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兒飄,飄落了一地的北國風情。大陸極北,每年的冬季都來得特別早,冰封天地的時節佔了整年時光的二分之一,才到了七、八月份,已經細雪紛飛。
遠遠的,一陣陣的馬蹄聲劃破了荒原上悶煞的寂寥。來的是一支商隊,約莫十來個人左右,行速在危機四伏的冰天雪地之中卻未見稍減。
為首的男子,馳駕的神情十分專注;玄黑披風隨著快烈的馬速在他身後飄揚著,震出了鷙猛的氣勢;他的臉部線條陽剛而堅硬,充滿了不容造次的威儀。
半伏著身軀,他采取快馳的姿勢,幾乎貼著馬身;隨著沖勢晃動著的身軀,十分自然。倒是他身後的一干漢子,漸漸的像是抵受不住刺骨寒風的侵襲,努力地想將塊頭極大的身子塞進皮襖里,看來縛手縛腳的。
「莫爺!」一個漢子終于鼓起勇氣,快馬加鞭地趕到他身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能不能讓咱們先找間破廟升個火、歇歇腳?兄弟們都快凍僵了!」
莫慎揚轉過頭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抿緊的唇線看不出喜惡。
一陣冷流竄來,那漢子打了個寒顫,更往皮襖里縮。
「不準縮!愈縮就愈怕冷。」莫慎揚看著他其實不差的氣色,冷然下令。「繼續趕路,怕冷的人就喝口酒暖暖身。」他一馬當先地領頭奔馳。
正當眾人都揚起馬鞭,準備跟進的時候,四蹄齊飛的馬群卻無意間踢起了一件半藏在雪中的長形物。那瘦瘦長長、包里著皮毛的「東西」高高地飛越莫慎揚的頭頂心,往前端十尺的積雪堆彈去。
異樣感頓生,他猛然揪住韁繩,高聲喝道︰「勒馬!」
「莫爺,那是什麼?」眾人即時拉住馬兒,驚疑地問道。「不會是個人吧?」
「大雪天的,一個人臥在這里做什麼?難道他想臥冰求鯉?」
莫慎揚利落地翻身下馬,謹慎地一步步靠近,才發現那團皮毛似乎是一件皮氅,一端有如烏緞的細絲像是人的長發,隱約之間還仿佛能听到微弱的申吟聲。
他俯將那「東西」翻了過來,一張俊朗卻灰敗的臉龐立即呈現在眾人眼前,眉峰緊蹙、氣色青白,眼睫之間還凝著細細的白霜,氣若游絲。
「哎,是個公子哪!」一個漢子呼了起來。「瞧瞧他,嘴唇都發青了,怕是沒得救了吧?」
不只是其他人,就連向來沉穩的莫慎揚,也忍不住驚訝地微抽口氣。這個人一身光鮮亮麗,臥倒在冰堆里做什麼?
莫慎揚下意識地將「他」扯入懷中,還來不及用體溫烘熱「他」,便察覺到「他」的嬌小輕瘦,挨在他懷里像個小孩。這人長得十分俊美,穿著也考究,只是「他」的身子骨恐怕太虛,那些保暖衣物都不足以幫「他」抵御寒冷。
「莫爺,‘他’是死的,還是活的?咱們出手相救,還來得及嗎?」
莫慎揚翻起「他」的手腕,輕按兩指。「脈搏還算穩定,只是太淺促。」
這個公子染了風寒顯然有段時間,加上馬兒使勁踢上的那一腳,能有不差的脈象,算是奇跡了。
「听得到我的聲音嗎?」他用力地拍著「他」的左頰!以痛覺刺激迷離的神智。
好半晌,昏迷的人兒才悠悠醒轉。「唔……」「他」澀重的眼皮掀不開,只是微微側過頭,眉間打了痛苦的皺褶,低聲嗚咽著。
「‘他’醒了!」圍著圈的漢子們,個個都欣喜若狂。「公子,別再睡去哪,要保持清醒,否則‘你’有可能再也醒不來。」
「公……公子?」癱軟的人兒困惑地喃喃著。
為什麼這些人口口聲聲叫自己作「公子」?還有,這是什麼鬼地方?為什麼這麼冷,寒氣都凍到骨子里去了,澄湖不是四季如春的嗎?
