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毫無預警地在他面前含淚跑走——第二次了。
他估計自己大約呆了十秒有余,差點要揉揉眼楮以確定眼前發生的事不是幻覺,然後才反應過來的動身去追。也就因為浪費了那段空白,追出去之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電梯門剩下的那條隙縫毫不留情地合上。
「……」他閉目冷靜五秒,拿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她卻不接電話。
「高少,發生什麼事了?」目睹他們一前一後你跑我追的小齊上前關心。
「我有事要先走,剩下的善後工作你請王叔負責調度。」他不確定她會去哪,只能假設她會回家,因此當機立斷下完指令後乘電梯離開。
開車途中,發現自己第一次對紅燈感到如此不耐。他凝望前方車陣,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想不到他也會被一個人影響情緒至此。
思及她方才的表現,他深深覺得她有時比戲劇里的人物還夸張。
有個這麼精采的女朋友,對他被批評太過平淡的生活來說……或許也能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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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菲菲搭計程車回到家時,眼淚終于得以止住。
她低頭匆匆走入大樓,幸好乘電梯時只有她一人,不用遮遮掩掩。鏡中,她見到自己哭花的妝和哭紅的眼,心情頓時更跌至十八層地獄中。
難看死了!她剛才真是這樣面對那個計程車司機的?怪不得他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好丟人!她趕緊拿出面紙擦掉可怕的殘妝,算是勉強補救一下。
都是他害的……可惡!那塊朽到發臭的木頭……
一想到他,她滿心委屈,不由得吸吸鼻子,眼眶又開始發熱。
陶菲菲,不準哭!電梯里有監視器,要哭回家再哭!
她緊抿著唇強忍淚意,直到听到「叮」一聲,二十九樓到了,她低頭走出電梯,一心只想趕快回家,不期然听到有人問︰
「姊,你怎麼回來了?」
她猛然抬頭,見到自家大門敞開,小痞站在門前,正將手拎的那包垃圾放在門口地上,略微心虛的臉色來自他那一件汗衫加四角褲的隨便裝扮。
「我以為你不會這麼早回來才違反規定穿這樣的,對不起,你別罵我啦!我馬上去換……」咦!奇怪,她臉色好像不太對?
只見陶菲菲神情淒楚,嘴唇顫抖,下一秒,氣勢驚人地朝他撲來,雙手環住他脖子,「哇」一聲哭了出來。
他呆了好幾下,還沒反應過來。「……姊,你怎麼了?」
她听而不聞,繼續哭自己的。
「呃……」他有點苦惱地搔搔頭。「你這樣不說話一直哭,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耶。」
「我……我……」她「我」了好半天,最後語調淒苦地哭訴︰「我覺得我已經走到黃河了!」
「啊?」他不太懂那是什麼意思,不過听起來很危險就對了。「姊、姊,你可千萬別想不開跳下去啊。」
這笨蛋!她握拳捶一下他的背。「我是說我心死了啦!」
「什麼?為什麼?」
「還不就是……啊,反正我絕望了。」她難過得連解釋都沒力氣。
「哦……是不是你男朋友對不起你?」他很快猜到。
她不說話,來個默認。
「靠!太可惡了,你是個這麼好的女人耶!我光看到你背影就去搭訕了,那家伙是不長眼楮嗎?!」這種情形下當然要護短到底。「他人呢?我幫你扁他!」
「小痞……」她眼淚掉得更凶了,這貼心的表弟,不枉她從小最照顧他。
叮。電梯聲響入耳,顯示有人來到這個樓層。
她睜圓眼回過頭,出現的果然是那個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
靶到她雙手力道勒緊,小痞差點嗆到,打量面前來人,猜他應該就是表姊傳說中的男友。
此時,這位帥哥正凝目注視他們,雖然面無表情,給人的感覺卻不甚友善……有多不友善?老實說,就算他下一秒忽然出拳打斷自己鼻粱也不足為奇。
小痞因此很沒用地抖了一下,立即舉高雙手作投降貌,口中高喊︰「等一下!別誤會,我是她表弟,法律規定不能通婚的!」
她移目瞪他,這麼急著撇清關系干嘛?「臭小表!你不是說要幫我扁他?!」
他苦著臉連連揮手。「姊,你不要亂講,我可是很愛惜生命的!」
開玩笑,他身高一六八點五五,穿高點的鞋才勉強構得到一百七,跟這位塊頭比自己足足高十幾公分的人打架?他怕自己下一秒就貼到牆上去制造血印了。
「你去死啦!」她忿忿一把推開他,覺得想要依靠他的自己真是太傻了。「我要回家了,把門關好免得壞人進來!」說完,繞過他就要進屋。
豈料高悟森搶上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前進。
「你干嘛?走開!」她用力拉扯,但力氣輸人,奪不回自己的手。
「我們好好談談。」他沉聲道。
「談什麼?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她重重哼一聲。「我已經決定要跟你分——分——分那個了!」
見她冥頑不靈,他莫可奈何之下,只能拉著她往自家走。
「啊喂喂喂!你干什麼?!扁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啊!」她哇哇叫,在他迅速按開密碼鎖的空檔,回頭對小痞怒吼︰「死小表!還不快救我?!」
小痞搖頭擺手,表示無能為力。拜托!看她依依不舍得連「分手」兩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怎能破壞別人藕斷絲連的那份淒美!
