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裂帛聲起,纏繞于水芙蓉上身的白色繃帶陡然被從中扯裂,冉冉落了下來。莫慎揚的手勁輕巧得不再讓「負傷」的水芙蓉感到疼痛,卻又有力地撕去了那些遮蔽。
水芙蓉胸前一涼,但呼吸卻像被無形的壓力勒住。她火速以雙手環胸,擋去重要部位。
屋里隨即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水芙蓉雖然用力遮掩,卻沒有勇氣低頭去看身子到什麼程度,一雙水汪汪的鳳眼只是死死地瞪著莫慎揚瞧。
莫慎揚筆直地睇視著「他」——不,是「她」半果的身軀,沒有預期會見到屬于女性的玲瓏線條,想起方才驚鴻一瞥的柔軟豐盈,眸中蓄滿震驚。
「他」……她是個女子?他向來運作自如的大腦,停擺了一瞬間。
而這雪白有如羊脂的瑩玉肌膚上,哪兒有傷?在她欲蓋彌彰的遮掩之下,胸前的賁起被微微擠著,更顯豐盈,撩人遐思到了極點。莫慎揚緩緩地瀏覽過那嬌稚的小人兒,他的眸光漸濃,因為這刺激感官的一幕,而有了些許的悸動。
「、登徒子、采花賊,你不要臉!」發現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神一點也不客氣,水芙蓉大罵出聲,七手八腳地想要撈起床單蓋住自己。
她又羞又惱、又氣又急的模樣,竟讓莫慎揚不禁心中一蕩,他欺身上前,想再多看清楚她的面目一些。
「走開、走開,你想做什麼?」水芙蓉哇哇亂叫。但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只像是怕被烈火煨著,而不是真以為他會對她做出什麼傷害的事。
莫慎揚不理會她的推拒,他握住她的藕臂,輕而易舉就將她推入懷中。
「喂喂,你休想亂來!」他和她的上身都是半果著,相觸的瞬間,就像是火海燎開,燒出熾烈的熱度,水芙蓉被他燙著,因而扭動不安。
「如果不想讓我亂來的話,」她的身子和手臂直接摩擦在他的胸膛,焚起了熱辣的。「那就最好別動!」他低聲警告道,挽回有些流散的自制力。
「你敢保證?」她死命地瞪著他,手臂依然堅守崗位地護住胸前美麗的防線。
「沒有人可以質疑我的話。」他睥睨著她的眼神,像是在嚴責她的不信。
水芙蓉信了他,乖乖地倚住,不敢亂動。
莫慎揚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在她的粉頸邊緣摩拳著,找尋他臆測的破綻。過不了半晌,果真模到了不對勁之處,她的頸際有一角小小的翻起。水芙蓉雖然心慌,但礙于雙手都「有事忙」,只好任他用力一撕,將一張精巧的絲膜扯下來。
「你果然易了容。」他淡淡地說道,而努力平靜下來的心濤,在看清她的花容月貌之後,再度澎湃了起來。
她有一張雪花似的勻白小臉,五官精致,但那浮面的美麗不是重點;她的伶牙俐齒與鮮明個性,才是讓那美麗鮮活起來的絕對因素。她的作風甚為爽利,有話直說,一點也沒有顧忌,和時下女子戰戰兢兢地拿捏著分寸的模樣,很是不同。
她的與眾不同,讓他印象深刻;她的音容笑貌,開始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絲膜陡然被扯去,水芙蓉痛得齜牙咧嘴。「是呀是呀,你好厲害,你明察秋毫,你見微知著、以小臂大。兄台,還需要我說更多的贊美之詞嗎?」
頂高小鼻子,水芙蓉暗暗詫異自己竟毫不容情地削他面子。
她知道自己向來是任性而率直的,憑著美貌才華與手腕,過去男人們總把她捧在手掌心,任她胡說、任她發怒也不制止,但她心里總有個準兒,再怎麼隨性也不至于全然不設防。水芙蓉有絲不解,眼前的他為何不同于其他男人,能讓她情不自禁地掏遍心底話?
