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
若早知道所謂的大禮就是這個,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要。
安國公阿史那力的二少爺,君凌王阿史那宣德的胞弟──阿史那翔殷在他飛天牧場的宅院中從外室走到內堂,再從內堂走回外室,驀然恨恨的坐在內堂的主位上,強壓下即將月兌口而出的粗話。
話說三年前,他那個來自長安城的漢人嫂子李詠晴,要他助她尋找一個人,還說事成後會送他一份大禮,原本以為逃了這些年之後,可以讓他的寶貝嫂子忘了有這麼一回事,不過事實證明,她──還是沒忘,他的腦海中浮出了那個所謂的「大禮」,他又從椅子上跳起來走來走去,那個麻煩外加野蠻、瘋狂的小表是他的大禮,這次想也不想的罵了一句稱不上文雅的話。
「我絕對不要她。」他的雙掌用力的拍擊桌面。
「二少爺,到底是怎麼回事?」正在從婢女的茶盤中把茶放在阿史那翔殷幾上的老總管華城吃了一驚,手上的白瓷茶杯顛了一下,不過他隨即穩住,急忙把杯子放下,遣退在廳上的僕人,才開口問道。
「華城,你能想像嗎?」翔殷忍不住的發出不平之鳴,「我阿史那翔殷竟然要婚配了,而且就在下個月初七,離現在不過十來天,今天我大哥才從君凌王府派人來知會我,我才是當事人,他們竟然到現在才告訴我,他們倆夫妻到底置我于何地?」
華城頓了一下,他可以算是看著翔殷成長,所以當翔殷在三年前搬出安國公府,決心自立門戶開始,他便跟隨著服侍在他身旁,他看著器宇軒昂的主子──翔殷遲遲不願婚配,說真的,還著實令他傷了好一陣子的腦筋,這下可好,有個大好機會,他當然不會讓翔殷有悔婚的行為出現。
清了清喉嚨,華城才表示道︰「其實二少爺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到婚配的年齡,而且听說未來的二夫人,今年也已十八,花嫁之年過了大半,也是早該成親了,更何況,她還是長安的名門淑媛,配少爺你實在是再恰當不過,其實,我本來還希望你和二夫人能夠在一、兩年前,牧場一切皆已上軌道時成親,沒想到會拖到這個時候。」他搖搖頭,言下之意不無失望。
翔殷覺得難以置信的看著華城,怎麼所有的人都喜歡他早些成親?可他偏偏只要一想到那個纏人的小表,心中就猛發毛。
「其實听詠晴夫人的意思,未來的二夫人可是位可人兒。」華城憶起數月前,詠晴來飛天牧場與翔殷的一段激烈對話,禁不住有感而發,「竟然能使詠晴夫人如此的疼惜有加,相信二夫人一定不差。」
阿史那翔殷聞言,嗤之以鼻,華城當然可以這麼說,畢竟他沒有見過雲芊夢,不曉得她的厲害,他可是被芊夢纏到怕,打從他出娘胎,還真沒見過如同雲芊夢一般,那麼愛哭又愛跟的丫頭。
「這件事一定還有轉圜的余地。」直至此刻,翔殷還在作夢,認為一定有辦法可以讓他不要娶雲芊夢過門。
華城見狀,搖了搖頭。
「少爺,這事兒已成了定局,你就乖乖的等著迎接你的新嫁娘吧!而且听說,護送二夫人來朔州成親的隊伍,已經在昨日進城了,所以若無意外,二夫人現在應該是在君凌王府中,若你不顧聖旨,誓要悔婚,就算賜婚的皇上可以不介意,但是……」華城深知翔殷對詠晴是避之惟恐不及,所以說道︰「若這事讓詠晴夫人知道,她肯定會來把飛天牧場傍鬧翻天,所以,二少爺凡事還是三思而後行,最好你還是死心算了,等著下個月當個開心的新郎倌,這不是很好嗎?」
好?他可看不出有哪個地方好。
翔殷恨不得把桌子給掀了,不過他忍住自己的沖動,一來因為,他已非數年前的毛頭小伙子,二來是因為,縱使心中百般不願,他也知道華城說的話十分的正確,他苦惱的皺起眉頭,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招了誰還是惹了誰?
華城見到翔殷愁眉深鎖的模樣,不由露出一個微笑,他已經想不起多久沒有看過翔殷像今天這麼孩子氣的舉動,想來雲芊夢這即將過門的新嫁娘可能還會掀起更大的風暴,而他──竟然有點期待!
