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
清晨的鬧鐘在空曠無垠的教練場響起,慣于早起習武的方家七德正精神抖擻的喝拳踢腿,不畏破曉時分的寒氣。
「八德死到哪去了?」方井生宏亮粗啞的聲音高吼著。
「還能到哪里去,一定還賴在床上爬‘枕頭山’。」七德——方天和好笑的消遣著方家老麼。
「錯了,她在和周公的女兒比賽誰比較會睡。」六德——方天義一表正經的搖著頭糾正。
「你們可不可以少說兩句,小心咱們家的小火球爆炸。」四德很有同胞愛的提醒他們。
壯碩結實的方家大家長方井生不耐煩地揮揮拳頭說︰「你們這些做兄弟的是怎麼教妹妹的,太陽都快曬到了,還不知道起床。」
七個方家兄弟很有默契的抬頭一望天,他們心里一致懷疑父親是否犯了老年痴呆癥,現在明明是太陽初升之際,是正常人才剛要起床的時間,甚至有可能是別人剛剛下班的時刻。
「爸,八德剛放暑假難免貪睡,你就讓她多睡一下。」二德——方天孝知道這小妮子發誓要睡「過」暑假。
「二哥,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早睡早起身體好,況且咱們家開的是國術館又不是養豬場。」五德——方天信一早被挖起來很不爽,理所當然的想拖個人下水。
四德——方天愛打了個哈欠抓抓頭皮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八德’理應要同心。」他心里咕咕著,好不容易放個假回來,本想好好的補眠,睡他個三天三夜,誰曉得老頭子哪根筋不對,一大早便吹起床號,害他頂了兩個「烏青眼」,活像稀有動物——熊貓。
「我也認為該叫她起床。」三德——方天仁一臉奸笑,誰教那小表偷玩電腦游戲,害他的電腦差點被她玩到當機。
方並生看看像七棵高聳大樹的兒子們,眼楮半眯著問︰「誰要去叫八德起床?」至少他這個父親還想多活幾年。
「大哥。」兄弟們用一副很「尊敬」的眼神瞄向一旁正要練拳的方家老大——方天忠,異口同聲的說。
方天忠感到背脊一涼的瞅著不懷好意的弟弟們。「你們還算是兄弟嗎?這種要命的差事居然叫我去做。」
方家八德分別是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中間一律以天字為名,而且每個孩子都是相差兩歲,而「八德」只是他們之間親昵的稱謂而已。也許有人會問,這是否是方井生故意設計好的,其實不然,一切都是巧合,巧合而已。
「你是大哥嘛!」只有這個時候,他們眼中才有大哥的存在。
「你們少打哈哈,想推我入火坑,門都沒有。」你們算盤打得可如意,我只有一條命而已,方天忠在心里的啼咕著。
「什麼推入火坑,多難听呀!」為什麼不干脆就說逼良為娼,方無信在心里嘟囔著。
「大哥呀大哥,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認命吧!」方天仁很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誰教你要早投胎。」方天愛沒有手足之情的推他上斷頭台。
撥開一群猴子手,方天忠臉一扒。「既然我是大哥,那麼我命令……」他在兄弟群中掃了一下。「三德去叫八德起床。」
方天仁恐慌的連連揮手。「大哥,你這是在遷怒吧?大不了我把你的磁片還你就是了。」方天仁前幾天使了個小計策,把方天忠研發中的游戲磁片騙上手,害他無法及時推出上市,差點挨老板刮一頓,幸好他腦筋動得快,臨時拐了一個彎復制了一張磁片,不然可得絞盡腦汁再設計一個新游戲。
「你留著哄八德吧!」他雙手抱胸,一點也不同情方天仁的處境。
「既然如此,就讓三哥去。」方天義自覺此等重責他無力擔負。
「我也贊成三哥去叫八德。」總比自個死得好,方天和暗忖道。
「沒錯,三德是最好的人選。」方天孝的眼中有抹竊笑。