「你不必一再復誦事實,那只會讓我感到厭煩而已。」一抹悄然的微笑,柔化了他冷厲的臉部線條。
按誦事實?他真的以為她在稱贊他嗎?「自大!」她忿忿不平地低嚷著。「我又不是想要易容一輩子,要是你耐心些,願意多等一下下,過幾天我自然會招供了嘛。」
段芸香幫她做的易容絲膜,最多最多也只能撐一個半月而已。利用男子身份,遠去那招蜂引蝶的麗顏,四處行走總是方便些。她原本打算在抵達莫城之後,就要回復女兒身的,誰知道他居然搶著「破案」?
「是嗎?」莫慎揚隨意接口道,扣住她果腰的大掌,竟像是有自主意識地撫著她女敕滑的肌膚,指尖十分享受細膩的觸感。
他粗糙的指端滑過細膚,帶來一點點疼,和許多難言的酥麻感,水芙蓉如遭雷殮。「放開我,你別想借機揩油!」她紅著雪頰指控道。
「早點說清楚,不就沒事了嗎?」莫慎揚不著痕跡地收回手,卻貪戀不已。
「誰知道你的動作這麼快?」他若不是不懂得尊重人權,就是天生是個號令眾人的領袖,所以才有不準人不從的惡習。「趕快轉過頭去啦!你還看什麼看?」
「既然看都看了,就干脆進行本來該做的事。」他平靜地宣布道,黝黑深潛的眸子根本看不出所思。
「都……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想模我的心口?」水鞭蓉激動跳起。
模不模不是重點,護住她心脈、遏止寒氣成毒才是,便莫慎揚已經懶得糾正她了。「如果你堅持要用這種說法的話,我沒有意見。」
「君子非禮勿視,你不是應該要及早告退的嗎?」她一只手溜去揪緊床單,卻沒有辦法將它掀起來蓋住自己。
「見面以來,我說過我是君子了嗎?」他薄情的唇角掀起了嘲諷的弧度。「君子處處拘禮是不能救你的命的,你該慶幸我不是才對。」
「你——」水芙蓉氣結。多少男人巴不得有呵護她的一丁點機會,而他居然以嘲謔的態度對待她,輕薄了她的唇,如今還想用手造訪她的縴軀?
雖然她也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保住她的命,但她就是覺得好嘔。而經過這番折騰,原本就虛弱的了更覺氣力全失。
莫慎揚看出她的虛疲無力,他快指如風地封住她的穴道,令她扳正坐直,扯開虛軟的手臂,開始為她輸灌真氣。
那厚實有力、熾熱如焰的大掌,毫無間隙地熨上她心口。那一瞬間,雖然莫慎揚已收心發功,但黑眸里一閃而逝的激蕩,還是泄漏了他為之一動的秘密。
水芙蓉紅著臉,看著自己的一只豐盈盡安于他的大掌之下,卻無辦法掙扎;那一處傳來了大量熱流,酥酥麻麻,她已經辨不清究竟是真氣,抑或羞赧所致。
剎那間,寒暖兩道氣流在她的體內交會,沖擊力直逼向她的體能極限,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暈了過去。
莫慎揚為她輸氣完畢,已通體發熱,渾身冒汗。他穿上衣物,門外已經傳來了久候不耐的爭吵聲。
望著她暈去的痛苦模樣,他不自覺地揉開她眉上的結,動作充滿了憐惜。看著她果著的嬌軀,他知道方才自己急于救她的動作唐突了她,因而在心里已經有了個底︰她是在莫城待定了,而且對于她的未來,他自然該負起責任。
奇異的是,對于這天外飛來的責任,他並不覺得不快,反而有絲期待。
莫慎揚拿出下人事先預備好的男子衣物,打算為她穿上。但在指尖觸及到那粗糙的衣料時,他心里打了個突。下人們送來的都是男人的工作服,全由粗硬耐磨的布料制成的,穿在她的身上,恐怕不到半晌就會磨出疼痛來吧?