***
「詠晴姊姊,他到底喜歡他的娘子有什麼樣的個性?」雲芊夢跟著李詠晴走在回廊上,不停的問道。
詠晴頗覺佩服的看著雲芊夢不死心的追問著她,她就不懂了,她的小叔阿史那翔殷喜歡他的妻子有怎麼樣的個性,重要嗎?在她的心目中,條件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是人去訂條件,可不是依條件來訂人,所以她覺得芊夢的問題有點無聊也有點莫名其妙!
「你只要這個樣子嫁給他就成了。」詠晴停住腳步,轉過頭看著芊夢,「不需要在乎翔殷到底希望有什麼樣子的娘子。」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芊夢擋在詠晴的面前,央求道︰「我還是想知道,求求你告訴我!」
詠晴無奈的搖搖頭,不是她不幫芊夢,只不過她這個嫂嫂實在不清楚翔殷心目中的理想佳人到底應該是什麼模樣!
「有了!」詠晴靈光一閃,想起翔殷對她恐懼的模樣,她一張俏臉滿是得意的表示道︰「他很受不了我,只要你不要像我這麼無理取鬧、又愛大吼大叫,應該就成了。」
「無理取鬧?大吼大叫?」芊夢一臉狐疑,「詠晴姊,你認為你自己無理取鬧嗎?」
詠晴也不覺有何不對的點點頭,「對啊!我是常常無理取鬧,尤其在我夫君面前;至于吼叫嘛,只要不順心,總要有個發泄管道,不是嗎?」她見芊夢一臉吃驚,不由一笑。「若不發泄,整天把事都積在心里,總有一天會發瘋。」她頭頭是道的提出她的邏輯。
困惑的皺起眉頭,芊夢還真不知詠晴竟然能如此大言不慚的訴說著自己的缺點。
「除了不要無理取鬧、大吼大叫還有呢?」芊夢把詠晴的話記在腦子里,把詠晴奇怪的態度給丟到腦後,繼續追問。
詠晴听到她的話,再也忍不住的大嘆一口氣,「我的天啊!還有?難道,這還不夠多嗎?」
芊夢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還真的在思索詠晴的問題。
詠晴拍了拍芊夢的手,「有句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翔殷心目中理想的佳人,跟你的個性南轅北轍,難不成你就要為了他而一個、一個的改,人沒有十足完美的,你就是你,他若會愛上你,就是愛上這個樣子的你。」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了。」芊夢聳肩答道︰「以前我只是個小丫頭,跟前跟後的,他肯定被我煩不勝煩,所以原本早該在三年前就該完成的婚禮,他才會拖到現在才舉行,我都已經十八歲了,我看這次若不是你求皇上下旨,我看翔殷不一定還打算繼續跟我耗,想把我耗到年華老去,變老姑婆一個。」
詠晴聞言,聰明的不發一言,因為基本上,她根本就模不清翔殷腦中的真實想法。
「其實,翔殷他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脾氣奇怪了點!」詠晴一邊保留的說道,一邊往前走,雲芊夢也跟在她的身旁靜靜的聆听,「我就不懂了,你那麼可愛,他也會怕你,這話說出去,真的是會笑死人。」
「他怕我?」芊夢覺得吃驚。
「嗯!」詠晴點頭,就算她不是翔殷,但是端看只要一提到雲芊夢,翔殷那足已令人噴飯的恐懼表情,她就可以認定翔殷這個大男人,怕極了她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子。
懊不會是我把他的雩雪給搶走,所以他對我懷恨在心吧?芊夢心想,她想起當年在朔州之時,看到翔殷那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采用了一哭二鬧的耍賴舉動,硬是逼著翔殷忍痛割愛,不過──在翔殷送她回長安的時候,她就已經把雩雪還給他了啊,芊夢覺得疑惑的皺起眉頭。
「他到底為什麼會怕我呢?」芊夢喃喃的問道。
詠晴也同樣滿臉不解,芊夢自己都不知道,而她就更想不透為何翔殷會把芊夢視若蛇蠍,避之惟恐不及?