「三哥,能者多勞,你就為方家下一次地獄吧︰「方天愛一開口就挨了個爆票子。
「你們這群沒義氣的兄弟,我今天算是認清你們的真面目。」方天仁根得牙癢癢的,死瞅著這群倒戈的兄弟看。
「三德,就你去喚八德起床。」方井生怕兒子們推來推去會推到他頭上,趕緊把這替死鬼兒子推出去。
「老爸,你不公平。」他不服氣的望向方井生,埋怨大家推他當炮灰。
「哦,老爸的話你敢不听?」方井生板出一張威嚴的臉令人生畏。
「是,老爸。」方天仁只好垂頭喪氣的走向「火藥庫」。
「三德,祝你幸運中獎。」逃過一劫的方天忠,在他背後揚起手。
「三哥,小心她的無影腳。」同情,無限的同情,方天信幸災樂禍的說著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保重,三德。」身為父親的方井生也只能說出這一句話。
方天仁回頭狠瞪了他們一眼,遂爬上二樓的「軍事重地」。
「希望三哥能全尸而返。」方天義同情的說。
他的話正是大家的心聲,不過,「轟!」的一聲兄弟們紛紛趕緊做鳥獸散,各自在教練場一角拉筋疏骨,當剛才的事沒有發生般繼續他們一早的功課,完全不顧兄弟的死活。
☆☆☆
二樓向南的小綁樓里,窩著一具圓滾滾的不明物體,無頭無足只有一團「棉被餃」,若不是棉被上還輕微的起伏著,簡直沒人知道這「棉被餃」里還活有生物。
一只小小丑不拉幾的狗兒,和它的主人一樣,窩在小小的碎布堆里,完全不知道有條黑影模了進來,安然自得的打呼著,狗真的會打呼,而且方家的賤踐更是一絕。
「天呀!好命的狗,跟你的主人一樣。」方天仁小心的跨過翻肚仰躺在地板上的小黑犬賤賤。
床上的「小山丘」依舊故我,絲毫不曾察覺有外敵侵入,仍維持著一貫的睡姿。
「八德、八德,該起床了。」方天仁隔著一腳之遙,輕輕的喚著床上的小懶豬。
好吃的炸雞塊、霜淇淋和特大杯的可樂,外加一塊剛烤好的女乃油蛋糕……八德——方天平在夢中舌忝著舌頭微笑,兩只手正考慮要從哪樣美食開始下手時,一只蚊子不停的在她耳邊嗡嗡飛著,擾得她心煩,小手在床頭上一模一扔,頓時一陣哀號聲吵得她想揍人,而就在一瞬間好吃的東西全消失在她眼前,為此她更火了。抱著棉被半醒著下床,朝哀號聲的方向狠踢了數下,直到恢復寧靜後,她才滿意的抱著棉被倒床而睡,看能不能再大吃一頓。
「好……好狠的八德,存心要我的命。」方天仁揉揉烏青的手腳,幸好他從小練武,要不然正常的人哪堪她這要命一踢。
「三……三哥,你還好吧?」方天和掩著嘴忍笑,他是倒霉被點到名來看戰況慘烈到何種地步。
「還沒死,不過快了。」他沒好氣的瞥了這個看熱鬧的小弟一眼,突然心生一計。「七德,去拿盆水來。」
「水?!三哥,你不會想以水來攻她吧!」他口中雖不贊同,但身子卻自動到浴室里端來一盆涼颼颼的水。
「嘿……這叫報復,誰教她出手那麼重。」搞不好得了內傷,等會兒要找老爸看看,他在心中忖道。「喏!拿去,小弟我不想當幫凶。」八德悍得要命,活月兌月兌是母老虎轉世,方天和可不想惹到她。
方天仁以兄長的口吻命令小弟。「等會兒,我一掀開棉被,你立刻就把水當頭澆下去。」有事弟弟服其勞,他暗自佩服自己的計策。
「澆?我?三哥,小弟年紀尚輕難堪大任,這等大事還是你自個兒來吧!」方天和趕緊把臉盆交給滿臉「豆花」的三哥。
「膽小表,你怎麼當人家七哥?一點擔當也沒有。」方天仁看著沒啥重量的水,但雙手竟有如千斤重。
「八德從來沒當我是她七哥,而且上有六位兄長,還輪不到我擔當。」方天和自認輩小言輕。
「你……哼,孬種,我自個兒來,你負責把棉被拉開。」他在心中罵,這該死的小表。
「這……這……好吧!」考慮良久,方天和決定一掀開棉被就逃難去也,他估量著床和門的距離。
方天仁等著他把棉被掀開之際,準備一頭把水澆下去,然後將此等滔天大罪栽贓給小弟,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個不小心踩到賤賤的尾巴。