但現下也只得讓她將就著穿,回頭得要人調來布面柔滑的女子衣裝,才能放心包裹住她無瑕的胴體。莫慎揚盤算著,細心為她著裝,卻沒有意識到心里正為她設想了許多細節,而這是前所未有的。
一切處理完畢,他拉開門,客房院落外哄鬧成一片的人群倏然靜寂,之前與守住門的莫亭言起了沖突的眾多姑娘也退到一邊,不敢再在夢中情人面前造次,但之前吵得最凶的螢芝仍扭著腰上前來。
「慎揚大哥,里頭那位公子怎麼樣了?」原本跋扈叫囂的氣勢全化成了嬌聲嬌氣的嗓音。「大伙兒都好替他擔心,偏偏亭言不準我們進屋去探望。姐妹們熬了藥湯和紅糖姜湯,等著要為他祛祛寒呢。」
「恐怕是想獻殷勤吧。」亭言微笑地低諷道,俊美的臉龐盡是譏誚。
「哼,關你屁事!」螢芝扭頭不理,對莫慎揚巧笑連連。
「她沒事了。」莫慎揚的視線越過了螢芝的頭頂心,淡然對眾人交代道。「只需多加調養,快則一周,慢則十日,一定會恢復健康。」
「那咱們就寬心了。」螢芝拍拍心口,喘了好大的一口氣。「放心吧,慎揚大哥,我們大家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他’的!」
莫慎揚不置可否,召來了府里管事的人。
「總管,派兩個輕手輕腳、乖巧伶俐的婢女進去侍候。」想起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想必之前一定過慣了讓人侍候的富裕生活,這使他的保護欲不自覺地勃升,竟不願她嬌美的模樣因為來到莫城而枯萎。
「派我去、派我去!」總管餃命回首,正要點召人手,誰知道一群婢女竟擠成一團,搶個工作機會像是在搶金元寶似的。
「還是我去吧!」螢芝一自告奮勇,所有的聲潮頓時退了,可見女人們幾乎都以她馬首是瞻——或者該說是畏怕她私底下的狠勁。「我心細如發、手腳俐落,再說,我本來就該替慎揚大哥分憂解勞的。」她不勝嬌羞地說著,語意深深。
「哈。」莫亭言噴笑出聲,望著螢芝的眼神中有著不屑與陰霾。
「那就有勞螢芝姑……」總管不想開罪于這個大小姐,免得雞犬不寧。
「慢著,有件事必須宣布。」直覺地不想讓螢芝接近嬌弱無力的她,總覺得螢芝會肆意良妄為,他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她。「在客房院落里的,不是公子,那是個姑娘家。」莫慎揚啟口,沉冷的音調懾住了所有浮躁。
「嗄?」眾人的下巴一落,一張張的大嘴足以一口塞下鴨蛋。
莫亭言愣了愣,快言譏刺道︰「所以,這些女根本不必爭了,對嗎?」他若有所思地望著莫慎揚,眸底一片晦澀。
螢芝拼命壓抑住放聲尖叫的沖動。「你……你怎麼能確定那是個姑娘家?」
「我替她把脈,也為她換過衣裳。」莫慎揚坦言不諱地說道。當眾承認這等事,等于當眾宣告他心里已作好的重大決定。
換衣裳?那不等于……「怎……怎麼不叫我代勞呢?」想到那些話所代表的意義,螢芝已經顧不得面子,直嚷道︰「我不是一直在屋外待命嗎?」
「你是在待命嗎?你不是一直爭吵不休,想要搶先進去看看那個「男人」生得是何模樣嗎?」莫亭言冷潮熱諷,最是不順眼螢芝的嬌揉造作。「既然堂哥見過了她的身子,那豈不是代表已經打算將她迎……」會讓所有女子昏厥的噩耗,莫亭言在舌尖上打了個轉,還是仁慈地吞下月復去。
莫慎揚挑挑眉,並未明顯表態,只是下令道︰「好生待候著她,我不許她有一丁點兒損傷。」語畢,他便旋身離開。一時之間乒乒乓乓,所有的藥湯和瓷具,統統在恍神的女人手中摔成了粉碎。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到了子夜時分,莫府里的人們幾乎都睡下了。一道精瘦頎長的身影,穿過了廊檐,步履極輕地來到客房院落。