「該不會是以前被我纏怕了吧?」芊夢自己想到了原因。
「不至于吧!」詠晴不認同的說道︰「就算是以前被你纏怕了,現在他已經長成,不會還記得這些事情的。」
「是嗎?」芊夢覺得懷疑,「若他忘了,為什麼遲至今日才想起我這個未過門的娘子?」
詠晴聞言,睜大眼楮考慮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保守的說道︰「別想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詠晴既然找不到答案,只好開口安慰道,「瞧你原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怎麼今日如此多愁善感?」
「我也不想啊!」芊夢雙手一攤,快步的向前踏了幾步,才轉過頭看著詠晴,「不過我真的有點擔心,畢竟我是要跟翔殷哥哥過一生的人,我以前就很喜歡他,所以我不希望他討厭我!不然我的日子可難過了。」
「放心吧!」詠晴帶著十足把握的說道︰「他們阿史那家族的人有許多古古怪怪的毛病,不過有一點很可取的,就是他們不會仗著自己先天上的優勢打女人,所以你大可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這個。」芊夢無奈的說道,「我當然知道翔殷哥哥不會打我,若他真的會打人,早在三年前我硬逼著他把雩雪給我的時候,他就不顧情面的把我給打一頓了。」
聞言,詠晴露出吃驚的表情,「怎麼翔殷有把雩雪送給你嗎?我怎麼沒听說過這檔子事。」
「這已經好久了。」芊夢不覺有何不妥的據實回答,「不過到最後,我把雩雪還給他了。」
「什麼?」詠晴覺得難以置信,「你竟然把雩雪還給他,」她激動的拉著芊夢的手說道︰「雩雪可是匹好馬,目前可以跟它匹配的只有我夫君的一匹馬叫雷霆,你怎麼會把雩雪還給他呢?」詠晴的口氣激動之余還深表惋惜。
「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很想要雩雪。」芊夢回答道,「我只是想要翔殷哥哥能夠注意我,而目的既然達成了,就把雩雪還給他,其實也沒有錯啊!不然翔殷哥哥雖然表面上說不在乎,心里可是介意得要死呢。」
「你這個傻丫頭。」詠晴聞言,很想說,如果芊夢不想要雩雪可以把它送給她,現在她的心願就是要一匹在山林間捕獲的野馬,誰知道下嫁給宣德那麼久,她那個死腦筋的夫婿就是不肯答應她,她郁卒的只差沒上吊自殺逼宣德點頭了,而芊夢竟然自願放棄,真是令人好生失望。
「詠晴姊,你在想什麼?」芊夢注意到詠晴的驀然沉默,不由疑惑的開口問道。
「沒事。」詠晴看到芊夢擔憂的神色,立刻收回自己奔騰的思緒,她摟著芊夢的肩膀,「反正不要擔心翔殷,詠晴姊給你撐腰,翔殷若是敢欺負你,你來找我就對了,反正在我這個小叔的眼里,我早就跟小人畫上等號,所以我也不在乎繼續撒潑下去。」
听了詠晴的一番話,芊夢不由一笑,點點頭,「我知道了,詠晴姊。」
兩個人走了沒幾步,詠晴卻像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了一聲。
「有什麼不對嗎?」芊夢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緊張的看著詠晴問道。
「我女兒會餓死的。」詠晴現在才想到自己才出生三個月的寶貝女兒,隨即又想到自己的夫君,「然後我會被宣德給罵死,你自己先逛逛,詠晴姊先失陪一下。」她拍了拍芊夢的手,然後飛也似的離開。
芊夢看到詠晴匆匆忙忙的模樣,覺得有趣,不過卻也挺羨慕的,因為在她匆忙的身影後,是她很渴望得到的幸福。
***
「你說什麼?」芊夢奮力的拉下蓋住自己的紅頭巾,難以置信的環顧著新房內每張怯生生的臉孔。
「夫人,請你息怒。」離她最近,穿著青衣的一名妙齡女子開口說道。
芊夢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不過她失敗了,她站起身。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用力的把頭上沉重的鳳冠扯了下來,丟在一旁。
大伙兒面面相覷,最後由剛才開口的妙齡女子回答,「原本大家都以為二少爺已經進了新房,可是方才奴婢出去才發現,二少爺──」
「怎麼樣?」芊夢追問。
房內一片沉默,最後才傳來一聲,「二少爺不見了。」
「不見了?你是什麼意思?」芊夢要自己先把事情給搞清楚。「你們的意思,該不會是──他逃婚了吧?」
「不是、不是。」霎時,不認同的聲音此起彼落。「可能是二少爺喝醉了,在哪個地方睡著了也說不一定,奴婢們再去找一下。」
