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數日特別的醫療照護,希恩潘已可勉強離床,恢復力如野獸一般快速驚人。
羅斯林每天按時前往探視報告。他是希特播的左右手。希特潘因事不能時時前往,他代表希特潘,捎帶口信兼探視,隨時向希特潘報告。
希恩潘受傷是大事。但希恩潘對希特潘家族及異母兄弟姐妹表示的關懷沒興趣;除了羅斯林,連他的姑母瓊•希特播探訪時,他都冷淡敷衍。
瓊•希特播為此大表不快,向查理•希特洛抱怨了一番。
希恩潘受傷昏迷才稍微復原,瓊不好立即提出要求,尼爾到現在還一直被軟禁中。沒有希恩潘的命令,他那些手下又十分盡忠職守,尼爾就像犯人一樣,瓊為此簡直氣結,偏又無可奈何。
「希恩潘先生,」羅斯林照例準時到達。灰藍眼珠如常沒表情,說話時臉上的肌肉幾乎沒有牽動。「對‘普拿’藥廠的吸收案已經決定,它將歸並在艾爾發制藥旗下,這是全部的資料。還有——」他頓一下,才說︰「在佛州一名叫佛斯特的,聲稱服用艾爾發制造的抗頭痛藥片導致胎兒流產,現在正聯合其他據說有相同情況的人士,打算控告艾爾發。還有,加州——」
「這些小事,你們不會處理嗎?少煩我。」希恩潘冷眸里透著不耐煩。
「是。」羅斯林把資料收回去,說︰「希特潘先生昨天臨時有事飛往德州,預定在今天上午返回,應該馬上就會到了。另外,野澤博士要我向你報告,CZ計劃有重大突破了。」
「突破?」希恩潘目光一斂。「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沒有。不過,听他的聲音似乎相當地興奮。」
能讓野洋興奮的事不會太多。希恩潘心里快速轉過幾個念頭,揣想任何可能性。
「我知道了。」他決定親自過去。cz計劃已進行十多年,重要性凌駕過一切。不過,他思緒一岔,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喬頓呢?」他黑藍和翡綠的眼眸射出不屬于溫血動物的冷金屬光。
「喬頓因為犯下重大過失,已經被撤職,等候希恩潘先生你的發落。」
希恩潘臉色一沉,說︰「你馬上去找他過來。」
「是。」羅斯林不動聲色,心想這下子喬頓完了。
棒一會,病房外一陣騷動,跟著,幾個穿深色西裝的人跟著一名穿灰色西裝的老人走進希恩潘的病房。
希恩潘聞聲抬頭,表情不動,只有眉毛微微一揚,泄露他內心小小的訝異。
「爸。」他沒意料到。「我以為你還在德州。」
「事情辦完了,就沒必要留在那邊。」希恩潘父親——艾爾發集團總裁希特潘,望著希恩潘,微笑說︰「前兩次看你都還昏迷不醒,現在這麼有精神,應該沒什麼大礙,我就放心了。」
希特潘年紀約六十歲左右,一頭金發已經變成耀眼的銀白色,藍眼珠笑起來則跟著稍微松弛的眼皮變成一條縫。整個人看起來極為清爽干淨,一點都不像掌控數百億美元資本額集團的精明強悍商人,反倒像那種親切和藹、極為優雅有魅力的紳士。
「我已經沒事了。你不必擔心。」面對自己的父親,希恩潘態度明顯的和緩。
希特潘來到床邊,像要親眼確定希恩潘更如他自己說的「沒事」,審慎看了他一會,才終于放心似,說︰「我和醫生談過了。他說你手術後情況良好,傷口沒有感染,也沒有任何並發癥狀,恢復的速度十分迅速。看樣子,他沒有說謊。佛坦醫師的技術不錯。我想,籌劃中的新綜合醫院可以考慮他。」希恩潘說。
「我會的。」希特潘點個頭。而後,輕輕皺眉說︰「怎麼會那麼不小心?我听說當時還有喬頓跟著。」
「這是我自己的疏忽.我太大意了。喬頓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希恩潘從容說著,眼皮眨都沒眨一下。他很清楚他父親那親切笑容下的快狠毒辣,一點都不猶豫;一旦出手,就絕不留情。這也是希恩潘自己的作風。
「這不像你。」希特潘有所意味的看看希恩潘。「你打算饒了喬頓?」
「他罪還不致死。而且,我留著他還有用處。」
「是嗎?好吧。你既然這麼說.就隨你的意思。」希特潘再次點個頭。「你辦事,我沒有一次不放心的。那個六九盡早追回來麻煩越少,不過,如果太麻煩了,就地解決也無妨。羅斯林說,野澤博士已經通知cz計劃有重大進展了。」他人雖不在總部,但掌握了一切,一點都不遺漏。
