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高壓持續在西太平洋地區發成,台灣島上空一片晴艷,金光燦燦。炎日熱風,這樣的天氣下,令人極易心浮氣躁,即使在冷氣房里,時而也按捺不住內心輕微的躁動。
徐少康一邊拉扯下領帶,一邊對著電話吼叫說︰「你說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人明明就在那邊——喂!?你回答我!喂!喂!可惡!混蛋!」他生氣地撂下電話。
「怎麼了?」胡玉頻開門進去,省了敲門的手續。
徐少康看她一眼,沒回答,撥了內線交代秘書說︰「何小姐,麻煩你幫我訂張下星期一飛往洛杉礬的機票。飯店訂一晚就好,我要轉到丹佛去。」
「你去丹佛做什麼?!」胡玉頻瞪大眼楮,很不以為然。
徐少康這才對她開口說︰「我要去找楊舞,帶她回來。」
「楊舞在那里好好的,你跑去打擾她、帶她回來做什麼!?」胡玉頻提高音調。「再說,你的工作要怎麼辦?你不能就這樣丟下不管!」
「你放心,我會把工作交代好的!」徐少康也提高聲音,升了一些火氣。但他立刻冷靜下來,雙手在空中揮蕩一下,控制住脾氣,才繼續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寄去的信石沉大海;打電話過去又推說什麼都不知道。我想找那個史文生博士也找不著;而且,這段期間,楊舞一直沒跟我聯絡。這不像她的作風,她知道我會擔心,至少一定會打通電話給我。這太奇怪了!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克拉克博士呢?你聯絡過他了嗎?」
「我打到新思覺中心,對方跟我說克拉克博士已經過世了。」
「死了?怎麼會!」胡玉頻駭一跳!突然有些不安,想起史文生等人對她的威脅,連忙問︰「對方有沒有說是怎麼回事?」
「听說是因為車禍意外身亡。」
「車禍……」胡玉頻喃喃,忽然繞過桌子,抓住徐少康的手,著急說︰「你不能去丹佛,少康!」
徐少康微嚇一跳,又覺得奇怪。他抽出手,說︰「我一定要去!」
「你不能去,那太危險了!」胡玉頻叫聲高亢。
「不會的,我只是去帶回楊舞,不會怎樣。」
「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胡玉頻又緊張地反對。但看徐少康不以為然的表情,她知道她阻止也沒用,妥協說︰「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美國是個民主法治國家,他們能對我怎麼樣?」徐少康不以為然。
胡王頻支支吾吾,揮手說︰「總之,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你要一起去,我是無所謂啦。但你的工作怎麼辦?」
胡玉頻瞪瞪眼,像是要大聲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為了一個楊舞,把他們的生活全搞亂了。但她又放不下徐少康一個人,只好忍耐楊舞的「陰魂不散」。
「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胡玉頻提出條件說︰「等確定楊舞沒事,我們馬上回來。還有,以後不管她有沒有主動聯絡或回消息,你都不能再像這樣,隨便丟下工作就要跑過去。」
「我沒有丟下工作——」
「你不要跟我辯!你是答不答應?」
「我知道了。不過,我一定要帶楊舞回來。」
「如果她不肯跟你回來呢?」
「我一樣要把她帶回來!」徐少康不滿似地瞪瞪眼。
「少康——」