芊夢毫不莊重的一個跺腳,克制不住自己的提高音量,「這種謊言,不需要拿來騙我,大家心知肚明,你們的二少爺做了些什麼?」
芊夢重重的坐回床上,不停的思索,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及笄之年逃婚,躲避下嫁給阿史那家的長子──阿史那宣德,這下可好,當年的她是成功了,還功德無量的造就了宣德和詠晴的一段良緣,但是今天,竟然風水輪流轉,換成阿史那家二少爺把她給拋棄了。
「真是現世報。」芊夢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不由喃喃自語。
「夫人──」
芊夢手一揮,打斷了室內的嘈雜聲,她仔細的想了一會兒,而後平靜的說道︰「不用再多說了,你們全都出去,然後派個人去君凌王府找人,若找不著,再到安國公府,把你們二少爺給找回來。」
「二少爺會在君凌王府或是安國公府?」
芊夢點點頭,她想了半天,實在不願相信阿史那翔殷會大膽到逃婚使他的家族蒙羞,他十之八九只是想給她來個下馬威罷了,所以肯定也只能跑到他自己大哥或爹爹的府邸。
她自嘲地露出一個淺笑,「看開點吧!至少他沒派人送封休書來給你。」芊夢自我安慰的喃喃自語。
于是房內的女婢在芊夢的堅持底下魚貫的走了出去。
「你等一下!」芊夢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驀然開口叫住方才回她話的青衣女子,對方也順從的把門關上之後,便走回廳內。
「你叫什麼名字?」芊夢坐在椅上問道。
「小憐!」
「好極了,小憐,」芊夢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有件事我想請你幫一幫我!」
「夫人你別這麼說。」小憐回道︰「二少爺派我來服侍你,我就是要听命于你,你有什麼事,我一定去做。」
芊夢聞言嘆了口氣,很想開口詢問若是翔殷和她的命令相抵觸,她會幫誰,不過她看了小憐戰戰兢兢的臉龐,一個搖頭,決定別為難人家,對她揮揮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就見小憐的臉色,隨著芊夢的話語而漸漸蒼白。
***
翔殷心中嘔得緊,滿懷不悅的跨進飛天牧場的宅邸,雖說今日小登科,是個大喜之日,偏偏自己的骨子里找不到絲毫興奮的影子,他似乎看見三年前的夢魘重新的降臨到他的身上,而且自己的親大哥竟然不同情他,自己去找他,卻被他以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給趕了回來,絲毫無視他渴望得到幫助的求助眼神,今日他終于知道他與他大哥兩人的手足之情只到這個程度罷了。
「都那麼晚了,你還要去哪里?」他才跨入中門的門檻,就看到一個僕人匆忙的與他擦身而過,匆忙到連聲招呼都不打,這可不太尋常,所以他叫住這僕人,開口詢問道。
「要去君凌王府找二少爺。」對方急急的丟下這句話,又要往前跑去。
「你給我站住。」翔殷無奈的叫住自己急驚風似的手下,「你說要找我,我人就在這里,你還去君凌王府干什麼?」
對方聞言,立刻收住腳,震驚的轉過頭,翔殷認出了他,他是在馬房工作的小廝!
「二、二、二──」
「二少爺!」翔殷懶懶的接口,從小生長在安國公府里,他已經習慣大多數的僕人與他面對面時所會產生的恐懼感,所以他索性自己開口,不然還讓對方一直二、二不出來,「是誰告訴你我會在君凌王府的?」他又問。
「是夫人告訴服侍她的女婢,再由那些女婢來告訴我,要我去找二少爺。」小廝盡責而且詳細的回答道。
翔殷聞言,縱使心中不願承認,但是自己還是挺激賞自己今日過門的娘子,沒想到芊夢這個丫頭倒是滿機靈的,不過也對!稍後,當他往位在「尚封樓」的新房走去時心想,人們不都說愈頑皮的小孩愈聰明嗎?所以芊夢聰明,他也不該感到驚訝才是,他一思及此,不禁為自己的未來嘆了頗為苦澀的一口氣。
***
翔殷一踏進新房,原本預期一個小丫頭會忽然蹦到他的身上,不過令他吃驚,迎接他的是一片闐靜。
「二少爺!」小憐輕輕的撥開水晶珠簾,從內房走了出來,壓低自己的聲音有禮的說道。
翔殷見狀皺起眉頭,因為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對勁,不知不覺他也降低自己的音量問道︰「怎麼回事?」
「剛、剛剛……」小憐發現看著翔殷讓她說不出話,所以她心虛的垂下自己的目光,聲音略顯顫抖的回答︰「剛剛夫人忽然暈厥,現在已經醒了,不過卻直喊著頭疼。」
「暈厥?頭疼?」翔殷眉頭皺得更深,他的目光透過水晶珠簾,看著藍色絲幔已然落下的床鋪,眼底泄漏出渾然不覺的擔憂與傷心,他撥開珠簾,幾個大步走到床畔,深吸了口氣,用力的拉開絲幔。