白天里鬧哄哄的情景已經退散,他徑自推開了門扉,屋里除了嗶嗶啦啦的燃柴聲外,只剩下規律的呼息起伏。
靜悄地走到床榻邊,觸手試試炕上的溫度是否夠暖。淡淡的月輝照在屋外的雪地上,從細細的窗縫照進來,炕上那映著雪光的容顏竟是如此美麗。
莫慎揚望著那張平和的小臉,神情莫測高深。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下午的情景。她的美麗、她的豐盈,還有她伶牙俐齒的模樣,都烙印在他心底,烙痕漸漸地加深;每次情不自禁地想起,心中那根蒙塵未彈的細弦總像是被撩動了。
她帶給他的刺激太深,也太多。他向來穩若磐石,卻為她的頂撞挑惹所震動;他尚且如此了,莫慎揚幾乎可以想見她將會在莫城掀起一陣叛逆狂潮。
莫慎揚坐上榻邊,伸出大掌,觸模她額上的熱度,指尖卻流連在她的細膚上,不肯輕離。在察覺到她沒有發燒之後,他慣常擰起的眉峰不禁放柔了。
「唔……」在半夢半醒之間察覺到有人近身,水芙蓉迷迷蒙蒙地睜開雙眼。
「感覺怎麼樣?」他收回大掌,低沉嗓音在靜謐的夜,還是有雷鳴般的效果。
「很吵。」她撐起身子,答非所問,還一本正經地教訓他。「看到人家在睡覺,你要問話,不會小聲點試探看看嗎?要是我還在睡夢中,鐵定也被你吵醒了。」
「感覺怎麼樣?」他完全不受教,不把她小女人般的嘟嘟嚷嚷當成是一回事。
「不怎麼樣,只是覺得怎麼一覺醒來,又是看到你?」
「‘又’是看到我?」他不悅地眯起眼楮,為她那語氣中的不耐隱隱發怒。「這是什麼意思?」
水芙蓉當然不會老實地告訴他,在夢中,他的身影一直糾纏著她,老是用炯炯深眸焚視她;而她赤果的身子被他瞧得火燙無比,卻只能局促不安地任他以眼神掠奪,不能反擊,也無法遮掩。
她不喜歡這種無助的感覺;他所帶給她的,非關厭惡,而是融合著羞窘赧澀,和一些些、一些些的亢奮……噢!都是那雙黑眸的錯,一定是它們懷有不為人知的魔力,才讓她胡思亂想了起來!
「沒有意思啦。」她賭氣地說道,不想他再追問下去。
又使小性子了!這女人簡直把它當特權了。「你叫什麼名字?」
「關你什麼事?」水芙蓉頂高了小鼻子。「我、拒、答。」她不喜歡他主宰的口氣,不喜歡他要人有問必答的態度,,如果他想從她身上問到些什麼,那他得客客氣氣地來。
「你的名字?」高大的身子威脅地踏近一步。對于莫城的事務,他向來要求全盤掌握,哪怕只是區區一個名字,只要他想知道,都不容人有所隱瞞。
那陡然逼近的身形,讓水芙蓉不禁畏縮地猛吞口水。要他客氣點?恐怕她是奢求了。「你……你凶什麼凶啊?要本姑娘告知芳名,是不曉得要禮貌一點嗎?」
「名字?」他低聲問著,已經接近猛獸的低聲咆哮。
他長得這般魁梧,站得離她這麼近,得要她仰高了頭才能直視他;他掄起拳頭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她頭上敲個包,那一定是很痛的吧?
水芙蓉胡思亂想著,卻不服輸地回瞪著他。他的眼神就像是火炬,在熊熊燃燒之際,卻也不斷地閃爍著忽明忽滅的火光……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定楮細瞧,才發現那是他一直在忍耐著的怒氣。這個男人的聲勢與塊頭雖然足以嚇壞人,但在他心里卻克制著脾氣;他根本沒有動手傷人的意思。
這個小小的發現,讓她打從心底地綻出一朵微笑。這個男人,還不賴嘛!