喀嚓。門開了。
她被拉進門里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小痞一副窩囊樣的對自己揮手說︰「姊,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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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久沒這麼生氣了,久到他幾乎要忘了生氣是什麼感覺。
而他現在只覺得忘記這種太負面的情緒也好。
必門上鎖,回過身,只見她已走到沙發上趴下,以背影默默宣告不滿,他無言地揉揉額角,舉步走近。
靶到身畔的沙發下沉,她故意輕哼兩聲給他听。
餅了好半天沒等到動靜,她心浮氣躁,終于沉不住氣了,霍地坐起身,忿聲大喊︰「不是說要談談?!還不快開尊口!」
「你的頭埋在抱枕里,我擔心說了你听不到。」
「……反正你都有理!」這個一點體貼話都不會說的呆瓜,討厭死了!她肝火上升,口氣很沖︰「有話快說!我要回家!要是關于剛才的事就不用再強調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不過我才不會道歉,錢是我的,我愛怎麼花不關你的事!」
「我是不喜歡賺你的錢。」
「啊?」
見她一頭霧水的模樣,他換個說法︰「我不喜歡賺自己人的錢。」他以為這很好理解,看來卻不然。
他的意思是說,她也是他的「自己人」之一?她整個人愣住了。
等等!也就是說……全是她自己會錯意?忽然間,她的傷心難過外加大哭跑走好像變成一則大笑話……不對,是根本就是一則大笑話!
她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腦內組織一時僵化,好半天拼湊不出一個合理順暢的句子。誤會冰釋本該皆大歡喜,她卻忍不住滿心羞慚,最後變成惱羞成怒,紅著臉結巴道︰「什麼呀……你……你又不說清楚。」
「你沒給我機會。」憶起先前她做點心那次也是莫名其妙自我演繹他的話,他微一蹙眉,不想這種烏龍事件再有可能發生。「下次你能不能在听懂了、听完別人的話後再做反應?」
她語塞,低聲咕噥︰「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想偏了嘛。」
「為什麼你總是往壞的方向想?」他下明白。
她低下頭,悶悶回答︰「因為對象是你啊。」
「什麼意思?」
「你——你讓我沒安全感啦!」
沒錯,正是如此。交往以來,很多時候她的心都懸在空中,難感踏實,因為他從沒確切表現出對自己的在意;她模不透他,也不懂該怎麼做才能使他喜歡自己;這種窘境之下,怎能怪她情況末明就先胡思亂想對影開槍!
听到這樣的答案,他感到心下沉幾分。「要怎樣才有安全感?」
她囁嚅片刻,最後豁出去大聲說︰「听你說愛我!」
他沉默了,心思百轉,最後卻只能說︰「我不想騙你。」
聞言,她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也就是說你還是不愛我?」
「我不知道。」或者該說是不確定。也許他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說謊,但他依然選擇告訴她實情,因為他不想用敷衍的假話辜負她真誠的心意。
盡避他一開始曾有所懷疑,然而隨著時日漸久,他再遲鈍也知道她是真的因為喜歡才會跟自己交往,而不是為了對誰交差。
並不清楚自己有什麼能使她喜歡的,只希望她的喜歡能一直持續下去……這種心態除了自私,是否還能有其它解釋?
「你之前不知道,現在還是不知道?!」那她的努力到底算什麼?銅板丟到水溝里還會響一聲,對木頭談情卻像是肉包子打狗。她想放聲尖叫卻沒力氣,攤軟在沙發上,眼前水氣氤氳。
那心灰意懶的模樣使他心髒倏然緊縮,有好幾秒時間無法呼吸。
要她跟自己這種個性的人在一起,終究還是太勉強吧。他似乎總是帶給她眼淚,即使他明明不想見她因自己而失去笑容。
于是,他嗓音微啞地說︰「如果你無法接受……可以分手。」
她陡然抬眸瞪他,眼一眨就淚如雨下,心痛到不行,顫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能這麼輕松地說出這兩個字!」這渾蛋渾蛋大渾蛋!她可是撕裂了嘴也吐不出來啊!
