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溫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投射進來。
殷然從睡夢中醒來,坐起身,卻不小心觸模到一手毛茸茸。她愕然地低頭,發現頑皮的小松鼠不知何時闖入,正軟綿綿地窩在被褥里取暖。她臉上的愕然頓時化為驚喜,被它逗樂了。
一張精致的臉兒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早上好!然姐姐!」
「早,馨緋兒!」殷然沖她一笑。一大早就遇見一只可愛的小松鼠和一個快樂的洋女圭女圭,心境馬上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小淘氣有吵到你嗎?」馨緋兒的笑容非常甜美,嗓音也十分動听,好像能夠讓所有見到她的人都喜歡上她。
殷然笑著搖頭,「沒有,我剛剛醒來才發現它的存在。」昨晚睡得分外香甜,也許是因為與他同處一個屋檐下的緣故。
馨緋兒對著偎在殷然身旁,睡得正香的小松鼠皺皺臉兒,然後抱起它,責怪道︰「小淘氣,你又三更半夜跑來哥哥的房間了。要是你吵到然姐姐,哥哥會不高興的!」
殷然陡然一僵,屏息望著馨緋兒,「這是你哥哥的房間?」
「是啊,這是哥哥的房間!」馨緋兒無視殷然的驚愕,水靈靈的眼眸笑彎了。
殷然倒抽了一口冷氣,以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跳離柔軟的大床。
她就知道,這絕對是一間主人房。而她也早該想到,這還是一間男性房間。但她沒想到,貝黎兒夫人竟會開出如此尷尬的玩笑。雖然自己沒意見,而且還覺得欣喜,但他呢?
「然姐姐,你喜歡哥哥嗎?」馨緋兒抱著小松鼠坐在床沿,臉上洋溢著愉悅的光彩,「媽媽爸爸和我都喜歡你,外公外婆也一定會喜歡你的,你嫁給哥哥好不好?」
殷然側過臉,害怕面對她那雙清澈靈動充滿希冀的大眼楮,「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家人喜歡就可以的。」
「你一定是喜歡哥哥的對不對?」漂亮的大眼楮彎成了月牙兒,「哥哥也喜歡你哦,因為你睡在他床上。」
殷然啞口無言,赫然呆立。顯然,昨晚的誤會對這個洋女圭女圭產生了影響,誤導了她的想法。
「不是的,我到你哥哥家,是因為你媽媽邀請我來談論一些工作上的事,昨晚睡在這里,是因為夫人一時弄錯了,你哥哥好心把房間讓給我。」
「是嗎?」馨緋兒微微顰眉。哥哥雖然對很多事都置若罔聞,卻不會置若罔聞到任媽媽胡搞瞎攪,他雖然對很多事都無動于衷,可不會無動于衷到任女人躺在自己床上睡大覺。
「你哥哥呢?」殷然想找他談談,解釋其中的誤會。
「哥哥去騎馬了。」馨緋兒指指外面,「哥哥每天會起得很早,有時跑步、有時游泳、有時騎馬,做完運動後洗澡,然後看報紙,再然後吃早餐開車去上班。周末他會去釣釣魚,打打網球,或去學校看我,陪我讀書練琴,其他時候他都在工作,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書房,還常全世界地飛來飛去。雖然他很忙,但是他會抽出時間陪我和爸爸媽媽,還常抽空飛去米蘭探望外公外婆。」她盡職報道著閻寒的行蹤和生活習性。
看來,他不僅是個好兄長,還是個體貼的兒子,更是一個孝順的孫子。這一點認知,讓殷然感到莫名的喜悅。
一片廣闊的土地上,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向天邊蔓延開去。建築物的西側,是滿山遍野的楓樹,重重疊疊,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一個金色的童話世界。樹林中,流淌著一條寬敞、清澈的河流。河水流經建築物前的花園,追隨玫瑰花而去。
殷然望著這片廣闊的土地,驚奇它的美麗,更驚奇它獨立于冬季之外。
她沿著河邊走。微風吹過,嫣紅的花瓣在她周圍飄飛、旋舞。不一會,河流漸漸變得寬敞,景色的意境也開闊起來,出現了一片遼闊的草原。
她在一處小丘上停下,放眼望去,正好看見一人一馬疾馳而來,看起來英挺偉岸極了。黑色的駿馬躍出矯健的步伐,傲慢地昂首馳騁。這片廣闊的土地,夠它馬不停蹄地馳騁一天。
這時,馬夫喬杰走了過來,站在殷然身旁。
「‘貴族’很難駕馭得了,這里沒人敢惹它,幸好先生馴服得了它。」他的語氣里充滿敬意。
殷然側首,看見他眼里的崇拜之情,禮貌地微笑,「這片牧場也是閻先生的?」
