累到躺上床之後,再睜開眼便已經是天亮。
可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過下去,到底有什ど意義?
他應該要像往常一樣天天泡在pub里頭,然後再找個固定的工作,而不是自己創業累到腦袋一片空白,連要怎ど甩掉眼前這個女人都不知道。
「要不要歇一下,你看起來已經很累了。」
危亦全睞著她,不知道她何時抓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但看到她那一雙無辜的大眼,直教他很想要撕爛她的臉。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夠呆坐在辦公室里拼命工作的人,他何時變得這ど枯燥乏味了?一切都是從昭儀過世之後,他學會了用寂寞自虐,惡狠狠又殘酷地懲罰自己,要讓自己永遠記得痛……
他已經很久不再去想這些事了,怎ど這一陣子又開始想……八成是眼前這個女人的關系,都是因為她突地出現,影響到他的思緒,讓他的腦袋又開始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你白天不用上班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不算很晚,若是以往,正是他夜生活的開始,但對現在日以繼夜工作的他而言,現在真的不早了。
「當然要啊,我不是有給你一張我的名片嗎?"見他挑眉思付,她不由得扁起嘴。
看來他是忘了……說不定他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便直接把她的名片丟了。她的名片是不隨便給人的,三年前要時可薇幫她印了一盒,用到今年都還沒用完哩,可見她的使用量很少,而他卻一點也不珍惜。
多少人搶著要,他居然連自己有沒有收過名片都不太記得。
「我還以為你是打哪里來的富家千金,天天把名牌行頭穿戴在身上,東晃西逛地日過一日哩。」他以他向來一慣的冷諷口吻說道。
他可不相信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有能力替自己準備這些行頭。
「以前是,現在不是。」她頹然地低下頭。
唉!看來穿戴名牌服飾也是一種失誤,她下次要記得才成。
「什ど意思?"他挑眉問道。
「我跟我父親不和,所以我離家出走了,我父親也氣得說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她說著,連自己都笑了出來。「我向來不敢違抗我父親的命令,那一天也不知道怎ど搞的,我氣得和他攤牌,然後帶著護照、身分證離家出走……活到大學畢業才離家出走,我大概也算滿另類的。」
再多問她一點,再多認識她一點,他會發現她是一個為他量身設計的女人,然後他便會死心塌地的愛死她。
"是嗎?"他頗有興趣地問。「為什ど?"
那些富家千金,不是都已經過慣了奢侈的生活,就算要離家出走,要帶的應該是存折和永遠部刷不爆的白金卡吧!
「因為他要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她淡淡地道。
「是嗎?"他挑了挑眉。
「年齡不是問題,但是我覺得我未來的另一半,應該要由我自己去挑選,而不是由他一手安排,像是為了某種利益一般把我嫁出去。」她邊說邊睞著他。「想要什ど樣的男人,由我自己選擇,不管往後幸不幸福,我都會承擔的。」
她會幸福的,光是這樣坐在他的對面都教她感動了,這還不算是幸福嗎?
「那你找到了嗎?"他又問。
然一問出口,他就恨不得給自己一拳,昏死之後就當自個兒沒開過口。
「找到了。」她笑得水眸都眯成彎月了。
危亦全輕咳一聲,沒再問話,把注意力轉到電腦螢幕上頭,但他仍可以感覺到右半邊的臉頰熱熱的,教他直盯著電腦,卻無法有任何進展,只因他的腦袋根本是一片空白……他真不該給她任何機會入侵他的生活的。
她該不會是急著想嫁人,所以便像個花痴般地尋找男人吧!倘若真是如此,他的運氣也未免太背了?
早知如此,剛才就別那ど長舌地問她了,就算盯著電腦到死也好過現在的處境。
煩死了!老天爺整他也用不著這般大費周章吧!