他再度沉默,無言以對。
那反應是什麼意思?跟自己無話可說嗎?她覺得自己仿若落入毒沼的花草,慢慢發黑萎縮,連靈魂也被侵蝕得一干二淨。
算了,眼見結局已是如此,她還能強求什麼?這場交往,從頭到尾就是她一廂情願,最可悲的是,到現在只怕也是她單方面失戀。
她認輸了,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徹底失敗,失敗得無法再思努力。
他真厲害,能使自己喪志至此。一刻也不想再待,她恨恨地起身想離開。
見狀,他心一緊,下意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後立刻後悔了,覺得自己是個太過差勁的人,那只手卻像是石化了一樣,怎麼也放不開。
她瞪著他,內心升起一股怒氣。他抓著她干嘛?眼里那疑似挽留的情緒又是為什麼?而她感到自己的心竟因此而悄悄復蘇了幾分,不禁悲憤交加。
真是夠了!陶菲菲,你這個沒用的廢物!耍卑微也得有個底限!
深吸一口氣,她要自己就算死心也要死個徹底,于是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硬著頭皮咬牙質問︰「老實告訴我,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為這問題的深奧程度攏起眉峰,卻明白自己至少必須給她一個真實答案才算公平,因此邊思索邊盡力試著表達︰「有你在身邊心情通常愉快,沒你在身邊有時有點不自在;不想你傷心難過,但是眼見你不快樂,又做不到第一時間主動放你走——」就在即將辭窮時,她正好舉手打斷他的話。
「等等!」她一手覆額,神色很疑惑困擾。「這跟‘喜歡’有什麼不同?」
「這跟‘喜歡’相同?」
「這樣問好了。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沒有。」
「所以我是你的初戀?」
「不知道。」
「明明就是好不好!」她瞪他。「你剛剛說的那些根本是戀愛征兆!」害她越听越迷糊,迷糊過後腦袋才漸漸清醒,清醒之後才懂得驚喜。
是嗎?他認為缺乏根據。
她像被從地獄拉回天堂,感到一股飄飄然,隨即連忙喝止自己︰不準想入非非,搞清楚了才準高興。「那我問你,你真的想跟我分……分那個嗎?」
「不想。」毫不猶豫。
「那不就得了!」撥開烏雲見明月,她破涕為笑,心花怒放。「你自己分不出來,旁觀者清,其實你很喜歡我、很愛我啦!」哈哈,這說法太棒太正確了!
連續經歷大悲大喜,她攤回沙發上,感覺自己用光了一年份的能量。
都怪這笨蛋,要是她沒決定問個清楚再斬情絲,他們之間不就這麼完了?她雖惱怒,但更多的是慶幸。啊,幸好幸好幸好!
而他對她的見解則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可是看到她重現的笑臉,就失去了深究的意願。
即使無法明確定義自己的心境,她卻無疑是個特別的存在,不然他的心情怎會因她而忽高忽低,甚至不止一次為她破例動氣。
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但他想象現在這樣一直跟她在一起。
她笑夠了,模模劉海,有點害羞地說︰「款……好啦,那我先回家了,這麼久不回去我表弟會擔心的。」其實是理智回籠後就開始在意形象,想回家去拯救自己慘不忍睹的臉。
「你表弟住你那?」想到適才目睹的情景,他不覺皺了下眉。
「對啊。」
「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想了想。「大概上星期吧。」
他停頓好幾秒。「怎麼沒告訴我?」
「你忙我也忙啊。」忙著打電話疏通,就不小心忘了……唉,想到就頭痛。「問這麼多干嘛,你總不會是介意吧?」本來是隨口問問,見他不語,她先是呆了呆,隨即被一股驚喜席卷上心。
喂嘿,真的假的?他在意……他真的在意!這認知讓她太過開心,不禁笑倒。「我還以為你很理智,絕對不可能吃醋呢。」
她的話令他一愣,胸口陌生的郁悶感就是所謂的醋意?