芊夢原本躺在床上思索著下一步驟,卻被翔殷驀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睜開雙眸,望入翔殷那一雙漆黑若子夜的眼眸中,她的眼楮閃著興奮的光芒,直視著因時光而更顯成熟的翔殷。
三年前便知道她長得美,沒想到三年後的她,竟然能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
「你怎麼回事?」翔殷不知不覺地放柔自己的聲音,緩緩的坐在床畔,一時之間忘了眼前的雲芊夢在他的心中是個危險人物,直覺的問道︰「是不是舟車勞頓,所以人不舒服?」
芊夢聞言,才回神的眨了眨眼楮,看到久違的夢中情人,讓她險些忘記自己方才決定的計謀。
她故作虛弱的搖搖頭,緩緩地坐起身,「這已經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的口氣有氣無力的。
翔殷難以置信的望著躺在床上孱弱的她,孱弱!他的心頭一驚,在他的印象中,雲芊夢可跟「孱弱」二字扯不上關系。
芊夢機靈的看到翔殷眼底的懷疑,立刻輕咳出聲,此舉果然有效的抓回翔殷的注意力。
他緊張的拍了拍她的背部,「要不要我找大夫來替你看……」
「不用了。」芊夢慌忙的拒絕.她又沒病,等大夫一來,豈不就泄底了,這可不成,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給低下來,飛快的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只要休息一下便成了,毋需驚動到他人,畢竟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這事若傳出去,似乎不太好。」
她在心中暗暗祈求這個蹩腳的理由可以使自己的夫婿接受,因為這個理由在她自己的耳中听來都顯得不夠強而有力,所以她可不敢保證一向精明如翔殷會被她的話語給騙倒。
「是這樣子的嗎?」翔殷望著她低垂的螓首,露出深思的表情,久久才道︰「既然如此,你先休息一會兒,我還有點事,去去就來。」
芊夢聞言制住自己開口詢問他去處的沖動,畢竟自己是個「病人」,她只說道︰「你去忙吧!」她強迫自己語調輕柔的開口,「我在這里等你。」
阿史那翔殷滿臉狐疑的起身離去,心里直覺告訴他,有事情不對勁!絕對有事情不對勁!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會改變,但是雲芊夢──不可能!野丫頭就是野丫頭,一下變得如此柔順,可真令他招架不住。
他是受不了一個野得無法無天的丫頭來當他的娘子,但他更受不了一個病西施來跟他共度一生,他想到這一輩子要跟個隨時會暈厥的妻子在一起,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他搖搖頭,晃了出去,他甘冒被他大哥阿史那宣德給打死的風險,也要把他的大嫂給抓出來,好好的詢問一番,縱使詠晴問不出個所以然,他還想到這次特地攜家帶眷來朔州參加他喜宴的關厚勛、楚芸夫婦,至少他們和芊夢同住京城,總會告訴他一些有用的消息的。
***
「二夫人。」小憐站在門外,一看到翔殷離開,立刻跑進新房里,盡責的通報,「二少爺走了。」
「我知道。」芊夢從床上起身,雖然嘴巴不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不甚滿意,她都生病了,他竟然還把她一個人給丟在房間里。
她想起詠晴的話,照理來講,翔殷不是比較喜歡柔若無骨的女人嗎?現在她可自認符合了這個條件,怎麼也不見翔殷對她呵護關懷,難道──她低頭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難不成她的外表看起來,很粗壯嗎?不會吧!
「這可奇怪了!」芊夢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露出沉思的表情,喃喃自語道︰「到底是哪里出錯?」
「二夫人,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小憐疑惑的問道。
「沒有!」芊夢否認道,然後對小憐露出一個笑容,「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听聲音,前院的喜宴也結束了,你肯定也忙了一天,下去休息吧!二少爺由我來等便成了。」
縱使覺得疑惑,小憐也只是點點頭,便行禮告退。
芊夢等到小憐出了房門,才站起身,坐在花廳里,看著燭火,等待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