「好了,我還有工作要忙。」他埋頭收拾卷宗,不打算再繼續談下去。
胡玉頻僵在一旁,臉色一陣燥紅,心中升起一絲小小的怨氣。楊舞、楊舞!只要提起楊舞,徐少康就變了個人似。徐少康不嫌煩,但她越來越不滿這個負擔和麻煩。
桌上專線電話寫地響起來。徐少康隨手抓起電話,抬頭看見胡玉頻,愣了一下,像是奇怪她怎麼還在那里。
對方問他要不要接受一通由他付費的國際長途電話。徐少康狐疑地答應。
「楊舞!」隔片刻,他忽然叫起來,聲音又驚又喜,十分急切。「你現在人在哪里!?怎麼都沒跟我聯絡!?我——你好不好?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听是楊舞打來的電話,胡王頻先是覺得寬慰,慶幸楊舞平安無事,但看徐少康那興奮狂喜的表情,不禁又不滿起來,心中又不滿起來,心中布滿了疙瘩。
「我沒事,很好。」電話那頭,楊舞的聲音听起來平靜如常。「對不起,一直沒跟你聯絡。你不必擔心,少康,我真的很好。」
「我怎能不擔心?!我正打算過去找你,機票都訂好了。」
「你不要過來!」楊舞急忙叫起來,太急了,讓人懷疑其中的隱情。
「為什麼?他們不讓你離開嗎?」徐少康疑問連連。「他們是不是對你怎樣了?楊舞。還有,克拉克博士發生車禍身亡,你知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件事我听說了,」楊舞似乎遲疑一下,但她很快說︰「你千萬不要過來,少康。我很好,真的!我已經離開那里——」
「你離開艾爾發了!?怎麼回事!?」徐少康急得插嘴。
「你別急,听我說。」楊舞說︰「其實他們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並不多,但他們的態度很慎重,所以我多待了一段時間。但需要我的部份已經完成,所以我就離開了。我在這里認識了幾個朋友,我打算跟他們一起去旅行,花三個月的時間橫越美國,也許還會南下到拉丁美洲,暫時就不回去。」
徐少康听得不禁皺眉。「那些人可靠嗎?你跟他們在一起好嗎?」
「你放心,他們都是很好很友善的人。」
「可是——」
「啊!我得走了——」
嘟一聲,電話驀地斷了線,像是有人突然將它切斷。
「喂!楊舞!楊舞——」徐少康連連叫著。
斷線了。他泄氣地掛上電話。
「怎麼了?」胡玉頻問。「楊舞還好吧?她說了什麼?」
徐少康沒精打采地望她一眼,更泄氣了。「她說她很好,叫我不要過去,她要和朋友去旅行,橫越美國大陸,暫時不回來。」
「這樣不是很好嗎?」不回來最好!胡玉頻愉快笑說︰「你一直擔心她發生什麼事,現在知道她平安無事,還去旅行,就沒什麼好不放心了。」
徐少康沒好氣地看她一眼。「我擔心她同行的那些人,不知是好是壞——」
「少康!」胡玉頻暗暗皺眉。「你不覺得你擔心太多了嗎?」
徐少康悻悻地,繃起臉,說︰「我要工作了,你也回去工作吧!」
看他那悻然的表情,胡玉頻不禁生起悶氣。徐少康整天楊舞、楊舞的瞎擔心,她祈禱楊舞最好是這樣一去不要回來了。
***
美國•科羅拉多•丹佛
「藍月」高級俱樂部里,水準堪比巴黎「紅磨坊」的歌舞女郎,正跳著整齊劃一的大腿舞。
伊麗兒雙手疊在胸前,碧綠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尼爾一張一合的淺紫色嘴唇。尼爾算是個英俊、小有才干的男人,就是禁不起威脅利誘,稍稍一逼或使個手段,不管什麼事便都乖乖吐出來。
「‘貝塔’正在進行一項極機密的計劃,範不準任何人接近該區域。」尼爾說︰「我只知道研究小組成員之一的塔娜博士偷偷帶了實驗體六九逃走;六九身上的資料,對整個計劃而言非常重要,無論如何都必須追回來。至于那個東方女孩,好像跟計劃也有什麼關系,跟著逃了。為了她,範親自帶人追趕,沒想到竟被她槍傷了。」