「他是這麼說沒錯,我準備親自過去一趟。至于六九,野澤博士對他的意識現象很有興趣,要怎麼對付外置六九,我會視情況而定,再向你報告。」
「好。反正我把計劃交給你,你就看著辦。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兒子。」
「你放心,爸。」
「那麼,你好好休養,我走了。」希特潘拍拍希恩潘,轉身走開。走到門口,忽然回頭,說︰「對了,有件事,你瓊姑媽向我抱怨了好幾次,我看你就饒了尼爾這一次,讓我耳根清靜清靜,不然,她又沒完沒了。」
「我知道了。」
「還有,尼爾听話又肯辦事,不過喜歡耍點小威風,虛榮了一點。瓊只有這個兒子,難免多寵他一些,只要不太過分,你就讓尼爾一點吧。」
「爸,你就告訴瓊姑母,只要尼爾安分一點,我不會找他麻煩的。我馬上就會叫那些人撤走。」
希特潘微笑起來,點了點頭。希恩潘那冷血、六親不認的個性,的確是他的兒子沒錯。那是成大事、做大人該具備的性格,他很滿意。希恩潘其他那些異母兄弟姐妹完全不行,陰險有余氣魄不足,只會使些小手段,難怪見到了希恩潘會像老鼠見到了貓那般。
也難怪,一堆人全被希恩潘壓得死死的。希特潘想想,搖頭笑起來。
***
听說希恩潘找他,喬頓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醫院;被刀疤狄恩折斷的手臂,仍裹著石膏,形同報廢掛在胸前。希恩播這一召喚,不知是福是禍,喬頓超過二百磅重的體形霎時縮水許多,腳步也顯得格外沉重。
盡避如此,他還是硬著頭皮跟著羅斯林走進病房。
「希恩潘先生。」硬著頭皮去注視希恩潘。
希恩潘看見喬頓,劍眉先蹙皺起來。「你的手怎麼了?」
「唉,受了一點傷……」喬頓吞吞吐吐。
「原來你也受傷了。」當時中槍之後,希恩潘在意識和視線模糊之前,曾依稀看見楊舞搖晃著朝他走去,而後,他好像還听到喬頓的叫聲——不,他無法確定。他直視喬頓,眼眸寒光湛湛。「你怎麼受傷的?誰傷了你?」他見喬頓的手臂上了石膏,有些疑惑。
「是我!」喬頓還不及回答,伊麗兒傲慢清脆的聲音便跟著腳步聲一起跨進病房,身後照例跟了刀疤狄恩及數名保鏢。
「你又來干什麼?」希恩潘面無表情。
「來探望你啊。」伊麗兒嫣然一笑,走近到希恩潘床邊,彎身親吻希恩潘。「你還是一樣冷淡啊,範,連對我這個未婚妻也是一樣。」
希恩潘神色仍不變,仍沒有表情。「你別胡鬧,伊麗兒。」
「好嘛。」伊麗兒嬌哭一聲,柔滑的雙臂像蛇一樣攀住希恩潘的脖子,說︰「你不承認我這個才未婚妻也無妨,反正那里遲早的事。不過,你總不能否認我這個妹妹吧?我們關系特殊,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我特別一點嗎?」絲毫不顧慮在場其他人的眼光。
希恩潘冰冷的手搭上伊麗兒光滑的手臂,卻沒有回應她甜軟的媚笑,一把扳開她的手,說;「不要再踫我,不管你是誰都一樣。」
名義上,伊麗兒的確是希思潘的妹妹沒錯。不過,既不同母,也不同父。伊麗兒母親辛蒂•霍曼是現任的希特潘太太,是霍曼家族的麼女兒。霍曼家族操控美國一半的運輸業,南北往來——下通墨西哥,北接加拿大的貨物流通有大半皆由霍曼家掌控調度,連結兩大洋的通路他們也據有一席之地,勢力相當龐大。
辛蒂•霍曼先和麻州政治世家出身的國會議員安德遜結婚,生下伊麗兒,沒幾年便告仳離。其後她又再婚過一次,但沒有生育;和希特潘的婚姻,泰半是一種政治性的結合,但辛蒂•霍曼並不以為意,大刺刺的以希特潘夫人的身分活躍在社交界。
辛蒂•霍曼金發碧眼、水蛇腰,兩周細細尖尖勾得像小山,給人一種蛇蠍美人的辛辣印象。伊麗兒完全是她母親的翻版,個性卻比她母親辛辣十倍。她看上的,不擇手段一定非要到手不可。
對希恩潘不留情的冷淡,伊麗兒不怒反笑,說︰「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範。」
她這也不是第一次踫希恩潘的釘子了。希恩潘的魅力就在他的冷漠,不像其他那些人光會巴結謅媚。她也很清楚,只要不逾越某個界限,希恩潘尚不至于真的翻臉。所以她巧妙試探那個界限。她並不想真的惹毛希恩潘,那對她沒好處。
希恩潘不理會她的笑容,反問︰「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弄傷喬頓?」