「是的,小姐。」喬杰友好地回笑道,對這位美麗的客人很有好感,「這片牧場,還有周圍的山群、河谷都是屬于楓林莊園的。」他的語氣飽含自豪和喜悅。
「這里真的很美,像個世外桃源!」殷然由衷贊道。
山丘下是蒼郁的河谷,緊連著起伏的群丘,一直延綿到視野之外。精致的房子錯錯落落地點綴其中,渲染出祥和寧靜的氣息。
「現在是加拿大最嚴寒的季節,為什麼這一帶不會下雪?」她問出心中的迷惑。
喬杰又開心地笑了,「這附近原本有個湖,先生花了巨資將湖造大,大得像個內陸海。這個大湖冬暖夏涼,使得這里的氣溫終年都很溫和。湖水就像個巨大的熱能保存器,會對氣溫造成影響,在湖邊,冬天會比別處暖和,就是我們常听到的大湖效應。」
「就像是大自然的冷暖氣機?」她已經深深地愛上這片溫暖的土地了,因為它的美麗,更因為它的主人。
喬杰哈哈一笑,開心贊道︰「聰明的小姐!」
那抹疾馳的黑影正向不遠處的一道高欄越去,黑色駿馬突然暴躁地來回跳動,不知是畏懼,還是不願臣服,似乎想將駕馭者拋下去。
「‘貴族’又要發脾氣了。」喬杰擔憂地低語。
殷然屏息地望著眼前驚險的一幕,指甲幾乎要戳進掌心里。
閻寒用力調轉馬頭,驅策而來,奔向他們這邊的丘陵,在沖撞護欄的前一瞬間,他低喝一聲,拉勒韁繩。
疾馳中的駿馬,猛然昂首嘶鳴,雙蹄懸空踢了幾下,才落回地上。
喬杰大大松了口氣,咧嘴笑道︰「今天‘貴族’不太听話,可能是因為小姐的出現,讓它想一逞雄風。」
「不錯的理由。」閻寒輕拍著強壯的馬頭,令它顫了顫耳朵。他俯視殷然,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藍黑色的眼眸掠過一抹柔和。騎在大馬背上的他顯得高高在上,令她感覺自己更縴細無比。
「你很緊張。」他淡淡地陳述。
這時,殷然才意識到自己還緊抓著喬杰的手臂。她急忙轉開身子,未看到他嘴角那抹愉悅的笑意。
閻寒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喬杰上前卸下馬鞍。
「有事嗎?」他主動問,邁開了腳步。
殷然微微抬首,繼而低下頭,回避他的眼神,慢步走在他身邊。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間。」房間因為夫人的自作主張而被她霸佔了,他也只有自認倒霉吧?只好忍氣吞聲地窩到客房里過夜。
閻寒腳步一頓,側首凝視她,「那只是我媽的意思,和你沒有關系。」
「你真的沒有生氣?」听他剛剛的語氣似乎毫無責怪之意,她不禁暗自松了口氣。
閻寒意味深長地凝視了她一會,轉過身往前走去,「只要我媽高興就好。」
只要貝黎兒夫人高興就好?殷然微愣。沒想到他竟然孝順到這種地步!
這片美得如詩如畫的家園,即使住上一輩子都不會厭倦。但不知道會是哪位幸運的女子能走進這個世界,成為它的女主人。殷然輕抿紅唇,眺望著前方的玫瑰花海,目光有些迷離。
閻寒停下腳步,轉過頭凝視她。
殷然收回恍惚的心神,迷惑地回望他。
閻寒無語,朝她伸出右手。
殷然不解,然後才發現兩人走到了河邊。清淺的河面上,放置著幾塊平穩的大石頭,以方便人們過河。這不是剛剛她走來的路,因為一路走來河面上都有小橋。原來他抄近道走。
明白他的意圖,殷然心頭一暖,穩住心慌,伸手讓他牢牢握住,他的手修長有力,溫暖自他手掌傳到她的肌膚上,涌入心間,觸感竟是如此美妙。
「為什麼不設座小橋?」走到河中時,她好奇地問,並驚喜地望著水里歡暢的小魚兒。
「這里走的人不多。不過以後有了孩子,就要架座有護欄的橋了。」
「為什麼?」殷然抬頭反問,這才發現他正凝視著自己,她的心跳頓時亂了譜,加快了幾拍。
閻寒微勾薄唇,朝她躲閃的目光望去,「這里小魚多,孩子們一定喜歡到這里玩,太多石頭會容易傷著他們。」他的聲音低沉卻輕緩,甚至有些溫柔。
殷然明顯感覺到他的不同,眼眸不再平靜得毫無一絲溫度,臉部線條也不再冷得沒有一絲柔和,連低沉的嗓音也是輕松的。她知道他今天心情愉悅,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如此,只記得他跳下馬後心情就不錯。
「你喜歡孩子?」
閻寒側過臉看著她,神情高深莫測。
「房子大得有些冷清,有了很多孩子就不再空曠了。我希望和我的妻子擁有很多孩子,不過……」他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沉思,才道,「我希望她是一胎就生幾個。」
他會是一個愛妻兒的男人,要不,他不會希望和妻子擁有很多孩子,更不會希望妻子一胎就生下許多孩子,免去再生的痛苦。是哪個幸運的女人,能得到這個男人一生的寵愛?