一時之間鬼哭神號,方天和才剛模到棉被掀開一角,露出個方天平黑色小腦袋,方天仁卻連人帶盆被賤賤嚇到,趴在床上,忽然一記有力的上勾拳揮至,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人已經貼在牆壁上。
「三……哥,你還活著嗎?」方天和小心翼翼的繞過呲牙咧嘴的恐怖踐賤,在方天仁眼前揮動著手。
「哎……喲……我的肋骨。」這是現世報嗎?警告人不能心存惡念,方天仁勉強挺直身子。
方天平坐起身揉揉眼楮,沒睡飽的她火氣可不小。「三德、七德,吃撐了沒事干不會去死呀!我這里有條尼龍繩可以借你們上吊。」
「這事和我無關,你一定要找對仇人。」方天和連忙撇清罪嫌。
「三德,那你怎麼說?」方天平狼狽的甩甩頭,半濕的頭發正滴著水。
「那……那是老爸的錯,是他喚……命令我來叫你晨起練武。」方天仁把一切推給老爸,反正全是他的錯。
「老爸叫你用水潑醒我嗎?」她不相信父親這麼「惡質」。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會賴床,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方法呀。」他把一張「釋迦臉」移近方天平,盼能喚起她一絲憐憫之心,表示他已受到責罰。
「現在是放暑假耶,老爸他腦袋壞掉了?而且現在才……」她斜瞄了眼手上的表。「中原標準時間六點二十五分零七秒整。」
以一個正常人的標準來說,的確是太早了,但如果是以一個習武者的標準那就太晚了,他們一向是五點起床,不過那是多年前的規矩,現在他們「八德」能在早晨六點起床已是天大的奇跡了。「難得咱們‘八德’到齊,老爸八成是想重溫舊夢。」方天仁說道。
方天平目前就讀中部一所女子中學,平時只有放假才會回家一聚;而方天義、方天和分別是大四和大二學生,每天忙得幾乎連暑假都見不到人;方天信正在服兵役;方天愛是模特兒,目前正在發行他的第一張唱片,風評不錯;方天仁是一所高中的體育教師兼國術教練;方天孝在自家武館當教練,在地方上頗受好評。
而方天忠是某家電腦公司幕後的股東之一兼程式設計師,專門研發時下流行的游戲磁卡。雖然名為股東,但實際上常受好友兼老板「壓榨」,苦哈哈的窩在電腦前吃泡面;至于方家大家長方井生,當然是方氏國術館的館主,桃李可謂滿天下,可說是人見人畏的大人物,偏偏他自個兒生的八個孩子卻沒有一個怕他。
「老爸他昏了頭,你們干麼瞎起哄?」早晨的風帶點寒意,方天平說完無可奈何的下床換掉濕衣服。
「沒辦法,他是老爸嘛!」方天和倚在門邊看著小老麼換衣服,絲毫不覺得不妥,心想,她的果身倒是挺有看頭的。
方天平簡單地套上襯衫、短褲,回頭看見兩位兄弟興味的眼神,不由得惱怒起來,「你們看夠了沒?」
「嘖嘖嘖,八德,你真的長大了。」方天仁搖著頭說,心中卻遺憾的想,身材、外貌雖是長大了,可是脾氣……
「去你的,三德,把你的邪笑給我收起來。」她不在意的在他的淤青處再補上一拳。
「你想謀殺親兄呀!一點也不像女孩子。」方天仁抱著傷處輕呼。
「她哪里像個女孩子,除了頸部以下的身子。」方天和以不可救藥的眼神掃描方天平全身。
「我同意。」方天仁和他站在同一邊。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本小組可是榮獲全校最受歡迎的偶像榜首耶!」真是狗眼看人低,她暗罵了句。
方天仁很不屑的說︰「那是因為你們學校是女校,難得有個‘男生’在里面。」
「誰教你把羅密歐給演活了,害得她們心兒怦怦跳。」方天和不怕死的補充這致命的一點。
「你們……太可惡了,我要宣布和你們月兌離手足關系。」暴力的方天平不忘一人各送一拳。
「請便,那正是我們的心聲。」方天仁說道。