「我只是折斷他一只手臂,還算便宜了他!」伊麗兒說︰「他跟著你跟到讓你受重傷,他自己倒好好的沒事,這像話嗎?」
「你不必多管閑事。听好,伊麗兒,喬頓是我的人,要殺要剮是我的事,我沒拜托你,你少多事。以後,不準你再對喬頓下手。」
伊麗兒揚揚眉。「沒想到你這麼體恤你的部下,範。」眾人口中的希恩潘,可不是這麼心軟溫情的人。
希恩潘不理她,冷冷說︰「我的話你听清楚了沒有?」
他還要留著喬頓辦事,不希望無關的人胡亂插手。
「知道了,我不踫他就是。不過,你得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這跟你無關。」
「你都被槍擊重傷了,怎麼會跟我無關!」
「你該走了。」希恩潘不打算再談下去,下逐客令︰「羅斯林,送伊麗兒小姐出去。」
「不必了!」伊麗兒俏臉一凝,很不痛快,彎了身摟住希恩潘,狠狠親了他一記。在希恩潘發作之前說︰「我走就是,你好好休息。」轉頭向刀疤狄恩——「我們走吧!」
希恩潘不肯告訴她,她自己會去查。她非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不可!
「羅斯林,」希恩潘說︰「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希恩潘先生——」
「你身為集團的總秘書長,應該還有很多事等你處理,沒必要一直待在這里。」希恩潘揮手打斷羅斯林的話。「而且,我父親方才已經來過,你是他的左右手,應該沒時間再在這里耗著才對。」
羅斯林只好告退,剩下喬頓一個人。
「喬頓——」希恩潘寒光射向喬頓。
喬頓的心髒一下子跳到喉嚨口。「希恩潘先生,我——呃——」
希恩潘揮個手,說︰「你把那天發生的事說一遍。」這才是他想知道的,還有「後來」。
「呃,是。」喬頓選餅一劫般的暗覺僥幸,不敢怠慢,連忙說︰「那一天我遵照您的指示,往車頭的方向追查。列車因故延遲發車,我一直走到了最前方,就在那時候,突然傳來槍響的聲音,我立即回頭跑回去。等我趕到的時候,我就看到,呃,看到希恩潘先生您躺在地上……」
「就只看到我嗎?」
「不,還有那名東方女孩,她就站在你身旁,我怕她對您不利,朝她開了一槍。然後,六九和塔娜博士就將她帶走,我對他們又開了一槍,因為擔心希恩潘先生您的情況,沒有再追下去——」
「他們搭上火車逃了嗎?」
「我有看到他們往列車方向逃逸。不過,我們派往下一站攔截的人員並沒有任何發現。」
讓她給逃了!希恩潘握拳抓皺了被單,內心一陣說不出原委的激動直撲上來,引發出更強烈的執拗。
「喬頓,」他眼神陰了陰。被楊舞親手所傷的他,更加執著要抓回楊舞。「立刻去清查塔娜博士的家庭、交友情況及各方面關系,只要是關于她的一切、可能的去處,都給我仔細調查。還有,派人在各大機場佰口盯著。州警那邊有我們的人吧?把照片傳給他,叫他找個名目,用點關系,讓其他州警有消息就通知我們。此外,調查塔娜博士銀行帳目的來往情況。」
「我馬上就去辦,希恩潘先生。不過,呃,我已經先做了一些調查……」
「說。」
「塔娜博士父母很早就過世,沒有任何兄弟姐妹,也沒有密切往來的朋友。在艾爾發,她通常也是一個人行動,跟鄰居亦無密切交流。不過,我查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塔娜博士曾在十數年前和一個名叫派特的男子同居結婚,但沒有注冊。這段關系相當隱密,幾乎沒有人知道。那個叫派特的父母在奧克拉荷馬鄉下有座農場,十年前派特父母過世後,農場由派特繼承。此外,我們還追查到,塔娜博士銀行帳戶里的錢,被指定移轉到離奧克拉荷馬市約八十哩的一個叫‘銀峰’的小鎮上的銀行。」
「很好。」希恩潘拔下仍掛著的點滴,跳下床,抓起擱在椅背上的衣服邊穿邊說︰「你馬上去調派一組人員過來。叫他們準備麻醉槍,我要抓活的。劑量放重一點,我要他們中槍便倒,沒有時間再逃月兌。」
「是。啊!可是,希恩潘先生,您的傷還沒有好——」
「羅嗦!」希恩潘踉蹌一下,險些站不穩。他揮開喬頓,扶住椅背說︰「快照我的話去做!」
喬頓只得快步趕出去,不敢再回頭看。
「等著吧,楊舞……」希恩潘陰聲低響,身子一歪,軟跪了下去。「六九……」他非殺了那個人不可!