經由羅斯林通報,尼爾早知道CZ計劃其實就是「復制計劃」。但他不敢隨意透露,只撿些他認為無關緊要的,再添油加醋扯了一通。
他知道揚舞是由克拉克博士帶來的,也知道那些匪夷所思的催眠事件。不過,克拉克博士死了——他確信一定是希恩潘派人下手的而楊舞卻還好好活著;以希恩潘冷血的性格,他推敲其中必有什麼蹊蹺因由。
「你確定是那個東方女孩傷了範?」伊麗兒臉凝如霜。
尼爾撇清說︰「我說過了,我只是听說而已。」他不想希恩潘事後找他麻煩。
「听誰說的?」
尼爾聳個肩,瞄了台上一眼。「許多人都這樣傳嘛!你想,以範的身手,沒有特殊緣故,他會那麼容易受傷嗎?而且,我听說那女孩之前會好幾次對著範大吼大叫,範居然都忍下來。」
「我听說後來她手臂被折傷了。」刀疤狄恩找到醫生,問出這段事由。伊麗兒確信是希恩潘下的手。
「只是折傷一只手臂罷了。」尼爾露出一副不以為然,覷了伊麗兒一眼。音樂聲嘈雜,他得稍稍提高聲音。
丙然,伊麗兒臉色變了一下,語氣也硬了起來——「那個女孩長什麼樣子?」
尼爾再次聳個肩。「東方人長得都差不多,我也——」
「尼爾!」伊麗兒瞪瞪他,不耐煩他的推拖。
「好吧,我想想。」尼爾故意皺眉。「她一頭黑發、黑眼楮,不太像一般東方女孩給人的柔情嫻靜害羞的感覺,冷冷清清的——」他努力回想那一晚匆匆瞥眼過的楊舞,印象卻模糊。他一向喜歡金發大胸脯的尤物,像楊舞那種只有「相」,卻無「色」的女孩,當然不會引起他的興趣。
「就這樣?」伊麗兒皺眉問。
「大概吧。那女孩也不怎麼起眼。」尼爾邊說,注意力又跑到舞台上。
盡避不怎麼滿意,但伊麗兒心想有這些資料大概也夠了。
「伊麗兒小姐!」這時刀疤狄恩進來,俯身在伊麗兒耳畔不知說了什麼,很神秘的樣子。
伊麗兒臉色微變一下,站了起來。
尼爾抬眼詢問,伊麗兒說︰「我還有事。尼爾,你盡量開心玩吧!今天在這兒吃的喝的,全算在我帳上。」
「那就謝了。」尼爾歪嘴笑起來,笑得有些邪氣。
「我們走吧。」伊麗兒一刻也不多留,掉頭出去。一群高頭大馬的保鏢跟在她後出去。
出了「藍月」,伊麗兒立刻問︰「這消息正確嗎?狄恩。」
「千真萬確。我剛從醫院過來。」狄恩說︰「希恩潘先生什麼都沒交代,就自行離開醫院,醫生制止他也不听。我問過護士,當時喬頓也在場,大概是喬頓查到了什麼,希恩潘先生才會突然離開醫院。」
「那也太亂來了!」伊麗兒叫起來。「他的傷還沒好,根本就不能出院!」她吸口氣,問︰「知道他去了哪里嗎?」
狄恩搖頭。
伊麗兒皺皺眉,尋思不語。
狄恩窺伺她一眼,忽然說︰「伊麗兒小姐,我實在不明白,以你的條件,要配怎樣的豪門公子都綽綽有余,干麼對希恩潘先生那麼死心眼?何況,希特潘家的男人都爭相巴結你。」
伊麗兒瞥狄恩一眼,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希特潘家那些人,除了範,全都是些窩囊廢。我非要範不可!」
「可是,希恩潘先生他也沒清楚表示過——」
伊麗兒嬌聲笑起來。「可是,他也沒拒絕過我不是嗎?狄恩。」
伊麗兒要這麼想,其實也沒錯。希恩潘對她的「冷淡」、「不理人」,與其說是「拒絕」,不如說是種性格,他對其他女人態度也許更差。再說,希恩潘可也沒拒絕她的吻!想到此,伊麗兒覺得相當滿意。
「走吧。」
「去哪里?」狄恩問。
「當然是去找希特潘先生。他應該會有他兒子的消息才對。」伊麗兒收起笑容,表情認真起來。
她是很有把握的。沒有人能和她爭奪希恩潘,也沒有人敢跟她爭。她抬高下巴,金發往後一甩,甩出一個趾高氣揚的光亮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