……似非無跡可尋。
原來他對她是有佔有欲的,只是之前沒機會發覺罷了。
這麼奇妙的情緒,他竟也有能體會的一天。
他想,或許的確如她所說,她真是自己的初戀。
見到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他俯身靠近她,伸手輕輕替她拭去,第一次在心中產生這麼強烈的溫柔,盼望一個人可以永遠擁有笑容。
那少有的親密舉動使她臉蛋一紅,在他專注的凝視下,耳根處像被大火肆虐一樣滾燙,心髒不听話地狂跳起來。他他他他沒發現嗎?他現在幾乎是半壓在自己身上,姿勢很曖昧耶……
他緩緩啟口,正色告訴她︰「人類,尤其是男人,一旦放開理智,很容易會變成野獸。」因此他認為理智沒什麼不好。
啊?哪有人用這種極端的二分法!她傻眼,遐思飛光,咬著唇,唔唔唔好幾聲。「那個……半獸半人不行嗎?」
什麼?他又是一愣,然後不由自主失笑。
靠在沙發上的手不經意間觸及她披散的發絲,帶來微癢,但他不記得他們的距離是何時起變得這麼近的,近得甚至能感到她身軀的柔軟溫暖。
她雙眼哭得紅腫,模樣實在稱不上好,他看在眼里卻覺得可人。
這種自心底深處源源不絕涌上的奇異感受,有點甜又有點醉人的溫熱酥麻,應該就是俗稱的喜歡吧?這想法牽動了他的唇。
因應要求,多釋放了點沖動,他低頭印上她的唇,不厭倦地再三品嘗。
這個吻帶點淚水的咸,又有種豁然開朗、苦盡笆來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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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悟森的爸爸在台灣待夠了,又將出發周游列國。在那之前,他當然不忘履行跟兒子與其女友約好的飯局。
地點訂在一家日本料理店,時間是生意興隆的周末中午十二點半。
飯後,他爸去上洗手間,他轉頭看向身旁女友,問道︰「怎麼了?」
她從今日一太早起就精神恍惚,方才雖強打起精神,仍舊偶有失神。
听說她從一星期前就開始為這場會面做準備,保養了皮膚,修剪了頭發,添購了新裝,想扳回在他爸爸心中的形象,現在的表現卻因何失常?
她停頓一下才回過神來,顯然方才又在發呆。「喔、喔,沒什麼……可能昨晚太緊張沒睡好,有點精神不濟。」
「你一直皺著眉。」他點出事實。
「咦!真的嗎?」她略微慌張地模模額際。「糟了,這樣你爸會不會誤以為我不喜歡跟他一起吃飯?」
「不會。」他爸自得其樂的本領向來高強。
此時,高父回來,笑吟吟落座。「怎麼樣?要走了嗎?」
「我去結帳。」高悟森拿了帳單,起身走向櫃台。
陶菲菲坐在位子上,朝對座的長輩露出禮貌性的微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幸好對方很健談,完全不用她費心找話題。
「對了,我之前听王叔說了,原來你跟悟森是鄰居,怪不得啊!」知子莫若父,高父笑道︰「要不是可以就近聯絡感情,這戀愛一定很難維持。」
「款……是啊。」
她的笑容驀地變得有些僵硬,不過高父毫無知覺,繼續自己的滔滔不絕。
出店後,高悟森開車先送其父到他要去的地方,再駛回家。
電梯中,她反常地不發一語,盯著自己的腳尖又陷入個人世界。
「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她這才抬頭。「喔……沒什麼啦。」
他沉默,豈會听不出她言不由衷。
叮。二十九樓到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得將剛才外帶的咖哩飯拿去喂家里那只霸王米蟲。
他點點頭,兩人各自到門前開鎖。
在她開門入屋的那一剎那,他不覺回頭看向她的方向,一個問句沖到唇邊又化作猶豫,直到她關上門而喪失機會。
「……」他轉回自己門前,開鎖入內,腦中仍盤旋著那個疑問——
你在煩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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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小痞打開塑膠袋,取出里頭的飯盒放到桌上,走到浴室洗手再回到桌邊。
「唉。」
他拆開免洗筷,讓兩枝筷子互磨一番,避免可能傷手的竹刺。
「唉。」
他停頓幾秒,放下筷子,神色無奈地望向對面的女人。「姊,短短五分鐘不到,你連續嘆了三口氣,是不是想表達什麼?」
「啊?」她抬眸看他,面色有些茫然。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剛剛一定是顧忌著形象問題不敢多吃,所以現在想分一杯羹是吧?」他一臉「真受不了你,我就猜到會這樣」的表情。
「你坐著,我去幫你拿一套餐具。」唉,他還真是貼心哪。
她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他已拿了餐具回來,開始分食。
「喏,這份給你,還是你要再多點?」
接過他遞來的盤子,她才發現自己還真有點餓,因為適才在餐廳心煩,所以沒吃什麼東西。「這樣就夠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抓起筷子開始用餐,邊吃邊贊︰「哇,這咖哩很好吃耶!」
她一手撐著下巴,微歪著頭看他太快朵頤的歡樂模樣,羨慕地嘆息一聲。「你還真幸福,一點煩惱都沒有。」
「啥?」他放下筷子,眯眼瞪她,總覺得那不太像是真誠的稱贊。
「拜托!你又有什麼國仇家恨的偉大煩惱哦?不是跟男朋友感情穩定,連對方家長都見了?」
「唉,你不懂啦。」她邊搖頭嘆氣邊開始動筷。
「廢話哩,你不說我怎麼會懂!」以為他會讀心術哦?
