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嚴振東的對談後,嚴鑫解開了深埋心頭多年的謎題,慌慌張張地趕回家,打算與張韻如談談。
「韻如!」
他顫著手打開大門,腳還來不及踏進家里就大聲呼喊她的名字。
在趕回家的途中,他腦子里充滿歉意,簡直不敢去想,自己到底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雖然嘴上帥氣地說自己早已對往事釋懷,但事實證明,說的往往比做的容易許多。
困為陳年的疙瘩還留在胸口,所以一旦察覺別的男人稍微靠近她一點,不安全感便排山倒海地襲了過來。
馬爾地夫的蜜月之旅,最後一個清晨,他醒來後發現床畔沒有韻如的身影,于是套上外套走出房間,要到外面找她。
但當他看到韻如和認識不久的魏至浩有說有笑的聊天時,心下一凜,那個不安的種子便開始成長、茁壯。
因為鏟除不了那盤根錯節的懷疑,只好霸道地命令韻如不準再和魏至浩見面,甚至還惡劣地拿那些意外得到的照片質問她,讓她傷心、難過及不諒解……
老天,他真是個該死的混帳!
「韻如?」
但她在哪里?為什麼都不回應?「韻如!你在哪里?」
嚴鑫尋過家里每一個房間,卻沒見到她的身影,一種熟悉的感覺突地涌上心頭,他腦袋一片空白,有股寒意自腳底直竄腦門——
突然,耳邊傳來開門聲,他驚跳了下,想也沒想便往客廳沖。
「韻……小樺?」
原以為是她回來了,他興奮地喊道,但卻在看清進門的人影時心情瞬間轉冷。
「嚴老大?你怎麼會在家?」
小樺肩上背著書包,手上提著一個紙袋,驚訝的反問。
雖然她和嚴鑫很熟,但其實工作時遇到的機會不多,是以現下看到他出現在家里,她覺得很奇怪。
「我……就提早下班。」他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總不能坦白跟小樺說,他是回來跟韻如道歉的吧?這種事小樺怎麼會懂?還是算了吧!
「喔。」
小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將紙袋放到桌上。「張姊呢?我有東西要給她。」
「什麼東西?」
意思是小樺也不知道韻如去哪兒了?這更教他心急如焚。
懊死的!她怎麼可以讓他再次體驗這種恐懼?!
「書啊!張姊在找色彩學的書,正好我有修過這堂課,所以就帶來給她了,啊,我上課要來不及了,先閃嘍,掰∼∼」語畢,小樺便匆匆離開。
小樺走後,嚴鑫一顆心惴惴不安,他走回房間,懊惱地坐在床上撫著額頭。
他以為她會一直在家里等他,就像平常那樣笑著迎接他進門、幫他拿公事包,但她現在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他焦躁地站起身走進浴室沖澡,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當他沖完澡,準備換上干淨衣服再出門尋找她時,一拉開衣櫃,整顆心瞬間跌入萬丈深淵。
衣櫃里只剩下他的衣服?!那她的呢?
嚴鑫急乎乎地拉開衣櫃里每一個抽屜觀看後,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望著僅剩一半衣物的衣櫃苦笑了下。
她又離開他了嗎?
一樣沒有只字片語,再度從他的生命里消失……
「不可能……你怎能又這樣對我?!」
泛紅的眼酸澀難受,他氣惱的低聲嘶吼,然後猛然起身,拿起車鑰匙往外沖。
她搞不好回娘家了,對,娘家。
印象里都是那樣的,女人受了委屈就會跑回娘家訴苦,說不定她只是回娘家小住幾天罷了。
他飛快地沖到停車場,跳上車後迅速開往張韻如的娘家——
「女婿啊,你怎麼一個人回來?韻如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喔?」
當他見到岳母開門後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她沒有回娘家,甚至沒有跟岳父岳母稟明離開一事,便提著行李走了。
他和岳父岳母寒暄了幾句後,怏怏然地回到住處,像個游魂般在屋里走來走去,景後乏力地跌坐到沙發里,還來不及整理自己紊亂的思緒,便感覺臀部坐到某種異物,他皺眉,從臀部下抽出異物,是個牛皮紙袋。
這是什麼?他之前怎麼都沒發現這個紙袋的存在?