殷然因為剛剛的想法,心情一下低落了下來,一時無語。
「你一直都這麼忙嗎?」
殷然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她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段時間是忙了點,但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默認了,閻寒微挑濃眉,「結了婚還這樣,不太好吧?」
這句話讓殷然呆在原地。半晌後,她才回過神來,僵硬地笑笑,「應該是吧。」
她並不是事業狂,也無意做女強人。他的話實在容易讓人誤會些什麼,好像是……她搖搖頭,暗暗喝止自己別胡思亂想,這只是一般的閑聊,再簡單不過的對話,怎麼可能另有深意?但內心深處卻有著不該有的希冀……
一座摩天大廈,傲然插向鉛灰的天空,全由黑色玻璃磚組合而成,氣勢恢弘。
殷然目瞪口呆地抬頭仰望,忘了寒冷,更忘了自己已遲了半個小時。
今天是提交「絲綢」廣告的最後期限,她如約來到閻寒的公司所在地。她已經提早出發了,不料車子突然熄火,幾番波折後,早過了約定時間,可現在,她卻在公司所在地的大廣場上停下腳步,愣愣地翹首佇望。
她知道爵斯帝公司,也知道這家公司的總部並不在美國而是在加拿大的蒙特利爾,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閻寒就是大名鼎鼎的爵斯帝。
全球最大的飛機制造公司,佔領了國際民航市場的半壁江山,並研制航天飛機和軍事飛機的部件,包攬航空母艦配件的制造,六成的國際市場被它所壟斷。無論民用制造還是軍事研制,它都在全球佔據統領之席。
下班的人們從大廈里分批涌出來,尋找著身上能遮風擋雪的東西。冷雪被風吹在臉上,寒到了心里。殷然驚醒過來,她打了個寒戰,抱著身子跑進大堂。
通過身份驗證後,她按照指示上到首層。觸目所及,是光可鑒人的地板,流暢簡潔的陳設,渲染出氣派非凡的空間感。
一個得體的中年婦女迎上來,「對不起,小姐,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爵斯帝先生不接見任何客人,請你明天再來。」
殷然誠懇而歉意地說道︰「真的很抱歉,因為路上發生了一些事誤了時間,但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今天見到爵斯帝先生。」她掏出名片遞上去,懇求著,「麻煩你通報一聲好嗎?我想,爵斯帝先生會見我的。」
這事關乎公司信譽,如果她因為遲到而搞砸了「絲綢」這個項目,可不是引咎自責就了事那麼簡單。而只要閻寒動一下指頭,她的一切計劃就得付諸流水。
對方看了看她的名片,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最後迎上她真誠的笑容和懇求的目光,冷硬的態度軟化了下來,「好吧,我先通報一聲,請你先坐一下。」
殷然感激道謝,將外套月兌下,坐在大廳里的沙發上等候。
不一會兒,中年婦女折回來,示意領她去辦公室。整個偌大的樓層,只分成三個格局,會客大廳、辦公室和臥室,儼然一個私人空間。而眼前的中年婦女,就是秘書兼管家了。
殷然用手輕觸一下散落的頭發,確定不會過于狼狽後,才推門進入。
偌大的空間,大半被落地玻璃環繞著。半圓形的大辦公桌,後面是一個真皮高背可轉動的座椅,顏色是與辦公桌配套的,一切都顯得那麼高雅和威嚴。
殷然進去時,閻寒正好放下電話,抬頭望向她,下一秒,他緩緩站起身,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直到揪在一塊。
「對不起,我遲到了。」殷然對他尷尬地笑笑,「車子在半路出了問題,天氣不好,出租車都客滿了……」
閻寒沒有說話,用手勢示意她坐下。
殷然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以為他不想听任何解釋。
「等會。」他開口,視線由手中的文件移向她。
「好的。」殷然微笑,發現他正在進行視訊會議,「需要我出去外面等嗎?」
「不用。」話畢,他轉向前方的液晶屏幕,對上面的人說,「五分鐘。」
克力快速報道︰「開發兼生產費用約150億美元,收支相抵點為500架,安全邊際率為90%。四年後,如果沒有意外,Y125將以先發優勢實現規模經濟效益最大化。」
閻寒支頜靜听,神情平靜,看不出情緒。
殷然強迫自己不要一直將目光投向他,卻不經意地對上他的雙手。他的手修長有力,很好看,但修長的十指卻空無一物,沒有戒指裝飾。他唯一會套的可能就是結婚戒指吧?一時間,她竟然看得有些入迷了。
「資本市場方面,當日每股增值20%以上,並繼續向上攀升,使購買股票的公眾提升對爵斯帝今後發展期望值。直至十分鐘前,仍掌握在你手中的股票現值超過兩千億美元。」
靜默一會,閻寒淡然道︰「我準備加大對巴黎的投資,收購AS公司,獲得它已有的技術和市場。」AS公司是歐洲最大的商用飛機零件生產商,也是爵斯帝公司最主要的供應渠道。
「由誰負責?」克力向來對這位有著驚人敏銳力、行動迅速的頭兒言听計從。
「總裁。你陪他去。」