她的笑容,激怒了莫慎揚。「同一句話,不要讓我講太多遍。」
「好啦好啦,我看你長得也不太像是鸚鵡。」她的發現,讓她變得有恃無恐。
「名字!」他壓抑著憤怒的咆哮。她得意的笑容雖然好美,但也讓他好想一指捏碎這個惹人怒的小妖女,她似乎把激怒他當作是一種游戲,樂此不疲。
「才說你長得不太像是鸚鵡而已,你不要馬上就承認你自己是,好不好?」她慢條斯理地說道,存心考驗他的自制力。看著他鐵青的神色、緊鎖的眉頭,她知道,他一定是個慣于讓人臣服的男人。「給我點時間,我還得編一個名字呢!」
「編?」他迸出來的嗓音,夾雜著濃濃的硝煙味。
「是呀。」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明明知道他已經心上一把火,卻還是想要惹他大發脾氣。「不是說,來到莫城的人,都可以重新開始的嗎?那就該要改名換姓,不是嗎?」
想編造身份來歷,她倒是很有膽量在他面前承認。「你想叫作什麼?」
想到屋外的片片飛雪,她沉吟道︰「……就叫瑞雪好了。」
她說得有道理,來到莫城的人,都可以獲得重新開始的機會;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你冒著大風雪到莫城來,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來投奔自由了!難不成是來觀光的嗎?這里天寒地凍的,有什麼好玩?」不曉得為什麼,水芙蓉發現,在他的面前,她特別喜歡抬杠。大多數的時候,他的眸底是深沉的潭,沒有波瀾,她偏偏喜歡把它們燎成火海。「對了,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城主?」她挑釁地看著他,臉上映著不馴的美。
「你要見城主?」他瞪著她看,冰傲的眸子顯得詭異。「可……你又不知道城主是哪一位?」
水芙蓉听出他語氣中淡淡的嘲諷,卻听不出其中的異樣。「是是是,我是不知道城主是哪一位。你以為那臭男人的肖像圖滿天飛,連三歲孩童都認得嗎?」
「你說我……說城主是個臭男人?」他清傲的臉龐有一絲欲展未展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卻堅持不透口風。
「不只是個臭男人,搞不好他還禿頭、挺個肥肚脯呢!」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他以為他笑起來像個可愛的小頑童,讓她心神一蕩,就得意了嗎?
「你的想象力很豐富,希望到時候不會失望。」莫慎揚冷厲的線條因為她而柔化了,這是前所未有的,兩人卻都沒有發現,仿佛這樣的相處是很自然的。「你很快就會見到他。到那時候,你恐怕會發現,不只是三歲孩童,連牙牙學語的嬰孩都認得他。」而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她那副驚訝的模樣。
「見到城主是一件很難的事嗎?」瞧他說得神秘兮兮、語焉不詳,她很懷疑。
「不難。」他的眸心凝在她的俏臉上,深意悠悠。「一點兒都不難。」
「等我見到了他,我首先一定要向他告狀。」水芙蓉義憤填膺地說道,決心給他一個嚇破膽的威脅。「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你是個多麼惡質的男人,居然看去、看去……」言及此,她霞燒玉頰,再也說不下去。只要一想到才初初見面,他便踫了她的唇兩次,並與她果里相對,她便心亂如麻,又羞又怒,腦子一片渾沌。
「看去什麼?」她的結巴讓他感到有趣。
原來她的小嘴也會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他還以為圓溜溜的話語就像彈珠,全都可以毫不費力地從她舌尖彈出來,收也收不住。
「總之,你就是看去不該看的東西!」她大聲嘯吼,好討厭他那副惡劣的模樣,讓她氣得想磨牙。
「也許城主會因此而命令你嫁給我。」他似笑非笑,眼底有著深潛的認真。
「哈哈,你提供的笑話還滿好笑。」嫁給他?算了吧,她又不是吃飽撐著。水芙蓉不表示意見,也沒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好了,知道了我的名字,你這就可以滾蛋了,晚安。」她縮進被里,美麗鳳眼瞪視他送客。
莫慎揚旋身離去。在踏出門檻的時候,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情從來沒有過如此飛揚的時候。
當水芙蓉還躺在床榻上,偶爾咳嗽兩聲,卻慶幸著自己終于開始新生的時候,莫城里有關于她的種種傳言,已經沸沸揚揚地傳開。
被總管遣來照顧她的兩名婢女,端個飯、送個茶之後,便跑得不見人影。她們看著她的眼神,含幽帶怨,偶爾還夾雜了幾許殺氣,水芙蓉差點以為自個兒欠下了八百兩銀子還沒有還。
但,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對吧?