兩兄弟敏銳的接住她揮來的一拳,他們身上的傷處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添上新傷。
「哼!不與蟲蛆蟻蛇為伍。」方天平瀟灑的撩撩短又薄的長發,她兩道英氣迫人的濃眉和略帶陽剛氣的個性,常被人誤會是個俊俏的小男生,連她的七個兄弟都當她是小弟,沒人當她是妹妹;再加上她在學校里一向作風豪爽、不拘小節及常常保護弱小的形象,所以每當校內有戲劇表演時,就常被同學選作男主角。像高一只演了一場羅密歐與茉麗葉的戲,她馬上就成為全校女生迷戀的偶像,每天光收情書、巧克力和零零碎碎的禮物,就教她頭大。
「很不幸的,咱們是同根生,小蛆蟲。」方天仁不客氣的往她背上一拍,絲毫不因為她是女孩子而放輕力道。
「哦!原來咱們是蟲蛆蟻蛇類,難怪盡往朽木、枯葉堆里竄。」方天和搭上方天平的肩膀故作恍然大悟狀。
「啊——兩個瘋子。」方天平仰天大吼一聲,甩開方天和的手,「賤賤,下樓了。」她不再理會那兩個缺德哥哥。
「汪汪!」賤賤似乎听得懂人話,朝方天平低吠了兩聲,隨即跟從她的腳步下樓,仰著頭的姿態就和它的主人一樣囂張。
☆☆☆
看教練場一排早課的學生正跟著方天孝,練習者前些日子教的招式,個個聲音宏亮不畏寒,方天平不由得佩服他們的好耐性,年紀都一大把了還舞刀弄槍。
「小師姑,早呀!放假了。」一位七旬老者,笑容滿面的對她打著招呼。
「是呀!罷放暑假。」方天平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禮,畢竟他的年紀老得可以做她阿公了,居然還稱呼她小師姑。
「師公的福氣,八個孩子都長得這麼‘將才’。」老者對著方井生說,覺得教人好生羨慕。
「哪里、哪里,隨便生生而已。」方井生雖是笑在心里,但臉上卻裝著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八個兄妹一听差點跌倒,什麼叫隨便生生,明明暗爽在心中,還假惺惺的把他們當成好像隨手一撿就有的垃圾。
「老爸,隨便生生也要懷胎十月,你以為是母雞下蛋,噗!一聲就有了。」方天平沒大沒小的攬著父親的肩頭說。
「八德,你愈來愈不怕我了。」方井生佯裝生氣的看著那只古銅色的小手。
「不是愈來愈不怕,是根本不怕。」她把頭枕放在他肩頭,很不淑女的打了個大哈欠。
「老爸,你要拿出男人氣概,好好管管她,不然她會爬到你的頭上。」方天愛提醒著父親。
方天平杏眼一瞪。「人妖,你閉嘴。」
「你居然敢叫我人妖,今天不好好教訓你就枉為人兄。」他卷起袖子一副要找她拼命的樣子。
「四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八德剛得到全國武術比賽冠軍?」方天孝一面指導學員,一面不看好的提醒他。
「咦?!全國武術冠軍?這……所謂習武志在強身,這次我暫且放過你。」開玩笑,他連全縣冠軍杯都拿得很辛苦,哪敢和她這恐怖分子比。
「四哥,打不過就說一聲,咱們兄弟心知肚明,不會笑話你的。」方天信存心挑動他們來場獅虎相斗,因為他當兵太無聊了,心想不如看場手足相殘的人倫大悲劇有趣得多。
「五德,你的功夫底子深,而且受了傷還有國家養你,不如你來吧!」方天愛非常「友愛」的讓賢。
方天信囁嚅的訕笑,他還想活著回部隊,于是說︰「軍法有令,軍人不得在休假時擅自打架鬧事,而我是個好軍人。」
「嘖!怕死就說一聲,借口那麼多。」準備看熱鬧的方天義嗤鼻以諷,害他錯失搖旗吶喊的機會。
「六德,你皮在癢是不是?要不要看看我的拳頭有多大?」方天信一顆拳頭晃呀晃的問。
「你們有完沒完?吵死人了。」方天平看慣了女校學生的嬌聲溫柔,覺得這幾個大男人有些刺眼。當初方井生是為了讓她有女孩子氣質才送她入女校念書的,沒想到她本根太劣,根本成不了氣候,進了女校反而如魚得水,個性絲毫未改。