「把酒袋拿過來。」莫慎揚沉冷地吩咐道,視線沒有離開過「他」的臉。
那張俊美的臉龐,鼻梁挺直,雙唇細薄,雖不陽剛,但還是屬于男性的。為什麼他卻有種錯覺,總認為「他」不似表象看來那麼簡單?
旁人奉上酒袋,里頭裝的是酒性極烈、可以瞬間讓人渾身發汗的燒刀子。
「喝一口。」莫慎揚撬開「他」的下巴,猛灌一口。
雙唇凍得發僵,滴滴答答的酒液自唇邊滑落,只有少許流入喉嚨。那火灼的熱感又辣又麻,立即將所有被冰雪封住的意識扯回。
想起來了!倒在陌生男人懷里的水芙蓉渾身一震。
一個月前,她離開澄湖,以莫城為目的地直奔而來;不料,北方的大風大雪竟讓她錯失方向、困在這里。她作了男子打扮,無怪乎人們要喊她作公子了。
「再喝一口!」看著烈酒在「他」嘴邊漸漸凝成冰,莫慎揚擰起了眉。
「不……不用了……」水芙蓉斷斷續續地說著,實在是怕了那火焰般的滋味。
莫慎揚挑起眉,銳利的眼神評估「他」極差的氣色。為了讓「他」早點回復血色,他忽而仰首啜了一大口酒,撬開「他」的嘴巴,以口對口喂「他」喝下。
那雙唇相貼的一瞬間,莫慎揚似乎在「他」細軟冰冷的肌膚上,聞見一絲極淡的脂粉香氣,他蹙起了眉,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了?
「咳、咳咳……」水芙蓉嗆咳了起來,熱熱的淚水融了睫上的細霜,得以睜開雙眼,她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人影以手背抹去唇畔的酒液。「你……你用你的嘴……喂我喝酒?」她的唇還記得那堅實飽滿的觸感,心跳因而加急。
莫慎揚撇了撇唇,目光冷蔑,仿佛這個問題不值一答。
「公子請別多想其他,我們莫爺是救人心切,所以才出此下策,‘你’可別誤會他有斷袖之癖啊!」一個好心的漢子大聲告知,眾人都作證似地點點頭,仿佛斷袖之癖對他們而言,是多麼嚴重的忌諱。
好一個「出此下策」!這輩子,她的芳唇可是從來都沒被人踫過呢,他們倒是很會佔了便宜又賣乖。水芙蓉氣結,卻說不出話來,只能暗自飲恨。
身居澄湖第一名妓的她,素來賣藝不賣身,別說唇兒被唐突,就連細白小手都不曾被男人踫過;男人們雖然垂涎她,卻從來不敢造次。沒有想到,小心維持的清白身子,才離開澄湖一個月,就被人以霸道的姿態侵犯了。
雖然唇兒被他踫著的感覺,沒有想象中的可惡可怕,被他熱熱地熨貼著,反而有種奇異的酥麻感,並不討人厭,但她終究不甘願啊!
「計較完了嗎?」莫慎揚不悅地問道。「他」是怎麼回事?命在旦夕,卻還在計較這等無關緊要的小事!
「還沒!」她賭氣地說道,存心不讓他好過。
莫慎揚聳聳肩,根本不在意「他」的反應。「那‘你’最好開始祈禱自己能活得久一點,否則這將可能成為‘你’的遺恨。」
抱起「他」,莫慎揚將身後的披風拉向前,包裹住水芙蓉嬌小的身子。困在他懷中,被洶涌的暖息侵襲著,僵冷的小臉偎著他發燙的胸膛,一種心安的感覺竟冉冉而升,水芙蓉反而被這種感覺撩弄得好慌亂。
她怎麼會下意識地就倚賴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會?
「你……你要抱我去哪里?」他一句話也沒有交代,就要將她帶走;他如此霸道不講理,會是山賊嗎?「放開我、放開我!」
為什麼「他」莫名其妙的意見老是一大堆?莫慎揚站住腳,微挑起眉。
「公子啊,我們莫爺是想救……」
莫慎揚打了個手勢,制止漢子們的解釋。他陡然扯開披風,讓陣陣刺骨的寒風直接撲上「他」的臉。不耐使他的嗓音比冰雪更寒冷。「‘你’可以選擇在這里凍死,也可以選擇隨我回到莫城;生死是‘你’的事,由‘你’自己決定。」
「莫城?」水芙蓉吶吶地重復著,懷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說的可是……‘莫城’?」
「是的。」他端詳著她變得狂喜的臉龐,若有所思。
水芙蓉簡直不敢相信她的好運道。她竟然在邁向鬼門關的千鈞一發之際,遇上了莫城的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天老爺在許她未來幸福的暗示嗎?