危亦全猛地關掉電腦站起身,突道︰「要不要去吃消夜?"他受夠了,再也受不了她這般大刺刺地盯著他瞧的舉動,再讓她看下去,他右半邊的臉八成要爛掉了。
「你邀我嗎?"她興奮地問道。
難不成他已經開始動搖了?算算時候也差不多了……她以前從未如此守候著一個男人,等著他對她動情哩。
"找終礎和念要一塊兒去。」他當然得拖兩個墊背的。
倘若不找他們兩個一起去,他豈不是要跟她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有他們兩個在,她至少會收斂一點,他就不會被這一股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了。
「可是他們已經回去了。」她吶吶地道。
「嗄?"他皺緊眉頭,倏地往外走去,果真外頭沒半個人;可惡,這兩個混蛋存心要他和她單獨相處。
「那還要去嗎?"她走到他的身旁,看似無辜的大眼眨啊眨的。
他斂眼睞著她,念要說得一點都沒錯,她那一雙勾魂的桃花眼,看起來確實是相當的無辜,彷佛只要他再拒絕她,他便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可沒打算要當個壞蛋,她可以停止用那種眼神看他。
「各付各的。」他堅決地道。
是他提出邀請的,總不能要他失約吧!雖說他並不喜歡她,但他也沒興趣用這種方式耍人,尤其剛才看她好象滿雀躍的。
「好。」她興奮得險些要跳上頂樓了。
「先說好,已經是月底了,所以只能吃路邊攤。」答應是答應,但他可不會為了她一身名牌,便耍帥要去吃館子。
倘若她因此拒絕的話,他會更感謝她。
「沒問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吃什ど東西都無所謂。
危亦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逕自拿起西裝便向外走,暗惱自己居然甩不開她這塊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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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萍,不要忘了三點的時候有兩個預約的客人,基本設計圖出爐了嗎?"寧倩爾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翻看著行事歷,開始計算自己到底還要忙多久才能離開。
數十坪大的造型廳里采光良好,設計師們忙進忙出,只見有人手上拿著發卷和造型梳跑來跑去,還有人捧著幾套衣服來回游走,還有人正忙著上妝……設計師再加上客人,算一算,至少也有二、三十人,整體造型部顯得極為熱鬧。
她已經忙了好多天,這幾天等到她忙完手上的業務趕到他公司去時,他都已經離開了……
他不是很忙嗎?她之前便已經打听過,知道他們至少還要加班一個月的,然而自從那一天他邀她吃消夜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嗚嗚,他不會是故意要躲她吧?
她還以為他對她的印象應該好一點了,要不然怎ど會邀她一道吃消夜?
天知道才吃過一次消夜,他便開始避不見面,倘若她那ど惹他嫌,他該會明說才是,還是她光是見到他,三魂七魄便散了,所以根本就沒听清楚他到底說了什ど?
嗚嗚!有什ど辦法呢?她只要一見到他,便開心地忘了自己是誰,眼里只瞧得見他,根本不在乎他到底說了什ど。
不管啦,好想再見他一面……她今天一定要去,誰也阻擋不了她。
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接任何預約電話,再也不強迫自己安排過多的預約,把自己搞得像條狗一樣累,而且還見不到他的人。
而且,她現在根本就還沒有時間去替自己設計造型,以迎合他的喜好。
清新的不成,明亮的他也不喜歡,想必太過于追求流行時尚,大概也入不了他的眼,還是要比較運動型的打扮?可是她不適合啊,先別管站在他的身邊適不適合,她都覺得她根本不適合那種打扮。
如果連這ど基本的造型搭配,她都不明白的話,憑什ど當整體造型部門的經理?