他掙扎站起來,大力地喘息著,胸口滲出了血。
***
「听說希恩潘已經醒來,月兌離了危險期,還好到可以下床的地步了。是不是這樣?媽。」尼爾•希特潘支頭蹺腳至坐在椅上,一邊不耐煩地敲打著桌子,語氣悻悻的。
「羅斯林是這樣說的沒錯。」瓊•希特潘優雅地喝著下午茶。
「哼!那小子真的命大,胸口吃了一槍居然還沒要了他的命!」
瓊•希特潘放下午茶,說︰「這種話你可別在外頭亂說,尼爾。」
「外頭!?」不提還好,一提尼爾就火冒三丈,「虎地」站起來,刷地一把拉開還得密實的窗簾,指著屋外希恩潘派來的、形同監禁他的那兩名大漢,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吼說︰
「看看那兩個人!我從哪出去到‘外頭’去說啊!」越想越氣忿,用力一扯,竟扯下了窗簾。
「你再忍一忍,我已經找查理說去了。範這一次實在太過分了,查理不會坐視不管的。你是我兒子!範居然像對犯人一樣對你!」瓊•希特潘說著也不禁動了氣。
「什麼‘範’!我根本就不承認他,他把我打得滿臉是血,我的鼻梁到現在還是歪的,還會痛!他倒好,沒幾天就痊愈了!」
「我現在就去找查理!」
瓊•希特潘話聲才落,便傳出查理•希特潘的聲音。
「瓊。」管家領了希特潘進入內廳。他帶來的人留在廳外。
「查理。」瓊•希特潘連忙起身。
「查理叔父!」尼爾也趕緊必恭必敬打招呼。
「什麼風把你吹來?查理。」瓊問。吩咐管家上茶。
「你是我最親的姐姐,我當然是來看你的。」希特潘擁抱一下瓊,親吻她的臉頰。
「你可來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什麼事要你親自去找我?」希特潘笑容可掬,像個極有派頭的紳士。他接過管家送上的午茶,喝了一口,忽然注意到厄爾鼻梁上貼的白色膠布,噫了一聲,說︰「你的鼻子怎麼了?尼爾。」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想找你談的,查理。」瓊代替尼爾回答。「尼爾臉上這傷,是範給打的。你沒听說嗎?」
「查理叔父,您可要評評理!」尼爾趁機告狀說︰「範他沒把事情查清楚,就隨便按我罪名,打了我一頓。更過分的是,他居然還派人在我屋外站崗,限制我的行動!我好歹是希特潘家族的人,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你別激動,尼爾。坐下來慢慢再說。」希特潘一副好好先生的溫和表情。「這件事我已經說過範了,要他不得對你無禮,那些人我都叫他們回去了。」
「真的!?」尼爾連忙趨到窗邊察看。果然,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他大喜,忙不迭說︰「謝謝查理叔父!我就知道您一定秉公處理!」
「不過,尼爾,」希特播的笑臉不變。「範做事一板一眼,認真起來六親不認,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沒辦法。你一向懂得應對進退,又用心做事,所以我才把集團的大任交給你,而你也沒讓我失望。我知道你凡事求好心切,積極做事,但範腦筋不懂得轉彎,所以你速度放緩點,別太急了,做出讓範誤會的事。」
「是的,我懂,查理叔父。」尼爾和他母親對望一眼,敏感的察覺希特潘溫和笑臉下與那番夸贊背後暗藏的意味。
希特潘暗示他,要他別管希恩潘的閑事。他其實也沒興趣知道希恩潘在搞什麼把戲,只不過事關緊要,牽涉到龐大的權勢利益,他多少得「了解」一下。
「你就是要尼爾少管範的閑事就是了,是吧?查理。」
希特潘陪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姐姐。」