她高興得簡直要熱淚盈眶。「有勞你帶我去莫城了。」她心安一笑,尖銳的態度也變得和緩許多。「我正要去拜訪那兒的城主。」
「‘你’要拜訪城主?」莫慎揚微微一詫,暗忖自己根本不認識「他」。「為了什麼事?」
「我不想告訴你。」水芙蓉虛軟地縮在他懷里,一度清明的神智又漸漸流散。
莫慎揚因她的拒絕陡然愕住。「他」是個很特別的人,從來沒有人敢頂撞他、違逆他,而「他」卻接二連三挑戰他的耐性,渾然不知死活。
他勾起唇角,倒是要好好看看,「他」找上城主,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莫慎揚再度拉緊了披風,將「他」里在胸前。「沈七,你先行回莫城去作準備,湯藥、暖炕等,都得一應俱全,我們隨後就到。」
莫城,是位居極北之地的一座城市。這里不屬于任何國家,近一百年前,原是一座罕無人跡的荒城,因緣際會聚集了一些無家可歸,或是想完全抹殺過去的人們。
莫城大多是由這些人所組成,所以每當又有人投奔向莫城的時候,人們總是特別興奮,也會以熱切的態度來歡迎。但是,並非任何阿貓阿狗都能進入莫城,來投奔的人都須得到城主的首肯。
這會兒,大雪紛飛,正是窩在炕上取暖的好時候,但莫城的人們幾乎都扶老攜幼地來到城門口。
「出城交易的莫爺就快回來了!」人們奔相走告。「剛才,他遣了人回來吩咐道,有個受凍的公子要到咱們莫城來了。」
「怪不得全城的少女,只差沒有滿頭珠花地跑出來迎接了,呵呵。」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當兒,城門一啟,莫慎揚瀟灑的身影出現,披風卷了個人形偎在懷中,縱馬快馳回城。
「莫爺,歡迎回來!」喜悅之聲,不絕于耳。
他面無表情,僅是點頭示意,一路毫不減速地馳著,直奔向他的府邸。而那些個在城門口迎接他的人們,都拔足隨著他狂奔。
莫慎揚翻身下馬,按著總管恭敬的手勢,抱著懷中人兒往客房院落走去。
人們的議論依舊末曾停歇,都繞著新到訪客打轉。
「哇,瞧瞧那緞子,可是上等貨呢!」艷羨的眼神射向自披風下垂落的布料。
「莫爺救回來的,肯定是個富家公子哥兒,搞不好還俊得很呢!」
所有一路跑來的少女一擁而上,跟在莫慎揚身後十尺之處,渴望地看著他,以及他懷里的人影。
「慎揚大哥!」懾于莫填揚的威勢,少女們只敢默默看著、跟著,惟有衣著打扮比任何人都光鮮亮麗的螢芝敢沖上前去。
她是莫家的世交之女,有幾分姿色;莫家人惦著情份,總給她幾分面子,但她卻因此而囂張,自命為莫府未來的女主人,生平最大的志願就是嫁給莫慎揚。
「慎揚大哥,你要為‘他’醫治嗎?」螢芝雙眼戀慕地望著莫慎揚,卻在同時也貪婪偷瞧他懷里的男子。「讓我來當你的助手,我可以幫你……」她甜膩地說。
「亭言!」莫慎揚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召來了在一旁觀看的堂弟,吩咐道︰「這人受寒過重,必須要用真氣護住他心脈。你看著門,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俊美少年莫亭言噙著似笑非笑的笑紋,睇著暗自咬牙的螢芝。
火盆在屋里散發熱度,一波又一波的暖息,不斷地襲向水芙蓉。由寒轉為暖,所有的知覺回籠,水芙蓉開始感覺到凍傷的疼痛,她又累又倦,神智昏然。
這里是什麼地方?已經抵達莫城了嗎?