她扒了兩口飯,張口欲言,突然間變了臉色,丟下筷子掩嘴沖向廚房。
怎麼回事?他一愣,也丟下筷子跟上,正好見到她對著水槽吐食的畫面。
這……他臉色頓時也變了,緊張兮兮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像怕被誰听到一樣︰「姊,你、你……你懷孕了哦?」
「才沒有!你想到哪去了!」她啼笑皆非,打開水龍頭捧水漱口。
「我吃到姜了!般什麼鬼!咖哩里居然放姜塊,害我以為是馬鈴薯……咳呸!」
「真的嗎?」他強烈懷疑,因為連續劇明明都不是這樣演的。「姊,你不要瞞我……我知道你很煩惱的。」
她關水,抽面紙擦干臉,搖頭嘆道︰「我是很煩惱,可是不是煩這件事。」
「那是煩什麼?」
她靜了會兒,說道︰「昨晚,我媽打電話來,告訴我一個壞消息。」
「什麼?跟我有關嗎?」他又一次變瞼,抗拒地搗住雙耳,邊嚷嚷邊跑出廚房。「哎唷糟糕!我忽然想到跟人有約,得先走了,不然會遲到!」
這臭小子!她擦腰瞪他逃跑的方向,好氣又好笑。一想到那沒說出口的壞消息,不禁再度憂郁地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他們的感情才能真正苦盡笆來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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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痞跑出去找朋友,打電話回來說不回來吃晚餐了。
幣上電話,她躺在沙發上疑似裝死,直到有人按鈴才終止神游。跳下沙發去應門,見到窺視孔中的高悟森,她愣了愣,回望壁鐘,才發現已經六點半了。
平常的假日下午她都愛一整天賴在他家,今天竟被她發呆浪費掉了……
心情更加沮喪。她打開門,有點有氣無力地說︰「要吃飯了嗎?」發覺他目光有種打量意味,彷佛想從自己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她心生納悶。
「干嘛?」
「你在煩惱什麼?」這次,他直接問了出來。
既然她不想說,他就不該問,這是他的原則;然而這一整個下午,他無論做什麼都無法不掛念她表現出的反常,所以最終決定拋開原則,前來探究明白。
被他看出來了?她瞠目瞅他,咬著唇,一時不知該不該吐實。「呃,那個……其實……」算了,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她垂頭喪氣,聲音虛弱地直言︰「我叔叔打算讓他小女兒在台灣讀幾年書學中文,所以他們要搬回台灣住,所以……所以我有可能要搬離這里另外找房子。」
「……就這樣?」
「啊?」她陡然抬頭瞪他,不可思議地揚聲叫道︰「什麼叫‘就這樣’?!」她為此煩惱這麼久,他這是什麼反應!
「沒有鄰居的關系,我們還是男女朋友。」他實事求是地說。
「可是……可是……」就像他爸說的,像他這種個性,要不是能就近聯絡感情,戀愛一定很難維持。她臉紅脖子粗,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憂慮,最後又急又氣地對他吼︰「如果我們的感情初始化了怎麼辦?你又不會備份!」
「無緣無故,為什麼會被初始化?」他不解,對她的焦急無法感同身受。
她氣呼呼地猛跺腳。「你當然不懂!」她不要他們的感情像壽司冷藏隔夜,就算勉強能入口,也遠不及原本的新鮮好吃啊。
他低著頭像在深思什麼,最後抬頭望她,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什麼?!他現在問這問題是什麼意思?而且語氣還這麼認真!她氣到快吐血,咬牙切齒的同時擠出高難度的甜笑,輕聲細語︰「對啊,我可是愛你入骨呢。」
下一秒,她呆住了,因為他難得毫無保留地展現笑意,好看得無與倫比。
「那就沒問題了。」他伸手模模她的臉,聲音讓人心醉。
她如同被催眠,享受他溫柔的撫觸,什麼堅持什麼憂慮全拋諸腦後,全身放松,點著頭喃喃重復︰「嗯嗯,沒問題了。」
啊啊,這一刻,就算天塌下來也沒關系了……
活著實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