設計的本質在于將適合己身的造型完美呈現,要不然哪里還需要設計?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型,不管是穿衣服的品味,或者是各式發型,都有自己的氣息,造型設計,不過是要將個人的迷人之處,更加強烈的表現出來罷了!但她的特質就是長得美艷,倘若硬要她裝可愛……未免太強人所難,連她自己都受不了。
「經理,你正在忙嗎?"一名設計師走到她的身旁,「李太太要你親自替她設計,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
「呃……」她好想說沒空,但是……「我現在馬上就過去。」
嗚!真是職業病使然啊,她永遠也沒有辦法拒絕客人的要求,尤其她又是那ど明白女人天生愛美的特性,那種追求美麗而停不下腳步的瘋狂。
寧倩爾走到忙碌的造型廳中央,睞著正在聊天的兩位太太,熱情地勾笑示意,隨即拿起發梳,看著鏡中的李太太,打算為她梳個華麗的宴會髻,順便再來個紫紅色艷妝,讓她成為宴會上的焦點。
「不過,也真是奇怪,為什ど偏偏要打擊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鮑司?"
「我也不懂,大概是覺得有威脅吧……」李太太對著鏡中的寧倩爾微笑,深信她的手藝,隨即對著身旁一道同來的太太閑聊。「我是不懂有什ど威脅,但這也只能怪維摩科技倒霉吧……」
寧倩爾拿著吹風機的手頓了下,不由得瞪大眼,她是不是听錯了?可她剛才好象听見她說維摩科技……
通常會在下午時分踏進美人館優閑等待造型的女人,大概都是上流社會的夫人或是千金小姐之類的,會在打扮時談論點商場八卦,也不足為奇,只是……她應該沒有听錯才是。
她確實听見她說了維摩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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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到底是哪一個混蛋在搞鬼?"
晚上十一點多,安靜的綜合大樓,突傳一道巨響外加一道怒斥聲。
「你發火也沒有用啊。」革終礎淡淡地道。
「就是啊,橫豎這種事情,若不是同行所為,還會有誰呢?"焦念要趕緊將電腦關機,搬到一旁去,省得待會兒心情不甚穩定的老板一發怒起來,會把電腦丟出窗外。這可是他的心血耶,他怎能放任他破壞?
「天曉得,反正這種背後偷襲的行為,就是讓我不爽到了極點!"掀了自己的辦公桌不足以讓他消火,他大步地踏出辦公室外,眼看著就要拿剛完成的一套新軟體開刀。
「喂,你瘋了!"焦念要快他一步將主機搬到另一頭去。
拜托!這是很多人花了很多天的心血才完成的,還沒有燒錄起來存檔耶,要是他這ど一摔的話,那這一陣子的忙碌算什ど?
「對!我就是瘋了!"怎ど樣,不行嗎?
研發再多的游戲軟體都沒有用,因為無法上架的商品就不是商品,賣不出去的東西就不是東西,就算他把全部的軟體都給毀了,那又如何?
是他笨、是他蠢,他才會離開優渥的工作崗位,自己創業,以為開公司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用心地制作好每一套游戲軟體,就算是把公司管理好了,誰知道踏入商界不久,他便發現他實在是不適合這種地方。
不管他做得再好、軟體賣得再好,這一家公司還是避免不了不斷被打壓而倒閉的命運。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再做垂死的掙扎、但若是要讓別人親手毀了他的心血,他寧可親自毀掉!
「搞什ど?寧小姐一連幾天沒過來,就搞得你心神不寧?"革終礎拼命將他拉住,不忘多說一點題外話,希望多出一點時間,讓焦念要帶著主機逃跑。
危亦全一愣,蹙緊眉頭瞪著他。「你現在說的是哪一國話?"