「喂!八德,你很沖哦!」
七個哥哥再加上一個老爸,自己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夾雜在他們平均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的長人群里,她就好像一只水鳥混入野鶴群中,一眼就看出的不合群。她趕緊說︰「各位大哥難得回家度假,何必傷了和氣。」出手不打笑臉人,方天平可沒蠢到一次遭七位哥哥圍攻。
「知道怕就好。」方天愛仗後援強大,忍不住大聲說話。
「人妖哥哥,小心晚上被鬼壓床。」她回了一句,心想,別以為人多她就拿他們沒辦法。
「又叫我人妖,我哪里像人妖?」方天愛指著自己昂藏之軀的模特兒身架。
「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像花痴,臉上還涂著五彩繽紛的油漆賣笑,比女人還像女人,你說不是人妖難相信?」
「花痴?!賣笑?!那是工作耶!」方天愛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她竟敢污蔑他神聖的舞台工作。
悶笑聲此起彼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鴨先生」,誰知道他是歌壇新秀,伸展台上的老將。
「好了,八德,不許嘲笑四哥。」方井生可不想落人口實,說方家出了個怪胎。
「是,老爸怎麼說我就怎麼听。」反正她有兩個月的假期可以整治這幾個哥哥。
「現在你們幾個,把方家拳術舞幾下看看。」他手指頭一一點著。
方家「八德」二話不說順著老人家的意,個個喝聲連連、拳腳有力,且動作熟練、勁道十足,惹得一旁觀看的老學員們拍掌叫好。
「嗯,不錯。」方井生覺得欣慰,這幾個孩子沒教人失望,總算沒對不起他們早逝的母親。
舞弄了一會兒,正在發育的方天平開始喊餓。「老爸,我可不可以先吃飯?」
「八德,你餓了就先去廚房吃東西,老李煮了一鍋皮蛋野姜花粥。」方井生模模她微出汗的額頭說。
「哇!太棒了,我也要吃。」其他兄弟也想一嘗老李的手藝。
老李原本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大廚,一次廚房意外燙瞎了他一只眼楮,因此被飯店解雇,失意時踫到了方並生,兩人一見如故,就待了下來當方家的大廚師兼總管。
「不行,看看你們兄弟腰月復松弛就知道缺乏練習,再練上半個小時才準吃飯。
「抱歉了,各位哥哥們,小平平要去填海了。」方天平聳聳肩頭走向廚房。
方家兄弟唉聲載道,直嘆命不好。
「少嗦,腰挺直、馬步扎穩、出拳用點力,不要像沒吃飯的軟腳蝦。
「我們是沒吃飯呀!」方天愛有氣沒力的挺直腰桿,小聲的叨念著。
「你說什麼?」方井生突然靠近他耳旁問。
「沒有,老爸。」他強打起精神回答。
方井生不否認自己對女兒有點私心,他怕這幾位不懂愛護妹妹的粗魯哥哥會把粥吃光,餓著了八德。人家是把唯一的妹妹當寶、當公主般捧著,他們家這七個渾小子卻不把八德當一回事,連吃個飯也像世界大戰一樣搶個不停,絲毫不把這個唯一的妹妹放在眼里。幸好在多年的「訓練」之下,她的搶功毫不遜色于七位哥哥,所以才能長得這麼可愛、大方又健康。
☆☆☆
連忙囫圇吞棗的扒了三碗皮蛋野姜花粥,方天平伯被老爸逮住當免費的暑期教練,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從後門溜掉,頭也不回的去呼吸自由空氣。
沿著小路哼著歌兒是人生一大樂事,不用擔心課業也不用被當成活範本讓人指指點點,她心里這麼想。青草的味道真香,她順手拔片酸酸的酢醬草在口中嚼,瞬間酸液突上腦門,她的五官立刻全皺在一起。