「你就是這個意思!」瓊•希特潘說︰「我是你唯一的親姐姐,查理。母親過世前交代我要好好的照顧你、幫助你,我一直都沒敢忘了她那些話。」
「我知道的,姐姐。」希特潘拍拍瓊。瓊是他唯一同父母的姐姐,他跟她的感情也一向是最親密的。「就因為這樣,即使知道你會不高興,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
「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是範的事。你不覺得你太縱容他了嗎?查理。我知道你跟卡洛琳感情很好。卡洛琳早逝,範是她和你唯一的孩子,所以你對範特別寬愛。我不想惹你不快,不過,這疑問我已有好多年了。你可認真想過,查理,當年卡洛琳和你結婚多年遲遲沒有消息,突然間就懷了孕,生下了範,範卻長得和我們希特潘家族的人相差那麼多!你看他的黑發、黑藍眼眸,你和卡洛琳都是金發。查理,這些你想過沒有?」
听瓊這麼說,連尼爾都緊張起來。希特潘卻眯眯眼,笑說︰「謝謝你的關心。瓊,範的的確確是我的親生兒子沒錯。」
看出瓊的疑惑,他比個手勢,跟著說︰「你記得普利歐博士吧?」
「普利歐?」瓊先是微皺眉,隨即腦海浮起一個有著一雙陰險的細長眼楮的男人影像,說︰「你是說那個有日本人血統的德國男人?」當年希特潘找了一堆科學家,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後來下落不明。
她記得那叫普利歐的陰沉男人,主要是因為那人給人種爬蟲類陰森的感覺。她一直不是太喜歡那類型的人。
「沒錯,就是他。」希特潘說︰「普利歐博士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因為他,卡洛琳才能順利懷了範。」
「啊?」瓊仍是一頭霧水。
希特潘斂斂神,維持平常的口吻說︰「卡洛琳因為先天體質關系,不易受孕,普利歐博士取了她的卵子,在試管中讓卵子受精、發育成胚胎後,再植回卡洛琳的體內。所以,範是我的親兒子沒錯。」
「你是說……是說……」瓊變得結巴,連尼爾也瞠目結舌起來。
「沒錯。」希特潘替她接口︰「範是透過人工方式所產下的。也就是所謂試管嬰兒。」
第一個試管嬰兒在一九七八年于英國被制造出來時,轟動了全世界。沒想到,早在那十年前,「艾爾發」就已經有那樣驚人的技術!
瓊不再那麼驚訝,但問︰「這麼驚人的成就,你為什麼不對外公布?」她不解。「人工助孕」的技術後來為醫事界帶來可觀的利益,她不懂希特潘為什麼白白放過那種大好的機會。
「我們的目的不在此。」希特潘微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貝塔’要從事的計劃更龐大?」
希特潘又微微一笑,沒有回答。CZ計劃的核心內容,除了參與計劃的核心小組,他認為沒必要讓太多人知道。
瓊明白,也不多問。其實她暗地透過羅斯林,也早已知曉甚詳。她轉回先前話題,說︰「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範的樣子——他實在長得不像是我們希特潘家族的人。」
希特潘眯著眼,呵呵笑起來。「這一點,你一點都不用懷疑。其實一百多年前,希特潘家族祖先中,也曾有黑發黑眼瞳的。範只是繼承我們遙遙祖先沉睡的基因。範一出生,我就做過DNA測試,他的確是我的兒子沒錯。」
DNA測試!?瓊抿嘴不語了。她知道「貝塔」一直在暗中秘密從事些驚人的計劃,但她沒想到,比起「正統」科學界,台面下的「貝塔」地下科學界的研究成果,早已超出不知凡幾。而現在她也隱隱明白,「艾爾發」之所以將這些驚人的研究成果隱住不發布,背後隱藏的是一個「狂人的計劃」,或者是「瘋狂科學家的野心」——cz計劃不是搞出一個六九了嗎!?