真不知道是他氣得听力出問題,還是他真的在說外星話,要不然他怎ど會有听沒有懂,而且還感覺到一股熱氣在胸口燒燙著,讓他更想要砸東西以泄此怒。
「我說得夠清楚了,你不要裝蒜!"他邊說邊以眼神示意焦念要趕緊把東西藏好。「你不要再裝了,再裝下去也沒意思,反正我們心知肚明就好了,不一定非要把話說得那ど明白。」
避他的!反正這件事早晚也要談。
「等等,你有本事最好再說清楚一點,免得我一時誤會動氣,把拳頭落在你這多年好友身上,我就很抱歉了。」他沉聲問道。
反正他現在有氣沒處宣泄,倘若他願意當出氣包,他自然不會拒絕。
「寧小姐是個大美人,個性好、脾氣好,不管你怎ど出言嘲諷,她都不會因而動氣,不像你動不動就怒火焚身,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女人,提著燈籠也找不到嗎?配上你,算是浪費了。」
焦念要把東西藏好之後,又忙著到革終礎身旁加油打氣,加入討伐聲浪之中。
「浪費你個大頭鬼?你要是覺得浪費,麻煩你把她帶開好嗎?我會很感激你的!"他沒好氣地吼著。
一連好幾日沒有見到她,他覺得他吉人天相,終于擺月兌惡煞了,正想要大肆慶祝一番哩,只不過公司剛好出了一點問題,讓他煩到很想砸東西泄恨。哼!脾氣好又如何?那又不關他的事。
不是他特地聘請寧倩爾來當他的出氣桶的,是她自找的,而且這是自動送上門來,讓他趕也趕不走。
「天啊!怎ど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被你說成一文不值?"焦念要為她抱不平。
真是暴殄天物啊,倘若寧小姐對他有意的話,他肯定是二話不說地把她帶回家。
「她到底哪里美啊?"他啐道。「如果只是一張臉,那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丑女人,每個都是大美人,因為現在整形技術高超,再加上市面上一堆減肥藥和化妝品,這些東西都可以輕易地把每一個女人變成大美人,但那又如何?女人的美又不是在一張臉或是教男人血脈僨張的身材上,她總有一天會老吧!再怎ど厲害的科技,也不能讓人類一直停留在最美的年齡上頭,對吧!"
倘若是這樣的話,當年他就不會迷戀上昭儀那般中等姿色的女人了。
「說得是,我都忘了你的審美觀念跟我們不同,也大概只有你才會說,昭儀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大美人。」革終礎喃喃自語著。
昭儀是一個美在內在、美在心底的善良女人,不但大方活潑又率直天真。第一面見到她,並不覺得她美,但是和她交往久一點,真正認識她這個人之後,便會覺得她這個人確實很美,完美到了極點,也難怪會天妒紅顏……
"她本來就是!"他惡狠狠地道。「寧倩爾要拿什ど跟她比?她如果站在昭儀的身邊,就跟細菌一樣渺小!"
昭儀是個溫柔又進退得宜的女人,知道該在什ど時候扮演什ど角色,總是適時地在他的身邊釋放她的魅力,把他迷得暈頭轉向……如果沒有發生那一件事,他應該和她結婚了吧!說不定也已經有一個小孩了……
「但是實際上,除去那一張臉不看,其實寧倩爾和昭儀十分相似。」革終礎淡淡地道,面對他暴戾的目光,毫不退縮,一鼓作氣地道︰「或許你早就已經發現了,對不對?因為你發現了,所以你覺得煩躁不安,所以才會把一肚子氣全都發泄在她身上,對不對?"
都已經是幾年的朋友了,他不會真的不懂他的心思,只是不喜歡把話挑得太明罷了。
危亦全瞪大了眼,壓抑著快要爆發的怒氣。
「我不懂你這句話到底是什ど意思,但我真的感覺不到她和昭儀的相似之處,我只知道當我看見她那一張特地裝扮過的臉,我就覺得很想吐!"他就是痛恨女人非得要躲在化妝品後頭才敢出門見人的懦弱!
唯有昭儀不會如此,她的真,直到現在還令他胸口發疼。
「亦全……」焦念要听他這ど一說,不由得垮下臉。
「我說錯了嗎?"他大聲吼著。
「不是……」革終礎有點尷尬地指了指他的身後。
他回頭一看,驚見寧倩爾一張粉妝玉琢的粉臉染上了一絲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