突然,她看見四維牧場的刑知廉無精打采的迎面走來,在她們錯身後刑知廉居然沒認出她來,她覺得這倒是有些奇怪了,她跟在刑知廉身後走了一段路,看刑知廉仍然沒察覺到自己,于是只好主動拍了一下喚道︰「知廉,你干麼?失戀了。」
刑知廉突然被拍了一下頓時驚醒過來。「是你呀!小平,嚇了我一跳。」她心有余悸的撫撫胸口。她是四維牧場的老三,光听四維這個名字就知道他們有四個孩子,分別以禮、義、廉、恥命名,四維牧場罷好在方家國術館的西邊,鄉里鄰居們老是笑稱本鎮有四維八德,一定是塊福地。
「做賊呀!看你臉色白成那樣。」方天平關心的模模她發白的臉色。
「沒什麼,只是胸口悶出來透透氣。」刑知廉勉強的露出一抹苦笑。
「胸口悶!咱們鎮上的第一美人刑知廉?你在開我玩笑吧!」她的記憶中,刑知廉是個縴細、飄逸的古典美人,長長的秀發、穿著綴有蕾絲邊的小洋裙,笑起來像是個無憂的小鮑主,細致得好像櫥窗里的瓷玉女圭女圭,教人捧在手心生怕捏碎。
而她和刑知廉完全是不同的類型,刑知廉文靜得像朵含羞草,不像她這朵向日葵,難怪她會訝異。
「別損我了,小平,我真的很煩。」刑知廉眉頭輕蹙,眉宇中盡是超齡的風情,很難教人相信她才十七歲。
「好吧!看在咱們小學、中學都同班的情誼上,你說來听听,也許我可以幫上你的忙。」她好管閑事的因子又冒出頭了。
「恐怕連你也幫不了。」刑知廉輕輕的嘆口氣。
「反正說出來也不會少塊肉,當作是……發泄也好。」方天平拉著她在草堆上坐下,也不怕弄髒人家的白裙。
煩心的她也顧不得許多,于是便聊了起來,「前些日子有個炒地皮的掮客來牧場說要收購牧場的土地。
「是誰這麼無聊?你老爸一定不肯。」她知道刑家好幾代均以畜牧為主,全是老實傳統的鄉下人,不可能出售祖產。
「我爸是不肯,可是他們一直來騷擾,還拿出銀行貸款逼我們賣地,不然要依法律公約拍賣,到時……」
「太可惡了,這些掮客太目無王法了,可是你家沒錢還貸款嗎?」方天平覺得奇怪,他們家在這一帶算是有錢人呀!
「去年風災損失不少牛只,而今年又踫上經濟不景氣,我們把剩余的錢全投資在新的種牛身上,哪有余錢。」
「你們到底欠銀行多少錢?」
「不清楚,好像一千萬左右。」要是平時他們一定拿得出來,可是現在連買個設備都見拮據。
「那麼多呀!我們要賺多久才有?」她驚訝地說,把她賣了也許值不了一半。
「所以我才很擔心,萬一我們付不出錢,那牧場不就……」刑知廉紅了眼眶,強忍著淚珠。
方天平用鼻尖頂著一根草桿,仰著頭說︰「奇怪,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的想買你家的土地?」
「听說有一家跨國企業相中我家的牧場,想在那里蓋廠房。」她吸吸鼻子抿著嘴,盡量不讓淚流下。
「奸商,台灣的土地那麼多,何必要強佔人家的牧場,真是一點道義也沒有。」驀然,有一個念頭掠過方天平的腦子,「我們直接去找那家公司談好了,也許他們會改變主意不買你們的地。」她天真的突發奇想。
「真的嗎?可是我爸媽不會讓我去台北。」刑知廉咬著手指頭,心里忐忑不已。
「沒問題,全包在我身上,刑爸和刑媽最好騙了。」鄉下人哄哄就當真了,方天平對自己信心十足。
「那我們上台北住哪?我身上錢不多。」她擔心北上無落腳處。
「怕什麼,四德的公寓又大又舒服,而且他比印鈔機還好用。」方天平已經想好要怎麼花他的錢了。
「方四哥?!那會不會不方便?他現在是歌星耶!」刑知廉覺得不妥,歌星最怕排聞,她們兩個人住進去好像不恰當。
「什麼哥不哥,叫他四德就好了,咱們肯屈居他那個狗窩是他的榮幸,你不用操心。
「這……可以嗎」刑知廉不確定是否可行。
方天平大刺刺的把身子癱平。「可以,不過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好像東諦什麼來著……啊!是風雷東諦聯合國際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