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早在踏上旅途前,她已經作好準備,好強的她本以為自己將風風光光地投靠莫城的……幸好被人搭救了!水芙蓉安心地枕著耳畔那清晰強烈的心跳,露出一抹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微笑。
「清醒了嗎?」扯開披風,莫慎揚在烘暖的炕上放下了「他」。
她感覺得到,自己已經躺平了,身子卻依舊僵硬;因為頓失那雙托著她的強悍手臂,和在她耳邊悸動的心跳,讓她有一點點失落感。
水芙蓉勉強睜開雙眼,眼睫一片水光,她只能在模糊之間辨識眼前的情景,卻提不起手去揉擦。
「再喝一點燒刀子。」莫慎揚拿起下人準備好的烈酒,朝「他」示意。
「別、別……」想到那燒辣嗆麻的燒酒,她的柳眉立即倒豎起來。
莫慎揚眉峰一挑。「他」恐怕還弄不清楚狀況,他不是在與「他」商量,而是要「他」照著做。「這是回復‘你’體溫最快的方式。」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說明,在他說來,為什麼篤定得就像是一句命令?水芙蓉不喜歡他語中毫無轉圜余地的冷硬,但見識過他的決絕,她只能軟弱地說道。「我……我自己來。」
莫慎揚微微頷首,很滿意在保全性命的大前提下,「他」終于開悟了。
酒瓶被湊到水芙蓉嘴邊,一聞到辣辣的酒味,她忍不住退縮了。「我想……我還是不……不喝的好……吧?」她臨陣退縮了,想要再打商量。
一雙大掌落在她的背上,助她順氣。正當她想開口道謝,燒刀子的酒瓶便馬上接上了她,濃烈的酒味狠狠地灌入她的咽喉,辣麻了雙唇,也嗆出她的淚霧。
「咳……」酒瓶一移開,水芙蓉立即大咳特咳。這個男人實在太過分了!她不過是遲疑一下而已,他卻迫不及待地自己動手。「你又灌我酒!」
「等‘你’出爾反爾,決定要喝不喝,‘你’的魂魄早已走過奈何橋。」他淡然說道,不以為快。「‘你’想用‘你’的愚蠢害死自己?」
「哼,我就這麼蠢啊,你可以不用救我嘛!」她賭氣說著,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任性的口氣大不同于對待其他男人。莫慎揚不悅地挑起眉。使小性子似乎是「他」的癖好,活像娘兒們似的。從方才到現在,「他」只要稍不順心,就撂下幾句氣話,腮幫子鼓得像河豚似的。
「這句話,‘你’應該早點說的。」他使勁卻小心地揪「他」坐起。「既然在雪地上發現了‘你’,我就不準‘你’死!」
不準她死?他好狂妄的口氣!難道他以為人命天數都是他定的嗎?
可是,如此蠻橫的話語,在她听來卻有種奇異的感覺暖入心窩,像深深的感動。水芙蓉第一次心悸地感覺到,竟有人如此重視她的生命!
方形的布巾落在她頭上,用力揉擦在她的發上、臉上,也揩去了凝在她眼瞼上的水珠,迷霧褪盡,她得以看清楚他的容顏——
像利刃一樣尖銳的墨濃長眉,斜斜射入發鬢,底下的雙眸出奇黑亮,光芒足以穿透人心,視破心底的秘密。他的眼神絕對的冷情,挺直的鼻梁與緊拐的薄唇,更增添了他不好惹特質。他的狂妄不耐與霸道冷酷,統統都寫在臉上,然而,這張比雪更冷的容顏,卻好看得讓人心魂俱失。
水芙蓉愣愣得張著嘴。看過無數男人的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好看,也更懾人的男子。他似乎天生就有種磅礡的氣勢,使人忍不住要臣服在他的腳下。
「看夠了沒有?」他略微不耐地說道。
「我……」水芙蓉的雙眸凝住他的唇。天哪,之前灌她酒的,可是這張性感的嘴唇?她晃神地搖了搖。也許被灌了酒,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懊悔。「你、你以為你很好看嗎?其實我才懶得看你呢。」她難得結結巴巴,以怒氣掩飾羞窘。
「懶得看就快點動手。」莫慎揚拋開布巾,也拋開了被「他」痴迷望著的莫名虛榮,開始動手解開衣帶。
燒刀子在她空空如也的田月袋燒出了熱力,沖向四肢百骸,她的身子變得溫暖而柔軟,足以做些簡單的動作,卻瞠目結舌地直看著他不住扒開衣衫的舉措。
「動什麼手?」她怕怕地問道。
「月兌衣服。」他簡明扼要地交代。
「干……干什麼要月兌衣服?」問上這句話,她幾乎要咬傷自己的舌頭。
「‘你’受寒太重,必須護住心脈才能保命。」莫慎揚試著耐住性子解釋,但這實在很困難;她一個步驟一個質疑,拖拖拉拉的模樣,就是忍不住讓他心上一把火。「再說,穿著被雪水濕透的衣服,‘你’不冷嗎?」
「護住心脈,不是隔著衣衫就可以辦到了嗎?」她誓死捍衛這身衣服,就像要護住祖宗十八代牌位一樣認真。
她的頑抗使他失去耐性。「給我听清楚,我的手掌必須要貼住‘你’的心口,才能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到‘你’身上,有效制住‘你’體內的寒氣,懂了嗎?」
「你你你……你是說,你的手掌要貼住我的心口?」一想到那情景,水芙蓉差點要暈死過去。他竟敢提出這種不要臉的要求?!