嚴鑫打開牛皮紙袋,從里頭抽出一張薄薄的紙——
離婚協議書?
她竟然留了紙離婚協議書給他?更過分的是,她竟然連名字都簽好了?!
協議書上用回紋針別了一張紙條,上面有她清秀的字跡,他抽起字條,仔細閱讀她留下的訊息。
嚴鑫︰
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很抱歉,我不是個稱職的妻子,所以決定還給你自由。
你之前幫忙償還的債務,請寬待些許時日,我會悉數奉還。
韻如
就這樣?短短數十個字,她就想將他倆的關系切割得一干二淨?!
心,瞬間揪緊。
嚴鑫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不讓眼淚落下。
還他自由?什麼叫還他自由?
天曉得自己在十年前遇到她那刻起,就失去自由了,心甘情願當她的階下囚!
他顫抖著揉亂紙團,憤惱地將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他不會再讓自己重蹈覆轍,傻瓜當一次就夠了!就算把整個台灣翻過來,他都要找到她。
「租金八元,謝謝。」望著眼前拿著一本漫畫的男孩,韻如親切地笑了笑後說道。
男孩遞給她八塊錢後,便離開櫃台,找了個空位坐下,開始閱讀。
她從櫃台下方拿出先前客人退還的書籍,起身將它們依種類分別歸位。
漫畫歸漫畫,小說歸小說,她將一些熱門書籍歸位後,再搬來高腳椅踩上去,一手拿書、一手扶著臨近身側的書架,準備把書排列整齊。
離開嚴鑫後,她拎著簡單的行李,在火車站買了一張到基隆的車票,毅然決然地上了車。
她之所以沒往遠一點的中南部走,是因為自己曾經跟嚴鑫提過,她躲債時都在中南部打零工維生,為了避免嚴鑫尋找到她,所以便選擇落腳在基隆。
極幸運的,她當天就找到工作,在這家不顯眼的租書店擔任店員。
這里的老板娘陳媽媽約莫五十來歲,先生前幾年因病餅世,目前和獨子共同生活。
陳媽媽人很好,知道她一個人到基隆討生活,不但給她工作做,還將家里的空房間讓給她住,對待她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最重要的是,陳媽媽給的待遇並不差,扣掉花費不多的生活費,她還能攢點錢寄還給嚴鑫,是以生活過得很踏實。
「豬頭張韻如,你爬那麼高干麼?」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走進店里,一見她爬得老高,便上前搶下她來不及放完的書籍,沒好氣地命令道︰「下來。」
「欸,剩沒幾本,我放一下就好了啦!」她扁扁嘴,想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放你個大頭啦!沒見過像你這麼不怕死的‘小骯婆’。」男子沒好氣地瞪著她微隆的小骯,神情顯得有絲緊繃。「我來放啦!」
「噓∼∼小聲一點,別打擾到客人看書。」
張韻如暗嘆一口,動作還算俐落地從高腳椅上爬下,將手中的書重重放到男子攤開的掌心上。「謝啦,小老板!」
這名男子是老板娘陳媽媽的獨生子陳維寧,他在附近的國小當體育老師,閑來無事就會到母親開的租書店「看頭看尾」,個性挺不錯的,熱心又愛幫助人。
像她最近就很常受他幫助、照顧,因為她來到基隆後,身體發生了點「小狀況」。
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突發狀況讓她整個人亂了手腳,完全不曉得該拿這突如其來的小生命怎麼辦,更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讓嚴鑫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但在經過數日的沉澱後,她很快便有了決定。
雖然她跟嚴鑫分手了,但孩子是無辜的,她會努力將孩子扶養長大。
至于嚴鑫……既然他不知道有這個孩子,那就當作沒這回事吧!
畢竟現在的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聯,有的,就僅存那剩下的三百萬債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