水芙蓉樂觀地想著。傳說中,莫城的人民是很和藹、很親切、很善良的,他們一向歡迎投向莫城懷抱的新朋友;或遲或早,她一定會見識到這些特質的。
這時,門扉傳來了輕敲聲。
水芙蓉直覺地意識到,這絕不會是那個可惡的男人。夜里到清晨,他過來探望過幾次,每次都是門推了就進來,從來不懂敲門的禮儀。要不是念在他其實很關心她的病情,每次出現都給她好安心的感覺,她才不會任他說來就來。
「瑞雪姑娘,我們是來探望你的。」門一開,十來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成行走入,卷來了一陣濃郁的香風。
帶頭走入客房院落的,正是螢芝。這些少女全都刻意妝扮過自己,弄得漂漂亮亮,打算在一開始就給她一個下馬威。誰知定楮一看,倚坐在床榻上的,竟是一個美麗非凡的女人。
水芙蓉皺起了柳眉。如果不是她神智清楚的話,她恐怕會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澄湖;這些少女濃妝艷抹的模樣,比那些送往迎來的姑娘更夸張。
她在這些少女的眼中,看到了嫉妒……不對,水芙蓉搖了搖頭。嫉妒應該不存在于莫城,這里的人們都該是善良的。
螢芝走了過來,抖著嘴唇,努力地扯開一抹微笑,其實眼中正問著強烈的妒意。「你,長得很美嘛。」她上下打量著水芙蓉,很不客氣。
听起來像是挑釁,但水芙蓉極力壓抑這種猜測,陪笑道︰「你也不差呀。」
螢芝臉色愀然一變。什麼叫做「你也不差」?這個意思是說,她美則美矣,但還是比不上她嗎?
這個女人才初來乍到,也不曉得是什麼來歷,就盡得莫慎揚的特殊待遇。他從來不曾對一個女子費心過,但卻為她搜羅了全城最上等的女衫、交代下人們要好生伺候著。若只是這樣倒也算了,然而最可恨的是她手中還握有一個叫人瘋狂嫉妒的「特權」……瑩芝咬牙切齒地想。
水芙蓉看出她眼中的憤恨嫉妒。那太熟悉了,從以前到現在,她不曉得從多少女人的眼中看到這種神色,但——善意、善意!莫城的人們都是很善良的,她所听來的消息,不都是這樣的嗎?
螢芝湊上前來,伸手捏了捏她水女敕的臉龐。「你的皮膚可真好。」轉瞬間,她突然加重力道,掐住她的細頰,狠狠一扭。
水芙蓉疼得都快要掉下淚來,卻還是努力地游說自己,她絕對沒有惡意。
那些經由轉述得知的莫城風土民情,已在她的心底扎下根基,讓她堅信不疑︰莫城里無不是之人;所有人性的黑暗面,在莫城都不存在。
——只除了那個惡質男人以外。水芙蓉在心里自行加上注解。
「我叫螢芝,這里所有的女孩都听我的話。」螢芝趾高氣揚地介紹自己的地位。「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說畢,她們便扭頭離去了。
捂著瘀青疼痛的頰側,水芙蓉終于松了一口氣,自我解嘲地模仿著螢芝的口氣,擺頭說道︰「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哈,一听就知道口是心非!
「你到底是一粒軟柿子,還是一只會咬不會叫的狗?」冷漠譏誚的聲音傳來。
水芙蓉抬起頭,發現一個俊美少年倚在門口,漠然地看著她。而她心里不住轉呀轉的疑問,不知怎地在看到他的瞬間,就自然而然沖口而出了。
「人家不是都說,莫城的人是很和善的嗎?」她問道,有些困惑。
「你好,我是莫亭言。」少年咧開了嘲諷笑痕,雙手環抱著胸前。「歡迎來到莫城。你將會發現,莫城的人和全天底下任何地方的人沒有什麼兩樣,一樣有善有惡、有邪有正,甚至還更精采的哩!」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水芙蓉一人留在原處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