「查理,」瓊直視希特潘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希特潘連眼都沒眨,說︰「你听說了一些什麼是不是?瓊。」他知道瓊有她的勢力、管道。「有些事,知道太多是沒有益處的。我不希望你操心大多。」視線一轉,不經意似掃向尼爾。
尼爾不禁吞了一大口口水,試圖微笑,卻笑不出來。
希特潘笑了笑,拍了拍瓊•希特潘的手,一派手足情深。
「夫人,」這時管家走進內廳。「伊麗兒小姐來了。」
「伊麗兒?」瓊說︰「快請她進來。」霍曼家有財有勢,她樂于結交,何況是她自己上門。
伊麗兒讓狄恩等人留在外廳,跟著管家走進內廳,一眼就看見希特潘。她帶著笑,說︰「夫人,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希特潘先生也來了,這麼巧!」其實看到外廳那些人,她心里便有數了。
希特潘點個頭,慈祥笑說︰「你怎麼也來了?伊麗兒。我以為你陪著辛蒂留在紐約。」
「我媽在紐約悠游自在,一點都不需要我陪伴。她倒是嘀咕您什麼時候才會回去,希特潘先生。」伊麗兒依然甜甜笑著。「我今天是專程來拜訪夫人的,沒想到您也在這里。」
「伊麗兒小姐專程來看我,我可不敢當。我看你是專程來丹佛看範的吧?」瓊笑笑地,刻意帶玩笑的口吻。
伊麗兒抿抿嘴,笑著不答。轉向尼爾,說︰「好久不見了,尼爾。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年輕有活力。」
「你也是,伊麗兒。」尼爾總算達到機會,趁機吐口一直憋著的長氣,說︰「你一點都沒變,不,是更漂亮了。」他搓著手,平時便給的口才,這時除了這句陳腔濫調,竟發揮不出任何作用。
瓊別了兒子一眼,有點嫌他沒出息似,表現失常。她對伊麗兒笑說︰「伊麗兒,辛蒂好吧?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
「謝謝夫人關心。我媽媽很好,她在紐約過得很愜意。」
「那就好。查理擱下她一個人跑來,我還擔心辛蒂一個人會覺得無聊。」
伊麗兒輕聲一笑,俏皮說︰「我媽媽是有嘀咕幾句,希特潘先生離家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久。不過,她也很清楚,她的那些珠寶首飾、名貴汽車就是這樣才來的,也就不敢太抱怨了。」
她說得俏皮,希特潘哈哈笑兩聲,眉眼笑得彎彎,說︰「這麼說,為了努力賺錢,我就不能太早回辛蒂身邊了。」
「那可是您說的喔,希特潘先生。我一點都沒那個意思。」伊麗兒笑盈盈的,似乎有意討希特潘的歡喜。
「沒錯、沒錯,是我說的!」希特潘臉上的笑一直沒消失,他眯著慈祥的眼,看著伊麗兒,說︰「不過,伊麗兒,我都已經跟你母親結婚了,你怎麼還叫我‘先生’地,你不覺得這樣叫太生疏了嗎!」
伊麗兒眼波轉了轉,笑說︰「只要我跟範結婚,我一定馬上改口的。」
瓊和尼爾對視了一眼。伊麗兒對希恩潘有意思,原也不是什麼秘密。不過,尼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的條件一點都不比希恩潘差。
希特潘笑呵呵。「那你就努力抓住範吧。不過,我得提醒你,範那孩子固執得像頭牛,頑固加上不解風情,你必須要有好耐性才行。」
「我知道。所以我連繩子都準備好了。」伊麗兒俏皮眨眨眼。
尼爾不服氣,吃味說︰「只怕你用繩子套住了也沒用,範心中不聲不響早有其他對象。」
希特潘和伊麗兒聞言同時轉向尼爾,目光凌厲,充滿壓迫感。尼爾驚覺說錯話,後悔自己大嘴巴,期期艾艾說︰「不,呃……我是說,我的意思是……」
「到底怎麼回事?尼爾,把話說清楚。」瓊聲音嚴厲。
望著三雙咄咄逼人的眼楮,尼爾心中不禁發毛,急著替自己開月兌,口不擇言,說︰「範對那個東方女孩,呃,塔娜博士,似乎有意思,特別手下留情——」
「到底是哪一個?」伊麗兒口氣冷冰。希特潘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呃……是……是那個東方女孩,叫什麼楊舞的。範就是被她開槍打傷的。」尼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胡亂瞎說。
「真的?」布特潘眼瞳收縮起來。
「呃,我是听說的啦!我……那個……」尼爾連忙改口,但地雷已埋,隨時會觸踏爆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