莫慎揚擰結了眉。為什麼同樣一段話,「他」截取的重點永遠跟他不同?他急于化去「他」體內的寒氣,而「他」卻好意思在那里不知忸怩些什麼。
「你到底月兌是不月兌?」他一把扯掉上衣,露出精壯且具有威脅力的胸膛。
「不月兌不月兌!」水芙蓉抵死不從。清清白白的身子,才不能被他輕易掠去!
見「他」那副被他欺負到底的鬼樣子,莫慎揚冷靜自制的面具當下全部粉碎。「要是‘你’堅持不肯寬衣的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他霸道的語氣,也讓一向不愛動怒的水芙蓉口不擇言地吼道︰「哼!誰怕誰?反正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客氣過!」她一邊叫嚷著,一邊往床鋪內側縮去。
莫慎揚一把將她抓出來,輕而易舉。「有力氣頂嘴,倒不如趕快辦正事!」
她又踢又打,像只耍潑的小野貓,誓死力抗到底。
「叫‘你’月兌衣服救自己的命,怎麼反倒像是要‘你’的命似的?」他大掌一揮,不再留情面;他是要救「他」的命,「他」的面子問題根本不在考慮之列!至此,耐性終于完全用罄的他咆哮道︰「‘你’忸怩個屁呀——」
水芙蓉的長袍瞬間被他扯開!昂貴的繡花衣料立即被棄在地上,只剩下密密實實包里著她胸前的雪白繃帶,和一件雪白棉褲,還在作無謂的抵抗。
莫慎揚一眼就認出那是種特制布條,材質堅韌而耐用,極富彈性,足以支撐及穩固任何嚴重的傷勢。
「原來‘你’身上帶傷。」見狀,他這才緩和了口氣,若有所思地審視著「他」的胸前,卻忽略了「他」張惶的眼神。「那‘你’還跑到北國來受寒,是嫌人自己的命太長嗎?」他責備的口氣中,有著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親昵。
「我哪里是帶傷了?我這是……」水芙蓉又氣又急地說到一半,連忙噤口。
一圈又一圈白色繃帶下的女性私密,怎能對一個大男人訴之于口?難道她嫌出自己被他佔去的便宜還不夠多,忙不迭要再獻上另一些嗎?
「我輸灌真氣給‘你’,會順便替‘你’察看傷勢。我習過療傷醫理,‘你’不必擔心。」他眉峰凝重地鎖起,看著「他」欲語還休的模樣,竟反常地自動反省起自己,是否在方才的拉扯之間又傷了「他」?
「不必了!」見他認真無比的神情,水芙蓉好緊張,好怕他會付諸行動。「我自己的‘傷’,我自己了解,不勞你……」「他」愈是婆婆媽媽地阻抗,愈是有種奇怪的動力,驅他一探究竟。
莫慎楊朝「他」挑眉,像是在問「他」能奈他何。接著,嘶的一聲——水芙蓉的任何退縮都已太遲,在她錯愕的瞪視之中,莫慎揚已經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